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册”体选《册魏公九锡文》略说

2015-11-14 12:21
中国文学研究 2015年4期
关键词:文选文体

钟 涛

(中国传媒大学文学院 北京 100024)

萧统《文选》虽是作品总集,而非理论著作,但其按文体分类编选作品,凡次文之体,各以汇集,作品的选取和文体归类,都有严格的标准。《文选》每一文体下选录作品数量不一,有些文体仅选录了一篇作品,但即使这样,也能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编选者对文体源流和文学发展的认识。如《文选》“册体”就只选录一篇作品。册命是从先秦时期就具有十分重要意义的政治大典,《文选》成书之前,册命活动和册书文本众多,《文选》设“册”体于“诏”体之后,无论从政治功能的重要性还是文体发展的成熟度,都十分合理必要。值得注意的是,《文选》册体,只选录了潘勖《册魏公九锡文》。选取《册魏公九锡文》作为册体的代表,不仅反映了编选者对册书与九锡文之间文体关系的认知,及其对册书文体发展的透彻了解,也从某种程度上折射出六朝独特的政治生态对《文选》选文的影响。

《文选》中“册”作为朝廷专用的下行文体之一,排在“诏”之后,独立成体,而且只收录《册魏公九锡文》一篇。在《文选》成书以前,还有《策安汉公九锡文》《策命孙权九锡文》《策命晋公九锡文》《策加宋公九锡文》《策齐公九锡文》《策梁公九锡文》等,皆以“策”命题。考察《文选》“册”的文体意指及“九锡文”与“册”的关系应先辨析“册”与“策”在文体上的共存与异同关系。

《说文》:“册,符命也。诸侯进受于王者也。象其札,一长一短,中有二编之形。”作为象形文字,“册”字的金文、小篆字形与甲骨文相似,本义为书简。而“策”则为形声字,从竹,朿声,本义为用来驱赶马匹的竹制马鞭。“策”与“册”两者从文字本义来讲并无关联。而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有:“经传多假策为册。”《集韵》亦说“册,通作策。”在经传记载中,两者或可通用。而进入到文体层面,“册”与“策”都是“命”体文。《独断》言汉命四品:“汉天子正号曰皇帝,自称曰朕……其命令,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书。”刘勰在《文心雕龙·诏策》中也说:“命有四品:一曰策书。……策封王侯。策者,简也。”《文章辨体序说》则直言“盖策、册二字通用。”“册”与“策”在涉及君王对臣下封功、授爵、赏赐、任免等政治事务文书中两者文体功能和意指相同。册(策)书的历史也十分悠久,商周时期就在重大的政治活动中呈现出重要的作用。先秦典籍中有不少有关册(策)书的记载,如:

《尚书·周书·金縢》:“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太王、王季、文王,史乃册祝。”孔传:“史乃册书祝辞。”

《周礼·春官·内史》:“凡命诸侯及孤卿大夫,则策命之。”郑玄注云:“策谓以简策书壬命。”

《左传》僖公二十八年:“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文策命晋侯。”杨伯峻注:“策命者,以策书命之。”

不过,在后世的文体发展中,“册”与“策”在文体功能上出现了分化,二者的文体功能都有极大拓展,策文除策封王侯,授官赏爵之外,还有制策、对策和奏策等,而“册”也有祝册、玉册、立册、封册、哀册、赠册、赠谥册、祭册、赐册和免册等。《文选》的文体分类排列,已表现出编者对“册”与“策”的不同文体定义。《文选》卷三十五录“册”文,卷三十六“文”则收录制策文三篇,分别是《永明九年策秀才文》、《永明十一年策秀才文》和《天监三年策秀才文》,是王融和任昉代齐武帝萧赜、梁武帝萧衍拟的选拔秀才的策问文。

萧统《文选》中的“册”、“策”并非同义通用,而是并行存在的两个独立文体。先秦两汉时期,诸如天子的封王授爵、任命赏赐等政治活动,皆被制成册(策)命文书,并通过祖庙举行仪式昭告天下,以此来增加神圣性与权威性。《文选》“册”体直承先秦两汉以来册命文书的文体意指和功能。

