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野游

2015-10-27 15:09董晴月
参花(下) 2015年1期
关键词:古寺雾凇猴子

◎董晴月

一次野游

◎董晴月

早上八点,娴随帅向城南高速公路入口走来。她这是要随帅他们的野驴队去城南一百多里的古寺去游玩。

“哎,车来了!”听帅这样说,娴正抬头寻找目标,一辆小型面包车在她俩面前停下,只听车里有人说:“今天人少,就这辆车。”

接着便传出嚷嚷声:“帅就很爷们,看看她带的这位是不是也很女汉子?”

“什么呀,明明是个林妹妹。”

娴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已“哗”一下打开。

“来,来,坐我这!坐我这!”

帅便对着车里热闹的邀请声眯缝着眼笑:“看你们没出息那样!”

说着便拽着娴往车上来,男人们一见便纷纷下车。可帅上车后却领着娴一直往后面来。最后一排坐着个男士没下车,帅走过去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便对娴介绍:“这位是我们野驴队有名的美男子加业余导游,马上就让他给你讲几个拿手的笑话。”

于是,车重新启动,一到有大片麦田的城外,业余导游的笑话就开始了。

他先一番自我介绍道:“本人姓罗,大家便叫我二罗成,其实不然。比如,本人高大威猛,英俊倜傥,绝不亚于罗成;再比如,本人会讲笑话,罗成会讲笑话吗?再比如,他能把笑话讲到我这种高端境界吗?他不能……哦,这位妹妹,不不不,这位可爱的林妹妹,你一定不信,是不是?那接下来你听我说——”

接着二罗成就正式讲起了笑话。

他说古时有个姓日的年近古稀的老先生,娶了一位年方二八的夜姓女子,便日夜贪欢。这一夜,他与少妇也不知多少欢娱,早上起来一阵眩晕,便“咕咚”地一下栽倒在了地上。家人见了便赶紧给他请来有名的郎中,郎中给日先生把完脉后却直摇头。

日先生一见不由难过地问:“难道吾命休矣?”

“你日日纵欲,骨髓日干一日,如今只剩脑髓矣!”郎中叹道。

日先生一听顿时抽身坐起,欢颜问道:“那老身所剩脑髓,还可几日?”

大家一听,便哈哈大笑,车窗一会便被哈气挡住。

接着笑话是一个连一个。

因此,当车在一个农家小院停下,二罗成招呼大家:“走,也快中午了,先进餐馆搓一顿,吃饱了再活动。”

娴下车见眼前是一座白雪皑皑的高山,就问:“这是哪里呀?咱们今天的行动目标不是古寺吗?”

“哦,这个——”刚才开车的司机扫了一眼娴脚上的高筒马靴,就看向帅:“上车不久我不是让猴子告诉你,昨晚打听到古寺那里翻修,只得就近改道到无名山这儿了吗?”

“哦——”帅含糊应着。确实,就在二罗成讲第一个笑话结束大家笑的时候,猴子就把这个变动短信给了她。只是她觉得娴好不容易才有这次野游的机会,因为鞋中途下车也太可惜了,就没舍得告诉娴

昨天娴曾问她:“去古寺得穿登山鞋吧?”

当时她考虑是游古寺,就对娴说:“不用。古寺都是水泥平地,就穿你平时的鞋就行。”

还用手掂起冬裙,翘起脚上的高筒马靴说:“我明天就穿这个。”

“那我就不用另外准备了,明天和你穿一样就是了。”

今天娴果然穿了和她一样的高筒马靴,只是看起来鞋跟要比她的高那么一点细那么一点。她当时也没多想,谁曾想古寺会翻修呢?于是她就向娴打马虎道:“你看,刚净笑呢,我竟忘记给你说了。”

娴也不计较。

“没事,没事。”娴说着就随大家一起走进山野小店来。那时,她还不知道,他们吃过饭后,就要爬这座白雪皑皑的无名山。当一桌菜流水线一样摆上来,她不由感叹:“哇!”

因为摆上来的野鸡、鹌鹑、野猪肉、野兔、山羊肉、蕨菜、竹荪、猴头菇、香菇、地皮菜等等,竟全是山珍野味!

