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王国

2015-09-14 07:04杨犁民
青年文学 2015年11期
关键词:工蜂蜂王蜂群

⊙ 文 / 杨犁民

隐秘的王国

⊙ 文 / 杨犁民

杨犁民:一九七六年出生,重庆酉阳县人。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民族文学》《散文》《散文选刊》《诗刊》等刊,多次入选权威选本,并被选为中小学教学辅导材料。

春天来了。春天偷袭了大地。花们草们集合起万班人马,一夜之间,占领了所有的山头旷野。花朵张开嘴巴,想喊出响亮的声音。春意突兀,花朵的呼喊没有人听见,只有蜜蜂听见了。蜜蜂像得到了命令似的,纷纷离开营地,飞向花朵的召唤。蜜蜂飞过千朵花万朵花,飞过花的辽阔海洋,飞过花的悬崖峭壁。

蜜蜂是为花朵而生的。没有蜜蜂,再鲜艳的花朵都会黯然失色;没有花朵,蜜蜂的飞翔也就失去了意义。蜜蜂吻过花朵后,花朵笑容可掬,就像王子吻了公主。花朵闭上眼睛,幸福得有些眩晕,一股蜜流淌在了心里。花朵同时把甜蜜传给了蜜蜂,叫它勇敢地飞过蓝天和大地。

蜜蜂往来于花朵和花朵之间,往返于花朵和蜂桶之间。这是一支运载货物的黄金驼队。花朵是它的矿床,蓝天是它的航线,蜂桶是它的冶炼工厂。一架架满载黄金的运输机成天在空中繁忙地穿梭,不光运载黄金,同时也运载阳光和露水,运载劳动的礼赞,生活的诗意。

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当属养蜂人。他是蜂中之蜂,他是蜂王之王。他拥有世界上数量最庞大的工人。十万!百万!不计其数!他们纪律严明,训练有素。采撷,运输,加工,储藏,样样在行。夜以继日地奔忙,创造着财富。他拥有世界上最丰富美丽的矿床,生态环保,鲜艳夺目,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出产矿石,也生产阳光。他拥有世界上最精致的生产车间,没有人能够仿造,既是保育箱,也是蜜工厂。他拥有世界上最巨大的植物黄金,教会人认识金子的真正价值,学会把甜蜜品尝。他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运输机队,穿越雷霆和阳光。

蜜蜂不光是伟大的舞蹈家,还是伟大的演奏家。每一个花瓣,都是一个琴键,蜜蜂轻轻地弹奏,花瓣里飞出快乐的音符,弹奏出这个世界上参与者最多的伟大交响乐。蜜蜂是自己的演奏者,蜜蜂是自己的指挥者。就像我曾经写过的一首诗《养蜂人》:

追逐季节和鲜花的人

把家安在旅途上

亿万大军,简单行囊

跟着春天去流浪

劳动与生存合谋,将花粉劫持

万千羽翼,驮起无数金黄

花瓣组成的琴键上,谁

正指挥这大地上最壮阔的交响

卑微的人,麾下坐拥千军万马

贫穷的人,他的快乐无须歌唱

世界有千种花香,我有千双翅膀

世界有千种甜蜜,我有千座蜂房

油菜花,豌豆花,胡豆花,黄瓜花,丝瓜花,桃花,李花,梨花,杏花,牵牛花……花朵们穿上样式不同、颜色各异的裙裾,出席盛大的流行服装发布典礼。牵牛花穿着喇叭裙,郁金香穿着长筒裙,胡豆花别着紫色的发卡。只有蜜蜂,永远穿着那套精致的燕尾服,在童话般的大自然里飞来飞去。

蜜蜂是很古老的动物。据说有上亿年的历史,在人类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蜜蜂就已经在地球上存在了。蜜蜂看上去不会变老,不生长皱纹和白发。其实,蜜蜂几乎每天都在出生和死去,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同一个蜂桶里的蜜蜂,要数工蜂最多,少则几万只,多则十几万只。然而工蜂的寿命只有四十五天左右。一种寿命只有四十五天的动物,要保有十多万人口数量的如此巨大的王国,每天的新生和死亡可想而知。

集中的辉煌的出生!分散的庞大的死亡!

何其壮观!何其悲怆!

