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笑满带忧伤（电视剧本节选）

小润

剧事本

那微笑满带忧伤（电视剧本节选）

小润

【引子】

此篇节选自电视连续剧剧本 《凡间》：在一所合租房里，住着3个落魄的男人，“70后”正遭遇中年危机的老狼，“80后”神气活现、外强中干的吕奇，“90后”刚参加工作、惶然无措的馒头，还有一个没心没肺、醋劲十足的女孩可心。原本，这几个人毫不相干，各自过着如一潭死水的生活。这天，一个美艳的狐狸化身为人名唤秋月来到凡间，也住进了这所合租房，打破了这儿原本的平静。于是，各个人的故事开始轮番上演。

这次要讲的是 “80后”吕奇的故事——

【故事核心】

吕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巧遇的机缘被人安排当上了皇朝酒店的冒牌老总，开始了一段夹杂着险象环生与荒诞搞怪的身份变换之旅。

——有没有想过，把所有东西都放下，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就像一条河进入了沙漠，听到沙漠的细语。他犹豫，他想要超越沙漠，想要去追寻海洋，他感到有一种渴望，有一个微妙的感觉和确定感，但沙漠带给他的只是满眼的渺茫。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蒸发到风中，让风带着，超越这沙漠。”

老狼家　日

作为一个30来岁的男人，吕奇堪称熟男，他的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微微朝两边翘的嘴角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迷人，但他如岩石般冷峻的脸却总让人有捧腹的冲动。

在这个偌大的合租房里，吕奇又开始变得旁若无人，他对着客厅边上那幅墙面镜端详着自己。

吕奇 （不知不觉间唱上了）：“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忍不住又对着自己的模样儿感叹）潮流易变，风格永存。你看这个形象，总是在优雅中带着点不羁，在传统中透着点浪漫，在醇厚中融入些许妩媚，在放纵间还保留一些单纯。哦…… “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可心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她忍不住在一旁观摩着吕奇得意的模样。

可心：奇哥，你长得真帅啊。

吕奇：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我认为，事实就是这样。你看，这都不用演戏，只要站着默默地看着女主角，就可以让女主角和观众都醉了。

馒头从一旁路过，他有点受不了吕奇。

馒头 （忍不住丢下一句）：自我感觉真好。

吕奇：唉，男人见到我为什么都会自卑。（继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越看越满意）……你看，这不就代表着女人心目中的爱情吗？

秋月这时也刚巧从房间走出来，她虽然是个美女，但也不太明白吕奇如此自恋的行为。她看到吕奇故作有型地甩着头发。

秋月：你是不是脖子有问题？

吕奇 （一撇嘴角）：是啊，昨晚没睡好。

老狼是这儿的房东，作为已年届40的资深老男人，他对吕奇早已见惯不惊。他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

老狼 （头也不回地接过秋月的话）：秋月，你别管他，他就是花痴的老毛病又犯了。（低声嘀咕）这人明明就是根大葱，但很喜欢装是水仙花。

可心仍在观摩吕奇。

可心：奇哥，你为什么总能这样洋洋自得？

吕奇认为可心被他的魅力征服了，于是眼睛里得色一闪，右手矫揉地拂过右边的头发，在嘴畔绽放出一个灿烂如菊花的笑容。然后转过身，眼睛充满诱惑力地看着可心，黑红色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吕奇：因为我不是那种隐藏自己才华和情感的人。

这时，吕奇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不接。手机的声音停了，客厅里的固定电话又接着响了起来。

老狼 （一手抓起话筒）：喂，你找谁……吕奇！找你的。

吕奇 （起身就往房里走）：我不在，哎哟，我头疼，得赶紧休息一会。

老狼 （还拿着话筒）：什么，你叫我和他说有戏拍。但是，他……

吕奇：（马上回转过身）咳，我还以为是哪个催债的呢。这头也怪了，怎么一下就不疼了…… （抢过话筒）喂，你好，马导……没有，我挺好的……是什么戏……哦，这样啊，什么时候？让我考虑一下，我要先看看我的档期……行，放心吧，我会尽快答复你。

吕奇挂断电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老狼 （不屑）：还挑戏呢，有得给你拍就不错了。