帅说:“没想到会品尝这么多野味吧?”

“没有。太意外了!”娴实话实说。

帅说:“所以我叫你来。”又说:“还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滋味你没品尝过呢!”

这时,二罗成拿出一瓶酒朝着娴说:“喝着这酒吃着这野味,管保你下次还想来。”

然后把酒打开给大家斟上,说:“那咱们开始吧?”

却没人动。

帅扫了大家一眼,立即便心领神会,说:“你们不是都想和这位‘林妹妹’认识认识吗?那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说到这儿便看向娴,娴微笑着点了点头,帅便向大家介绍:“她是我上班每天都要经过的那家化妆品店的老板娘,叫娴。经营二十年了。人很实在,所以这些年来我用化妆品一直都在她店里买。”

然后又说:“她今天头一次参加咱野驴队的活动,和大家还不熟,大家也各自报报家门吧!”

二罗成首先说:“我刚在车上就介绍过了,我叫二罗成,哈哈,就不再做介绍了。”

帅便看向二罗成身边的司机说:“那就从你开始吧?”

司机很胖,红着脸说:“我之所以胖,是因我开着饭店。”

大家笑。司机又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回去就在我店里吃饭。他们都叫我胖子,你也叫我胖子吧!”

这话显然是说给娴的,娴微笑着点点头,看向下一位。下一位长得个子矮小而精干,他对娴说:“我就是刚才帅说的猴子。单位不景气,买了个出租车才开了几年。他们都叫我大烟鬼,我嫌难听,他们就改叫我猴子。你也叫我猴子吧。好记。”

娴又点点头,目光不由就移向下一位。只见坐在猴子左侧的这位大哥五官端正,神态端庄,面色红润,眼明唇红,坐在那里四平八稳,沉稳而安静。娴不由道:“你一看就是位正直专一的男人。”

“你眼光太厉害了!”大家纷纷说,“在我们这群驴友中,就郭大哥感情最专一了,又会体贴人,因此人家两口子那感情才几十年如一。”

娴不由笑:“你们是说他不像你们那么花心大萝卜吧?”

“哈哈哈……”

大家一阵笑后,郭大哥对娴说:“我原来是跑车的,现在年纪大了不干了。在这一班人里,我年岁大点,他们都喊我郭大哥,你也喊我郭大哥吧!”

“嗯,郭大哥。”娴应了一声。

接下来挨着郭大哥的是帅;帅过来是娴;娴这边一个姓程,一个姓田,都是帅的同学,和帅一样内退后都应聘在某公司做私人会计。

大家介绍完,吃完饭坐了一会,走出来到山脚下。二罗成对娴说:“接下来就该爬山了。”

娴这才恍然大悟,看看脚上的鞋,不由问:“这山白皑皑一片,连个路都没有,该怎么爬啊?”

“怎么会没有路,你看,这不是通向山上的阶梯?”大家纷纷道。

娴顺着大家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在一片银白的山坡上,还真有一条被游人踩黒了的石阶小路。再仔细看,石阶路蜿蜿蜒蜒到下面没有雪的地方,还有一段路正好到他们站着的山口。于是,娴便一把拉住帅。

“这可怎么好?我穿的高跟鞋,怎么能爬山呢?而且是野路。要不这样吧,你们只管去爬,我在山下饭店等你们。”

“这——”

没等帅开口,一群大男人就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劝起来,说没事的,山没多高,何况还有台阶。娴说,看山跑死马,求求你们饶了我,就让我在这等吧!帅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几个大男人又拦住了她,说上山后从另一头下,又不从这下,到时你怎么办?娴说,不从这下,车在这里,你们早晚得回来不是吗?结果几个人齐声说:“可你留这里,一大群男人就剩帅一个女的了。她一个女的什么意思呢?”

