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曦的故事

嘉禾

好莱坞电影圈里都知道有这么一位中国女孩，每次工作一定穿得漂漂亮亮，即使要扛着笨重的摄像机到处跑，这就是管曦。说到管曦，认识她的人都能给出同样的评价：她是一个既有天赋又极其努力的人，即便是在忙碌的情况下，每每见到她，都是非常优雅的样子。在别人眼中她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传奇人物，她能唱高雅的歌剧，跳欢快的弗拉门戈舞。一个人的时候她又常常写诗，再自己谱曲悠悠地唱出来。在白人、犹太人遍布的好莱坞，毕业于世界排名第一的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的她，做着很少亚裔女性做的职业。于是她就被加上了很多定语：美女导演、亚洲女摄影师。而她现在所收获的一切都源于三年前的一个决定，让一个地地道道的北京女孩，因为一个梦想，横跨太平洋来到了洛杉矶，在这里追寻着她将一生执着的导演梦。

八年前，管曦像大多数中国高中生一样，在高考的这张答卷上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北京师范大学电影学专业。在大一那年，她无意间闯入一个电影节，也是当时北京唯一一个国际学生电影节，看到了一些来自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USC SCA）的学生的作品。其中一部“West Bank Story”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惊觉原来学生作品也可以这样的专业和优秀。所以从那时起，她便开始有一个来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读书的梦想，可是四年间忙碌无比的她渐渐忘记这个事情。本科毕业时，她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本校继续攻读纪录片制作硕士学位。在读研第二年，管曦无意间发现了当年查阅过的有关南加大电影学院的申请资料。就这样她重拾梦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考托福、GRE，准备申请材料，第二年她就顺利成为全美乃至全世界最优秀的电影学院的一名MFA学生，攻读电影制作专业。

在来到南加大之前，管曦曾经出版过摄影集《迷》，也参与过一些纪录片的摄影工作。但是她认为是在南加大学习的这三年，才让她从一个图片摄影师转变为一个电影摄影师，也完成了从局限在实验片与纪录片到导演故事片的跨越。她曾说过：“摄像机是我的武器，我的表达欲永远无法满足。除了电影，我不知世界上还有哪种媒介可以同时容纳语言、文本、声音、画面。‘生命的归宿和‘女性的成长是最令我着迷的两大主题，我导演的每个故事都是我人生经历的碎片，有爱、有恨、有希望、有恐惧。我特别爱讲故事，但没法讲述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我曾写作、拍照、唱歌、舞蹈、表演戏剧，试过了所有能找到的表达方法，唯有电影完美地承载了我全部的渴望。拍照，只能记录一瞬，电影却有连续的魔力，情感在画面中自然流淌；戏剧，只能囿于一室，电影却能轻易打破时空与逻辑；文学，只可平铺叙议，电影却能直插理解的死角，让所有的严肃不再干枯无趣。”是这些语句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女性电影人的艺术观。

