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业协会出台设计收费体系合情合理——访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董事长朱小地

行业协会出台设计收费体系合情合理
——访北京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董事长朱小地

建筑设计管理：您认为当前建筑设计服务收费的定价权在谁那里？

朱小地：我们都知道2015年之前建筑设计行业一直在用“02版收费标准”，因为是官方发布的，所以可以理解为是官方认为建筑设计收费应由政府定价。但由于市场的无序竞争，这个定价并没有被有效的执行，例如北京院承接的一些像国家美术馆这类国际招标项目，国外事务所的方案设计费是我们施工图设计费的4~5倍，虽然北京院前期也做了大量的工作，却没有拿到相应比例的服务费用。

近十几年来，由于设计低收费，导致中国大多数建筑师都处于赶项目的状态，往往一个建筑师同时承接几个甚至十几个项目，项目设计相互交替进行。建筑师在买方市场状态下无法跟业主谈定价权，因为业主可能倾尽毕生精力只做一个项目，而建筑师却同时在做多个项目，所以双方不对等，不对等的一方是不可能有定价权的。

建筑设计行业是一个服务型行业，建筑设计服务是一种市场行为，因此定价权应该在市场。无论定价是30元还是200元，都应该由市场来决定，当建筑师与业主在思想上合拍，价钱就不是主要问题。

建筑设计管理：您是怎样看待“设计收费10年不涨”的问题？

朱小地：这个现象肯定是不合理的，从“02版收费标准”到现在，已经历了13年的变化，社会经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人力成本、房价到生活成本都已成数倍增长。例如，北京院1998年设计住宅收费是40多元/m2，但是到现在很多住宅项目收费还不到这个价格。设计费不升反降、低价竞争阻碍设计创新和行业健康发展，劣币驱逐良币，没有形成“优质优价”的正确导向。

我认为一个好的建筑师应当随着从业时间和设计经验的增长，他的收费价格应该是稳步增长才对。比如以10年为界，应该不断总结、反思自己的设计思路，甚至推翻从前的理论，涅槃重生，登上一个更高的台阶。我相信这十几年来一定有一批建筑师是走着这样的一条路，他们的设计收费价格也应该相应是一条上升的曲线。

我总结了一个“3H理论”，“Hand”：用手做设计；“Head”：用头脑做设计；“Heart”：用心做设计。建筑师可以对照这个标准给自己定位，当本该用“心”做的项目却用“手”做了，本该用“心”做的项目用“头脑”做了，业主一定给不了高价。行业发展这10年以来大多数建筑师处于这个状态中，因此“设计收费10年不涨”这个怪圈建筑师本身也应自我反省。

建筑设计管理：您认为怎样的设计服务收费是合理的？

朱小地：刚才谈到了，既然30~200元各种收费都存在，这就说明全国设计收费用一个统一的标准是不合理的。

首先建筑设计不仅是技术服务，也是一门艺术，给艺术品定一个统一的收费标准这不太可能。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国家废除“02版收费标准”是对的。

建筑设计是个大的行业，从业人员几十万，企业几千家，不是所有的从业人员都是大师、艺术家。既然是行业就理应有一个相对合理的行业“收费体系”。我说的是“收费体系”而非“收费标准”，这种体系应当有一个相对科学的分区和采样。比如“北、上、广、深”作为一类地区，这类地区的大型设计院、名人工作室、民营事务所的平均收费是多少，总的平均值是多少，这些数据都可以作为参考。全国可以按区域划分，按照不同区域分别给出相应的收费参考。由于全国各地区的参考值不同，那么收费的价格必然会形成一个较长的线，在这条线上各种价格都应该有合理的存在。

建筑设计管理：方案设计与施工图设计是不是应该有不同的收费体系？

朱小地：我认为是这样的。方案设计更多是艺术的范畴，是创意的范畴。艺术品的价格要看买方的认可度，就像艺术品拍卖，买方认可度高价格就高。因此，方案设计的收费用标准来衡量是不合理的，应该参考当时、当地同类型作品的价格来定价。施工图设计更多是技术的范畴，可以有相对固定的收费参考体系，比如：一般性住宅、商业住宅、商业公寓，可以明确的区分开。

不同的收费体系也有利于设计资源的合理分配。比如在离京城很远的三线城市做大型公建项目，北京院可以只做方案，施工图可以找当地最好的团队来做。这样业主方总的设计费用可以降低一些，对北京院来说也减少差旅费、时间等综合成本，可以集中力量做好创作。

