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湖湘女性文学的三种文化资源

2016-01-08 09:59王叶青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6年1期
关键词:湖湘女作家湖南

王叶青

摘 要:湖湘女性文学特指20世纪以来在湖湘文化熏陶下的湘籍女作家的文学创作。20世纪以来,湖湘女性文学是一条璀璨的文学星河,它的繁荣,与所处的特定的历史背景和时代背景中各个文化因素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它始终处于社会思潮和文化思潮的不断交流之中,正是在西方文化、湖湘文化、性别文化的交融与浸润中丰富自身,最终形成属于自己、同时也属于整个民族的独特个性。

★基金项目:本论文是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项目《湖湘女性文学的文化内涵研究》 阶段性成果。 项目编号为12c0735

湖湘女性文学特指20世纪以来在湖湘文化熏陶下的湘籍女作家的文学创作。湘籍女作家特指童年至青少年时期在湖南度过,受湖湘文化熏陶成长起来的女作家。因为童年及青少年时期是一个人的价值理念、思维模式和文化品位基本定型的时期,这一时期她所归属的某种区域的、民族的文化正潜移默化地慢慢影响并铸就了她在价值取向、心理结构和书写品味等方面的特色,使她逐渐形成与该区域、民族文化同行同构的心理定势。

二十世纪以来,湖湘女性文学是一条璀璨的文学星河。世纪之初,与湖南渊源颇深的女诗人秋瑾在《中国女报》第2期上发表《勉女权歌》,至此,两千多年蜷伏于历史地心的缄默女性被挤出地表。从提倡“人道主义”、“个性解放”的五四时期至今,具有深厚湖湘文化底蕴的湖南为中国文学贡献了一代又一代女作家,她们是“纤笔一枝谁与似”的丁玲、“幽灵塔”里的反抗女神白薇、蜚声中内外的文学女兵谢冰莹、高唱青春之歌的杨沫、书写女性生命文化的叶梦、中国文坛的奇异之花残雪……湖湘女性文学始终以独特的风姿魏然屹立在中国文学之林。

湖湘女性文学的繁荣,与它所处的特定的历史背景和时代背景中各个文化因素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正如学者凌云岚所指出:“文学研究不是孤立地研究文学的发生发展史,而是将文学放在大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下进行研究。”[1]湖湘女性文学正是经历了一代又一代湖湘女作家的筚路蓝缕、辛勤耕耘,在本土文化、性别文化和中西文化的碰撞和交融中,吐故纳新、与时俱进、奔突向前。

一、西方文化资源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在现代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过程中,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愈来愈扩大,“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性的文学。”[3]这两位伟人为我们揭示了20世纪世界文学发展的必然。

20世纪湖湘女性文学在中西文化交汇方面出现了两次高峰,一是“五四”时期,二是20世纪80、90年代。

五四时期,湖南的新文化运动比北京、上海等地要稍晚一点,但影响力日见强大,成为全国最有成绩、最有实效的省份。湖南较早地出现共产主义小组,随之而来的,是学堂、学会的兴起,报纸、刊物的涌现,新文化新思想的传播,新式知识分子群体的形成。朱水涌指出,“在中国现代文学的诞生及其发展过程中,西方文学无疑产生了广泛、持久和愈来愈渗入的影响。”[4]随着湖南报刊对译介外国文学方面的重视,各种外国文艺思潮都输入进来,向西方文学学习成为湖南文坛的历史性趋势。长沙《大公报》创刊于1915年9月,是当时湖南最有影响力的报纸,五四前后,《大公报》文艺副刊刊登了大量的外国小说译作,而且将这些译作放在题作“现世思想”、“现代思想”、“新思想”的副刊中。这诚如茅盾所说,是“用文艺来鼓吹新思想”。这些译作在体裁方面,既有小说也有少量诗歌、戏剧和散文。就国别而言,有俄国、法国、英国、德国、丹麦等欧洲作家的作品,也有美国、日本、印度等国作家的作品。从创作方法来看,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自然主义的作品,还有现代主义的作品。另外,长沙《大公报》、《文学周刊》、《潇湘绿波》还发表过好些介绍外国文艺思潮、评介外国作家作品的文章。1921年6月底至8月中,长沙《大公报》连载了德国席勒的多幕诗剧《威廉铁儿》,并特别提醒读者:“本栏从今日起,登载黎明君译德文豪席勒所著之《威廉铁儿》剧本,请阅者注意。”同时,它又连续刊登了契诃夫的六篇小说,可见其对译介外国文学的重视。