帅明白了大家的用心就过来拉娴:“娴,走吧!走不动就慢慢走。大家是想你一起去,图个热闹。”

娴也看出了这个意思。

这时,二罗成找了根棍拿来递给娴说:“这个给你,我帮你背着包。”

“我来背!我来背!”几个男人一听便纷纷抢着要为娴背包。

娴正婉言谢绝,二罗成又说:“上山你就知道了,准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到时你就把累忘脑后了。”

娴见大家都这样了,实在难辞好意,一咬牙也就和大家一起往山上来了。

开始的一段路没有雪,坡也很缓,娴一直和帅在一起。说实在的,那么多年没爬山了,猛一爬山,娴没走几步就满头是汗呼吸困难了。帅见了就说:“把包给我,我帮你背吧!”

一群大男人听了,“呼啦”一下又围过来,娴想和人家又不熟,怎好给人添麻烦呢?就一再地谢绝。可山路越往上越陡,有几处她都不得不两手着地,向上攀爬。这样,她那精致无比的背包就一次又一次地蹭在了地上。

二罗成看在眼里,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六个男士中最拔尖,又和娴打交道最多,就颇有把握地说:“来吧,还是把包给我吧!我来给你背,你不就少点负担?”

娴直起身看着二罗成狡黠地笑了笑,又看看离得不太远的郭大哥,却说:“还是让郭大哥给我背吧!”

结果大家一听,“哗”的一下,全笑了起来。

二罗成看着郭大哥接过包,便笑着问娴:“难道我脸上写着‘很花’二字吗?”

娴也笑着问他:“难道没有吗?”

帅便趁机打趣二罗成:“哈哈,这可不是一个两个女人这样防你了吧?”

大家正笑,拐了一个弯,突然有人喊:“大家看前面有草树的地方,是不是霜花?”

“什么霜花?是雾凇!是罕见的雾凇!!”有人反驳。

娴应声望过去,只见远处毛毛虫似的,冰晶晶莹透,雾蒙蒙如烟,千树冰霜,万树银花,洁白晶莹,银光闪烁,简直是一遍罕见的琼华奇观。

的确是罕见的雾凇!!

“快走啊!”大家兴奋得大叫着往前冲时,娴就落在了后面。

娴常年不爬山原就行走困难,又穿着高跟鞋,那时路更陡了,很多地方娴都必须得双手攀扶而行。而在一段齐腰高的陡梯跟前,她正用手扳住两边的石块,小心地踩着突出的石棱吃力往上爬时,却感到身后有只手把她往上推了一把。

“你?”娴站稳脚步扭头往身后看,却是郭大哥跟在他身后,不禁就问,“你怎会还在后面?”

娴自然是以为人都跑前头去了。

郭大哥却淡淡一笑,拍拍挎在身上的包说:“我背着你的包,不跟着你,又能到哪里去?”

没想到后面不远还跟着个胖子,他一听就赶几步上来,说:“郭大哥,你岁数也大了,还是我来替她背吧?”

郭大哥看了娴一眼,却说:“还是我背着吧!”

“那,那,那我就先走了,反正眼看就到雾凇跟前了。”胖子说着就越过两人朝雾凇走去。

到了雾凇跟前,娴还真的忘记了累。她追逐着雾凇的琼花丽影,兴奋地和大家一起感叹着,拍着照,一直向雾凇深处探寻,不知不觉竟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大家举起双手大声高呼,娴也跟着高呼;大家高声朗诵毛主席诗词,娴也跟着高声朗诵:“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可一下山,娴立即就显出不济来。往山下才走几步,她的腿就绵软得抖起来,而她的高跟鞋又让她必须横着脚一步一步往下挪,还时时都要蹲下蹭着地面,或抓住什么才行,即便帅他们为了等她,闲步一样,一会走一会站,她也没法跟上。帅见这样,就打算让几个男子汉轮歇把她背下山去。可帅才一提,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后来郭大哥走到娴前面说:“要不,你把手搭我肩上,我想这样你会轻松一些。”

娴想了想,把手搭过去,几乎一半体重都压在了郭大哥身上,自然是轻松许多。可即便是这样,后来走着走着,还是和帅他们拉远了距离。娴自然不想和郭大哥单独落在后面,可她那时几乎到了不能再走的地步,不但两个腿酸沉发抖得厉害,脚下也早痛得钻心了。她只是不想给郭大哥增加心理负担,咬着牙不说罢了。

后来郭大哥见娴一瘸一拐两腿颤得厉害,实在看不下去,就说:“让他们等去,实在不行,咱们就坐下休息会吧!”