吕奇：嗤，你懂什么！我接戏是有原则的。

老狼：你还原则，露点的戏你不拍是吧？

吕奇：嘿嘿，也不是这么说，那类戏我也可以接，但以我的身价，只能用我的脸，身体要用替身。

可心 （又拍吕奇的马屁）：奇哥，果然有原则。

馒头 （有些好奇）：刚才是要你拍什么戏？

吕奇：是一个关于饮食文化的宣传片。

馒头：那为什么不接？

吕奇：像我这种大牌总要拿拿架子嘛，回头再答应他。

看着吕奇如斯造作，老狼的心里仿佛有千万头草泥马狂啸而过，他作势要呕。

吕奇 （没搭理老狼，只顾沾沾自喜地说）：不过，这次人家是叫我去做男一号。

可心 （惊喜）：真的！我就说我们奇哥最帅了。

秋月一直在旁边听着大家的谈话，她似乎依旧沉溺于狐狸的化身里，由于从古代穿越到现世，她依然对很多 “新鲜玩意”一头雾水。秋月美艳如画的面庞在听到关于 “拍戏”的话题时露出了疑惑。

秋月：我想问一下？拍戏是什么？

吕奇 （微微一笑）：就是一些人在表演，用机器把眼前的东西记录下来，用影像的形式变成一个故事。你每天看的电视机里放出来的人生百态、形形色色，都是通过拍戏拍出来的。

秋月：那我们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拍下来吗？

吕奇：那要看有没有拍摄的价值了。我们周遭的人和事太平常、太无序、太杂乱了，需要有人把那些精彩的瞬间筛选、改编和提炼一下。

秋月：那什么东西值得提炼？

吕奇：就是值得提炼的东西嘛。比如说我长得帅，有我在就不愁没有女性观众，这就是一种拍摄的价值。所谓人生如戏，你有没有被拍摄的价值很重要。这代表你的人生有没有价值。

老狼 （忍不住又来找茬）：你就是个浅薄的戏子。

吕奇 （立马回敬）：这就叫唱对台戏。

老狼：你这种人的人生就是视同儿戏。

吕奇：你有没听过游戏人间？

老狼：你很会逢场作戏。

吕奇：做得好一样是拿手好戏。

可心 （摇摇头）：晕了。

馒头 （点点头）：服了。

秋月 （兴趣被调动了起来）：能带我去看看拍戏吗？

可心：我也想去。

馒头：加我一个。

老狼：不用算我。

吕奇 （看到大家如此捧场，便拍拍胸脯说）：行，我就带大家影视基地一日游。

老狼：说好了，你还要请吃饭啊。

吕奇：凭什么……对了，你不是不去吗？

影视城～小饭馆　日

说话间，吕奇带着老狼、馒头、可心、秋月已到了影视城。这儿地属郊区，一路走过，路边都是一些老旧的房子和店铺。

在忙碌的片场里，化妆师帮吕奇做造型……转眼间，吕奇已换了一身行头，西装革履。由于下午才有吕奇的戏份，吕奇便招呼大家在影视城里四处逛逛。时近中午，大家饥肠辘辘。

众人来到影视城附近一家路边小饭馆。这会时间还早，饭馆里没什么客人。吕奇领着老狼、馒头、可心和秋月在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迎上来的是一个叫做白玉娥的姑娘，看样子年纪还不到二十岁，一看就是那种涉世不深的女孩，模样清秀，招人怜爱。

白玉娥递上菜牌，吕奇接过来。

吕奇：老狼，吃什么？

老狼 （倒也客气）：你作东，你点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吕奇：嗯，来个大蒜炒猪肝。

白玉娥刚要记……

老狼 （却慢上半拍地丢出一句）：这种内脏的东西胆固醇太高了吧？

吕奇：那来个炒豆干。

白玉娥刚要记……

老狼 （却又慢上半拍地丢出一句）：豆制品容易尿酸高。

吕奇：那来个剁椒鱼头。

白玉娥刚记上……

老狼 （却再次慢上半拍地丢出一句）：你别整这么辣的东西好不好。

吕奇：那你来点吧！

老狼：你点、你点。

站在一旁写菜的白玉娥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白玉娥 （有点怯生生的）：你们要不要再商量一下？

吕奇 （瞟了白玉娥一眼）：要不你介绍一下有什么菜？

白玉娥这女孩毕竟还有些青涩，支吾着刚想开口，却被旁边柜台走过来的老板娘丽姐一把接过了记账单。丽姐是个约摸四十岁的女人，干净利索的打扮流露出岁月带来的历练，沉静的脸庞不带一丝做作的笑容。