建筑设计管理：国外的建筑设计服务收费有哪些可以借鉴的地方？

朱小地：据我所知国际上通行的做法是行业协会来制定建筑设计收费价格体系。国外有的建筑师事务所的设计收费最高能收到工程总投资额的17%，一般收费在10%左右，少一点的在7%~ 8%，即使最低收费比例也比国内要高很多，国内的标准也就在2%左右，有些甚至都收不到。举一个鲜活的案例：和我们北京院合作设计国家美术馆的国外建筑师让·努尔有一次问我，北京院2014年的设计收费总额是多少，我当时很有底气的说大约16亿左右。他拿出一个模型对我说，这是他在迪拜的一个项目，设计收费是7 500万欧元左右（按当时的汇率计算，约合7亿多人民币）。是什么导致如此巨大的收费差距呢？我认为跟行业管理有直接关系。

在国际上，建筑师与业主是代理关系，建筑师在工程建设过程中起主导作用。业主根据建设需求委托建筑师帮助其策划、设计、招标选择施工单位、选择材料、设备、控制工程和造价，直到工程最终验收完成。建筑师不但承担建筑策划责任，承担成本控制，同时也需提供业主满意的建筑产品，如达不到目标，建筑师还要承担相应的经济责任和市场声誉损失。

但是在国内，建筑师与业主是雇佣关系，建筑师在工程建设过程中只负责部分建筑设计任务，不起主导作用。原因是政府分段监管，导致建筑设计行业分解成多个行业，如发改委系统的前期咨询行业、规划行业、建筑设计行业、造价咨询行业、建设监理行业，以及施工图审查行业。原本是一个责任主体，却分解成多个责任主体，大家分别负责，但谁又都不能负全面责任。建筑师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主导权，也没有相应的社会地位。在国外，建筑师颇受众人尊重，甚至死后是可以埋在教堂的。中国建筑师的地位何在？令人寒心！行业管理必须改革！

建筑设计管理：新常态下建筑设计行业竞争态势和收费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朱小地：新常态是建筑设计行业重新洗牌的外在驱动力，是市场决定设计资源合理分配的一剂良药。行业竞争在最近一段时期内肯定会是越来越激烈，退出、被兼并、上市、转型都会发生，这是一个不稳定的碰撞过程。企业都在寻求自己的出路，寻找自己在市场中的定位，等碰撞趋于平稳，相信竞争会进入有序、良性的发展状态。

到那个阶段，方案创作和施工图设计会在各自的圈内形成不同等级的设计团队，“优质优价”的收费体系也会逐步成型。但是这个过程可能较长，市场恶性竞争会不断加剧，设计质量可想而知，因此市场监管和行业自律都是不可缺少的。

建筑设计管理：您个人主创的项目是怎么对外收费的？

朱小地：我做项目一般包括规划、景观、建筑方案、施工图、室内设计，做项目整体的设计。大的项目设计收费可以收到750元/m2左右，小的项目设计收费可以收到2 000元/m2左右。这相对于国内来说是一个很高的价格，但正由于优质，才有了优价。虽然我在管理的工作岗位上，但做设计是发自我内心的喜好，如果业主只让我做其中一部分，一般情况我是不接的，我认为那是对业主、对项目的不负责。

建筑设计管理：您怎么看待行业协会编制的《建筑设计服务计费指导》？

朱小地：行业协会是由商业企业组织而成，行业协会即为商会，商会站出来维护市场竞争秩序和其成员利益理所当然。既然政府主管部门把设计收费交给市场，那由行业协会自我管理、编制这个收费指导是合情合理的事。

衡量一个建筑师、一个企业是否向好的方向发展，不是看做过的项目数量、总产值、人均产值，而是看他的设计收费水平在一段时期以内的曲线走势。

行业协会应该树立正确的价值体系，不能简单地按照一个总产值排名来衡量企业的优劣。“做大”并不是设计企业追求的唯一目标，我认为一个好的创意型设计企业的规模在200人左右最理想，后期施工图可以找专业的团队来合作。

“优质优价”是行业协会所要倡导的正确收费体系，希望《建筑设计服务计费指导》的出台，能遏制低价扰乱市场现象，逐步规范行业的收费体系。

10.3969/j.issn.1673-1093.2015.08.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