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叔

2015-11-15 07:37邱华栋
江南 2015年5期
关键词:大叔少女老婆

生活中所有的变化,都是始料未及的,这是黄斌的感叹。比如,他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会离婚,而且还结了两次婚。

此前,黄斌一共有两次婚姻,第一次是跟自己的中学女同学结的婚,那时他结婚很早,刚刚22岁,就结婚了,第二年,夫妻俩生了个儿子,现在,这个儿子已经21岁了,大学都已经毕业了。5年前,他和第一个妻子离婚了,又娶了第二个妻子,过了一年,他们生了一个女儿,现在是4岁,非常可爱。他的前妻带着大儿子也住在附近,前后两任妻子的关系还不错,前妻没有再婚,说不再婚是为了带大她和黄斌的儿子。不管如何,她确实一直都没有再婚,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培养儿子了,儿子大了,开始吃斋念佛了,这一点让黄斌很感动,所以,当初就给了前妻一套房子,其他生活开支也一直都是由黄斌支付。

黄斌的第二个妻子比他小10岁,结婚不久,两个人就开始吵架了,有时候还吵得很凶。他的这第二个老婆脾气暴躁,多少有些歇斯底里,但无论怎么和他吵,都不会和他闹到离婚的地步。所以,说起来,现在的他是儿女双全,父母双全,前后两个妻子的父母也都是双全的,大家全都生活在相距不远的几套房子里,彼此还比较和谐。按北京话来讲,黄斌这种双全状态,可以说是“全乎人儿”,走到哪里都会带来喜庆气氛,人家要请他吃饭的。但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种空落感,这种感觉像荒芜的原野一样在他的内心里弥漫,逐渐吞噬了他的来自家庭生活的细碎的幸福感。

黄斌是一个自由职业者,1990年代初就来到北京,住在北京南部郊区,那里过去是大兴县,现在是大兴区了。为了谋生,1990年代里,他为出版商写了很多畅销小说,仿冒过那些港台著名通俗小说家的名,比如“瑶琼、舒琦、全庸、金勇、古必、梁习生”等等,与琼瑶、金庸、古龙、梁羽生的名字是那么像,不熟悉的读者一定会上当。很快,那些比较低级的通俗出版物在市场上失去了号召力,影视业很快异军突起了,影视业的钱比较多,写作能挣到的钱少,他就给影视公司编写影视剧,主要写的是电视连续剧剧本。那些年,电视剧剧本的价格一路飞涨,他的价格,由每集5000元到现在涨到了每集10万元了。所以,现在,一年里他只要接一部戏,就能赚到几百万。

常年与影视公司打交道,他深知这一行里骗子很多,不守信用、空手套白狼、虚与委蛇、不讲信用的人很多,所以,签订合同的时候他非常细心,因此较少受骗上当。顶多有的剧本最后一笔钱,比如百分之三十的最终款项拿不到而已。所以,供养前妻和大儿子、现妻和小女儿的所有花销,他都没有经济上的困顿。

但黄斌挣的都是辛苦钱,眼看着妻子、孩子都过得不错,他内心里的荒芜感却在增加,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前妻现在吃斋念佛,每天去跳广场舞、练太极拳、搞打坐禅修,那种佛教意识间接地带给他一种人生的空寂感?他觉得不是。是不是第二任妻子把钱管得很严,时不时还歇斯底里发作,让他觉得自己的女人如此神经质所带来的恐惧感所导致的?他说不上,总之,就是一种荒芜和不舒服的感觉在内心里弥漫。

所以,有时候他就喜欢跟着剧组出去拍戏,目的是为了散散心。跟剧组,自然会在一种演戏的封闭气氛里,人人都有一种半疯半癫的状态。一般情况下,剧组里男男女女很多,小的几十人,大的几百人,那就非常热闹了。跟组可以让他消弭内心里的荒芜感,让他接触到很多新鲜的人和事。尤其是,想通过影视剧成名成家赚大钱的姑娘小伙子很多,都是年轻人,都爱围着主创人员,那种感觉很好。

黄斌这才发现,他现在四十出头,已经是一个标准的中年人了。可虽然是大叔,反而更受一些年轻姑娘的喜爱。在这些挖空心思想着上位成大名赚大钱的演员小丫头的嘴里,他就是最可爱的大叔。一开始,在剧组里,他还躲着这些扑过来的小姑娘。但是在影视基地,一到了收工的时候,他从导演那里出来,走在影视基地人工布景的街巷里,会很孤独寂寞。他一会儿走在民国的街巷里,一会儿走在大唐的殿宇中,一会儿走在宋朝的瓦肆里,这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让他感到郁闷和抓狂,于是,他就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使劲嘶吼,也没有人搭理他。

在这种特别的演戏的环境里,黄斌觉得人人都是疯疯癫癫和不怎么正常的。俗话说,演员是疯子,导演是骗子,观众是傻子,这是肯定的。但演出结束,人出了戏,人人又都是孤独寂寞的。于是,有一次一个在戏里扮演小丫鬟的小姑娘,缠了他一个星期,终于把他拿下了。在他房间里与他做爱时,她骑在他身上扬鞭奋蹄,一字字地叫他“黄、叔、叔、你、真、黄!”