丽姐：先来个汤吧，我们这儿的招牌是花胶淮山排骨汤。

吕奇 （暗中倒抽一口凉气，慢条斯理道）：请问这个……花胶淮山排骨汤多少钱？

丽姐：180块。

吕奇：花胶怎么还配排骨？

丽姐：那也可以花胶淮山汤。

吕奇：多少钱？

丽姐：168。

吕奇：淮山排骨汤多少钱？

丽姐 （愣了一下）：38。

大家看着吕奇……吕奇思考着。

吕奇：那个，你刚才说的花胶淮山排骨汤多少钱？

丽姐：180块。

吕奇：哦，那个……花胶淮山……16、18……给我来一个。

丽姐：哪一个？

吕奇：当然是淮山排骨汤，38块嘛。

丽姐 （低头记录）：好的，菜要点什么？

吕奇：嗯……你这好像不对啊，花胶淮山排骨汤180块，不要排骨的花胶淮山汤就168块，就是说排骨只要12块。淮山排骨汤要38块，没理由加点淮山就要加26块吧。

丽姐：那你要还是不要？

吕奇：要吧要吧。我只是和你探讨一下你的定价问题。

丽姐 （不耐烦）：请问还要什么？

吕奇：来一个糖醋排骨。

可心：奇哥，不是有个排骨汤了吗？还点排骨？

吕奇：对对，我都被她整晕了。（拿起菜牌开始快速下单）来个清蒸罗非鱼，竹笋炒肉片，红烧茄子，蒜茸菜心……可以吧，老狼……对了，再来碟炒牛河，（算是点完了，放下菜单后又随口对写菜的丽姐说）炒牛河记得多放点牛肉、多放点河粉啊。

丽姐：你就说来两碟炒牛河不就行了。

丽姐说完没好气地转身就走，把记菜名的单子递给一旁的白玉娥。

吕奇 （尴尬地笑）：怎么说话的这是？

白玉娥在一旁看着吕奇，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接过记菜的单子便进了厨房。

小饭馆　日

厨房里，白玉娥下完菜单后，大厨开始挥勺炒菜。白玉娥看外面没新来的客人，便倚在一旁等着。大厨就是丽姐的老公，是个脑袋胖圆、一脸和气的人。

大厨 （一边炒菜一边和白玉娥瞎侃）：玉娥，和你说个有意思的事吧。我昨天去城里办事，想着早去早回，早上5点多就起床，到车站等车的时候，看到一个清洁工，是个老头子。老头子问我做什么，我说 “等车”；他又问我去哪里？我说 “进城办事”。因为还有些时间，我想去买点吃的，结果等我回来，那趟车已经开走了。我干脆回来，今天再去。今天早上，同一地点，差不多同一时间，我穿着同样衣服，又见到那个老头，我赶忙避开了。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吧？那时天没亮，如果那个老头子又见到我，问我做什么，我说 “等车”；去哪里？我说 “进城办事”。我怕那个老头以为碰到了鬼。哈哈哈。（大厨说着先把自己逗乐了。）

说话间，大厨已经把一碟菜炒好。白玉娥端起菜往外走，把菜给吕奇这桌端过来。恰巧，上菜的位置摆放着一些碗碟。吕奇觉得是自己作东，便很热情，看到白玉娥双手端着大盘的菜过来，腾不出手，吕奇就帮忙移盘子。

白玉娥看着吕奇，很简单的动作，就觉得吕奇人挺好。

白玉娥放下菜后，顺道走出门口拿点东西。在饭馆门口的拐角处，白玉娥却和一个迎面而过的人撞个满怀。白玉娥抬眼处，对方却是吕奇。对方有事匆匆离去。白玉娥一惊，折回店里，却见吕奇分明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白玉娥立时吓得脸色煞白，以为自己见鬼了。