可是我们无法看见——这壮观我们无法看见,这悲怆我们无法看见。我们以为,每天在蜂桶前进进出出的蜜蜂,是昨天的那一群,像人一样,早出晚归,周而复始,忙忙碌碌。却不知旧去新来,物换星移,人间一日,已是蜂群数载。蜂桶是一个造蜜工厂,也是一个造婴工厂。每天有那么多的婴儿出生,生命的大顽强掩盖了生命的大悲怆!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些死去的成千上万的蜜蜂去了哪里。我们没有在一棵草下找到过它们的透明翅膀,也没有在一朵花下发现过它们的小小身躯。

据说,一部分蜜蜂会死在蜂桶中。工蜂的一项职责就是清理那些死去的蜜蜂尸体。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大地上到处都可以是它们的墓穴。

蜜蜂用自己短暂的生命换取新生命的出世,换取甜蜜事业的继续。来和去,都是如此的庞大壮观,又是如此的悄然寂灭。

每一个蜂桶里,都居住着一个至高无上的蜂王。可是我从没有见过它。连许多蜜蜂也没有见过它。经常让人看见的王就不是王了。它深居简出,法力无边,端坐在想象和仰望里。

蜂王也叫母蜂、蜂后。大自然真是神奇至极。不但蜂王是雌蜂,其实工蜂也是雌蜂。生殖器官发育完全的雌蜂,就成了蜂王。而绝大多数雌蜂的生殖器官都不能发育完全,它们就变成了工蜂。小时候,一直以为工蜂就是公蜂。因为只有雄性动物,才会像工蜂那样,承担起为整个群族劳动,守护族群安危的责任。却不料到,这些整天忙进忙出勤劳勇敢的飞舞者,竟然是一群小姑娘。

蜂王之所以为王,一方面,它是整个蜂群的王者,但它实际上并不领导蜂群,另一方面,它还负责生育和繁殖。蜂群里的大多数蜜蜂,都是它的儿女和仆人。在春天到来的繁殖高峰期,一只蜂王每天的产卵量会达到两千多个。这两千多个蜂卵加起来,总的重量甚至超过了蜂王自身的体重。

蜂王并不是像其他人间的世俗之王那样,依靠自己的能力和威望,甚至暴力来维持自己的地位。事实上,蜂群侍候蜂王都是心甘情愿的,是家族繁衍生息的本能使然。一些工蜂会围绕在蜂王周围,专司照顾蜂王之职。为它提供王浆,为它犁庭洒扫,清理垃圾。蜂王的待遇也如此简单,不像人间的王,享有特殊的地位和待遇,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甚至呼来唤去,高人一等似的。

蜂王的外形,容易让人想起人间的太皇太后。蜂王体型较大,比工蜂长,特别是腹部,又肥又长,翅膀都不能覆盖它。而且行动缓慢,大有龙体庞大臃肿之态。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蜂群只容一只蜂王存在。如果同时出现两只蜂王,必爆发王者之争。不到一方退出绝不罢休。蜂王的寿命一般可达三四年之久。雄蜂只能活几个月。而工蜂的平均寿命在采蜜期只有四十五天。三四年后,蜂王寿命将至,活力不再,蜂群此时就会酝酿哺育新的蜂王了。为了族群的延续,蜂群集体出动,修筑多个王台哺育新的蜂王。

王台里往往会哺育出多个新王。新蜂王出生后,免不了一番厮杀。为争夺王位而流血,直至一方战死方休。当新王真正诞生的时候,德高望重、品德高尚的老蜂王审时度势,为避免流血牺牲,主动示弱——老蜂王会带着一部分自己的忠臣,主动离开自己一生居住的老巢,去寻找新的巢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像有的家庭分家后,老父母为了将老屋留给儿子,自己离家另居。

有一年,一群蜜蜂飞到我家的核桃树上,像个巨大的肿瘤一样。舅舅拿出一个老旧的蜂桶盖放在蜂群旁边,上面抹上些蜂蜜,然后口中念念有词,边念边用手慢慢地将蜂群往桶盖上赶,像在抚摸一件玉器似的。没多久,这群蜂就被舅舅成功招安,全部簇拥着,蠕上了蜂桶盖,然后关进了蜂桶里,成了舅舅庞大蜂群中的一群。后来,因为山中花蜜更多,舅舅干脆将一些蜂桶放到大山里的悬崖峭壁上,一放就是好多年,风餐露宿,蜜蜂毫无怨言,仍然尽心尽力酿造,为舅舅家奉献了更多更好的蜂蜜。

而工蜂们广筑王台,哺育新王,期望自己的族群出现一个强大的王者。工蜂们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其他的后来事,只能交给自然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些王台上即将出世的新王,只有一个有机会成功登顶,成为真正的王者。第一个出台诞生的新王相当于太子,其余的则为王子。太子王子为了成功登基,手下仆从会互相残杀,直到自己拥护的那位主人成功登基为止。胜利者永远只能有一个。