这让他更加激情爆发,斗志昂扬。黄斌这才发现,在现在的社会,少女爱大叔,已经是一个时髦的事情了。不过,因为有杨振宁教授82岁娶28岁的翁帆的前例在,那少女怎么爱大叔,都赛不过人家杨大叔的纪录。大叔,这一称呼到了今天,实在是有了新的含义在里面了。大叔,意味着成熟、稳重、体贴、有经济实力,意味着宽怀、大气、包容、有地位,意味着稳定、靠山、不再像小男孩那样不靠谱。大叔的春天到了!作为大叔,黄斌有时候感到扬眉吐气,意气风发,在剧组里有那么多入戏出戏的姑娘围着他,让他感到有些恍若隔世。可是,虽然有小姑娘围着他,一想到前妻的吃斋念佛和现妻的歇斯底里,他就立即感到委顿不已了。

这剧组里也不光都是疯癫和花心无所谓的狗男女。大家其实都是为了工作,演出一部戏,都是很投入的,反倒出戏之后,对现实中发生的真实情感有些陌生。在一部谍战戏里,黄斌看到一个很不错的小姑娘,她长得很清秀,文雅。看到这个孩子清雅、美丽、温婉,他有些心动,就假装漫不经心地和她接触了一下,了解到了她的基本情况。

她叫任露露,还在某所大学的艺术学院读大学四年级,没有男朋友。在这部戏里,她出演一个民国的女学生领袖。黄斌忽然觉得,把她介绍给自己那个刚刚大学毕业,在一家网络公司工作的大儿子做女朋友,会比较好。这等于是他先看上了一个儿媳妇。

他给儿子打电话:“儿子,我在跟组的时候,见到一个姑娘,我觉得很不错,适合你。她还在北京一所大学的艺术学院上四年级,没有男朋友,等戏拍完了,回去介绍给你做女朋友吧。”

电话里,儿子哼了一声,并不领情,“行吧。见见也行。”

他这个儿子,从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先后处了三四个女朋友了,虽然才21岁,但对女孩子比较了解,是一个很挑剔的家伙。所以,黄斌的心里也没有底——老爸觉得人家姑娘好,不见得儿子觉得好,就会喜欢。还是看他们自己的缘分吧。他就又找了机会跟任露露说了一下这个事情,任露露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答应见一见他儿子。

一个多月过去,影视基地的内景戏都拍完了,回到了北京,天气还是寒风料峭的。黄斌就约了任露露,带上儿子,在自己家附近的一家汉拿山餐厅吃烧烤。三个人落座,儿子见到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却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

任露露倒是落落大方,行为举止都很得体。关键是,她总是笑吟吟的,那副样子让他很感动。他儿子是漫不经心,只顾自己大吃烤肉,任露露在一旁拿着夹子烤肉、夹肉,帮助他们父子俩消灭那些东西,耐心、细致,动作娴熟。

吃完了饭,任露露走了,黄斌问他儿子:“感觉怎么样?”

儿子说:“不怎么样。不适合我。她是个很倔强的女人,我能感觉到。”

“你这么有眼力?我不信。我觉得挺好的啊,你看她,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很喜兴啊。性格也好,长得也好。怎么不适合你了?”

儿子说:“爸,可能她是你喜欢的类型,不是我喜欢的。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黄斌就觉得很失望,不知道这儿子咋想的,怎么这么难弄。后来,他给任露露打电话,说他儿子现在不愿意谈恋爱。她说:“黄老师,你那个儿子太幼稚了,我不喜欢。他还比我小一岁,太小了。我喜欢成熟型的,比如,像黄老师您这样的。我是大叔控呢。”

任露露这么一说,让黄斌的心里一动。莫非这任露露真是喜欢大叔的大叔控?他有些恍惚了,感觉脚下发飘。电话里,任露露接着问:“黄老师,您喜欢溜冰吗?”