小饭馆外　日

其实刚才在店外的那个人并不是吕奇，他是一家名为 “皇朝酒店”的高端餐饮企业的老板，这人叫作李西山。吕奇要过来拍的就是皇朝酒店的一个形象宣传片。

吕奇和李西山长相酷似，再加上吕奇之前经过化妆师的定妆，一身穿着打扮也和李西山一模一样，这也就难怪白玉娥会将他们俩认错了。

李西山和他的搭档老张刚才经过小饭馆外，一路向片场走。

老张：我帮你找了一个替身，和你长得特别像，而且听说是武行出身。上午是你的戏份，下午就由替身帮忙完成一些高难的动作。后面再做电脑合成。

李西山 （脾气似乎不是很好）：我说过，没必要搞这种方案。饭店的宣传片，还要整一个替身耍武术。

老张：我是觉得那个武术的脚本不错，可以拍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意境。

李西山：你现在越来越自把自为！

老张 （看到老板的脸色不太好看）：……是我不好，拿着鸡毛当令箭。

李西山：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算本事，你现在最本事的是可以拿着令箭当鸡毛！

老张面对自己的老板，脸有点挂不住，但只能低头忍着。

小饭馆　日

另一头，白玉娥惊恐未定。

白玉娥 （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吕奇，一边嘀咕着）：今天真是见鬼了。

吕奇可没留意白玉娥的异常，他这桌聊兴正浓。

可心：奇哥，你真的会武术？

吕奇：什么叫真 （蒸）的，还煮的呢。我从小练习咏春，还有截拳道。

（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个架式）

馒头：这是李小龙的功夫啊。

吕奇：李小龙是我的偶像。我练的就是李小龙的路数。

老狼 （又说风凉话）：你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拍动作片吗？

吕奇 （不满）：我也就30出头。（斜眼一瞟老狼）像你这样的，如果要和我过招，就算10个人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老狼 （不怀好意地）：别光说不练，你露两手吧。

秋月：是啊，露两手嘛。

可心和馒头也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吕奇看这架式，只得说——

吕奇：好吧，各位看官……

不知从哪个兜里掏出一个苹果，他把苹果抛向空中，拿刀快速地挥了几下，再重新接回苹果，一把将苹果放入秋月手中。

可心和秋月都抢着看苹果有何异样。

可心、秋月：怎么了？

吕奇：如果是拍电影，这个苹果到你手里就自动裂开了。不过，苹果不一定要切开才能吃嘛。

说着，吕奇抓过苹果咬了一口。馒头、可心、秋月才知道吕奇是在说个笑话，不禁莞尔。

老狼 （却是一脸的不屑）：切。

吕奇 （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电影里面的武术很多时候不是真刀真枪的打，讲究的是一个氛围的营造。动作片讲究情意绵绵的同时又险象环生。

秋月 （忍不住又说）：我最喜欢动作片了。

吕奇：说到动作片，那不能不提李小龙，他的片子有 《精武门》、《猛龙过江》，我最崇拜李小龙了。（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忍不住站起来摆出了一个李小龙的经典动作，尖叫一声再擦擦鼻子）我打——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

馒头 （却突然憋出一句）：成龙的片子比李小龙好看。

吕奇 （立马把动作收了，不屑状）：李小龙的功夫是实战武术，而成龙是个动作演员。

可心 （又在一旁一脸花痴地说）：李连杰也不错，好帅哦。

吕奇 （苦口婆心地说）：李连杰虽然也有真功夫，但实战如何能跟李小龙相比？李小龙堪称功夫大师，曾经挑战过空手道、泰拳，还参加过美国搏击大赛，均获胜。这是李连杰难以望其项背的。

老狼 （又整一句）：碰到泰森，李小龙、成龙和李连杰全得趴下。

吕奇 （愤怒了）：你对李小龙了解多少？对泰森又了解多少？你知道什么是铁尺寸进？你知道李小龙的截拳道动作有多快、多迅猛，力道有多大？

馒头：就是，泰森和李小龙都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怎么打。

吕奇 （急了）：这和什么重量级没关系。要知道李小龙打出的力量是400磅，和泰森是一样的，吉尼斯纪录，论灵活度你觉得谁好？

可心：两人都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也没办法比一场。

吕奇 （更急）：就算比一场，泰森也打不过李小龙。泰森只是拳击功夫厉害，跟个笨锤似的。而李小龙的脚比泰森的强硬太多了！真打起来，以李小龙的速度，泰森估计都摸不到人家。

老狼：找史泰龙，拿把冲锋枪全给他们突突了。

吕奇 （被这帮人搞崩溃了，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最后还是说）：李小龙是一段传奇，是一个经典！他演绎的是一种精神，永远没人能跟他比，是他打响了中国功夫的招牌。

老狼：把李小龙搬出来的话，那可还有黄飞鸿哦，李小龙是打不赢黄飞鸿的。

吕奇 （有点接不上气了）：你、你、你是想存心找茬是吧。

秋月 （却好奇地眨着眼睛）：对、对，我听说过黄飞鸿，一代宗师嘛。

吕奇：到底还有没人听我说话！

可心：就是啊，人家奇哥在说李小龙，你扯什么黄飞鸿。

老狼：那我们就说李小龙。秋月啊，其实李小龙有两样东西没有学，学了真的是无敌了。一是点穴。这是从中国古老的医学和竞技上来的。点上以后真的马上瘫痪的。还有就是拆骨头，这个就厉害了，不用什么力气，给他粘上，轻轻一拍骨头马上就卸了，马上没有战斗力。这些都是用的巧劲。唉，不过，如今会的人不多了。什么拳王之类的，真的给他一下马上趴下。