娴听了什么也没说,“扑通”一下就坐在了台阶上。

“这山石冰凉冰凉的,把你棉手套垫在屁股下面会好得多。”郭大哥提醒她。

娴把一只棉手套垫在屁股下,把另一只棉手套递过去,郭大哥却没接。

“我不用,我们常年爬野线,随哪都坐,坐在冰上都没事。”郭大哥说着,在她对面不远的一块石头上坐下,问她:“看着你这吃力的样子,过去你没爬过山吧?”

“谁说我没爬过山,上大学时我最爱爬山了,学校外出旅游,我一次也没落下过。”

“哦,那你许多年都没爬了吧?”

“嗯,这个……”娴一想也是,自从结婚化妆品店开业,她便整天守在店里,后来有了孩子,又是带孩子,又是忙店里的生意,已是二十来年都没出来过了,便说:“你说的也是。”

两人就拉起家常来。

娴说:“其实,我和帅最初认识,听她说出去游玩的事,就很向往,就很想有机会出来游玩一次,尤其前两年孩子去古寺回来,说寺院里满园开的都是梅花,海一般,我便心生向往,总想去古寺看看那梅花,可化妆品店把我拴得死死的,又哪里走得开?我这次能和娴一起出来,还是因为最近店里扩建,请了几个员工……”

娴觉得再往下说不太合适,就停了下来。

“那以后你就可以时不时地出来放松放松了。”

“是,下次你们若梅花开时去古寺,我一定参加!”

娴见郭大哥一直干坐在那,就问:“郭大哥怎么不吸烟?”

“不吸,我老婆不喜欢闻烟味,我从不吸烟。”

“哦,怪不得呢。其实我也不能闻烟味……”说到这儿,娴不由一顿,就又转移话题道:“郭大哥,你们夫妻感情那么好,怎么没带嫂子出来?”

“她晕车厉害,不愿出门。”

“哦,这样呀!”娴像是做错了什么,看着郭大哥一眨眼就笑了起来。

对面的郭大哥看着娴如此这般机敏聪慧又善解人意,也不自觉地笑了。这时,他看娴汗下去了,人也精神了不少,就说:“坐时间长了会着凉的,要不咱们站起来往下走吧?”

“哦,好吧!”娴说着振作精神站起来,原想自己往下走,可走两步感觉站不稳,只得继续把一只手搭在郭大哥肩上一步一步往前挪。可她毕竟二十年都没爬山了,没走几步就感觉出不妙来,只觉得腿麻木而僵硬,沉得就像铅,每抬一次,膝盖那里都有明显的骨头与骨头摩擦的疼痛;脚底大概也起了泡,每向前迈一步都如行走刀尖;关键是这时无论她再有意志再有韧性,腿脚也已经不听使唤了。

郭大哥自然感觉到了,他停下来对娴说:“来,还是我背你下山吧?”

“你背我?这路陡得单独走都困难,你背我怎么走哇?”

“陡?你哪见过真正的陡路?对我们这些经常爬野路的人来说,走这样的路就如走平路。你看帅和你一样穿高跟鞋,走起来却从容自如,关键她腿上有劲。”

“可我那么重。”

“我们爬野线背的旅行袋也不比你轻多少。”郭大哥打量着娴说,“来吧,不然你的腿这次可要落毛病了。”

娴自然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听了郭大哥的话,心头一暖,也就趴在了他背上。

郭大哥背起娴,在背上掂掂分量,说:“嗯,不重,也就百十来斤。”

然后就大踏步朝前走去。

又说:“就你这份量,背着走到天涯海角也没问题。”

说完,大概都感觉出了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两人猛地就静了下来。那一刻,娴感觉琼花银树都害羞似的向身后倒去,整个世界都向身后倒去,没有了风吹雾凇的簌簌声,没有了鸟声,整个山道只有他俩深长深长的呼吸声和他沉稳的脚步声。她不知不觉搂紧他靠近他贴向他热热的脸,只感觉柔情似水。他不反抗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他们就那样静默地前进着,就像是行走在蓝天之上白云之巅;就像是怕弄出什么声响破坏了这美好的意境和心情。她满心陶醉,真想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真想一直在他背上,一直就这样走下去。

可到了那个拐弯路口,呼啦啦一阵鸟翅扇动,他突然的就把她放了下来,什么也没说,就往前走,走得很慢很慢,有意让她赶上再把手搭在肩上。她没再搭,就像犯了什么错误,低着头不言不语远远地跟在他后头,一瘸一拐地不一会就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在山下等的一群人见了他俩则齐声问:“怎么搞得,你俩的脸咋都像块红布?”