另一方面,为了向西方学习,造就和培养学贯中西的人才,湖南当局自1898年起开始向日本派遣留学生,私费生也跟踪而去。1904年,全国留日学生三千余人,而湖南竟有八百余人之多,远远高于其他省份,开大规模女子留学日本的先风。另据谢长法统计,1906年—1911年留日女学生共计有一百零六人,湖南籍女生有十三人,占12.26%。[5]湖南的多位女作家如白薇、谢冰莹等都有过出国留学的经历。这种留学经历使她们更直接地接触到外国文学,并在外国文学的影响下进行创作。

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西文学又发生了更大规模的碰撞和交汇,多种文学力量在中国纠葛成一团,展开了激烈的冲突。80年代中后期,中国文学在全方位地接纳着西方20世纪涌现出来的各种文学流派。意识流、荒诞派、新小说、魔幻现实主义、乔伊斯、卡夫卡、福克纳、海明威、博尔赫斯、米兰昆德拉……凡是20世纪西方杰出的作家和有影响的文学流派,都在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程度的渗入中国小说界,启悟着中国不同作家群体的创作,文学湘军也在这股潮流中异军突起,走向辉煌。

在这样的背景下,西方文化资源不可避免地对湖湘女性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湖湘女作家大多学贯中西、融汇百家,西方的各种文学流派、文学思潮都在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程度地启悟着她们的创作,使她们在创作理念和创作风格上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影响。

二、湖湘文化资源

“地域文化是当地历史的见证,蕴含着当地民众特有的精神价值、思维方式、想象力和文化意识,体现着不同区域民众的生命力和创造力。”[6]湖南的灵山秀水孕育了一种生动活泼、丰富多彩的地域文化,即多姿多彩、富于变化和情调、洋溢着生命气息的湖湘文化。

源远流长的湖湘文化,是中华传统文化中的—个独具特色的组成部分。它的精神内核包涵两个方面,一是以楚文化为代表的浪漫主义,一是以近世湖湘文化为代表的经世致用,是浪漫主义与经世致用的矛盾的混合体。湖湘文化中的浪漫主义可以回溯到楚文化,以屈原《离骚》、《楚辞》为代表的楚文化以其丰富华美的艺术语言,荡人心魄的艺术激情,奇诡艳丽的艺术境界,展示出了楚人长于想象的艺术创作特色,成为了中国浪漫主义的最高代表。这种浪漫主义传统孕育了作家们多情善感的诗人气质、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和自由无羁的艺术想象力。经世致用传统为近代王夫之、魏源、曾国藩、谭嗣同等人所提倡,他们所提倡的社会责任意识、政治功利意识和桀骜莽勇的性格,有助于作家形成独立思考、直面现实的态度,积极进取的精神和敢为天下先的艺术家勇气。

严家炎在《20世纪中国文学与区域文化丛书·总序》中谈到:20世纪中国新文学是在西方近代文学的启迪下兴起的。但就具体作家而言,往往同时也接受着包括区域文化在内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有时是潜移默化的濡染,有时则是自觉的追求。鲁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言中谈到乡土文学,也曾赞扬过“湘中的作家”作品里“蓬勃着楚人的敏感和热情。”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域文化对文学的影响是非常明显而巨大的。这种影响,不但表现在文学作品的外在形态如内容、语言、表现形式等,使其呈现出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而且更深刻地表现在对作家的气质性格、思维方式、审美情趣乃至整个精神人格的潜移默化的熏陶濡染中。我们在丁玲、谢冰莹的政治书写、叶梦、残雪的巫性叙事中,我们可以看到湘楚文化血液里的浪漫风韵,还可以看到经世致用学风中的现实视野、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和博采众家的开放精神。湖湘文化的精神内核根植在她们的血脉之中,深深地影响了她们的生命观、世界观和文学观,成为她们表述生命、书写人生的一种特色表述,这也形成了20世纪湖南女性文学独特的文化个性和品格。