黄斌想起来小时候在东北溜冰场上叱咤风云的记忆来,“当然啊,我溜冰可是一把好手。”

“那咱们明天去溜冰好不好?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课了,很自由的。”

黄斌的心就狂跳了起来,这等于是她在约他去溜冰了。这是咋回事啊?给儿子介绍的不成,莫非老爸我还对她的眼?黄斌的心突突跳,但是压抑不住一种要向前冲的感觉。内心的荒芜感忽然减少了。

那一天,他们俩——黄斌和任露露,一个大叔和一个少女,当然也不算少女了,都22岁了,还是少女?基本算是少女吧——在溜冰场玩儿得很嗨皮。黄斌是东北人,打小在冰天雪地里长大,溜冰玩爬犁,是最擅长的,他对冰刀的性能掌握得好极了,穿上冰鞋后更是如虎添翼,在冰面上来去如风。任露露却是个新手,因此,在溜冰的时候她是前仰后合,又惊又喜,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都是黄斌在一边施加援手和帮手,抓住她,扶住她,托住她,抱住她,拉着她,追着她,带着她,在那里溜冰。这男人和女人的肢体接触,一定会在他们的内心里产生感应和相应的情绪。所以,这一场黄斌和任露露的滑冰,既检验了黄斌大叔本人的活力四射,比实际年龄年轻,也印证了任露露对他这个大叔的欣赏和喜欢,溜完了冰,她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了。

然后呢?然后,他们在下一个周末,还约着去爬了一次山。黄斌给老婆撒谎说,自己是去郊区开会,开一个影视剧策划会。像这样的影视剧策划会,的确是做一出影视剧最常见的方法,往往是制片人、导演等主要的创作人员与编剧一起,商量、策划一出新戏的小范围会议,黄斌是经常要开这样的策划会的,所以,他的老婆——第二任老婆也就没有起疑心。

黄斌开着他那辆斯巴鲁越野车,到任露露学校门口接她。她已经走出来在校门口旁边的便道上等他了。上了车,两个人有说有笑,然后,他驱车直奔慕田峪长城。

任露露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脚蹬白色运动鞋。虽然是周末,但这个季节里慕田峪长城游览区的游人很少。到了山下的停车场,停好了车子,带好了水,他们一起向入口走去。和任露露在一起,黄斌感觉很有活力,也很兴奋。他决意不去坐索道,为了展现自己身体强健,说要和她比赛爬山,俩人一起从山路上向山上的长城垛攀爬。

任露露毕竟年轻,娇艳如花,人家才22岁,体力也不会差,一开始是她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把气喘呼呼的黄斌远远地落在了后面。黄斌体重有160斤,他戏称自己是扛着这160斤的大肥肉在一步一步往山上爬。看着在前方台阶上站着等待他的英姿勃发、脸蛋红扑扑的任露露,他还是觉得自己老了,这大叔爱少女的事情,有点做不来了。可是,大叔的能耐就是比拼耐力,有长劲儿,再往上爬,任露露就不行了,她腿软,耐力不行,有体力没耐力,这是一些年轻人惯常的脾性,就是前面几下子。眼看着黄斌一步步地追上来,按照一个匀速的节奏在缓慢攀爬,任露露反而有些跟不上了。

“来,该我拉着你走了。”现在,轮到黄斌展现体能了。他伸出手,拉着娇喘连连的任露露,攀越到慕田峪长城一处城墙垛的箭楼上。任露露身上那清新、淡雅的气息随着她的喘息散发了出来,他闻到了,感觉非常好。站在长城的箭楼上,两个人四下望去,残雪还停留在一些山石的根部,满山枯萎的灌木丛像是垂死的野兽,蹲伏在山坡上。莽莽苍苍的北方大山的山脊线上,长城就像一道弯曲的屏障,一路向着西边而去,上上下下,如同僵死的游龙一样生动而无用地逶迤而去。

这一场景在黄斌的内心里唤起的,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那就是,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在给女人和孩子打工,都在家庭的环境里深陷,从来都没有挣脱过。这种感觉到今天,怎么那么的糟糕?好在现在是他和任露露在一起。任露露那青春活力的体态,修长的腿,有弹性,有线条,活泼的乳房在轻微跳跃。这些感觉和在长城上的那种奔放和自由搅和在一起,使他内心里萌发了一种很新鲜的感受。长久以来,被生活、生存、婚姻和孩子的压力挤压,他的身上背负了很多东西,但任露露作为年轻女孩子的感觉,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生命年轻的活力。

在莽莽苍苍的慕田峪长城,爬了一个城垛又一个城垛,走了一处又一处箭楼,远处的风景影响着近处的人,黄斌和任露露手拉手,彼此的距离在迅速靠近。

下山的时候,他们坐了索道,这样可以快速地下山去。爬山爬山,只有在向上爬的时候才是饱览山色之美的过程。在缆车的车厢里,外面的凉风吹进来,黄斌拉住了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很凉。她看着他,红红的嘴唇翘起来,让他情不自禁就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软软的,仿佛不存在,可是分明又是存在的,哈着热气的嘴唇和冰凉的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心旌摇动。

缆车很快就到站了,他们出来了,他感到浑身很轻松,很有劲儿。到了停车场,开着车子沿着下山路往下走。

任露露说:“我今天不想回宿舍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黄斌的心里动了一下,“你是说,和我在一起,今天晚上?”

任露露看着他,“嗯,怎么啦?”

黄斌嘟囔着:“你还小呢。”

任露露笑了,“我又不是处女了,我怎么就小了?”