郭大哥不经意地回头看了娴一眼,就赶紧上前和大家打哈哈:“还说呢,刚才你们都跑哪去了?这一路她手都搭我一人肩上,比背个人都沉,我热得满头汗,脸能不红吗?”

这时,帅则笑着娴说:“年轻真好,你看人家娴的脸红得跟粉面桃花似的,多好看!”

娴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脸说:“我哪就比你年轻了,估计是追你们太累,热了。”

于是大家都向她翘起大拇指:“好样的!”

可在回去的路上,车没走多远娴就晕车了。帅发现了就让司机停车把娴调到了副驾驶座上。可这样一来,就更遭了。因为回来时司机换成了猴子,猴子是个大烟鬼。

“你好些没?”车重新启动不久,猴子就一遍接一遍地这样关心娴。可他这种关心适得其反,每当他扭头关心时,就会有一股浓烈的烟味夹着酒味朝娴扑来,娴胃里一阵接一阵翻江倒海,都没法抬起头来,结果到最后她还没拉开车门,便“哇”的一声吐了一身一车。

“怎么到前头反而吐了?”

大家一阵忙乱,后来车开到一个洗车场,大家便开始洗车擦车清理娴吐的秽物。

“多脏啊!你们别动手了,让我自己来。”娴那个惭愧呀!

这时,郭大哥递过来一个热水浸泡过的湿毛巾,对娴说:“让他们干去,大家一起出来,都是应该的。这是我的毛巾,你还是先擦擦手和脸吧!”

娴接过毛巾刚在脸上擦了几把,二罗成就嬉笑着走了过来。

“我原本是想用我的毛巾给你擦脸的,现在只好给你擦裙子了。”说着蹲下就给娴擦起裙子上的污垢来。胖子一见,嘀咕着:“我见他们都在你面前表现,也早想表现了,只是一直都没机会,现在我就用我的毛巾给你擦靴吧!”也蹲下给娴擦起了皮靴。

“这,这,这……”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帅突然酸溜溜地说:“这群驴,这么多年,怎么从来都不见你们这么热心地关爱我呢?”

娴听了,心顿时便提到了嗓子眼。

“一向都很大男人的帅,怎么一下就小女人了呢?”

“要不下次你也这样吐一次,我们也会如此这般关爱你。”

几个大男人正笑嘻嘻地和帅开涮,郭大哥却开口了,他说帅:“娴是你带来的,他们这样对娴,是给你面子,你吃个什么醋呢?”

帅一听脸上顿时爬上笑来,却为自己开脱:“呀,郭大哥,看你说的?我哪吃醋了?我这是和大家开涮!”

说完便站在那里眯着眼看着娴笑起来。娴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而再上车,郭大哥就坐在了司机座上。

“郭大哥,你不是年龄大了,眼花了好几年都不开车了吗?你能行吗?要不我来。”有人问。

郭大哥却静静地说:“我能行。”

娴知道郭大哥是为了照顾她才开车,便静静地看着前方什么也没说。

郭大哥也静静地看着前方,他很久都没开车了,却开得很稳,几乎都没摁过喇叭,为了车内换气,还特意把两边的车窗往下拉了一条缝。

感受着这份体贴,娴不由就把手捂在了胸口上,没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猴子,不是说你,你就不会像郭大哥这样,开得稳稳当当,不紧不慢?”后来不知谁起头,后面几个男人就攻击起猴子来。

“你也不想想,人家头一次野游,你开个车,一怂一怂的,一会又猛一刹车,人能不晕吗?”

