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傅增湘旧藏《摩墨亭墨考》及跋文

2015-12-19 11:52畅远恒
卷宗 2015年11期

摘 要:傅增湘旧藏古籍善本在山西博物院院藏古籍中地位突出,而且十分珍贵,这部分藏书大多装帧精良,然只有少量藏书书前附有傅增湘亲笔跋文。本文论述的抄本《摩墨亭墨考》可以说是这批藏书中的典型之作。因为跋文对于鉴定古籍版本及藏书流传有着重要的作用,因此笔者通过对书中钤印的整理考证该书的递藏关系、通过对傅增湘两篇亲笔跋文的研读,考释出该书的成书缘由、作者的时代背景,以及通过考证实现的该书原序完整呈现。最后还通过与其它版本的对比,引发新的思考和问题。

关键词:傅增湘;摩墨亭墨考;颜崇椝

《摩墨亭墨考》是清代颜崇椝所著的关于墨的制法、产地、及谱录的一部著作,该著作自问世以来,从未刊刻,目前留存于世的均为抄本。我所论述的这部《摩墨亭墨考》为民国藏书家傅增湘先生旧藏,清抄本,分上下兩册,线装,现藏于山西博物院。

此书保存状态完好,品相俱佳。翻过封皮,有傅增湘黑白画像一副,上题:“藏园先生七十岁小像”。次为傅增湘先生手跋两篇,接着为抄本正文。抄本所用纸张无格,毛笔楷书,字如豆大,书写工整。跋文用纸为半页十一行的蓝格纸,书写精美并有朱笔圈点。

1 关于《摩墨亭墨考》的相关着录。

1、《藏园群书经眼录》中的着录。《经眼录》着录为“靡墨亭墨考不分卷,未刊稿本”,书中正文则题“摩墨亭墨考”。

2、《贩书偶记续编》中的着录。“残本摩墨亭墨考无卷数,清曲阜孔崇椝编,底稿本,仅有下册,第一叶次行题‘墨品中‘金、元、明、国朝、外国附”。“孔崇椝”为错误着录。

3、《中国古籍总目》中的着录。“摩墨亭墨考一卷,清颜崇椝撰,清抄本(傅增湘跋),山西文物局藏”。

4、《山西文献总目提要》中的着录。“摩墨亭墨考,清颜崇椝撰,该书前有傅增湘之跋,录《题记》中。”

这几条着录数据中,第三条说的就是山西博物院所藏的这部,而且笔者认为这一条着录的也最为准确,至于为什么定为抄本而不是稿本,文章第三部分会做详细阐述。

2 关于书中钤印考证的递藏关系。

正文及跋文的开头与结尾处有钤印多枚,如“佩德斋珍藏印”、“江安傅氏藏园鉴定书籍之记”、“企驎轩”、“傅增湘”、“沅叔”、“佩德斋”、“增”、“湘”、“双鉴楼珍藏印”、“晋生心赏”、“忠谟读书”、“絅伯读过”。

其中,“佩德斋珍藏印”、“江安傅氏藏园鉴定书籍之记”、“企驎轩”、“傅增湘”、“沅叔”、“佩德斋”、“增”、“湘”、“双鉴楼珍藏印”为傅增湘藏书印。傅增湘,字沅叔,别署双鉴楼主人、藏园居士、藏园老人等,四川泸州江安人。是近代著名的教育家、藏书家、版本目录学家、考古学家。曾任民国教育总长、故宫博物院图书馆馆长。是晚清以来继陆心源皕宋楼、丁丙八千卷楼、杨氏海源阁、瞿氏铁琴铜剑楼之后的又一大家。他无论是在藏书、校书方面,还是目录学、版本学方面,堪称一代宗主。一本藏书,钤有傅增湘如此多的藏书印,也可见他喜爱和重视的程度。

“忠谟读书”、“晋生心赏”两枚钤印是傅增湘的儿子傅忠谟的藏书印,傅忠谟,字晋生,他应该是傅增湘最为器重和喜爱的儿子,曾随其父学习版本目录学,协助编成《双鉴楼善本书目》,自编有《藏园校画录》、《百宋编》等。

“絅伯读过”这枚钤印比较特别,它是民国时期的藏墨名家张絅伯的钤印。民国开始,张子高、张絅伯、叶恭绰、尹润生和周绍良等人相继藏墨,所获丰厚。前四位还一起出版《四家藏墨图录》一书,是一本重要的墨学图谱。既然是“读过”,也正说明,这本《摩墨亭》一直为傅家藏书。因为钻研墨品,张絅伯曾向傅家借阅过此书,在后面要介绍的周绍良所藏抄本《摩墨亭墨考》一书中,竟也有“絅伯读过”这枚钤印。