《文选》选择封功赏爵的九锡文来代表册体,符合册命文的文体属性,但九锡文又不同一般的册命文,具有特殊性。

先秦两汉册书只用于国家大事。汉代即将其适用范围限定在皇子安置及重臣任免、褒奖等方面,适用范围具有特殊性与重要性。九锡礼多是帝王被迫赐九锡于有功之臣以拉拢人心,常是位高权重之臣觊觎王位而采取的政治手段。九锡文伴随着九锡礼而产生,以皇帝的名义发布,为受锡者评功纪善并昭告天下。与一般的册命文相比较,九锡文更多是居于某种政治情势下不得已而为之,有些虽以皇帝名义发表,实质上就是权臣的自我操作。但就文体赏功授爵的属性来说,仍可以说是一种册命文。

不过,虽然在文体属性功能上九锡文可以归为册命文中一个特殊类别,但其适用范围和从文体形态上看,既受先秦以来册命文书的影响,也呈现出新的功能和文本面貌。

先秦册命文既有任命、告诫、赏赐等具体内容,也常赞扬先祖功德。如造于西周周康王时期的大盂鼎铭文,即记载了周康王对贵族盂的训诰和赏赐:

唯九月,王在宗周命盂。王若曰:盂,丕显玟王,受天有大命,在珷王,嗣玟作邦开纪,匿匍有四方,畯政纪民,在雩御事,虘酒无敢。……畏天威王曰示命:汝盂进乃嗣祖南公。

王曰:……赐汝鬯一卣,冂衣、舄、辇、马;赐汝祖南公伐用遹,赐汝帮伺四百人鬲,使驭至巧庶人六百又五十又九夫,赐尾伺王臣十又三百人鬲,千又五十夫,徼国遣捕纪土。

王曰:盂,若敬乃政,勿辞朕命。

盂用对王休,用作祖南公宝鼎,隹王廿又三祀。

《大盂鼎》仅有少量文字叙说赏赐内容,而用了较大篇幅来赞扬周代文武二王功德,告诫盂要以祖父南公作榜样。先秦册命中这种先追述功德,再叙说具体封赏内容的行文方式,九锡文可谓一脉相承。比如潘勖《册魏公九锡文》中,开篇即先赞颂曹操祖父功德。不过,由于受“册命礼”与“九锡礼”不同礼制的影响,册书的文体特征也发生了变化。九锡文在继承册命文对追述先王或是受赐者先祖功德的同时,行文内容上也有很大的创新,述德评功的重心,转为受赐者本人。主要篇幅放到受赐者本人对国家的功劳的叙述和对其德行的赞颂。册命文中一般对赏赐有具体的罗列,除封土胙地,赐物中往往还有祭酒、服饰、车马等,九锡文行文也是这样,甚至赏赐之物也多有相似。但册命文中述德纪功和赏赐物品之间,对应的关系比较宽泛,而由于九锡礼对赐物及其象征意义有严格规定,九赐文行文往往将功德与赐物一一对应。

将《大盂鼎》与历史上第一篇九锡文《策安汉公九锡文》对比一下,九锡文对册命文的继承与创新就更为明显。

惟元始五年五月庚寅,太皇太后临于前殿,延登,亲诏之曰:公进,虚听朕言。

前公宿卫孝成皇帝十有六年,纳策尽忠;白诛故定陵侯淳于长,以弥乱发奸,登大司马,职在内辅。孝哀皇帝即位,骄妾窥欲,奸臣萌动,公手劾高昌侯董宏,改正故定陶共王母之僭坐。自是之后,朝臣论议,靡不据经。

以病辞位,归于第家,为贼臣所陷。就国之后,孝哀皇帝觉寤,复还公长安,临病加剧,犹不忘公,复特进位。是夜仓卒,国无储主,奸臣充朝,危殆甚矣。朕惟定国之计,莫宜于公,引纳于朝,即日罢退高安侯董贤,转漏之间,忠策辄建,纲纪咸张。

绥和、元寿,再遭大行,万事毕举,祸乱不作。辅朕五年,人伦之本正,天地之位定。钦承神袛,经纬四时,复千载之废,矫百世之失,天下和会,大众方辑。《诗》之《灵台》,《书》之《作雒》,镐京之制,商邑之度,于今复兴。

