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狂野一半是温柔
——谈许亚玲在淮海戏《原野》中的人物塑造

2015-12-09 16:25江淮
剧影月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狂野秀英原野

■江淮

一半是狂野一半是温柔
——谈许亚玲在淮海戏《原野》中的人物塑造

■江淮

许亚玲,国家一级演员,淮海戏杨派传人,出身梨园之家,她的母亲杨秀英是著名淮海戏表演艺术家。她以历练智慧与聪颖领悟在大幕舞台间陶冶德艺情操,不断吃苦,顽强磨砺,用一个个鲜明难忘的艺术形象倾诉对淮海戏的执着情怀。她以苦心演绎的《秋月》形象,摘得第25届中国戏剧梅花奖桂冠。

在登上中国戏剧梅花奖巅峰后,许亚玲没有功成名就的止步,没有安享荣誉的停泊,依旧能够活力四射、粲然舞台,以精灵般的形象搅活观众心灵,她的艺术青春归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日前,许亚玲戏剧工作室首部淮海戏《原野》与观众见面,打响开山之作的第一炮。这是许亚玲跃起的第二个高度,如果“秋月”算一个山峰的话。所有的人都在寻找自我价值,许亚玲的自我价值在舞台的创新,因为不创新,她情愿死。就像剧中的那个红衣红裤的女子一样,为了真爱真情,她的偷情、私奔、爱恨都如日月经天般合情合理,截然分明。

曾说过,许亚玲登台有一种“鬼魂附体”的境界,这不是她创造的,而是戏剧大师王瑶卿的名言,“原有的我死去了,新生的我诞生了”,她是顽强执着的执行者。在淮海戏《原野》中,她是金子,是那个被焦老太婆诅咒为“狐狸精、偷人养汉,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娼妇”。许亚玲赋予这个人物以野火般的爱恨情仇,烈日般的明快大义、江海般的悲楚波澜,与人物水乳交融,幻化一体,使金子成为暗夜中灿烂一瞬的惊人形象。烟花灿烂,只开一瞬;精彩美丽,绝无永恒。但对于金子,不要紧,为了爱,为了情,一瞬即是永恒。

许亚玲扮演的金子,是个性鲜明,敢爱敢恨的女人,这一颗不羁的灵魂,极像原野上喷发狂野气息与野性的风格的野花野草。金子堪称这部戏的灵魂人物,与仇虎干柴烈火般的爱,能将人间烧塌。她个性鲜明,敢爱敢恨,散发着奔放的生命力,大胆地追求着自由和幸福,像熊熊燃烧的一团野火。既然到这一步,背弃伦理道德,跟情人去寻找铺满黄金的地方,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就是她的必然之路。许亚玲让这一颗不羁的灵魂,在黑暗的原野上散发着狂野气息,隐含着野性的神圣。这个女人一直纠缠在善与恶、爱与恨、仇杀与忏悔的交织中,许亚玲竭力将自己的内心与人物交融在一起,达到撞击人性最脆弱、最悲哀、最惨烈的灵魂上。她通过大胆的爱、鲜明的恨、炽热的情,来宣泄人物身上一种美的震撼力,爱到不能爱,恨到不能恨,透射出艺术与生命融为一体的“狂野味儿”,浓重强烈,波澜跌宕,令人惊魂不已。

演员在舞台上的一招一式,念白、唱腔、塑造人物的方法和技巧,都是琢磨出来的。为演金子,许亚玲下足功夫,对人物深入吃透,她认真地理解曹禺先生对《原野》主题内涵的阐释,“撩开社会制度层面、道德层面的虚假面纱,直指人生的苦痛背后的灵魂的挣扎,着力刻画人物的内心与人性,在一个不正常的社会环境里,人性被压抑,性情被扭曲,以致人生被毁灭,总是挣不脱悲剧的结局,由此折射出封建文化的积淀及其强大而令人可怖的吞噬力。”

