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路上好八连”是如何闻名全国的

2015-12-15 17:23乐楚
文史博览·文史 2015年11期
关键词:连队战士

乐楚

1949年7月,战上海的枪炮声逐渐远去,有一支连队受命担负上海南京路、外滩的巡逻执勤,维护社会治安和中共华东局、中共上海市委的警卫任务。这个连队就是后来以“身居闹市,一尘不染”闻名全国的“南京路上好八连”。

战士连自来水也不会用

“南京路上好八连”原是一个极为普通的连队:1947年8月6日,在山东莱阳城西水头沟小园村,华东军区特务团把招来的几十个胶东农民子弟编在一起,组成了该团的四大队辎重连,不久连队改番号为华东军区警卫旅特务团一营一连;1949年6月,又改编为三营八连,向上海进发,开始担负保卫上海的任务。

毛泽东曾把中国共产党主政比作“进京赶考”,可以说,新中国成立初期,最复杂的“考场”要数上海,而上海最复杂的“考场”当属南京路。

早就听说上海是个花花世界,战士们在这个都市里,在这个复杂的“考场”里,会遇到什么新的考验呢?会交上一份让人满意的答卷吗?坐在向上海行进的平板车上,八连首任指导员张成志吸着土烟暗自想。

战士们在上海的第一个晚上是在车站月台上度过的。接下来露宿在月台上的三天里,战士们严禁外出。张成志带着大家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一遍遍背诵野战军颁发的《入城三大公约十项守则》。他还给每个战士发了一张纸,要他们默写公约和守则上的内容。答对了的画个加号,答错了的画个减号,直到全连战士把这些内容都背得滚瓜烂熟。

三天后,连队大步进城。第一夜,宿营在“大世界”跑马厅后面的一排马厩里,随后又搬到苏州河畔一个废旧仓库里。全连战士把被子半铺半盖,睡在地上。直到7月份,部队分配了在南京路上值勤的任务,进驻青海路刘家公馆,才算有了固定的住所。

进到刘家公馆,里面的一切对于这些在穷苦中长大、从枪林弹雨中走来的战士来说,都是新鲜而陌生的。初进刘公馆时,他们连自来水都不会用,守着抽水马桶还到处找厕所,按一下电灯开关,会被灯泡突然发出的光吓一跳……但时间一长,情况便悄悄发生了变化:有的战士看到路边行人穿着那么时髦,男的女的手挽手进出歌厅、电影院,有点羡慕了;当一些装扮妖艳、浑身喷着香水的女子向他们抛媚眼,丢手绢时,有的战士也禁不住朝她们瞟上几眼。甚至有人感慨:“南京路上的风都是香的”,“南京路上的风光比电影还好看”。连队也开始出现一些反常现象:有人一次花几块钱到国际饭店开“洋荤”;有的不惜花5块钱到高级理发店理发;有人不抽老叶土烟,去买一块多钱一包的雪茄;个别战士花光津贴费还要借钱逛“大世界”……

这些情况,引起了张成志的警惕,他在党支部会议上指出:南京路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来到这里我们就没有退路了,我们要让全连保持高度的警觉性,绝不能吃败仗。他组织全连一遍又一遍地学习领会毛泽东在七届二中全会上的报告。

“中国的革命是伟大的,但革命以后的路更长,工作更伟大,更艰苦。现在这一点就必须向党内讲明白,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

多次教育后,八连战士纷纷表示:一定要遵照毛主席的教导,牢记“两个务必”,保持艰苦朴素的光荣传统。之后,官兵们开始自制针线包,衣服破了,缝缝补补再穿;用破布麻绳打草鞋穿在脚下,行走在南京路上;扛着铁锹、推着粪车,步行到十几里远的郊区开荒种菜;开展节约一粒米、一滴水、一度电等竞赛活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八连官兵在艰苦奋斗的熔炉中锤炼出了“拒腐蚀,永不沾”的金刚之体。八连的先进事迹引起了部队宣传干事吕兴臣的注意。