吕奇：靠，你怎么不说李小龙没学会降龙十八掌、一阳指、九阴白骨爪，如果学会了，打个照面，拳王就趴下了。

馒头 （忍不住想笑，老实对秋月说）：秋月，你别信他们说的，这都是虚构的东西。

老狼：怎么能是虚构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对中国的传统文化真是一点都不了解。点穴，从中医的角度来说就是穴脉顺击，会让血液阻塞！严重的会让神经爆裂！这个是有的……我叔公，就是我爷爷的哥哥，1998年跟隔壁村的老师傅比武，那时候都讲打拳什么的！不是村里的人可能就不知道了！比武被击中后腰！用的是半拳，我叔公自己说的，回家一个月就瘫了！到后来下身全没知觉！不过我叔公对草药有一套，会针灸，现在很多人连银针长什么样可能都没亲眼见过吧！叔公通过针灸坚持给自己治疗，现在好多了，已经能走路了。

可心：真的嘛，叔，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叔公应该就是我太叔公吧。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一下他。

秋月 （兴奋）：我也要去。

吕奇 （进一步崩溃中）：天啊，这群无知的家伙。

小饭馆　日

吕奇等人吃完饭，去了片场，下午有吕奇的戏份。与此同时，吕奇戏里的那个原型，皇朝酒店的老总李西山，上午就结束了他的几个镜头，他和老张也走进了那个小店。

丽姐把李西山当成了吕奇。

丽姐 （坐在柜台处嘟嚷了一句）：刚吃完又来，是吃饱了撑的吧。

李西山和老张没听到丽姐说话，只是刚进来打量到小店环境简陋，有些嫌弃。

老张 （嘀咕）：这附近没一家像样的馆子，就将就一点吧。

李西山没说什么，跟着坐了下来。

白玉娥又迎了上来，给李西山和老张递上菜牌。白玉娥有些疑惑地看着李西山。老张很快就随手点了几个菜，白玉娥匆匆将写菜的单子送进厨房。

李西山和老张进到店的时候，刚好是饭点，不同吕奇那会，这时候已经人声鼎沸。旁边还坐着天哥和他的一帮伙计。天哥是影视城的一个穴头，也就是安排群众演员接戏的小头目，那人长得五大三粗，肥头大耳，满脸横肉，样子颇像臧天朔，因为名字里也恰巧有个天字，人称 “天哥”。

天哥：老板，再给上两斤红焖狗肉、两瓶九江双蒸。

这会人多，丽姐也忙着招呼。白玉娥刚进厨房给那桌的李西山和老张下完单，就端着之前天哥点的菜送了上来。天哥的目光如同铆钉一样，深深地钉进了白玉娥的脸，白玉娥白净的脸上渗出红色的云，比花还美丽。

在白玉娥转身离开之后，天哥就着一杯酒说道——

天哥：那个小女孩挺招人喜欢啊。

同伴：天哥眼光不错啊，的确是一个漂亮妞。

另一个同伴 （凑近天哥轻声说）：要不叫她给你敬杯酒？

天哥：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好开口？

同伴朝着白玉娥招了下手。

白玉娥以为有什么事，又轻盈地飘了过来。

同伴 （指着天哥）：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白玉娥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同伴：他是我们这一片的老大，我们叫他天哥。

白玉娥 （不自觉地重复了下）：哦，天哥。

桌上几个人欢声大笑了起来。

白玉娥也已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在大笑中似乎有所领悟，她飞也似的跑进厨房，端菜去了……

大厨刚将一盘雪里红起锅。白玉娥端起盘子送了出去。这是刚才李西山和老张点的菜。

一盘绿油油的青菜配上了星星点点红色的辣椒，摆到李西山和老张桌面上。老张却皱起了眉。

老张：不是说了不放辣吗？

白玉娥 （倒也实诚，脸上马上露出了愧疚之色）：哦，不好意思，刚才单子可能忘了写。

老张：你说怎么办，交代好了的。你换一盘吧。

白玉娥：这……

丽姐这时恰好在不远处，她见状急忙迎上来，脸上赔着笑。

丽姐：这位老板，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错…… （瞪了白玉娥一眼，压低声音道）还不赶紧跟客人道歉！

