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的坚守

2015-09-10 20:40唐江萍
新湘评论·下半月 2015年12期
关键词:精神病人精神病病房

唐江萍

1981年,我和几名同学作为国家恢复高考后的首届医疗专业大学毕业生,怀揣美好憧憬,来到了零陵地区精神病医院。但美好的梦想瞬间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这里没有高大宽敞的办公楼,没有整洁明亮的病房,甚至连基本的医疗设备也没有。几栋低矮老旧的房子,住满了精神病人,房子的走廊之间和每间病房都装着铁门、挂着铁锁,病房里不时传来各种令人情绪焦躁、脚步匆匆,忙着对病人实施强制性措施的声音。医院的大门永远紧闭,与其说这里是一所医院,不如说是一座监狱。超负荷的工作、高强度的压力、让人压抑的环境,把我们一同入院的同学折磨得心力交瘁,不少同学开始犹豫、动摇。看着同伴们一个个离开,我一度陷入孤独、迷惘。

是什么让我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选择留下呢?也许你们不相信,其实就是因为偶然间触碰到的一个眼神,让我坚定地选择留下。30多年前的一天,当我经过一间病房时,恰巧遇到一个看起来还不到20岁的小伙子,正在躲避医疗强制措施,他一米八的个头,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缩成一团,恐惧地躲在病房的角落。眼前这个可怜的男孩,正处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但精神病却夺走了他本应青春洋溢的笑脸,剥夺了他本应五彩缤纷的生活,使他踏上了一条混沌糟乱、毫无尊严的人生异途。精神病人是个特殊的群体,但他们也是人,只是因为上天的不公,使他们受尽苦难。思前想后,我最终决定留下来,给他们关爱关怀,使他们拥有做人的尊严,努力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记得有位患妄想症的男性病人,害怕被别人毒害而一直拒绝进食。我担心他这样长期不进食,会承受不了抗精神病药物的副作用,总是耐心地劝他吃饭。有一天,我端着饭碗准备要他吃饭时,他突然端起饭碗就扣在我头上,饭、菜、汤洒了我一身,我除了感到委屈,更多的是无奈。第二天,为了让他相信饭菜没有毒,我就自己先吃一口,再让他吃一口。就这样我“陪吃”了三个多月,直到他病情好转。

在精神病医院工作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真正让精神病人回归正常的生活轨道。我想关键是要建立健全政府和相关部门对精神病人的康复投入机制,完善除药物治疗之外的康复体系,才能从源头上、根本上解决问题。我有一个理想,就是希望在长沙率先建立健全康复投入机制和完善的康复治理体系。近年来,我们通过大力整合外部资源,推动内部改革创新,医院经济条件大为改善,使我的理想逐渐变得可能。在中南大学精神病研究所的引荐下,我积极与香港嘉道理慈善基金會商讨合作,于2007年引进国际领先理念的精神康复“会所模式”,创办了中国大陆第一家社会公益性精神康复会所——长沙心翼会所,每年投入200余万元,免费为精神病人提供职业训练、心理疏导、行为矫正等服务,帮助他们重新回到家庭、重获教育或就业机会。会所康复模式填补了国内精神疾病康复领域的空白,成功获得最高标准的国际认证。秉持“帮天下儿女尽孝,给世上父母解难,为党和政府分忧”的服务宗旨,开办了全国首家集医疗、养老、康复保健和临终关怀为一体的老年医疗呵护中心,建成了一座投资4000多万元的老年医疗大楼,2014年获得“全国敬老模范单位”称号。

作为单位一把手,在人财物方面我都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如何把持好自己的操守?我认为,慎微慎独、自持自重才是根本。记得在精神病院新门诊楼的招标承建项目中,很多熟人、朋友、亲戚都找上门来想承接项目,领导打招呼要求“关照”的人也不少,但我一概按公开公正的原则办事,整个过程风清气正,项目建设没有出现任何腐败。我选择干干净净做人、清清白白用权,既是对权力的敬畏,也是对人性的坚守。

(作者系长沙市第三社会福利院党委副书记、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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