三、性别文化资源

谈女性文学与文化,离不开性别文化资源。“人类文化是有性别属性的。”[7]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女性地位最高的时代,即母系社会。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女性逐渐从“母权”的宝座上跌落下来,沦为了男性社会的附庸,其在人类物质生存和精神生活中产生的深刻影响被覆盖、被遮蔽。传统的男权文化是以男性的意志为主导,因而很难完整地体现女性作为人的文化存在与创造,在男权文化中,女性时而被扭曲,时而被神化,时而被妖化,作为人的主体意识是失落的,这不仅表明了女性被奴役和受歧视的状况,同时也反映出人类文化的缺陷和不完善。所以,对女性文化的重建与确立,维护与发展意义是非常显明而重大的,是社会对女性这一群体人格和尊严的尊重,是对女性这一群体的生活方式、劳动价值和创造能力的全面肯定。

女性文化再次得以凸显要归因于近代启蒙运动的影响,女性迈出了从女人到人的第一步,逐渐改变自身在女性文化中的客体身份,确立其主体性,摆脱男性文化的束缚,沉默了几千年的女性文化开始逐渐浮出历史地表。1907年,被称为“潇湘三杰”之一的女诗人秋瑾《勉女权歌》在《中国女报》第2期发表,在中国女性文化史上是意义非凡的。秋瑾极力倡导妇女享有人身自由权,主张男女平等、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女子有受教育权以及参加革命的权利。她创办《白话报》、《中国女报》等报刊,致力于教育,帮助女性走上自立自强之路。秋瑾的创作与行动极大地鼓舞了像唐群英等第一批早期的湖南留日女学生,她们受西方文化中“男女平等”思想影响,为湖南的女性教育与女性解放做出了大量开创性的艰苦卓绝的工作,使湖南的妇女解放意识较早得以传播,并深深地影响了湖南的社会风气。她们的反叛意识、爱国意识、女性意识成为了一种非常珍贵的文化资源,成为丁玲、谢冰莹、白薇等湖南女作家反抗包办婚姻、走出家庭、寻求自己人生道路的文化土壤。

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女性主义运动第二次浪潮迅速传入国内,《第二性》、《女性的奥秘》、《一间自己的房间》、《女性主义文学理论》、《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等女性主义作品在国内陆续推出,为当代文学的女性书写提供了思想资源和理论依据,有利地推动了中国当代文学女性书写思潮。这次女性主义思想的传播是由女性自己启动、传播、运作起来,既着力批判男权中心思想,又特别突出肯定女性性别欲望、特征和性经验,因为文学的广泛传播而影响巨大。湖湘女作家叶梦、残雪也在这股女性主义思潮中脱颖而出,绽放出奇异之花。

论及湖湘女性文学的三种文化资源,目的是在中西文化交融的视野中,挖掘湖湘女性文学的文化取向、文化创造特征及审美品格,寻求一条具有湖湘本土言说色彩的女性文学与文化研究之路。湖湘女性文学作为湖湘女性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能从多个方面来反映湖湘女性文化的核心内容与变迁轨迹,它的发展也必将能丰富和促进女性文化的进步。

参考文献

[1] 凌云岚.五四前后湖南的文化氛围与新文学(第一版)[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8:6.

[2] 林喆.论传统文化在现代化中生存的可能性[J].云南社会科学,1988(4):64.

[3]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A]//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选读[C].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39.

[4] 朱水涌.比较视野下的中国现当代文学[M].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51.

[5]谢长法.清末的留日女学生[J].近代史研究,1995(2).

[6]陈少明.《齐物论》及其影响[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13-17.

[7]乔以钢.性别文化与文学研究[J].华夏文化论坛,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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