“好八连”把名扬

1956年的一天,部队通讯员吕兴臣给联系部队的《解放日报》记者张锦堂送来一张自拍的新闻照片: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南京路夜景中,一位战士手握钢枪正在站岗,神情威严。不日,照片以《南京路上的哨兵》为题在《解放日报》上刊登。

吕兴臣,典型的山东汉子,当时正是部队团宣传干事,同时兼任报社通讯员,时常挎着照相机在守护上海的几个连队中寻找典型。

张锦堂也是山东人,分管部队报道。两个人在一来二往中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天,吕兴臣跑到张锦堂那里交稿,当时没什么事,他就随口把他在八连见到的一件事情当作笑话讲给张锦堂听。他说,有一天,他到八连去,看到连长正帮助战士缝补衣服,感到新奇,就问怎么回事,结果发现连长有个针线包,而且是从战争年代带过来的。现在在连长的带动下,连队每个战士都有针线包,战士衣服破了以后都是自己补,有的衬衫已补38个补丁。

张锦堂一听,觉得是个好故事,建议吕兴臣把它写出来。吕兴臣担心自己写不好,因为他只上过四年学,以前也只是为图片写写文字说明什么的,没写过正儿八经的文章,但在张锦堂的一再鼓励下,他终于初试锋芒,写出了《针线包》,并记下了八连官兵自编的顺口溜:“针线包是百宝囊,战士拿它补衣裳。随破随缝多便当,光荣传统永不忘。”

一天,吕兴臣跑到《解放日报》社,又讲起了他在八连碰到的一件事:“昨天在八连阅览室看报纸,突然听到隔壁人声喧哗,过去一看,一群战士在赞叹一只战争年代的行军锅……”张锦堂一听: “好故事,快写。”于是第二篇稿子《行军锅》又诞生了。此后,第三篇,第四篇……到1959年春节前后,《解放日报》的一位老记者看到吕兴臣写的关于八连的系列文章后,对办公室的同事说,老吕写的小故事,能不能想办法找条红线串成一篇大通讯?

时任《解放日报》编辑部政治组组长的张默说:敌人早先扬言,上海是个大染缸,共产党进来是红的,出去是黑的,那是不是可以写一个一直保持发扬革命传统的连队,写整体的八连?

张默去请示总编辑魏克明,魏克明听了,觉得是个好主意,表示不仅要搞,而且要配发社论。

吕兴臣听后很兴奋,觉得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在熬了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后,终于把八连感人的事迹全部整理出来了,从38个补丁的衬衫,到工具箱,再到针线包、行军锅、一分钱的故事,面面俱到,足足写了1.7万多字。可是当稿子送到编辑室时,大家却直摇头。吕兴臣很是懊恼。在张锦堂的建议下,吕兴臣又用了6个月的时间,深入八连,与官兵们一起生活,站岗,执行任务,并到文联和《收获》杂志社找老作家,请求指导,最后将稿件的主题提升为“身居闹市,拒腐蚀永不沾”,改到6900字。1959年7月23日,《解放日报》以头版头条的显著位置刊登了《南京路上好八连》,同时配发社论《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上海人民学习的榜样》,这是八连事迹首次被完整地报道出来。

这一年,正值全国粮食严重短缺,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严重饥荒。在党和人民共渡难关的时候,勤俭节约、艰苦奋斗的好八连精神显示出难以估量的价值。八连的感人事迹,引起上海乃至全国各地报刊纷纷转载,“南京路上好八连”开始为全国人民所知晓。

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问世

就在上海报纸、电台大力宣传八连的同时,上海警备区首长也开始高度重视对八连这一典型的培养和宣传。三野赫赫有名的虎将王必成(1912-1989,湖北麻城人,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时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兼上海警备区司令员,他指出:要争取让八连的精神在全党、全军发扬起来。

1960年夏天,国防部副部长、南京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带领机关干部,来到浙江海防前线考察。南京军区文化部副部长、剧作家沈西蒙同行。考察结束返回路过上海,上海警备区司令员王必成前去看望许世友,并请吃便饭。

