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湖放鹰人

编者按

《微山湖放鹰人》反映了中国历史悠久的渔猎文化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形势下的生存危機和执著坚守，具有社会影像学的研究价值。日前，本文作者陈文进凭本专题在意大利那不勒斯荣获“2015国际那不勒斯文化经典奖（摄影类）”，成为获得该奖项的首位中国摄影师。

微山湖面积1266平方公里，是我国北方最大的淡水湖，千百年来湖区渔民有养鸬鹚捕鱼的传统。鸬鹚，湖区人称“鱼鹰”，养鱼鹰捕鱼的人称为“放鹰人”。

微山湖内最大的岛是微山岛，岛上目前共有100余名放鹰人，他们大多是祖辈传承下来的放鹰家族。家住岛东头的朱广力是六代相传的老放鹰人，他跟鱼鹰朝夕相处了40多年，是岛上最好的猎手之一，他的儿子朱绍军是微山岛上年青人中为数不多的放鹰传承人。

近年来随着经济急速发展和环境改变等因素的影响，放鹰人仅靠鱼鹰捕鱼养家越来越难以为继，他们的后辈很少有人愿意从事这个又脏又累还不赚钱的行业了，鱼鹰捕鱼这一极富江南特色的渔猎民俗在微山湖正面临消亡。

禁渔期前夕，我跟随朱广力父子划船离开微山岛，来到微山湖浩瀚的水面，记录了一场鱼鹰捕鱼大战。

放鹰人根据多年的经验来到鱼群较多区域后开始布阵。放鹰人渔猎需要团队合作，一人在前面划船走“之”字形领航，数条船跟在后面，随着放鹰人的号子声和竹篙敲打船梆的击打声，百余只鱼鹰纷纷跃入水下，它们再次浮上来的时候不少鱼鹰的嘴里已经收获了大小不等的鱼儿。

由于下水前，鱼鹰的颈部被系上了水草，无法将鱼吞下，放鹰人用竹竿将鱼鹰挑起后把鱼取出。如果不用水草扎住鱼鹰的脖子，它吃饱了就不会再下水逮鱼了。每逢鱼鹰捕到大鱼，它会等放鹰人赏给它小鱼吃了以后才会再去捕鱼。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放鹰人的鱼舱里已经有了百余条鱼。

春节过后，我再次来到朱广力家，他家里有一窝小鱼鹰破壳而出了，现在正是繁殖鱼鹰最好的时节。老朱繁殖鱼鹰的方法是从祖先那里继承下来的，如今微山岛上掌握鱼鹰繁殖方法的老人越来越少了。秘密就在老朱家两间屋里，其中一间屋是“产房”，几只母鸡正卧在纸箱子里的干草上孵化鱼鹰蛋，直到小鱼鹰自己破壳而出的时候，鸡妈妈的职责就结束了。另一间屋是“育儿室”，一只大陶缸底层盛有热水上面盖着棉被，中间的隔层就是小雏鹰温暖的窝。

近几年，朱广力的老伴承担起了喂养雏鹰的任务，她每天把新鲜的鱼肉切成泥用细竹签填进小鱼鹰宽大的食管，一直要喂养三个月，那时小鱼鹰长得几乎跟它的父母一样大了，一年以后小鱼鹰才能开始捕鱼。老朱家繁殖鱼鹰的成活率很高，不少来自四川、云南甚至海南的鱼鹰买家都慕名到老朱家买过小鱼鹰。

近年来，微山湖湖区放鹰人的生计越来越难，如今微山岛上的鱼鹰从几年前的2000余只减少了一半，不少人把自己驯养多年的鱼鹰贱卖给了外地的商贩。

朱绍军介绍，他们利用鱼鹰逮鱼的时间很短，集中在元旦前后的三个月，因为这期间湖水的温度最低，鱼儿行动较为迟缓便于鱼鹰捕捉。其余的时间鱼鹰很难捕到大鱼，近年来随着休渔期时间的延长，一年中至少有4个月的时间鱼鹰不能下湖捕食。因为鱼鹰很挑食，平时只吃鱼，放鹰人每天要买鱼喂它们，休渔期期间，平均每只鱼鹰要吃掉近400块钱的鱼，这让放鹰人很难承受。朱广力有30只鱼鹰，每年光给鱼鹰买鱼吃要花掉万元左右，基本上跟鱼鹰捕鱼的收入持平，老朱一年中就靠繁殖小鱼鹰挣点钱贴补家用。

鱼鹰每天要有人照料，给它喂食喂水，捕鱼淡季时家里没有收入，朱绍军会到东北或新疆等地打工，朱绍军表示如果他父亲不能常年在家照料鱼鹰，他也无法再从事放鹰人的行当了，因为如今靠鱼鹰捕鱼的收入越来越微薄，下一代可能不会有人再养鱼鹰了，在微山湖延续了上千年的鱼鹰捕鱼的古老传统正面临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