白玉娥 （怯生生地低着头）：对不起。

丽姐 （又对老张和李西山继续赔上笑脸）：老板，你看这都已经炒好了。就是配点味，不会太辣。

老张见到这场面，于是摆摆手。

老张：算了算了，放着吧。

丽姐：嘿嘿，谢谢老板……

哪知丽姐话音未落，坐在一旁的李西山这时却突然丢过一句。

李西山：我的胃不太好，不能碰辣的东西。你还是给换一碟。

丽姐 （看着李西山不容置疑的样子，只得无奈地说）：那，好吧…… （丽姐端起那盘下错单的菜，递给白玉娥，示意白玉娥端回厨房。同时她低声对白玉娥咬牙切齿道）这要记在账上，从你工资里扣。

白玉娥满腹委屈地把菜端回了厨房。

事情算是过去了。老张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悠悠地说——

老张：李总，就一盘20块钱的菜，你这么较真干什么，我看刚才那个小姑娘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李西山 （却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这就是代价。她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

片场日

李西山和老张吃罢午饭，又去了片场。

这会，吕奇在片场里正在吊威亚摆造型，满天飞舞。老狼、馒头、可心、秋月在一旁饶有兴味地围观。

导演坐在监视器旁，他远远地看到李西山和老张走过来。这是吕奇和李西山的第一次碰面。在场不少人惊叹吕奇和李西山的相像，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导演 （热情地迎上李西山）：李总，你看我给你找的这个替身不错吧。

吕奇从高处下来了。李西山打量了一眼吕奇，下颌动了一下，没有说话，显出一种高人一等的派头。

这下子可好，吕奇的角色马上暴露在了大家的面前。

可心：咦，奇哥，你不是主角吗？

导演 （不留情面）：他是主角？他是主角的替身！

老张这时在一旁招呼导演，交代一些事情。导演一边听着一边连连地点头哈腰。事情说完了，李西山和老张要走，导演又是毕恭毕敬地一路送出去。

导演 （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大声叫）：吕奇，你准备一下，待会我们接着来……

吕奇在那儿看着李西山那副被人众星拱月、高高在上的派头，忍不住低声咒骂。

吕奇：有钱没钱都是人，你有钱的也不比别人多根尾巴，牛什么。是吧，秋月？

大家反应过来，吕奇原来真的只是做替身。

老狼 （一脸坏笑）：我说呢，还男一号，原来是男一号的替身。

馒头 （单纯地感叹）：不过，吕奇你和刚才那个人真的长得好像呢。

老狼 （继续揶揄）：长得像是像，但命运差远了。一个是高富帅的老总，一个是穷酸样的戏子。

吕奇狠狠地剜了老狼一眼。

大家开始变得有些冷淡。只有秋月还是觉得这一切很新鲜，她依旧沉浸在刚才吕奇吊威亚的精彩画面中，她依旧热情地看着吕奇。

秋月：我还是觉得我们吕奇厉害，刚才在天上飞呀飞的。

吕奇 （见秋月捧场，立马觉得自尊心好受了些）：那是，像我这身手，其实就应该做男一号。

可心 （叹了一口气）：唉，不是我说你，奇哥，你这叫自欺欺人。

馒头 （也说）：不是我说你，做人还是踏实点好。

老狼 （跟上）：不是我说你，不要这么好高骛远了。

吕奇 （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你们还想怎么说我啊。

秋月 （哈哈直乐）：你们说话还真有意思。

吕奇：有屁意思，他们这叫没意思。（转而对秋月摆出笑脸）秋月，我迟早会成为大明星的。

可心：别怪我多嘴，你这有点虚荣心作怪。

馒头：别怪我多嘴，这样下去真的会有希望吗？其实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老狼：别怪我多嘴，我知道你志比天高，但你要真想超过天，首先你要知道天有多高。

吕奇 （愈发恼怒）：你们想要我别怪你们，你们还说这么多干吗啊！

秋月 （又哈哈直乐）：哈，你们说话还真有意思。

吕奇 （这会已经完全绷不住了）：有意思吗？他们这叫躺着说话不腰疼，以后迟早肾亏！

路上～小饭馆　傍晚　夜

时近黄昏，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吕奇和老狼、馒头、可心、秋月离开影视城。又是路过那片老旧的房子和店铺。大家都有些疲态。

可心：坐车回去还要一个多钟头呢，要不我们在这儿吃晚饭吧。

老狼：这个提议好，吕奇你不是刚领了工钱吗？顺便把我们的晚饭解决了。

吕奇白了老狼一眼。

这时，吕奇却忽然见到刚才的导演和一票人等进了之前的那家小饭馆。吕奇一个激灵，脚步也跟了过去。其余人等自然尾随。

在小饭馆里，吕奇一副巧遇的样子。

吕奇：马导，你也在这儿吃饭啊，这么巧。

吕奇又看到了导演旁边的另外一个熟人。那人20来岁，体格健壮，一副猪头样，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此人名叫范小虎。