昭章先帝之元功,明著祖宗之令德,推显严父配天之义,修立郊褅宗祀之礼,以光大孝。是以四海雍雍,万国慕义,蛮夷殊俗,不召自至,渐化端冕,奉珍助祭。寻旧本道,遵术重古,动而有成,事得厥中。至德要道,通于神明,祖考嘉享,光耀显章,天符仍臻,元气大同。麟凤龟龙,众祥之瑞,七百有余。遂制礼作乐,有绥靖宗庙社稷之大勋。普天之下,惟公是赖,官在宰衡,位为上公。

今加九命之锡,其以助祭,共文武之职,乃遂及厥祖。於戏,岂不休哉!

首先,从整个文章结构来讲,《大盂鼎》铭文依然保留着“对话”的形式,在以“唯九月,王在宗周,命盂”开篇后,基本结构为王若曰(歌颂先帝盛德,提及历史背景引出经验教训……王曰(提及盂之先祖,要求效法)……王曰(介绍盂之职,加以赏赐)……王曰(提出要求,“若敬乃政,勿辞朕命”)。而《策安汉公九锡文》对话性已大为减弱。由于施行九锡礼的特殊目的,把对话形式直接转变成以天子(此处为元后)名义所作。其次,在正式的册命之前,两文都先交代册命背景与原因。《大盂鼎》铭文先说明了商亡和周兴的原因,引出文、武二王的高尚品德,表示自己会效法文王,并告诫盂也要以祖父南公作榜样,然后才是具体的赏赐内容。《策安汉公九锡文》也谈及政治背景,但着重在介绍受锡者即王莽之功绩。第三,在行文感情色彩上,体现为由“以君为尊”向“以臣为尊”转变。《大盂鼎铭文》中始终保持着君臣的定位。在册命直截了当说出赏赐之物,并以君之口吻对臣提出要求。而《策安汉公九锡文》叙述王莽之功绩,与天子比肩或甚于天子,更是引用经典和祥瑞来对其加九锡的合理性给予肯定。在册文内容方面,受锡者本人的功业德行成为册文主体,是九锡文与一般册命文的主要不同。如汉武帝元狩六年的《策封齐王闳》:

呜呼!小子闳,受兹青社。朕承天序,惟稽古建尔国家,封于东土,世为汉蕃辅。呜呼念哉!共朕之诏,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德,克明显光;义之不图,俾君子怠。悉尔心,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厥有愆不臧,乃凶于乃国,而害于尔躬。呜呼!保国乂民,可不敬与?王其戒之。

汉代的策命文“取式经训”,重点放在对受策者的告诫上。与《大盂鼎》铭文一样,君臣定位明确,并不对受赐者本人评功摆好。而九锡文为九锡礼而作,多数情况下九锡礼是以加九锡作为表象,实则是为了争取比拟天子的权力,并使其公开化与合法化,从而为日后篡夺帝位做准备,此时君臣关系实质上已经错位,策命的动因和目的已完全不同,九锡文的功能与用途有别于一般策命文。

正是由于九锡文写作的出发点和目的都与一般册命文不同,所以形成了自身鲜明的文体特点,文本形态有很大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有别于一般册命文的特殊独立文体。《文选》不像“诏”一样在汉代众多册(策)命文中选取作品,而是以非传统和典型意义的册(策)命文——九锡文来作“册”体代表,原因应是多方面的,而魏晋南北朝有别于先秦两汉的政治生态应是其中的重要因素。