无所谓残忍,也没有哭泣,这只是自然法则而已。只是我们不知道,蜂群是用什么工具杀死那些刚刚出世,可望成王的母蜂的。一把刀?一包药?或者赤膊上阵,两手空拳,活剥了它们的身体?我们不得而知。

而今,据说人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提高产蜜量,往往会破坏蜜蜂的“王道”:一种方法是偷偷地将蜂群植入另一只蜂王,让一个蜂群里保持两个王者,使其一生互不相见,不致爆发战争,以提高蜜蜂的繁殖量,让更多的蜜蜂为其采更多的蜜;另一种方法是提前将老迈的蜂王换掉,让年轻的新蜂王保持强大的繁殖能力,同样也能繁殖出更多的蜜蜂为其采蜜。

可是人这样做,蜜蜂肯定是不答应的,必群起而攻之。如果一群蜜蜂失去自己的王,或者用它们并不认可的新王换掉年迈的旧王,发生了政变,在新王进入蜂国时,必然会天下大乱,全民围王勤王。它们会集一国之力,咬死这个窃国者,咬死这个妄图弑君篡位的新王。

一开始,新王倚仗强健的体魄,在蜂群里横冲直撞,拼命厮杀。工蜂死了,尸横遍野。但是工蜂毕竟集合一国之力,再强大的新王都会寡不敌众,最终被蜂群诛杀,死无全尸。

后来,为了欺骗单纯的蜜蜂,人想出个卑鄙的办法。他们把欲混入其间的新王淋上水。淋了水的蜂王行动缓慢,蜂群见后急忙上前殷勤探看,轻轻为蜂王舔去水珠。沾了水的新王,掩盖了身体上与蜂群不同的气味。而蜂群舔干新王身体上的水时,新王身上的气味已经与蜂群完全混为一体了。蜂群再也认不出这个篡权夺位的异己,乖乖做了新王的奴仆。

不过,据说这样的欺骗手段,也并不是在所有的蜜蜂身上都会得逞的。东北黑蜂生性刚烈,但凡有不良企图者侵入,必群起攻击,殊死搏斗,虽死不息。更不要说朗朗乾坤下更换人家一个大王了。而且,东北黑蜂身形迥异,要想蒙混过关确实不易。况且,东北黑蜂的蜂王性欲特别,一生只在一定时间内交尾一次两次。蜂王交尾后,精子集中贮存在受精囊内,可供卵细胞在一生之中受精使用。产卵过后的蜂王,除自愿自然的分蜂外,一生都不会飞离蜂巢。这就令作奸使诈者更难有可乘之机。

暴力和杀戮,没有让这些卑微的生命臣服。掩人耳目的欺骗,悄无声息的蛰伏,却令一国之民沦落为奴。在人类的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同样曾经上演。看来,人类也并不一定就比蜜蜂聪明多少!

雄蜂,蜂后,工蜂。父亲,母亲,女儿。是这同一个家庭里的三种身份。

蜂后是母亲。是这个家族的长者。是生殖器发育完全的雌蜂。生殖器发育不完全的雌蜂,则变成了工蜂,是这个家庭的劳动者,是这个家庭的女儿。雄蜂则是由未受精的卵发育而成的,专门负责与蜂后交配。

小时候,经常受到蜜蜂的攻击。攻击后的地方红肿,奇痛奇痒,肿块上还有一根肉刺。那时候,总以为,这肉刺就是蜜蜂的性器。殊不知,原来这刺人的蜜蜂竟是个姑娘家。而且还是个生殖器发育不完全、没有生育能力的姑娘家。而真正的公蜂,也就是雄蜂,其实身上是没有刺的,是无法蜇人的。它只负责交配,不用出门劳动,也不用守家护院。所以,不需要随身带着武器。只不过,我至今也不知道它的性器藏在哪里。

那时候总是以为公蜂是种无用之蜂,是跑到蜂箱里偷蜜吃的,也知道它不蜇人。所以,碰上黑黑的公蜂,总是想方设法捉住,消灭这偷吃之贼而后快。

雄蜂是这个家庭里的父亲。父亲体型宽大,翅膀厚长,飞行能力强,不劳动,专门负责生育。但是生命周期也很短,一般只有三四个月。它们在春夏蜂后需要交配的时候出现,到秋末失去使用价值后,就消失了,死亡了,零落成泥,不知所终。特别奇怪的是,蜂群跟摩梭人是一样的,实行走婚制度。雄蜂本身没有固定的群籍,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每个蜂桶,守卫的工蜂也不会阻拦,相反会欢迎,像欢迎父亲和舅舅一样。