席间,王必成端起酒杯走到沈西蒙面前:“沈西蒙啊,你要留下买路钱……”“你要帮我们做件事。上海有个好八连,你是文化部长,写了不少好戏,也要为好八连写个戏。”

那时,“好八连”尚未被正式授予称号。但由于《解放日报》对八连事迹的报道,“好八连”已经叫开了。

回到南京没休整几天,沈西蒙就重返上海,剃了光头,住在八连一班,和战士们一起站岗、放哨,摸爬滚打在一起,细心体察战士的思想情感。后来,前线话剧团二队队长漠雁接受任务也住到八连体验生活。作为报道八连事迹“第一人”的吕兴臣,这次也受命参与创作剧本。三人在八连一住就是40多天,日夜切磋,于1961年共同完成了剧本《霓虹灯下的哨兵》。

剧本写好了,交给话剧团彩排时,有人说:“这是一株毒草。”原来,在话剧里,新战士童阿男与出身资产阶级家庭的小姐林媛媛谈情说爱,并公然出走;排长陈喜经不起“香风”熏染,丢掉了从山东老区带来的土布袜子,要与乡下妻子春妮分手;老战士赵大大不安心在南京路站岗,申请去前方打仗。在当时有些人看来,这些情节描写了部队的阴暗面,是给八连抹黑,给解放军抹黑,不能上演!甚至有关领导还下了一道命令:《霓》剧稿本不许外传。

事情反映到周恩来和陈毅那里,周恩来开玩笑说:“难道我们的战士都是铁打的,没有思想感情吗?”陈毅一听也生气了:“真是乱弹琴,一个娃娃子排长,就一点毛病都不许有?我看这种瞎指挥硬是要不得。”

1963年1月,周恩来到上海,正巧上海在举行华东话剧汇演,周恩来应邀出席观看,沈西蒙被从南京招来,安排坐在周恩来身边。第二天,沈西蒙向周恩来反映了剧本《霓红灯下的哨兵》所受到的遭遇,周恩来听了,说:“这个戏可以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是好是坏,不要一下子作结论,开始不足,看后还可以修改,改好了就是嘛!”“戏已经写出来了,还是让演一演、看一看。”

周恩来的关怀,使剧本“起死回生”。

周恩来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让人打来电话,以解放军总政治部的名义调《霓虹灯下的哨兵》到北京演出。

2月20日,《霓虹灯下的哨兵》剧组人员来到北京。22日、23日在总政话剧团剧院连演两场,引起很大轰动。

《霓虹灯下的哨兵》在京演出成功后,《解放日报》随即请“好八连”前任指导员刘仁福、时任指导员王经文,以及沈西蒙、漠雁等召开座谈会,会后,《解放日报》以两个版的篇幅刊登了座谈会的内容。4月25日,国防部在上海隆重举行命名大会,授予八连“南京路上好八连”光荣称号。

1963年年底,在毛泽东、周恩来的直接关心下,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开始拍摄。周恩来甚至要求一句台词不能变,一个演员不准换。1964年年初,由八一电影制片厂王苹任导演,沈西蒙等负责编写剧本,参加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演出的原班人马,在南京路实地完成拍摄了同名电影,把话剧搬上了银幕,并在全国公映。

“好八连”这个名字,就此响彻祖国的大江南北。

毛泽东挥毫写下《八连颂》

毛泽东一生只作诗赞颂过一个连队,那就是“南京路上好八连”。

1963年7月29日晚,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在中南海怀仁堂上演,毛泽东是该剧的主要观众。他看得十分投入,当剧中童阿男受到批评离开连队时,他十分着急,喃喃自语道:“童阿男,你可不能走啊!”当童阿男受到教育后回到连队时,他面带笑容,微微点着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演出结束后,毛泽东高兴地走上舞台和编导、演员们一一握手,并对他们说:“是个好戏,很动人,写得好,演得也好,要多给一些人看。”和剧组人员合影留念后,又说:“话剧是有生命力的,是最能反映现实的。”