3 关于书中傅增湘跋文的阐述

傅增湘先生藏书有一大特点,就是为比较珍贵和重视的善本手写跋文,然后重新装订成册,跋文订在正文之前,有时还会附上肖像小画。他的跋文通常会对藏书的版本源流、内容梗概、作者背景以及藏书经过做出介绍,一方面见证到先生治学的严谨,另一方面,他的跋文为研究藏书提供了重要的版本鉴定依据。此抄本《摩墨亭墨考》十分典型,以下着重分析两篇跋文。

1、跋文一:“此书题曲阜颜崇架衡甫编,旧写本,二册,不分卷,前后亦无序跋。首墨法,汇集古今载籍所记制墨之方,与时地工艺之宜,上白《西京杂记》,下讫于明清之际,如《物理小识》、《帝京景物略》,凡涉及造墨,咸加甄录。其晁氏《墨经》、《墨法集要》,皆全部收入,可云赅备无遗矣。次墨记,分上、中、下三编,上述墨之故事,中述产墨之名区,下述墨之异闻。其取材则自子、史古书,旁逮佛书、小说,皆在所采,《香祖笔记》、《池北偶谈》亦录取一二。次墨谱,则聚古来言墨之书,自颜黄门之《鹿纸笔墨疏》至宋牧仲之《漫堂墨品》,凡二十四种,略加解题,或录其序跋,以供考索。末为别录,纂辑名家论墨之文,问对、传记、论、赞、铭、赋之属,及咏墨之诗,各体咸备。惟搜采似有星漏,次叙不尽秩然,大抵未完之稿也。”跋文至此,充分介绍了文章的体例和内容梗概。接着又说“余获此帙于厂肆已十有余年,沈搁箧底,久未披寻,昨冬以擎考墨品,思及此书,乃检出重装,析为二册。观其编次有法,征引翔实,知出名人之手,惟崇椝仕历,莫由考见,因驰书历下,询之赵君东甫,乃从邑志中得其小传,录以相示,且云:‘此书未闻有刻本,并其书名乡人亦不能举,盖其亡逸固已久矣。爰撮其大要,着之于篇。而于君之行实, 亦略举梗概,以告后来。异时东鲁人士,征文考献,有志于乡贤遗著者,余将举此而奉之,使露钞雪纂之勤,不致随水火虫鱼以俱尽,庶守先待后之志,籍以少偿,此区区着录之微意也。癸未上巳后日,藏园记。”

傅增湘在《经眼录》中对该书的着录为“未刊稿本”,而跋文中则写的是“旧写本”。这大概是在那个时代比较界定不清的两个概念。而在今天的古籍鉴定和着录中,两者是有着严格区别的。稿本是指已经写定尚未刊印的书稿。其中,由作者亲笔书写的为手稿本,由书手抄写又经著者修改校定的为清稿本。而写本则指成书时按照手写形式流传的古籍,由于其既不是刻本、活字本,也不是稿本或依据其它版本录写的抄本,所以称之为写本。那么《摩墨亭墨考》到底是稿本还是写本?这个问题在傅增湘的跋文中没有并明确说明,如果是后人传抄之作呢,这个目前还没有依据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所以我觉得“稿本”这个着录还是有待商榷。所以我选择更为保守的着录,清抄本。民国《续修曲阜县志》卷五人物志云:“颜崇椝,字运生,号心斋,懋企子……手稿皆未授梓,多为人取去,惟《种李园》、《摩墨亭》诗集为孔昭虔所藏,故得完好云。”颜崇椝的作品多未刊刻依旧无法完全佐证这部傅增湘所藏一定为稿本。由跋文可知,民国廿二年前后,傅增湘得《摩墨亭墨考》于厂肆。起初并未重视,是因为研究墨品才思及此书,而后重新厘定。所以也难免会有疏漏之嫌。而且还有一个细节,傅氏藏本的跋文题名为“靡墨亭”,而周绍良先生旧藏抄本及孙氏《贩书偶记续编》着录皆名“摩墨亭”,盖“靡”与“摩”乃通假字之故也。而且抄本正文所题也为“摩墨亭”。据《说文》“ 靡”通“摩”,作“摩擦”讲。前文引用民国《曲阜县志》,称颜氏著作名为“摩墨亭”,由此推论,《墨考》原书似应名为“ 摩墨亭墨考”,后人转抄而成“ 靡墨亭墨考”,从而书名异字。《藏园订补鄙亭知见传本书目》中著者名“ 崇榘”,当为“ 崇粱” 之误。