本版摄影:任精和、唐艳、潘立军

莎士比亚式悲剧的高度,是“把生与死放在油锅里煎熬”。许亚玲扮演的金子,是率真而泼野的,也是温柔而贤惠的,这个奇异而刚烈、美丽而独特的女人有血有肉,活灵活现,她始终在爱与恨的夹缝中苦苦追寻心头的那一点希望——“寻找铺着金子的地方”。因为介于焦大星与仇虎两人之间,为前者妻,后者情人,她对丈夫不忍加害,对情人爱如烈酒,许亚玲把金子的命运轨迹沉浸在那个时代女性的磨难和挣扎之中,使这个野性的女人深陷于爱恨情仇的矛盾旋涡里,她着意刻画金子叛逆性格中野性、疯狂、炽热、大胆,与柔情、温馨、善良、美好,组成“爱的命运交响曲”。一面是偷情女人的情感迸发,一面是温柔女性的良善之心,一颗多面、多元、立体的女人心在磨难中痛苦撕裂,在迷茫中追求希望。这一根闪烁艺术光芒的人物线,寄寓她身上金子般的闪光,加深了悲剧内涵和主题的再开掘,将观众的情绪引入更宏阔的深思中。

初遇仇虎,金子的“惊魂失魄、半信半疑”,到再遇仇虎,金子的“欣喜若狂,喜极而泣”;仇虎欲杀焦家人,金子的“仁心不忍,踯躅再三”,到一同私奔,金子的“左右为难,心境渺茫”,被许亚玲刻画得分寸毫厘,不差半分。虽然剧本的优势为演员平添得胜筹码,但以淮海戏的功力刻画人物,完全在于自身。仇虎和金子的世界,是一个难以逃脱的漆黑世界,许亚玲则以极准确、极到位、极鲜明的人物塑造,使金子成为划破黑暗之夜的那一道闪电,尽管光亮短暂,尽管稍纵即逝,但是以生命照亮这一瞬,能够轰轰烈烈活一场,就足够了。

许亚玲的唱腔,独特而鲜明。她与著名淮海戏艺术家杨秀英不好比,那是一个淮海戏的“花腔女高音”。她身上虽有母亲的影子,却更多的是自身的修炼与感悟。许亚玲的嗓音偏沉暗,缺少柔美靓丽成分,而独显醇厚,这看似弱点的部分,却像武林高人的暗器,突然掷出,竟中命门。谁料想,人到中年,她竟能陡起高音,拉出亢俪行腔,“我的冤家啊”,一时间,舞台鸣莺,柳暗花明,“自自由由我的心”,那一句高亢如云,穿云裂帛,能把人的魂叫散了。拉魂腔,始信拉魂。

演员在舞台上的心,是一颗纯净的、干净的、靓丽的心。对于艺术家来说,差距,永远是差距;不懂,永远是不懂。如果等到你一身修为尽毁的时候,才去后悔,那样会死得很惨。这话特指艺术境界。许亚玲懂得艺术的差距,懂得艺术的创新,因为这是她艺术人生的乳汁,她懂得如何汲取营养,如何脱胎换骨,如何水落石出,如何青出于蓝。许梅花二度重开,开出了自己独特的风采。风霜雪雨中,带着杨秀英的艺术创造基因,杀开一条血路,尽管深入血脉中杨秀英的DNA,能给她带来名利双收,她一路走来,不单靠这种名利活着,而是登上一级台阶,眼睛凝视着更高的台阶,心中始终追望着那个巅峰上的王冠。母亲是一座高山,她要登上最高处,因为,那里有最美的风景。

莎士比亚言:“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许亚玲已到中年,收获“梅花奖”,本可金盆洗手,但她像金子一样,一直在寻找艺术之路上“铺着金子的地方”。她甘愿为淮海戏吃尽人间苦,付出毕生情,人前的笑,背后的泪,都装进行囊中。依稀觉得她像那个挑着酒葫芦,风雪夜奔赴梁山的身影。如能以风雪前行、矢志不悔的心,朝着自己的路走下去。那么,一瞬的美丽,就能变成永恒,抵挡住多少个毁灭的瞬间。

许亚玲——这个女人的名字叫“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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