黄斌内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咱们先去吃饭,去吃虹鳟鱼吧,烤虹鳟鱼。”

任露露欢呼起来,“我就爱吃孜然烤鱼。孜然烤虹鳟鱼,肯定好吃。”

在下山路上,有些地段分布着很多餐馆。还没有到旅游旺季,这些餐馆的生意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他们在某家餐馆门口停下来。进去之后,看到吃饭的游客很少,而摆满了绿植的餐厅却很大,因此,他们坐在那里感到餐厅非常空旷。好在今天他们能够吃到虹鳟鱼,虹鳟鱼是冷水鱼,又是无鳞鱼,肉质紧致,刺少,烤出来口味佳。黄斌发挥了他作为大叔的长处,细心地将烤鱼的鱼骨头完全和鱼肉剥离开来,虹鳟鱼的鱼骨头完整地呈现在鱼肉的边上。然后,任露露夹着喷香的鱼肉,笑吟吟地吃着,看着他,“孜然烤虹鳟鱼,的确好吃。吃完了鱼,我就要吃你啦。”

黄斌被任露露这种热辣的表述弄得有点小尴尬。他不是没见过女人,也不是没有性爱经验,但与九〇后相处,对于他还是头一遭。毕竟他比她大二十多岁,这种感觉,像是一个幽暗而美丽的深渊在吸引他,但他又有些畏缩。

“吃我?我老不咔嚓的,会好吃?”他笑着说。

“那你等着,等我好好吃你。”任露露像个花痴一样嚼着一片焦香的鱼肉,看着他,嘴角流出来一点鱼肉的油。

他们在怀柔县城里的一家宾馆开了房,这天下午就住了进去。这是一个标准间,有两张床,但他们俩还是挤在了一张床上。黄斌感到惊奇,原先他想的他们之间的互动一定是他主动,因为他有婚姻经验,可是,不,是任露露很快就将他扑倒在了床上,是任露露而不是他,将他的衣服剥去,是她而不是他,将他按倒在那张弹性很差的床上,然后,把他给入侵了。

说是她入侵他,当然实际上还是他侵入了她的体内。可是,是她掌握了主动。她骑在了他身上,她很会掌握他的身体结构。因为他胖,还有个小肚腩,因此,她骑在他身上的身位有点倾斜,这样能够使他更深地插入她,能使两个人的身体交融得更加紧密,也能够获得更大的快感。他不服气,一度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她按倒了他,“别动,别动。”任露露半闭着眼睛,歪着脖子,仿佛很享受这一刻的驾驭感,她缓慢地上下升腾,胸前那两朵乳房的白云在飘摇,在近视眼黄斌眼里,的确像两朵白云一样在忽左忽右地到处乱跑。他想抓住这两朵云,但是这云朵太调皮,太柔软,还在四下乱跑,他根本就抓不住,刚刚摸在手上,就滑走了。不过,很快,他顾不得这些了,他肌肉紧绷,会阴部在收缩,感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了,他要不行了。

她感觉到了这一点,她停下了动作,放松了内部的肌肉,等待他的激动平静下来:“慢点,别着急,别着急”。

他平静了一点,控制住了要喷射的冲动。这时,她忽然翻身将他挑动起来,现在,他压在了她的身上,而他们的身体还联接在一起。这是多么奇特的动作。这也说明,任露露根本就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一个纯情的、纯净的淑女,而是一个性经验丰富、狂野,也喜欢主动尝试、并且有着不凡性经验的九〇后。

现在,是大叔遇到了长大一点的萝莉,可这个萝莉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作大叔,而是把他当作了要擒获的小羔羊。

她的身体散发着浓烈的情欲气息。两个人白天爬山的时候,身上的汗水半干半湿的,带着咸腥味儿,现在他们想起来,他们来不及去冲洗就翻滚在了一起。她的舌头则在寻找着他的皮肤,即使他的皮肤是盐碱地,那么,她也是那喜欢盐碱地的小羊羔。她的声音柔软,尖利,音频从低到高,是一个伴随着他的冲刺一下下逐步上升的过程。他缓慢地亲近她,她星眼流眸,半开半闭,一副很陶醉的样子,他感到自己探索着她那灼热的地球内部,岩浆喷涌,如同浇筑着的、供铺设新道路所使用的水泥一样在翻腾。爱液在汩汩地浇灌着情意的花朵,意识里有沼泽地在冒着气泡。纷飞的蝴蝶和昆虫迷了路,大风袭来,吹散了花瓣,让鸟的翅膀在风中更加招展。

他现在占据了主动,不如说,是她主动选择了退却,以退为进,让他表面上在掌握这个节奏。她太懂这些了,现在的少女可不再是白雪公主时期的少女了,现在的少女就是大叔的杀手,就是男人的坟墓。即使男人完蛋了,她也要在你的坟头插上胜利的鲜花。少女可不管这一切,大叔,你缴械投降吧!但是大叔也不是好惹的,大叔经验丰富,大叔老奸巨猾,大叔是不会随便就范的。他缓慢有力地,抵近她,而她却是有容乃大,能够包容他所有的莽撞,他想惩罚她,但是她想的却是让他丢盔卸甲,委顿萎靡,狼狈逃窜。有一会儿,他控制不住自己了,可是她说:“慢点,慢点……你等等,我快了,快了……”可是,她就是不容易到达高潮,他必须控制好,必须要等到她那遥远的高潮的到来。