《霓虹灯下的哨兵》进一步加深了毛泽东对好八连的印象,八连的精神与毛泽东的所思所虑产生了共鸣。在中国面临复杂的国际国内环境之际,确实非常需要一支能站稳脚跟、保持本色、不屈不挠、团结一致的人民军队来保卫新中国来之不易的建设成就!1963年8月1日凌晨,彻夜未眠的毛泽东挥毫写下了著名的《八连颂》:

好八连,天下传。为什么?意志坚。为人民,几十年。拒腐蚀,永不沾。因此叫,好八连。解放军,要学习。全军民,要自立。不怕压,不怕迫。不怕刀,不怕戟。不怕鬼,不怕魅。不怕帝,不怕贼。奇儿女,如松柏。上参天,傲霜雪。纪律好,如坚壁。军事好,如霹雳。政治好,称第一。思想好,能分析。分析好,大有益。益在哪?团结力。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其中“拒腐蚀,永不沾”寄托了毛泽东对全党全军务必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保持艰苦奋斗作风的殷切希望。

因为,熟读历史的毛泽东知道,中国历代王朝之所以衰亡,与统治集团自身腐败、不思进取有关,因此他对贪污腐败嫉恶如仇,对新中国成立初期刘青山、张子善等贪污分子痛心疾首,他曾经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共产党不是明朝的崇祯,我们决不会腐败到那种程度。不过,谁要搞腐败那一套,我毛泽东就割谁的脑袋!我毛泽东若是搞腐败,人民就割我毛泽东的脑袋!”这种“割脑袋”反腐败的态度,赢得了新中国的清正廉明。

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人们物质生活的不断改善,少数党员、领导干部开始放松作风建设那根弦,在权势、金钱、美色面前丢盔弃甲,贪污腐化,以权谋私,失职渎职,极大地败坏了党的形象。

一位老八连人曾经说过:“为什么新形势下我们一些领导干部,在金钱、权力和美色面前把握不住自己,经不起诱惑,给我们党和部队抹黑?归根结底,还是没有保持过去优良的作风,没有把共产党人艰苦奋斗、谦虚谨慎的精神传承下来。今天读来,《八连颂》依然具有警醒作用,依然值得学习。”

好传统永不丢

直到今天,走进八连连队里,随便哪个战士都能够背诵这128个字的《八连颂》。而诗中的“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更是成为一代代八连战士的座右铭。

在上海人的心目中,八连就是“为人民”的代名词。八连战士几十年如一日到南京路上的便民服务是上海人最难忘的记忆。

1982年,八连驻守南京路的任务被正式交给武警部队,八连驻地也从南京路上搬了出来,但从那年开始,好八连坚持每月的10日、20日都到南京路上为老百姓义务补鞋、理发、磨刀、量血压、称体重等。

每月10日和20日,不管风霜雨雪,在南京路步行街,八连官兵为民服务从不缺席。战士手中补鞋机的嗒嗒声,磨刀石的唰唰声,理发推的嚓嚓声,群众的啧啧赞叹声,合奏出一曲曲军民鱼水情的动人乐章。

通常,在每次服务日,八连战士走上南京路的时候,等待服务的市民队伍就已经排开了。直到服务时间结束,排队的市民依然没有减少的趋势,实在做不完了,战士们就展开一个大袋子,让后面排队修鞋的人把鞋子放进来,再约好下一个服务日过来取。

来自法国的游客里凯在南京路上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执意让八连战士为他理了个短发。望着镜子里面的新面貌,里凯兴奋地用结结巴巴的汉语说:“这是中国士兵剪出来的,美!”