权臣执政,最终以禅让形式实现改朝换代,是魏晋南北朝独特而重要的政治现象,而给权臣施以九锡之礼往往是其前奏。最早出现“九锡”一词的是韩婴《韩诗外传》卷八:“诸侯之有德,天子锡之,一锡车马,再锡衣服,三锡虎贲,四锡乐器,五锡纳陛,六锡朱户,七锡弓矢,八锡鈇钺,九锡秬鬯。”王莽首行九锡礼并禅位称帝建立新朝,至曹魏,九锡礼与禅位的关系已基本形成定局。据笔者统计,从西汉末到隋末,九锡礼授封共有33 次。这些加九锡时面对的政治情势各有不同,但汉魏晋及宋齐梁陈易代前,均行加九锡之礼。只不过在禅代运作过程中,九锡礼施行的时机有所不同。汉末魏晋之际,权臣虽加九锡,但由于易代时机并未成熟,最终由其后代登位,如曹操、司马昭。刘裕“身为晋辅而即移晋祚,自后齐、梁以下储君,莫不皆然。”权臣封功受九锡后,就逼君禅位于己了。九锡礼作为文饰易代的工具,在后人的视野中趋向于负面,但在六朝的政治话语中,并不是如此。“四百告终,有汉所以高辑;黄德既谢,魏氏所以乐推。爰及晋宋,亦弘斯典”,《齐禅梁策》中这种对易代的观点,在当时政治话语体系中具有普遍性。“当曹魏假称禅让以移国统,犹仿唐、虞盛事,以文其奸。及此例一开,后人即以此例为例,而并忘此例之所由仿,但谓此乃权臣易代之法,益变本而加厉焉。”九锡文伴随九锡礼产生,后世可能认为是“饰六艺以文奸言”,但当时作为国家政治大典所用之文,往往出自一代文宗之手。如刘歆、潘勖、阮籍、陆机、殷仲文、傅亮、王俭、任昉、魏收、徐陵等都曾是九锡文的作者。对九锡礼和九锡文的政治虚伪性,当时的人们未必不清楚,如南朝时的《鸡九锡文》《驴山公九锡文》《大兰王九锡文》《常山王九锡文》之类俳谐文章,以戏拟手法颠覆解构九锡文,就具有调笑反讽意味。但九锡礼在六朝政治语境中还是正面认知为主,九锡文还是主旋律作品。《文选》编选正当梁全盛之时,政治上也没有效仿的隐忧。加之九锡文作为册文中新起的类别,相比先秦两汉册文,更加文采焕然,更符合《文选》“事出于沈思,义归乎翰藻”的选文标准,《文选》“册”体选其为代表,也是十分合理的。

就现存的作品来看,在《文选》成书之前,九锡文已有20 余篇,其中包括齐梁易代前夕的《策梁公九锡文》。《文选》选录潘勖《册魏公九锡文》,表明编选者已清楚地认识到,潘勖此文在九锡文创作史上具有定体之功和垂范后世的作用。

虽然王莽是历史上通过加九锡实现禅让的第一人,但由于新朝被视为伪朝,所创制的九锡禅让制度也并不完善,因此后世多认为真正通过九锡礼实现禅让的乃是曹氏父子。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七即云:“每朝禅代之前,必先有九锡文,总叙其人功绩,晋爵封国,赐以殊礼,亦自曹操始。其后晋、宋、齐、梁、北齐、陈、隋皆用之。其文皆铺张典丽,为一时大著作,故各朝正史及南、北史俱全载之。”而潘勖《册魏公九锡文》在九锡文创作史上的价值意义,在于其确立了九锡文的文体规范,并使之定型化,后世九锡文写作大多不出其疆域。相较于《策安汉公九锡文》,潘锡在文章篇幅方面扩大了将近四倍,文体结构也不同于《策安汉公九锡文》仅述王莽之功的单一模式,而是有着独特而相对稳定的体制规范。开头先有“制诏”二字作为特定的文体体例,然后讲述当朝岌岌可危的政治背景以及受锡者的应运而生——列述受锡者多条功德——赐九锡——对受锡者加以期许。文章主体由两大部分组成:一是述曹操之功,赐土封公;二是赐曹操九锡,彰其权力地位。与《策安汉公九锡文》相比,潘锡在章法体例上有了进一步完善。不同于对王莽功绩简单的罗列,潘锡在述曹操功德时,按时间顺序列举了自董卓之乱到建安十八年二十四年间曹操十一大功:讨伐董;重创黄巾军;迁都许昌;讨伐袁术;杀吕布、眭固,使张绣归顺;官渡之战大败袁绍;灭袁谭、高干,黑山军张燕投降;北征三郡乌丸及袁尚;南征刘表;战马超、成宜,和戎狄以及威震四海,使“民不回慝,敦崇帝族”。每叙述一条功绩皆有“此君之功也”“此又君之功也”结语。这一句式或许不是潘勖的自创,而是借鉴了张竦《为陈崇草奏称莽功德》中“公之谓矣”。《为陈崇草奏称莽功德》条述王莽十二条功德,每条之后都用“公之谓矣”结语,潘勖的“此又君之功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且成为后世九锡文述功的固定结构范式。不同于《策安汉公九锡文》仅一句“今加九命之锡,其以助祭,共文武之职,乃遂及厥祖”,潘锡对九锡的内容及其每件物品加封的原因也做了详细的说明:

今又加君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君经纬礼律,为民轨仪。使安职业,无或迁志,是用锡君大辂戎辂各一,玄牡二驷。君劝分务本,啬民昏作粟帛滞积,大业惟兴,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君敦尚谦让,俾民兴行,少长有礼,上下咸和,是用锡君轩悬之乐,六佾之舞。君翼宣风化,爰发四方,远人回面,华夏充实,是用锡君朱户以居君研其明哲,思帝所难,官才任贤,群善必举,是用锡君纳陛以登。君秉国之均,正色处中,纤毫之恶,靡不抑退,是用锡君虎贲之士三百人君纠虔天刑,章厥有罪,犯关于纪,莫不诛殛,是用锡君鈇钺各一。君龙骧虎视,旁眺八维,掩讨逆节,折冲四海,是用锡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温恭为基,孝友为德,明允笃诚,感乎朕思,是用锡君秬鬯一卣副焉。

潘勖在这段中通过排比的表现手法罗列了所锡之物及赐物缘由,并首创了“以君……是以锡君……”这一结构模式,成为后代九锡文的固定范式。作为九锡文的典范之作,潘勖《册魏公九锡文》表现出的文体特征对后世九锡文的影响深远。纵观自《册魏公九锡文》后的唐前九锡文,无一例外都采用四段式行文结构,即“政治背景——受锡者之功——加以九锡——要求期许”。而具体到文章内部也具有一定规律,如政治背景大都以“朕以不德”式开头,受锡者之功多借鉴潘锡中的“此又君之功也”式,在加九锡一段中,则采用“(以)公(君)……是用(以)锡公(君)……”式,在篇尾都是“钦哉”+要求+期许的模式。

潘勖《册魏公九锡文》在六朝受到很高评价。刘勰就认为“昔潘勖‘锡魏’,思摹经典,群才韬笔,乃其骨髓峻也。”“潘勖凭经以聘才,故绝群于锡命。”后世也多赞赏之论:“今作者姓名尚有可考者。操之九锡文,据裴松之《三国志》注,乃后汉尚书左丞潘勖之词也。以后各朝九锡文,皆仿其文为式。”“所言不夸饰,渊乎茂乎。精神肌理与《典》《诰》相通,自是子云以后有数玮篇。神完气足,朴茂渊懿,扬、班俦也。”当然,九锡文在形成自己独特体制与风格的同时,在后世不断模仿中也出现内容反复、格式凝滞的缺陷。“(潘锡)近拟竦文,远学《尚书》,自后大盗移国,莫不作九锡文,如涂如附,而典赡雅饬,则无有及此也。”“九锡禅诏,类相重袭,逾袭逾滥。”在六朝九锡文创作中,潘勖《册魏公九锡文》无论在内容还是艺术体式上都具有开创性,《文选》真可谓略其芜秽,集其清英,选文得当。

〔1〕萧统.文选〔M〕.北京:中华书局,1977.

〔2〕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

〔3〕许慎、段玉裁.说文解字注〔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6.

〔4〕丁度.集韵附索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5〕蔡邕.独断〔M〕.北京:中华书局,1985.

〔6〕刘勰、范文澜.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7〕吴纳、徐师曾.文章辨体序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8〕阮元.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

〔9〕《历代碑帖法书选》编辑组.大盂鼎铭文〔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4.

〔10〕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M〕.北京:中华书局,1958.

〔11〕李兆洛.骈体文钞〔M〕.长沙:岳麓书社,1992.

〔12〕韩婴、许维遹.韩诗外传集释〔M〕.北京:中华书局,1980.

〔13〕赵翼.廿二史札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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