2、跋文二:“按崇椝之父名懋企,字幼民,牛运震《空山堂集》有颜懋企墓志言,懋企着有《隃糜考》,《曲阜县志》亦载之嗣检桂未谷《晚学集》有《颜氏墨考序》,略言,吾友颜运生才士也,穷居无聊,性独好墨。自潘、李以降,元之朱、戴,明之罗、邵、程、方诸家所造,兼综并收,无虑数百挺。运生为幼民先生嗣,先生着墨考未竟,运生博搜群书补其不备,年将半百,教授乡里,产既中落,遂寫其墨考而卖其墨云……据此以观,则运生此书实就其父《隃糜考》遗稿补辑而成。今稿本未载未谷序,其源流遂不着,适东甫贻书见告余,遂补录桂序于篇首,并志其颠末于前跋之尾,以志余之疏失焉。四月既望。沅叔书于企驎轩。”

上文为原跋文照录。从内容上看,这是对第一篇跋文的补充。因为在写第一篇跋文时,傅增湘显然是不知道他所藏的《摩墨亭墨考》本身是有序的。在第一篇跋文中开头便写“前后亦无序跋”,虽然紧随其后对于该书作者颜崇椝的略有介绍,也提及了《曲阜县志》,但也许并未发现桂未谷这一线索。“惟崇椝仕历,莫由考见,因驰书历下,询之赵君东甫,乃从邑志中得其小传,录以相示,且云:‘此书未闻有刻本,并其书名乡人亦不能举,盖其亡逸固已久矣。”由此可以看出,对于该书作者颜崇椝的资料并不是很好找,傅增湘是通过询问赵东甫,才从邑志中找到其小传的。所以看出,第二篇跋文是对第一篇跋文的递进和补充,因为找到了该书的原序这一重大发现。于是傅增湘第二篇跋文对桂未谷《晚学集》(卷七)大段引用,其实这正是《摩墨亭墨考》的序。文中还写道“日不去手,夜与同卧,出必自随。延客张具,与杯盘相问杂者皆是物也。其或啾然以思,慨然以叹,病疾风雨之不愈,惟弄墨则释焉。是岂无他志念者,特寄其才于墨耳。”“遂写其《墨考》而卖其墨,凡如丸、如螺、如笏、如饼者俱付之虚无梦幻。烟云过眼,何以堪耶! 然孟叔达破甑不顾,见知于郭林宗,况《墨考》已裒然成书,运生之墨固常在也。才不虚生,业贵有终,两无负已。”加上这一段,桂未谷《晚学集》卷七中的《颜氏墨考序》便完整呈现了。读序文而知,《墨考》原为颜父所作,颜崇椝继成完书。乾隆三十九年刻本《曲阜县志》( 潘相等纂修) 有《颜懋企传》,言其:“ 作《隃糜考》、《端石考》、《古印考》、《图绘考》。”,以及跋文中的“牛运震《空山堂集》有颜懋企墓志言,懋企着有《隃糜考》”亦印证了桂氏序文中所提颜父作《墨考》之说。而桂未谷这个人正是作者颜崇椝的同乡好友,亦是一位清代杰出学者、著名的文字学家、书法家、篆刻家。擅金石考据,篆刻、书法雅负盛名。

4 关于其它版本的情况

关于《摩墨亭墨考》其它版本的情况,目前可以检索到的是的是周绍良《墨考》抄本。抄本钤有“絅伯曾观”、“絅伯读过”、“周绍良”、“周绍良曾读过”诸印。首页有张纲伯过录张颐辛巳( 1941年)跋语及按语,正文间有纲伯先生亲笔校注,聊白先生跋语。书首题“墨志中”,下注“金、元、明、国朝、外国附”,署名“ 曲阜颜崇架衡甫编”。而且周绍良藏本于孙殿起《贩书偶记续编》中所著录的“第一叶次行题‘墨品中‘金、元、明、国朝、外国附”完全一致。这大概也可以看出,傅增湘所藏与孙殿起所藏是内容体例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墨考》。那么两者是否为同一部书的两部分,这将有待于进一步的探索。

参考文献

①《藏园群书经眼录》 傅增湘着 中华书局

②《贩书偶记续编》 (清)孙殿起录 上海古籍出版社

③《中国古籍总目》 中国古籍总目编纂委员会 上海古籍出版社

④《山西文献总目提要》 刘纬毅主编 山西人民出版社

⑤《曲阜县志》 (清)潘相纂修 清乾隆三十九年刻本

作者简介

畅远恒(1982-),女,山西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