秋爽食芡实

2015-09-10 07:22曹语庭
食品与生活 2015年10期
关键词:鸡头米西米南塘

曹语庭

芡实为何物?小时候信息不畅达,见识的新奇食物少又无从考证,便想当然地将这食物错当成大西米,怪罪“西米”煮不出食谱里的晶莹剔透,犹如小一号的劣质莲子,口感生硬,滋味寡淡,那大半袋剩下的干“西米”从此被束之高阁。

芡实为何物?前几日有热心网友爆料称,在杭州平湖秋月北侧的荷花种植区,见岸边的湖面上生长着超大叶片的不明水生植物,叶子中间有不规则的网状脉络,叶子碎裂后,还能分化成一片片小叶子,密密匝匝地浮在水面上,让一些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发怵。最后还是水生植物专家慧眼识珠,一眼认出那神秘植物就是芡实。

芡实为何物?此物属于睡莲科,忧郁的紫色花朵似带刺的睡莲,昼展宵合,球形的子房一端突兀起似鸡喙,种子还藏身在果壳里时,远远观去犹如一个个鸡头,“鸡头米”这一诨号因此而得名,尤其盛行于苏州一带,是苏南地区传统食物“水八仙”之一。

董桥提到过,饮食口味既是文化的联想,更是联想的文化。那段可爱的误解叫我不识芡实,更谈不上爱吃,却无意在去年的秋天迷上了,从此渗出甘甜的回忆,全因苏州十全街上的“同得兴”。

正是农历九月时节,点面时,店员推荐了一道清炒时蔬:南塘鸡头米清炒藕丁。我不知“鸡头米”为何物,便抱着一试的心态欣然接受——珍珠圆子般大小的尤物就是鸡头米,色泽淡黄,玲珑剔透,配藕丁和胡萝卜细丝点缀,勾一层极薄的芡汁。夹起鸡头米一入口,极软糯,还黏弹,带着水的气息。相较这主角般的“君”,爽脆的藕丁只能俯首称“臣”了。一问才知,鸡头米正是芡实,只有在秋天上市的时鲜佳品,赏味期很短,一旦错过,是只能眼巴巴地等来年上市了。不仅如此,芡实鲜物和干物的口感相差甚远,后来冬至又去苏州吃了一次糖水芡实,原料是当年秋天晒干后存下的储备品,看似与鲜物无异,一尝口感却差了许多,干硬如同嚼蜡,不用说又勾起了我小时候的那段回忆。

一查资料,恍然大悟。盛产在长江以南地区的南芡,老苏州人讲究现剥现吃,晒干再食或与糖捣为糕糜就是暴殄天物了。每年秋季芡实新鲜上市时,苏州老街上几乎排满了一边剥壳一边卖的小摊,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蜿蜒而又沧桑的葑门横街。据说,因水土、种植、施肥等多方面有其独到之处,苏州葑门南塘(也作“南荡”)一带水域出产的芡实品质最上乘,被称为“苏州南芡”或“南塘鸡头”。捞上来的芡实子房类似莲蓬,但非常坚硬,必须要戴上特制的指甲套,用手一颗颗地剥出来。先从突出的“鸡喙”下手撕去外壳,顺着撕开的破损处,慢慢将带着尖刺的外皮全部剥去,露出里面绵软的果房,再用手指一抠,一颗颗芡实分离出来。这时的芡实外面还有一层软而薄的褐色包衣,要撕去这层包衣,方能得到最里面的果实。芡实像红菱,出水时鲜嫩欲滴,讲究保鲜。苏州人通常会用密封袋分装新鲜的芡实,灌入适量纯净水后收口密封,放入冰箱冷冻,待到吃时再取出解冻。如此苛刻繁复的保鲜工序,何况又是纯手工剥壳,使得芡实这几年的身价水涨船高,即便是再喜欢也不得不浅尝辄止。在这一口软糯中,仿佛沾到了水乡的浩渺湿气,也仿佛听到阵阵悠扬婉转的吴侬软语。

难怪《红楼梦》第三十七回说,宝玉差人给湘云送东西去,“袭人听说,便端过两个小掐丝盒子来。先揭开一个,里面装的是红菱和鸡头两样鲜果。”快400年前的故事,仍叫今人看了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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