那一次,黄斌和任露露在怀柔爬了慕田峪长城,两个人开房求欢之后,他们的关系进一步地升温了。这是很自然的事情。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旦上了床,有了情爱的经历,那么他们的关系就不一样了。不早就有人说过——说是张爱玲说的,通向一个女人的心灵最近的通道,就是她的阴道。黄斌通过了这一幽暗的通道,他洞达了任露露那暴风雨般纷乱和狂躁的灵魂和内心世界。

在和任露露的攀谈闲聊中,黄斌得知了这个22岁的女孩子的性经验为什么很丰富的原因了。在上高中的时候,她就被一个当地的小官僚所勾引,献出了自己的处女身,那个官僚将她当作性爱试验品,许之以金钱和实物,带给她的,则是肉体的狂迷。这一段经历是她的记忆里最为深刻的经验了。一个大她二十岁的地方小官僚,将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少女导引向了这个被金钱、欲望和权力所污染的成年人的世界。她被他迷惑,爱过他,但是也被他蔑视和蹂躏,所以她后来恨他。

后来,那个小官僚在反腐败行动中进了监狱。纪委的人还调查到她这里,获得了那个小官僚花在她身上大概有多少钱的供述。这成了小官僚道德败坏的一个例证,好在为了保密,对她的证词是采取了秘密取证的方法。

进入到大学读书后,她交了男朋友,但是,同龄的男孩很难和她建立对等的恋爱关系,她总觉得他们很幼稚。大三的时候,她就开始外出参与拍戏,在一些影视剧里扮演了次要角色,也曾经和一个中年导演恋爱过。经过了两次与大她很多岁的成年人的恋爱,她完全不再适应和同龄的男孩交往了,她觉得,大学男同学都特别幼稚。黄斌这下懂了,难怪她看不上黄斌的儿子,反而对黄斌产生了兴趣。

这都是她告诉他的,也许,还有些经历,她并没有告诉他。她与男人打交道的情况一定很复杂,他甚至怀疑,她在欢场也待过,就是夜总会那样的地方。但这一点他不能确定,她也没有说过。女大学生在夜总会兼职的,还是有的。他觉得,她有着难以言表的、超越了她的年龄的成熟,那种成熟感是她作为女孩子,青春期有过蹉跌造成的,是她的内心的隐痛造成的情感阴影,这阴影密布在她的内心,但从外表则一点都看不出来,她看上去清纯可人,笑靥如花。

她喜欢装扮自己,戴美瞳以使瞳仁显得好看而大,戴丰胸乳罩,使她的胸部看起来大而挺立。她还给自己的嘴唇打针,让嘴唇肿起来,就像是小女孩的那种肿肿的嘴唇,显得天真、可爱、幼稚、性感。和他在一起,她就像一个超级榨汁机,让他在不断的射精中想到了“精尽而亡”这四个可怕的字。一晚上过去,五六次的鏖战,一次次的颓丧和经过他催逼的再度凶器,使他真的感到自己快要化成骨灰了。他也感到,自己有时候的力不从心,不仅是身体的,也还是心理的,不仅是肉体的,更是精神的——他们不是一代人,一个是七〇后大叔,另外一个,是娇嫩的九〇后少女。

任露露似乎没有想到那么多,她敢爱敢恨,喜欢就是喜欢,不计后果,勇于飞蛾扑火。她就是喜欢他,哪怕和他只有一天的情爱,也要把握好这一天,在短暂的时间里,迸发出生命的激情。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最大区别了。衰朽的大叔级的男人啊!是那么的瞻前顾后,首鼠两端,前怕狼后怕虎——话说回来,的确也是前怕狼后怕虎,黄斌想,自己好端端地过着生活,虽然庸常但是平静,怎么这就又进入到第三次感情的热火朝天里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是自己意志力薄弱?是自己软弱不堪?这一点是肯定的,他是很软弱,是经不起诱惑。这也是男人的通病——在年轻漂亮的女孩面前,男人大都要败北,要乖乖投降。但这里面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为啥是本来给他儿子介绍的对象,现在变成了他的女朋友,甚至是他的情人?他们的这一关系,是天意,还是上帝要给他的惩罚?他是想吃下这块小鲜肉,还是想赶紧吐出来?是的,小鲜肉好吃,很嫩,也很咸腥,可他这个大叔不是很贱吗?忍不住要吃那一口,那鲜美的咸和腥,结果好了,就要精尽而亡了,就要妻离子散了,就要再度失败了,就要家庭崩解了。这就是他这个中年大叔的内心纠结的地方,猥琐和谄媚的地方,衰败、软弱和无耻的地方,害怕死亡和渴望抓住青春的小尾巴的潜在心理在作怪的无所适从的地方,所以,想来想去,他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任露露的家庭是一个破碎的家庭,父母离婚后,母亲去世了。她有一个弟弟,比她小一岁,在四川上学。她的父亲是一家小公司的经理,长得很帅气,在她上初中的时候,很早就把她母亲和两个孩子抛弃了,一个人从常德跑到了西安,在那里建立了一家装修公司。过了几年,母亲得病去世了,而父亲是让她感到困惑的亲人,她对父亲是爱恨交织,却无法摆脱对他的思念。