所以,一般情况下,每个蜂群会有一个共同的母亲,但不一定是同一个父亲。

蜂群最强盛的时期,往往也是雄蜂最强盛的时候。雄蜂吃饱喝足,便在蓝天里自由飞翔,无所事事。其实雄蜂飞舞蓝天,并非真的无所事事,而是在尽它的天职:漫游求偶,寻找对象。而这样的对象,一个蜂群里只有一只!

虽然能够与蜂王交配的雄蜂,永远只能有那么几只,但雄蜂寻偶时,却不是单打独斗。雄蜂会在一定空域内集结,组成一个巨大的空中相亲群。然后,这个相亲群合力封锁自己势力范围内的空域,等待蜂王的出现。一旦蜂王莅临,雄蜂便蜂拥而来,展开架势,各显神通,一路狂奔,疯狂求爱。

⊙ 曹 永·我热爱这片土地6

新王诞生后会飞出蜂房,进行“婚飞”,与雄蜂交配。此时的蜂王正值妙龄,青春膨胀,情事汹涌。发情期的蜂王飞翔速度极快,群蜂中只有最强健的那只雄蜂,才有能力追上蜂王。大自然的选择就是这样,虽残酷却也公平,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族群的优良基因。

追上蜂王的雄蜂要在短暂的时间内完成自己的神圣使命,同时也是它所在的这支队伍的神圣使命。也许,在这支整个儿上百近千的队伍中,整整一个春夏,整个生命的历程里,都只有那么几只为数极少的公蜂,能有机会与蜂后交配。其余的绝大多数,都只能作为陪衬,在接踵而至的秋风里,垂垂死去,不知所终。

它们到这个世界上来一趟不容易。惊天动地地爱一场也不容易。爱过后立即死去更不容易。无论在人类的眼中,还是在其他蜜蜂的眼中,它们似乎都未曾真正被理解过。它们仿佛是孤独的侠客,在天地间出现,然后又在不为人知中消失。

与蜂王的交尾在高空飞行中进行。这是一种既浪漫又具备高度技巧的事儿。公蜂的一生,都是为了迎接这短暂的空中飞舞时间而出生的。它的快乐到了极致,它的疯狂也到了极致。极致过后,面临的,就是死亡了。雄蜂与蜂后完成交配后,立即死去。因为雄蜂的生殖器留在了蜂后的身体里,被蜂后强行带走。雄蜂在交尾的快感后,又被活活痛死,倒地而亡,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炼狱。那种滋味,只有雄蜂自己知道。但是所有后来的雄蜂无不前赴后继,赴汤蹈火,一再重临。但凡情事之事,无论动物人间,岂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

也许正是因为短暂,雄蜂的精液可以在蜂后的体内保存很久,有的多至数年,尚能保持活力,且仍具授精能力而不死。这真是神奇!雄蜂用自己的死,保证一个族群的兴旺和长盛不衰。它活在了蜂后的身体里,也活在了工蜂的身体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一点,可能也只有蜜蜂能够做得到。

那些没能追上蜂后的雄蜂,只能功亏一篑,无功而返,悻悻而归。它们可以随意闯入任何一个蜂房,饱餐一顿蜂蜜,然后重新上路。

可是时间无情。秋风渐冷,万物凋零。这时候,工蜂采蜜难了,漫长的冬季就将来临。而蜂后此时也过了繁殖期,不需要和雄蜂交尾了。工蜂对雄蜂的态度,也由当初的欢迎,转变成了拒绝。它们步步为营,先是限制雄蜂的活动范围,接着将其逼至死角,令其动弹不得。紧接着断其食物,让其年老体衰,无还手之力。最后逐出家门,任其冻饿,弃尸荒野。也不管这些雄蜂中,是否有它们的父亲或者舅舅。仿佛时间一到,它们一下子变成了令人讨厌的贼,变成了流氓和强盗似的。人人关闭家门,敬而远之。

这样一来,工蜂似乎也显得有些势利。但是这是自然法则,万物有命,万物必须遵从。跟公平正义无关,跟道德无关。所以雄蜂的一生,既浪漫又悲壮。与游手好闲无关,也与风流浪荡无关。它死了,死在家族的繁衍生息里,死在了自然法则的安排中。它的一生,都在为寻找那短暂而极致的快乐而飞翔,也是为寻找那最后无果而终的死亡而飞翔。