现在,八连的木工箱、补鞋箱、理发箱已传到近40代……

不仅如此,八连勤俭节约的光荣传统60多年一直也没有改变过。

从20世纪60年代初 “闪光的一分钱”的故事, 到后来的节约一滴水、一分钱、一度电、一粒米、一寸布,在八连被凝聚成一种岁月所不能磨损的精神,仍然流淌在战士的血脉里。为了节约一粒米,炊事班每天淘米时,都在米箩下放个大盆,将漏下的碎米捞出来。为了节约一滴水,炊事班用淘米水洗一遍菜,再用清水冲一次。早上蒸馒头的水从不倒掉,留着洗碗。为了节约一两煤,他们发明了“五个一”——一个小铁桶,能少装点就少装点;一杆小秤,每天烧多少都称一称;一把小锹,一点一点向灶膛里把煤撒得更均匀些;一个小筛,从煤渣里把没烧完的黑渣子拣出来;一个小登记本,天天登记烧了多少。

大学生许方勇从军校毕业后分到八连,全班战士做“丢手绢”游戏,几圈玩下来,手绢很脏,还撕破一个口子。游戏一结束,他就把手绢扔了。第二天,一名战士把这块手绢放到了他的床头,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方方正正,撕破处也已经补好了,手绢下面压着一张字条:“请收下连队的传统。”

至今,每当新兵下连,都要先参观连史陈列室,观看《霓虹灯下的哨兵》,接受一套八连传统故事集。每逢老兵退伍,都要到“为民服务点”进行新老交接。

一次由防晒霜引发的讨论

今天,当你走进“好八连”驻地时,你或许会疑惑:连队里洗衣机、烘干机、电熨斗一应俱全,大屏幕平板电视、家庭影院、现代化的多功能健身房、拥有近50台计算机的电脑教室,每间宿舍都配有电视、战士们的食堂安装着空调……这还是以勤俭节约持家,“一件衣服穿九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好八连”吗?

不过,你若再仔细观察连部,一个个发现则让你倍感安心:食堂的墙壁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警句被悬挂在醒目位置;IC卡电话亭边,“长话短说,请珍惜分分秒秒”的提示语历历在目;电脑打印机旁,贴着“每人节约一张纸,希望小学的学生就多个练习本”的字条;洗漱间里,“水是生命之源”的字样就在水龙头上方……在驻地里,这样的提示语有20多条,它们时时提醒着每一个人:这里就是“好八连”。

“创新才是最好的继承。” “好八连”原指导员黄森曾这么说过。“取消过时的、改进欠妥的、保留适用的”一直是八连几十年来不变的原则。

当时间进入到21世纪,一些八连人曾经引以为豪的老传统和时代之间摩擦出了并不和谐的音符。

想评上先进,津贴费存款不少于80%,是八连执行多年的硬规定。为此,许多战士平时几乎不敢用钱,甚至有四位战士让家里寄钱来存入“小银行”。

有个战士出外执行公务,半路上饿了,到麦当劳吃了个汉堡,回到连队受到了几个老同志的批评,战士觉得很委屈。等等。直到一瓶防晒霜引发一场关于传统与创新的大讨论——

2000年5月间,有老战士来向指导员报告:有战士在训练前抹防晒霜!“八连练兵从来都是‘掉皮掉肉不掉队,如今居然用护肤品,这岂不是要把艰苦奋斗的本色给抹掉了?”这个老战士质问道,“这种思想长毛的表现,得好好管管!”

当时的八连指导员公举东马上在连队开展了一次主题是“如何正确对待连队传统”的大讨论,时间持续了一个半月。

经过讨论,战士们就提出的27个问题取得了共识:

“小银行”该不该存在?提倡勤俭节约,是应该的,但是要摆脱形式主义,可以自由取款。存款多少与评先进彻底脱钩。

饭前、睡前搞小练兵,曾是八连引以为豪的练兵法,要不要坚持?这种训练办法不科学,取消。

外出办事赶时间,能否打的、坐空调车?坐空调车允许,但不提倡。没有特殊急事,就不许打的。

到南京路补鞋与刺激消费有矛盾吗?不矛盾!补鞋服务至今受人欢迎,说明它仍有价值。

……

一个个变化,悄然出现在八连官兵的生活中。过去的节约每分钱、每粒米、每滴水、每张纸和每度电这“五个一”,发展成了新世纪的“五个一点”:日常消费花一点、文化学习用一点、孝敬父母寄一点、希望工程捐一点以及自己备用存一点。