这都是他慢慢才知道的,和她在一起,她表面上那种娴雅文静的气质,都是给外人看的。一旦进入到室内,在房间里,则荡然无存,她表现得抑郁而凶狠,那种要他的劲头真可以说是敲骨吸髓。黄斌感觉,她表面再萌,再可爱,内心里却是一个缺乏爱的女人,她在寻找爱,一种更为正常的爱。可从她的经历来看,她一直没有得到。她缺乏安全感,也缺乏信任感,就像孤独的芦苇,在世界上飘荡。

可能是黄斌的成熟和略微的羞怯相混合的气质,吸引了任露露。自从两个人有了亲密关系之后,她就经常希望见到黄斌,但黄斌有家庭,有孩子,不能自由地出来。不过,总是有些机会的。但他们的幽会又使黄斌陷入到一种罪恶的道德耻感当中了。他进退维谷,不知道如何更好。

成年男女(非亲属)之间有四种关系,这是他内心里总结的:夫妻关系,同事关系,情人关系,买卖关系。这几种关系都是互相无法替代的。夫妻关系就是夫妻关系,不是买卖关系。当然,有人说这是长期买卖关系,这把婚姻的神圣和相依为命的价值给否定了,是不对的。同事关系一旦搞成别的关系就会乱。买卖关系最简单,就是付钱买卖,一般都是男人买女人。妓女与嫖客就是这种关系。但大都是一次性和几次性,就完结了,干脆利落。可纯粹肉体的关系,无法替代有感情因素的夫妻关系和情人关系。而情人关系,情人变成老公老婆了,这情人就不是情人了,就是老公老婆了,这就变化了。

有一天,他们躺在了一起,他神色凝重,问她:“我们怎么办?我们有未来吗?”

任露露侧身压住他,逼视他,“当然有啊,我要嫁给你。”

他语塞了。可以说,他是崩溃了。当然,也是醉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何德何能,总是有年轻姑娘喜欢他。

“我要嫁给你。”她又看着他,以为他不相信,又强调了一次。

他嗫嚅着,说:“我,我有老婆啊,你是知道的。我,我怎么办?”

任露露看了他一会儿,就又躺下了,把自己躺直了,望着天花板,“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反正,我就跟着你了。”

“你还年轻,没定性的,你就确定要跟我?”他说了实话。

任露露哭了,“我当然确定,我确定。”

“我都结两次婚了。其实,结不结的,不重要,再说,你还年轻啊,你可以——”

任露露更加恼怒了,“别再说了,我就想和你结婚。我就想和你结婚。”然后,她把他的身体缠得更紧了。她让他又有了欲念在浮动,他们很快进入到新一轮的寻求身体一起达到的高潮中。他发现,任露露很难短时间到达高潮,需要他缓慢地、有力地控制节奏。比方说,他必须不能疲软,要坚挺地留在她体内。而且,每一次他挺进,她都说:“快了,快了,快了……”可是那高潮就是不来。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她内里很深的地方,撑开了皱褶,也碰到了子宫口的圆锥体,可她就是没有到,就是没有来。她睡眼惺忪,她半张半闭的眼睛里是梦一样的迷茫,“快了,快了,快了……”以此来阻止他马上到来的高潮。最后,她终于来了高潮,他感到她身体内部的持续而强烈的收缩,以及她的腿猛地弓起来,又松开,反复几次,她喘着气,停下了,“我到了”。

后来,他问她,为什么你那么不容易到达高潮?她说,她有一个男人的替代品——电动棒,阴茎的化身,硅胶制品,通电之后,可以伸缩、旋转,又柔软又坚硬,可进可退,她每个月总是在被窝里用这个东西自慰几次,想象和男人在一起的状态,在这电动棒的刺激下,她很快就达到了高潮。相反,和他这个真正的男人做爱,反而不那么容易达到。

“你异化了,电动棒代替了男人。高潮重要吗?”他问。

“你觉得呢?你们男人呢?”