吕奇 （挤出一副笑脸）：呦，范兄，好久不见，越来越有明星的风范了……

吕奇客套完后，和老狼、馒头、可心、秋月在旁边一桌落座。

馒头 （小声道）：说实话，那人真不怎么样，还明星呢。

秋月 （附和着点头）：他这样的，到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吕奇：秋月，你也学坏了。赞美别人是一种美德。

老狼：我说句公道话吧，那人星相没有，非主流相挺足。

吕奇：就你嘴贱。

可心：我觉得还是奇哥长得好看。

吕奇：这话我爱听。

晚饭时间，小饭馆里倒也热闹，嘈杂笑语，碰杯猜拳声不绝于耳。

吕奇借着敬酒的由头又走去了导演那一桌。

吕奇：导演，之前听你说，过两个月有部连续剧，是什么题材的？

导演：名字叫 《拳皇》，是一个关于拳击手的故事。

吕奇：男主角还没定吗？马导，你知道我拳脚不错的。

导演 （头也没抬）：算了吧，吕奇。

刚才那个姓范的仁兄瞥了吕奇一眼。

范小虎：怎么？奇哥，你想要这个角色？

吕奇看看导演，又看看范小虎。

吕奇：明白了，是定了范兄吧。我就随便问问。

吕奇要走。

范小虎 （像是喝高了，一把拦住吕奇）：奇哥，别走啊，这部戏是找身手好的，要不我们切磋一下。你赢了这个角色就给你了。

吕奇 （满脸堆笑）：不用了，和你比，我哪行啊？

旁边有人起哄。

众人：打一场、打一场……

无奈，在小店外面，吕奇和范小虎摆开了架式。

吕奇 （双手抱拳）：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啊。

话还没说完，对方上来就是一拳。

吕奇显然也有些身手，但很快就招架不住。吕奇接连被打翻在地，但每一次，他都很快地站了起来，继续对抗着。这引得对方有些狂躁起来，一记凶狠的飞膝，重重地打在吕奇的腰部。吕奇重重地摔倒在地，疼得几乎昏厥过去……旁边的人都看不过眼了。

吕奇趴在地下向对方摆摆手，算是彻底输了。他气喘吁吁、鼻青脸肿地强撑着站起来，坐回刚才的桌子旁，好久都没缓过劲来……

导演、范小虎那票人已经离开。

老狼 （在一旁冷冷地丢出一句）：我知道你差，但不知道你这么差。

吕奇 （仍喘着气，他一手捂着被打痛的腰部，一手抚弄眼角带血的伤口，他喝了口水，淡淡地说）：刚才那个人是制片的儿子。我知道我拿不到男一号，但我还可以争取别的角色。这个圈子需要有一个好人缘。

这时，店里的那个小妹白玉娥正端茶上来，听到了那些对话，她冷冷地看着吕奇。

老狼 （愣了片刻，眼角漠然地撇向地面）：呸呸，不鸣则已，一鸣雷人。

吕奇 （仍旧低着头）：秋月，你之前不是问电影是什么吗？人生不过是一个大舞台，每个人都是演员，很多时候我们执著于台词，而忘记了自己的声音。幸好有电影，让我们能以局外人的身份，来审视我们蹩脚的表演和龌龊的内心。

老狼：是啊，人生如戏，你总穿帮；人生如歌，你老跑调。

吕奇：我发现我说话你不打岔你就不舒服。

馒头看着吕奇，心里涌起一阵难受的感觉。

可心 （看着吕奇，眼角忽然有些润湿）：奇哥，我觉得，你是好样的。

吕奇的嘴角想挤出一丝笑容，却牵出了一丝落寞……

天色晚了，大家离开小店。大家没留意的角落，吕奇的袋子遗漏了。

出了门口，吕奇才发觉自己忘了东西，他折返回去。吕奇一个人无声地拿起东西，他内心涌起了一阵无力感。他在小店的那个角落不由自主地缓缓坐了下来，无限的落寞一点点地堆积在他的脸上。

这时，却有一股水从天而降，慢慢地淋湿吕奇。吕奇迟钝地拧过头。是店里的那个小妹白玉娥正在冲洗桌子，不小心把水喷了过来。她这才发现吕奇还在店里，白玉娥不好意思地露出歉疚的表情。