在南加大学习的三年间，她逐渐变成一个真正的专业电影人。与此同时，她也认识了一群和她一样执着电影梦的好搭档。她认为，电影制作期间的每时每刻都是那么的迷人，一个团队亲密无间从前期到后期的合作，让每个人都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无论是讨论、建议，甚至争吵，到慢慢熟悉进而培养出默契，让她得以凝聚整个团队的力量，将自己的艺术想象力发挥到极致。管曦在描述每一个作品的经过时，都是无比享受的表情。从萌发想法，开始创作剧本，到不断地修改剧本，她总是想把故事讲得更加生动些。在拍摄阶段，为了将镜头语言达到极致，她更是喜欢一个场景尝试不同的方法进行拍摄。与她在片场共事的人说道：“她总是要求每一个镜头都做到最好，和她工作总是能激发我们更高的潜质。”就这样每一个和她合作过的人，都期盼着下一次管曦又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即使她已经获得很多荣誉，管曦总是保持非常谦虚的态度，接受每一次同行的批评和建议，她认为，“这些对任何事业阶段的电影人来说，都是实在太过于奢侈的礼物了。”就是保持这样的态度，她焕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在USC期间的几年，也是管曦人生成长过程的巨大转折时期。对于电影认识的完善与自我完善同时发生。这里的专业训练在提供了技术保障的同时，也让她对于导演的定义不断刷新。作为导演技巧的核心是与真正的专业演员合作，而这是在她来到美国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在这里她了解了拍电影的安全准则，在中国她从来不知道拍摄需要申请许可证，也不知道需要特技保险。现在想想曾经拿着摄影机坐在摩托车后座，在北京的大街上半夜拍摄被警察追逐是多么可笑；曾被飞溅的道具玻璃片划伤脸颊是多么惊险。记得刚刚入学的时候，她曾经认为填写无穷无尽的安全规则，表格是一件浪费时间并且扼杀电影人创造激情的事情。然而恰恰相反，后来越来越多地接触电影制作后才慢慢明白，这一切专业的训练与安全意识的培养，才是保护电影人创造力不被不应该发生的错误伤害，保障了制作进行，极大地提高了效率，让拍摄完的电影不再有后顾之忧。

在这样专业的训练下，她编写并执导了数十部作品，其中有五部短片作品尤为突出，分别为 “Sylvia”， “Island”， “Lullaby”， “Paradise” 和“Room”。 其中“Sylvia”和“Room”是实验性电影。作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管曦经常被同行邀请去掌镜，因此几乎每一个同学的电影里面都会有她的痕迹。2013年，她作为摄影师拍摄的叙事短片“Present Trauma”，获得了国内外大大小小奖项多达25个。2014年，她拍摄的实验性舞蹈电影“Qualia”，在南加大的 First Look Film Festival上获得最佳摄影的提名，这无疑是对管曦摄影技术的肯定。同年管曦联合2008年奥运会开幕式的舞者们，一起完成了她的又一个实验性作品“Room”，该作品被 CinéWomen 和Roma Cinema DOC选为最佳短片。同样在2014年完成拍摄的电影“Looking at Stars”和“Somewhere the King”，分别在多个电影节有所斩获。值得一提的是“Looking at Stars”（《用“心”看星星》），获得了学生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该纪录片记录了一个动人的故事：巴西圣保罗一个盲人芭蕾舞社团中，一群双目失明的女孩以舞蹈为职业，在黑暗的世界里灵动地舞着。Geyza是纪录片的主角，镜头前的她，挣扎、彷徨、开心、欢乐，对美的追求和坚持让她周身发光。说起这部获奖作品，管曦说道：“那些盲眼的女孩心里有星星，用舞蹈摆脱了命运的诅咒，每一分、每一秒的拍摄都在提醒自己是多么幸运——拥有视觉，奢侈地活着。我前后去了巴西三次，第一次在巴西拍摄，长胖了20斤，又赶上了几十年最大的动乱，白天拍片，晚上上街看游行，还遇上了大爆炸。第二次，时隔一年，被导演快70岁的‘老顽童爸爸一把推进泳池作为欢迎礼，我剪了短发，可那些盲眼姑娘们摸摸我的脸竟然马上认出了我。第三次去，我竟听懂了一点葡萄牙语，还上台给大家唱了葡萄牙著名的传统民谣‘Fado。而我的心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那些无法看到这个世界却心似明镜的女孩身边，我知道我在巴西有个家。”