“男人的本能是繁殖基因,只要射精了,高潮就来了。就是那一瞬间,那么十几秒、几十秒。和你们不一样。”

任露露拥着他,希望他再次雄起,但他很疲软。

“女人的高潮,每个人都不一样。还有尿失禁的,喷爱液的,尖叫的,昏厥的,都有。”她想到了什么似的说。

任露露有和他持续作战的能力和愿望,就像果汁机一样将他榨净。所以,每次和她在一起,第二天他都是灰头土脸,筋疲力尽,走路发飘的。与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女孩相恋,身体首先要吃得消才行。

当最终任露露提出来要嫁给他,要和他结婚时,现在,他是真的犹豫不决了。

婚姻是什么?很多人都有精彩的形容。对于黄斌来说,婚姻带给他一种难得的稳定感和确定感。一些男人不需要这种稳定和确定的感觉,他需要。所以,第一次婚姻给他的那种感觉就是好的。但他怎么离婚了呢?是因为他第一个老婆的好朋友,成了他第二个老婆。这第二个老婆比他第一个老婆年轻十岁,经常到他们家里来玩儿,一来二去,他就被她主动勾引上床了。

这就被第一个老婆发现了。大吵了一架,然后,第一个老婆就负气出门了。她生气的不光是自己的老公如此软弱,生气的还有自己的密友抢了自己的老公。她这是引狼入室啊,活该倒霉了。

他就索性和这第二个女友同居了。经过了一番折腾,把这第二个老婆娶进门了,第一个老婆拿走了所有的财产,连同大儿子的抚养权,他只有交钱的份儿。他要从头再来。果然,他依靠笔杆子,很快挣到了房子车子票子,这第二个老婆也生下了孩子,并且与第一个老婆握手言和,关系不错。第一个老婆后来想通了,也没有改嫁,而是住在他们附近,还常常来往,她们还是像过去那样,成为了密友。看着自己的现任老婆和第一个老婆没有成为敌人,黄斌也很称道,觉得这俩女人都是奇葩。

第二个老婆甚至很大度地说:“要是你想上你的大老婆一下,我也没有意见。我说的可是真的。我们俩本来就是闺蜜,再说,是她把你让给我的,是不是?”

即使她说的是真的,他也不会做。他呵呵笑了,“不会,她都更年期前期了,那不可能。”他看着第二个老婆指天发誓。但第二个老婆似乎很开通,并不非常在意男人有点什么非分之想,她觉得,男人天生就是喜欢拈花惹草的,就是要到处喷洒自己的基因的。

因此,黄斌感觉到他和任露露的交往,老婆——第二任妻子,不是没有察觉到,而是可能并不在意。但他无法预测现任老婆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第二个老婆热情而脾气暴躁,大度而刚烈,不好说会不会鱼死网破到了一起毁灭的地步,反正一想到这一结果,黄斌就有些毛骨悚然了。但任露露提出来要他离婚,然后和她结婚,这个事情让他陷入到困境中。

现在,为了和任露露约见,他还要撒各种谎,比如,去开影视剧策划会是老套路了,其他的还有,说是带着孩子娟娟去上一些课外辅导课,他真的带女儿去学画画了,在少年宫,这他的小女儿娟娟也认识了任露露。他还告诉老婆,要给大儿子介绍对象,又带着大儿子,假装再继续和任露露见面聊一聊,撮合一下,但儿子一见到任露露,坐了没有多久,就跑了。就剩下他和任露露了。

任露露笑了:“不厚道,怎么能拿你儿子当挡箭牌呢?你看你家那个小公鸡,吓得落荒而逃了。还是他爹靠谱。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的儿子了吧。就是太嫩了,太不懂事了。”

他本来想说,是你与成年男人打交道太多,失去了欣赏同龄人的兴趣,口味变得太重了,但这会让她勃然大怒,他知道那是她的隐痛,他最好不要去触碰。而且,他应该做的,是去抚平她内心的创伤,擦拭掉她内心的阴影。

他感觉和任露露没有前途,不会有结局了,就开始逐渐放松和任露露约会的节奏。任露露察觉到了。本来他们是三天一见,后来,扩大到了一周一见,可这一周一见还在继续拉长着节奏。

大叔黄斌的这个故意拉长的节奏,让少女任露露明显感觉到了。所以,她和他见面之后,就加倍地索取他身体的精魄。

他感觉到自己面黄肌瘦,都有些脱形了。

老婆发现了:“你最近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你可是有一个月都没有碰我一下了。”

黄斌就觉得无法面对,“我最近感到老得很快。”

老婆有意无意地说:“大叔爱少女,你是不是被哪个少女给缠上了?碰上大叔,人家少女可都是采阳补阴的哈。”

黄斌就打哈哈,岔开话题,说别的了。但他就开始有些躲着任露露了。任露露就很着急。有一天,她就去黄斌的女儿娟娟的幼儿园,在黄斌去接孩子之前,就把娟娟接走了。因为,她早就认识任露露,叫她露露姐姐。结果黄斌去接娟娟,幼儿园阿姨说孩子已经被一个穿黄衣服的他家亲戚接走了。

黄斌大吃一惊。他很快就想到了任露露,他觉得,这是任露露在给他一个警示,那就是,她能把他的孩子接走,去随意处置。

他赶紧给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把孩子接走了。“是的啊,我带她到国家大剧院门前的水池边,正玩耍呢。”

他压低嗓子说:“你必须把她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来。听见没有?”