吕奇回头看了看白玉娥，嘴角礼貌性地牵出一丝笑容，十分注意形象的他直觉地把因为湿了水而有些凌乱的头发捋捋直。

天台夜

夜凉如水，吕奇和秋月在天台上，并肩倚着栏杆，看着远处城市依稀的繁华。

吕奇的样子依旧低落。

秋月 （心里有些不忍）：别老呆在这儿一动不动的嘛。

吕奇从栏杆旁转过身来，冲秋月露出满脸的笑容。

吕奇：是啊，不能老呆着，双腿需要一些活动，血液需要一些循环。我们可以开始活动一下。

吕奇一边说着一边在天台上踱起了步。

秋月：呵呵，你还是神气活现的嘛。

吕奇微微一笑。

吕奇：那是因为我化了妆，我里面那张真正的脸其实已经憔悴不堪。

秋月听得有些感伤，她看着吕奇，眼神带出一丝心痛。

两人并排走着。

秋月：你不是说你想拍电影吗？如果让你选，你会拍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吕奇：你觉得我会拍什么样的电影？

秋月：我觉得你一定会拍一部很深刻的电影，能带给人们很多思考。

吕奇摇摇头。

吕奇：看电影本来就是一种休闲的方式，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深刻呢？现在生活的压力已经很大了，轻松点吧！只希望看到轻松愉快的电影，最好是看了就忘的那种。

吕奇的话让秋月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

两人在天台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栏杆边。吕奇又复倚在了栏杆边上。

夜空里似乎飘着一层雾，一切都有些蒙眬。只有间或的几个萤火虫飞过，在空中画着若隐若现的图案。

吕奇 （仿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就像一条河进入了沙漠，听到沙漠的细语。他犹豫，他想要超越沙漠，想要去追寻海洋。他感到有一种渴望，他确信这儿不是他的终点，他必须去寻求某种更大的东西。但沙漠带给他的只是满眼的渺茫。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蒸发到风中，让风带着，超越这沙漠。

秋月静静地听着，沉浸入一种哀伤的感觉。

吕奇：你明白我说的吗？

秋月：你在表达，想要超越的信念。但我怎么感觉你这么忧伤。

吕奇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摇摇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想说的不是要超越。我只是感觉自己的心灵找不到一个家。

秋月：你还好吗？

吕奇 （露出微弱的笑容）：可能是太累了，也许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家里　晨

转眼间，已是早晨。

在吕奇的房间里，吕奇的手机一直在响，划破四周的寂静。终于，吕奇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头和腰仍旧隐隐作痛，一个晚上仿佛被梦魇困扰。

手机又响了起来。

吕奇 （一把抓过手机，按了通话键）：什么？皇朝酒店，我认识你吗……

知味居　日

老张和吕奇面对面坐着。吕奇这会已恢复了平时的神采，他疑惑地看着老张。

老张 （语气不急不徐）：还记得我吗？我是皇朝酒店的。我姓张。

老张一直盯着吕奇看，眼神中透着一种痴迷。吕奇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吕奇：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不好，你不是同性恋吧？

老张微微笑着，视线仍旧没有从吕奇身上移开。老张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推到吕奇面前，打开，里面是一套高档的西装。

老张：这个我想送给你。

吕奇 （把衣领捂紧）：我不喜欢这种东西的。

老张：我想找你帮我一个忙。

吕奇：其实我认识一些同性恋，要不我介绍给你认识吧？

老张 （抛出一句）：来我们皇朝酒店上班好不好。

吕奇 （讶然）：啊？

老张 （不急不徐地又说了一遍）：来做我们的总经理。

吕奇 （讶然变成了疑惑）：我吗？

老张：我们的总经理人不见了，这个时候不能没有他。你不是他的替身吗？你来代替他。

吕奇有些凌乱。

吕奇：……听上去好像很刺激。

老张：是啊，这对你、对我而言都绝对是一个挑战。

吕奇：但我还有不少工作。

老张：别傻了。你真的满足像现在这样做个小演员吗？你来我这儿，我会带你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我感觉你有这个渴望，想要让自己不同凡响的渴望，主导你的生活，控制你的人生。我可以给你这个平台。你认为怎么样？

吕奇内心翻起了波澜，眉毛也不禁扬了起来，但他随即又瞪着老张掩饰不住的有些眉飞色舞的样子。

吕奇：你的样子让我感觉像个阴谋。

老张 （表情沉了下来）：好吧，你可以考虑一下，这是我的名片。

……

责任编辑朱继红

小润Xiao Run

毕业于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辅修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文专业。曾在影视公司、出版社工作，以命题写作为生，曾出版小说《笑意不灭》等。现居广州，在政府机关供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