2014年的忙碌并没有停下来， 同年完成的《曼陀罗》是管曦的毕业作品，她和她的团队用了1年多的时间去筹备，拍摄用了20天的时间，旅程跨越西藏、内蒙古、洛杉矶三地。说到《曼陀罗》故事的灵感，管曦说：“生命于我一直像一个充满迷局的旅行，轮回百转千回中的惊鸿一瞥。十八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到达西藏，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被抚摸着灵魂。惊艳的高原景象与藏传宗教仪式都让我深刻感觉似曾相识，血脉里的联系有如回到家乡。从此之后，西藏一直在冥冥中召唤我，我探望故乡般每年都会回到西藏。曼陀罗是一个以女性为主角的关于失去、死亡、舔舐着伤口忘却疼痛与重生的旅行故事，西藏最原始的男性活佛转世的古老传统与都市水泥森林里的女艺术家跨越前世今生的联系。故事里的元素是我成长经历的碎片组成的，其中包含着我对生命轮回的理解、困惑以及渴望。故事融入了我个人的情感，生命轮回的哲学观与女性成长过程中的身份认同是本片急迫阐释的主题。我，一个女导演，一直非常迷恋女性题材，所以我觉得将这些元素融合在一起将会是非常有趣而又神圣的事情。如今有很多电影都会分别涉及女性、轮回、宗教等主题，但是还没有将这些交织在一起的故事。所以我就提出了这个想法，然后和我非常信赖的团队一起设计剧本，讨论细节，最后呈现给大家一个有血有肉的《曼陀罗》。”

电影《曼陀罗》完成了她一直以来的愿望，那就是让文化跨过地球一端遇到另一种文化，这种文化的冲击和融合是她一直渴望的，而地域的对峙和联系也是她作品中的文化逻辑。为了确保宗教仪式细节的准确性，她曾经向7位在世活佛请教，数次往返于西藏和洛杉矶之间，只为能够将每一个细节做到极致。由于西藏不允许在寺庙内直接拍摄，这给他们带来一个很大的难题，最后不得不将寺庙内景还原于洛杉矶。为了呈现一个原汁原味的西藏寺庙，管曦和她的团队从西藏一共置备了十大箱的布置道具、服装等等，请洛杉矶知名的美术设计，通过她拍的上千张各种各样的寺庙内部照片还原情境。她的制作人甄理对管曦有很高的赞誉，认为她不仅追求完美，而且有着强大的能力去实现完美。

2015年4月，当《曼陀罗》在南加大展映时引起了强烈反响，好评如潮。好莱坞著名制片人Michael Peyser（作品包含《开罗紫玫瑰》《生死时速》）评价道：“她有着绝赞、独一无二的视角，无论想要完成什么样的故事，她都能充满设计感、优雅且美好的创造画境。”好莱坞著名制片人John Watson（作品包含《罗宾汉》《第九空间》《烈火雄心》）称：“这是一部充满诗意的杰作，那些有代入感的画面和有震撼力的表演都让人惊喜不断。”艾美奖获奖女导演Amanda Pope说道：“这是一个有精致的视觉效果与美好蕴意的电影，讲述了一个艺术家在她今世和前世的西藏宗教文化间挣扎与探究的故事。《曼陀罗》用精准的细节把控和令人出乎意料的神奇画面，诠释了从西藏角度出发的探寻本真与美的故事。”好莱坞著名剪辑师Norman Hollyn则是这样评价管曦和她的作品，“这是一部精彩绝伦的短片，描绘了不同的‘爱——爱他人、自爱、精神之恋。本片极其成熟地体现了这个主题，并通过电影的灵性诚实地表达出来。精准的表演和完美的制作、设计、镜头运用都使得这个电影独具一格，最终给大家呈现了一个极具影响力、令人感动的佳作。”

用心做电影是管曦所推崇而且真真切切践行的，她在《曼陀罗》倾注的心血有了回报。目前为止，《曼陀罗》一共获得了七个奖项，包括入围LA Shorts Fest最佳短片评选，入围URBANWORLD Film Festival评选，Kolkata Shorts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最佳摄影奖，Los Angeles Independent Film Festival Awards最佳外语片，ROMA Cinema D.O.C最佳短片。

对于未来的打算，管曦非常明确：她将以摄影师为职业，以做导演为梦想。她希望能够筹到足够的资金拍摄《曼陀罗》剧情长片，将更多的想法和内容呈现出来。与此同时，她希望创作另外一个关于西藏的长片剧本，也许明年开始拍摄。她还想与搭档共同写一部关于中国现代成长中的女性题材的青春电影。

（编辑·宋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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