“郭大哥开多少年车,我才开几年?再说了刚回来不是你们让我开的吗?”

“别说,郭大哥和嫂子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恩爱?人家就比咱这些爷们心细会体贴人。”

大家正七嘴八舌,帅又现出大丈夫风范,只听她说:“好了,好了,都别得瑟了。你们就得对娴好点,不然咱们野驴队怎么能一天天壮大?”

坐在前座的娴听了不由无声莞尔一笑,后来就睡着了。

这天,他们是傍晚八点左右回到城里的。原本说好到胖子饭店吃了饭再各自回家,可娴怕吃了饭再上车又会晕车,就决定直接下车回家。帅见娴下车也跟着一起下了车,直到把娴送到她化妆品店门口才分手。

娴回到家后,腿整整痛了七天才能正常走路,可她对这次野游,对帅他们这群人却充满了感激。只是后来帅每次从她店门口路过,她总是说,下次有时间再和你们一起野游,我一定带上一瓶好酒,好好感谢感谢你们,却一直都没成行。

她并不是舍不得一瓶好酒,也不是没时间。然而她怎么能再去见郭大哥呢?

自从无名山回来,一有闲空,娴便会把这次野游或其中的某个片段重温一遍。毫无疑问,这对娴来说,是最特别的一天,也是她结婚二十年来得到关爱最多的一天。这关爱自然最多都是来自郭大哥。一想起郭大哥,娴心里便会升上一股无名的纠结:多好的一个人啊!多么难得的一对恩爱夫妻啊!可我却……

唉,二十年了,也就出这一次远门,怎么那么巧呢?娴总会这样感叹。而感叹过后,心里便会升起一种无名的惭愧,同时相思也会蔓上心扉。

她这个样子,又怎么能去见郭大哥呢?

于是,她总对心说:等以后吧!等以后……她想时间会淡化一切的,时间会让人心平静,会让人忘记一切。可过了一年,又是冷风飕飕的下雪天,她不但没淡忘,反而更刻骨铭心了。

于是她又想:也许见见面,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见见他就好。

这天娴正这样想,帅恰好又从她店前路过,她看到娴就一下子停了下来。

“帅!”见到是帅,就像和过去的某段时光相遇,娴一下就精神起来:“啊,好久不见了。有几个月了吧?”

帅却问娴:“你不是一直都想看古寺里的梅花吗?”

“是啊。”娴应着,心里就疑惑起来。她想:我只在山坳里对郭大哥说起过这事,一直都没跟帅说起过这事呀?

可容不得她多想,帅又说:“我们决定下个星期去古寺,特意邀请你一起参加,你提前做下准备吧?”

“啊?”娴兴奋地问,“都谁呀?”

“我一个,二罗成一个,胖子一个,猴子一个……”

偏偏这次没有郭大哥。娴难免有些失望,又想:怎么那么巧?

“郭大哥在你们野驴队里不是身体最棒的一个吗?这次怎么没有他?”娴不由就问出口来。

帅听了,脸不由就忧郁阴暗下来。可以看出她原本并没想告诉娴,可是她看着娴张得大大的看着她的眼睛,还以为娴看到了她胳膊上的黑袖头,就忍不住道:“郭大哥已经不在了。”

“什么叫不在了?”娴一时没悟出话的意思,也没看到帅胳膊上的黑袖头,她很茫然,正想说,“是不是他不在你们野驴队了?”

帅终于忍不住,又说:“郭大哥已经死了,就在今天……”

说着就流下泪来。

“啊?!”娴当时就惊呆了,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纷纷向下跌落。她想:像郭大哥身体那么健壮的人怎么会死呢?

只听帅说:“三个月前,郭大哥检查出喉癌晚期就住进了省医院,可我们每次约他,他总说家里有事。昨天她妻子给我们野驴队打来电话,我们一大早起来赶到省医院才一会儿,郭大哥就断气了。”

“其实,早上去省城时,我本来想叫上你的。”帅最后说。

像怕心跌落了似的,娴看着帅双眼圆睁,紧紧捂着胸口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当帅转身离去,憋了一冬的雪,纷纷扬扬的就飘落起来。

(责任编辑 张雅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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