“艰苦奋斗不是为吃苦而吃苦,而是一个为过上好日子不断吃苦奋斗的过程。”黄森于是说。

永远在“赶考”路上

从毛泽东写下《八连颂》,到邓小平题词“一贯保持光荣传统的、保证走向共产主义的、集体的标兵——‘南京路上好八连万岁!”到江泽民“学习好八连优良传统和作风,推进现代化、正规化革命军队建设”,再到2013年3月11日,国家主席习近平握着八连代表闫永祥的手说:“‘南京路上好八连可是我军的一面旗帜啊!”这些,让“好八连”战士感到至高无上荣誉的同时,也深感责任的重大,因为旗帜不是一天树立起来的。

60多年来,为始终不渝坚守人民军队性质,坚守革命军人本色,坚守勤俭节约的光荣传统,做到“为人民,几十年。拒腐蚀,永不沾”, “好八连”官兵在“赶考”路上砥砺前行,坚持一手抓思想纪律作风建设,一手抓军事业务训练。

纪律作风建设是部队的生命线。在八连,战士们时时刻刻都牢记这一点。

在八连连部,每一块叠得方方正正、如同刀削的被子,每一排方向一致、线条一致的脸盆、缸子、毛巾,每一件擦得锃亮的武器装备,都在无声地体现着这支英雄连队铁一般的纪律。

一个久远的故事,至今还珍藏在国人的记忆中。1949年5月25日清晨,隆隆的炮声已经远去,早起的上海人推开房门,惊讶地看到,在薄雾之中,狭窄的街道两旁睡满了前一夜入城的官兵,一个挨一个。陈毅元帅曾经豪迈地说,这是第三野战军带给上海人民的最好礼物。

如今,同样的一幕,一次次地出现在人们面前。每次参加重大工程建设,八连战士总是尽量不住安排的宾馆,而是搭帐篷、打地铺。

有人说,这样苦着自己,有必要吗?而八连战士说,从个人的角度,不扰民,是解放军应有的素质。从集体的角度,这是连队的纪律,一定要遵守。

军事训练常抓不懈。“好八连”第20任连长张道广曾回忆说:“连队每天要进行两个多小时的体能训练,六七个小时的军事科目训练,光射击这一项就要练速射、精度射、手枪射击、轻机枪射击和狙击步枪射击等好几种,我们连在全团的各种比武中成绩都很不错。”

那时,八连连队位处市中心(今上海市愚园路753号),寸土寸金,整个训练场只有篮球场那么大。“三亩地内两幢房,愁的就是训练场”。

可是八连有办法:射击训练展不开,连里几次测量、设计,按比例缩小靶子练瞄准;没有400米障碍训练场,就分段设障来训练;5公里武装越野无法进行,就搞越野折返跑……在连队里实在无法开展的项目,就到野外驻训。驻训时,他们有车不坐,坚持徒步行军几十里。

在苦练军事本领的同时,好八连官兵还与时俱进,努力塑造学习型连队、知识型军人、奋斗型人才,根据战士的实际情况,制定学习目标。并在新时期成功转型,从霓虹灯下的哨兵变身为新形势下的特种尖兵,成为了上海的都市卫士。APEC会议时,八连负责的是各国领导人的最高级别安全警戒;世博会期间,八连担负着要求最严、环境条件最艰苦地段的安检执勤任务……

如今,反映“好八连”事迹的课文,被收入小学生德育教材; “好八连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好事,也让我们为好八连做件好事!”2012年8月,由上海市社会各界捐资修建的“南京路上好八连”大型雕塑在南京路落成,被媒体誉为“大上海的精神名片”;2013年3月,由上海市社会各界援建的“南京路上好八连”事迹展览馆在宝山区建成开放,八连官兵人人争当讲解员,宣传行军锅、针线包、工具箱及其背后的故事,成了八连官兵的自觉行动。

一个连队融入一座城市,传承艰苦奋斗,拒腐蚀、永不沾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精神60余载。从农村到城市,从战场到“十里洋场”,八连官兵时刻牢记“两个务必”,身居闹市,一尘不染。他们永远是我们军队、我们国家的一面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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