任露露忽然非常倔强地说:“不要威胁我。我要是不送回来呢?”

黄斌顿了一下,他觉得现在不是激怒任露露的时候,“哎呀,行了,露露,求你了,别胡闹了。她妈妈都急死了,你得把孩子送回来啊。我去换回她,好不好?”

任露露说:“哈哈,好。那你得答应我,你和我结婚。我也会对孩子好。不过,可能我也要生一个孩子。不,我要生两个。”

黄斌急得都快哭了:“好好,都答应,都答应。你先把娟娟给我送回来。”

娟娟被送回来了。在陶然亭公园的门口,任露露打车到了,看到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窜的黄斌。她对娟娟说:“你看见你爸没?就在那边,看,是不是?”

娟娟认出来老爸了,任露露把她放下了车,看着她向她爸爸黄斌跑过去,然后让出租车司机开车离开了。

自从那次任露露去幼儿园接过一次娟娟之后,黄斌就认识到任露露的危险性了。任露露是要下狠手了。这一点他没有想到,这个表面清秀、柔弱的女孩子,对他这个她想得到的大叔,能够做出如此明显的威胁性的举动,而且,一招制敌,那就是,威胁他的孩子。

黄斌承认这是很高的一招。虽然这一事情没有暴露,老婆不知道其危险,娟娟也没有透露过她曾被任露露接走去玩的情况。

黄斌觉得事情变得麻烦了,他与幼儿园的老师交流了这件事。幼儿园的老师还以为任露露是他家的亲戚呢。这就是出现了漏洞,说明任露露一旦得不到他,就会鱼死网破。

这是一个疯狂的少女,爱上了一个萎靡不振的大叔,黄斌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好,哪个地方能够配上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他要和她好好谈谈。我要和这个世界谈谈,我要和少女谈谈,你究竟想怎么对待大叔?

“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爱你,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任露露没商量的口吻,让他毫无办法。

在她的逼迫下,他试着向妻子——第二任妻子、现任妻子道出了实情,还提出了离婚的可能性。

到了这里,生活开始向我们展现其多种可能性了。一种结果是:

老婆看着他:“这不可能,除非你把我杀了。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她要是再威胁我家娟娟,我们就要向公安局报警了。你不要怕她。你呀你,就是一个傻子,大叔上了少女的当!这事我不怪你,但你要悬崖勒马。”

在这一关键时刻,老婆大度到了并没有大哭大闹,相反却非常镇静,没有把黄斌推向任露露。这让黄斌感慨万千。黄斌给任露露打电话,说他谈过了,妻子不愿意离婚,劝她另外找个更合适的男朋友去。

从那时起,黄斌就躲着任露露,电话也不接,后来干脆换了电话号码。就这样大概有三个月的时间,黄斌觉得,任露露一定是忘记了和他的这段情感。但是,有一天,他去接娟娟,发现这一次娟娟真的不见了。除了被任露露接走,还能有别的情况吗?

黄斌立即报警了。

两天之后,娟娟的尸体在通惠河的橡皮坝那里被发现。

任露露后来也被抓住了。她在左思右想之后,试图在住处上吊,但绳子断了。破门而入的警察抓获了她。她最终被鉴定为精神病患者而逃脱了刑罚,湖南的老家人派她的父亲从西安来接走了她,将她送入精神病院。她家里有遗传性的家族精神病,抑郁狂躁症、妄想症和被迫害妄想狂,在这个家族里层出不穷。

黄斌经过了很长时间,才从这一次的大叔爱少女、失去小女儿的惨痛和悲剧事件里复苏过来。这已经是来年的秋天,他的妻子又怀孕了,最后将他从那种生命凋谢的伤感中拉了回来。

另外一种结局是:他的第二个老婆勃然大怒,完全无法接受他的不忠,经过了一番折腾,他和她离婚了。

不久,黄斌和任露露同居了,然后,他们结婚了,一年后,生了一对可爱的龙凤胎,他们过得很好,因为,后来,黄斌的第二任老婆原谅了他的不忠,她也接受了任露露的友谊,他们住得都不远,黄斌的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互相串门,一起打麻将、逛街、做饭,每个人都带着和黄斌生的孩子,成为了一个大家庭。

有一天,当第二个老婆开玩笑说,能不能把黄斌借我一个晚上的时候,任露露笑了:“拿去吧,他本来就是你的,我现在就不想要他了。那一对儿宝贝已经把我累坏了,我可没时间管他了。”所有的女人都哈哈大笑了,黄斌一个人在屋子里,哭笑不得,笔耕不已,奋斗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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