工蜂的地位低微,没有生育能力。不过工蜂并非先天就没有生育能力,而是后天被剥夺的。工蜂出生后,如果连吃十六天蜂王浆就能发育成有生育能力的蜂后。然而大多数工蜂只吃了两三天的蜂王浆,就被强行剥夺了吃蜂王浆的权利。此后,工蜂发育速度明显变慢,直到二十一天后才能发育为成虫。发育为成虫后的工蜂虽然仍属雌性,但因为营养不良,发育不完全,失去了生育能力,成了一生勤苦的工蜂。

蜂王只有一只,工蜂却是无数。当工蜂未能封后,而不幸成为工蜂后,工蜂没有怨天尤人,而是知足自得地活在了一只工蜂的身体中和命运里。像一只工蜂应该劳动的那样去劳动,去采花酿蜜,去侍候蜂后,去守家护院。如果在动物界评选劳动模范,工蜂当之无愧。如果在动物界评选道德模范,工蜂也当之无愧。工蜂是伟大的自我牺牲者,也是伟大的自我救赎者。工蜂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的命运和身体。工蜂有过成为蜂后的机会,但是工蜂没有责怪过天意,没有怨恨机缘弄人。

同一蜂群中的工蜂,因为龄期不同,据说可以分为三个生理上不同的工蜂群:保育蜂、筑巢蜂和采蜜蜂。说白了,都是干活儿的料。

工蜂出生三天后,乳腺开始发育,它们变成了保姆,照料大一点的幼虫。几天后,工蜂可以分泌蜂王浆了。工蜂从自己的咽喉腺和下颚腺分泌出蜂王浆,用它喂养小一点的幼虫。这时候,它们是姐姐,更是母亲。又过几天,工蜂就要离巢练习飞翔了。再过十天左右,工蜂的蜡腺开始分泌蜂蜡,而此时的工蜂已经成长为筑巢蜂。负责建筑蜂巢,清扫垃圾和死蜂。有时候也外出采蜜。

三周以后,工蜂完全长大,蜡腺停止分泌,成为专职的采蜜蜂。我们平日里看到的蜜蜂,大多数都是采蜜蜂。它们嘤嘤嗡嗡,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一生都在奔忙,一生不曾停息。

夏天的傍晚,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院坝里、阶沿上,乘凉、聊天。蜜蜂们也陆陆续续回到了蜂桶里。人们听到蜂桶里嗡嗡直响,以为蜜蜂也怕热,在扇动翅膀纳凉呢。其实蜜蜂哪有时间纳凉,那只是蜜蜂在酿制蜂蜜而已。

蜜蜂酿蜜的过程非常复杂。白天,蜜蜂外出采撷花蜜。到了夜晚,蜜蜂也不能休息。它把采来的花蜜吐到蜂房中,再吸进自己的蜜胃里进行调制。调制一遍后吐出来,再吸进去进行二次调制。如是而再,循环往复。据说前前后后如此调制一百多次后,蜂蜜才算酿成。而为了使蜜蜂尽快风干,工蜂还要在炎热的夏天不停地扇动翅膀,最后才把吹干的蜂蜜藏进仓库,封上蜡盖贮存,留作冬用。

工蜂还有另外一个重要职责,就是保护蜂群免遭袭击。它们分工明确,一些守在蜂桶前站岗放哨。一旦遇到敌害袭击,工蜂就会召集所有工蜂群起而攻之,誓死捍卫自己的蜂后、妹妹和家园。虽死不惜。再强大的对手也无所畏惧。无畏者有两种。一种是无私无畏,一种是无知无畏。无私无畏者,往往被世俗社会视为恃才傲物,为权势所不容。无知无畏者,虽心知肚明,却懒得与之纠缠交集,结果往往令其得偿所愿,大有小人得志的意思。工蜂理所当然属于前者了。工蜂值得人类敬仰和学习。

有时候,动物和人会不慎袭击了蜂群,侵犯了蜂群的领地。这时候工蜂会毫不犹豫地出动,用它的刺给予敌人重重一击,并将身内的毒全部一次性射出。工蜂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履行责任和义务。当工蜂刺向敌人的时候,它的刺连同肠脏也被撕扯出来,留在了敌人的身体中。失去了蜇刺和肠脏的工蜂,奄奄一息,很快就会滚落草丛,碾落成泥。甚至没有在人世间,留下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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