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胜大漠 情系金川
——忆方毅同志

2016-01-19 01:27
中国有色金属 2016年6期
关键词:金川矿山同志

编者按:

2016年2月26日,是敬爱的方毅同志诞辰100周年的日子,在这个日子里,再次勾起了金川人对方老深深的怀念之情。自1978年至1986年的9年时间里,先后担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国务委员、国家科委主任的方毅同志,八次亲临金川,带领国家科委、国家计委、冶金部、中国有色金属工业总公司以及甘肃省委省政府的负责同志,围绕金川矿产资源综合利用,研究组织跨行业、跨地区的大规模科技联合攻关,有力推动了金川镍基地的生产建设,使金川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毅同志离开我们了,我深深地怀念和感激他。

金川人都不会忘记:在金川生产建设面临危难的时候,是方老指点迷津,引导金川走上了依靠科技进步的发展轨道;是方老运筹帷幄,协调和组织全国50多个科研设计单位和大专院校的数百名专家学者,对金川的技术难题开展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上罕见的联合攻关。在方老的关怀和直接指导下,短短数年,金川就摆脱困境,走向辉煌,成为国内外闻名的镍都。

我担任金川有色金属公司经理后,有幸与方老相识而相知。他是我极为尊敬的领导,也是我的一位学识渊博的良师。在18年的相处中,我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的谆谆教诲是我宝贵的精神财富。

在改变金川落后面貌、振兴我国镍工业的艰难岁月里,方老高瞻远瞩的雄才大略,高屋建瓴的果敢气度,科学求实的工作作风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格魅力,至今历历在目。我把其中一些片断记录下来,以表达我对方老的敬重与纪念。

1978年,方毅同志受中央政治局和邓小平同志的委托,着手抓包头、攀枝花和金川三大资源综合利用基地。当年8月,方毅同志初下金川。那时,金川满目疮痍,井下灯光昏暗,巷道满是泥泞,巷壁扭曲变形;厂区的几个烟囱浓烟滚滚,二氧化硫四处弥漫,地面绿水横流,散状炉料遍地飞扬,每年损失上千吨金属。看到这幅景象,方老心里很不好受地说:“好好的这么个厂,建设了十几年,还没有正式投产就有点像要报废的样子。”当了解到镍的回收率不到55%、铜为42%、钴只有15%,而锇、铱、钌、铑的回收率仅有1%~3%时,方老十分惋惜。他说,金川公司浪费很大,镍是丢一半、拿一半,有些贵金属几乎白白扔掉了。我国的人均资源占有率很低,各种金属都很紧缺,要爱惜资源,想方设法把回收率搞上去,尽可能地多回收。对矿山,方老更是情有独钟。他到金川首先看的就是矿山,尽管当时罐笼已停用很久,乘罐笼相当危险,方老仍不顾同志们的劝阻,坚持下井实地察看。他深知,矿山是冶金联合企业的命脉,矿山上不去,企业就活不了。当时,金川的矿山形势十分危急,主力矿山露天矿已成强弩之末,不久将闭坑,而占整个矿山金属储量四分之三的二矿区却步履蹒跚,迟迟上不来。从1966年至1977年的12年间,二矿区只完成了设计开拓量的一半,1250中段一条800米长的巷道干了8年没有干完,建好了的地方也是边塌边修。速度之慢,方老打了个形象的比喻:“日进一指头,月进一拳头。”

在1978年8月召开的第一次金川资源综合利用科技会上,方老严肃批评了金川的现状,精辟地把金川的问题归纳为三个“十分”:“矿山建设十分缓慢,金属流失十分严重,企业管理十分落后。”方老的批评切中要害,在金川引起了很大震动,也引起了冶金部领导的高度重视。

1979年2月,冶金部任命我担任金川公司经理,我立即启程。当我只身赴金川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分量太重了,但方毅同志抓金川使我感到非常庆幸。一位党和国家领导人亲自抓一个企业,这是罕见的,想到这,我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虽然我知道前面有许多艰难险阻,但身后却有一座坚实的靠山。

初到金川,工作千头万绪,问题堆积如山,我从何着手?方老的指示使我的工作有了准确的定位。方老强调,金川的工作要重点抓好三个方面:一是抓紧矿山建设,特别是要加快二矿区的建设,以保证露天矿闭坑后有米下锅,原料供应不断档,冶炼生产不下降。二是抓好资源综合利用,提高各种金属的回收率。三是提高工效和节能降耗,减轻环境污染。方老指出,要把工作的基点转到依靠科技进步和技术改造上来,对生产中的“硬骨头”,要组织科研、设计、施工和生产单位及大专院校的专家学者开展联合攻关。同时,也不要忽视小改小革,谁有什么好办法,谁最经济,谁最合理,谁技术最好,就采用谁的。方老用简白的语言,把金川工作的重点和怎么抓,讲得淋漓尽致。我强烈地感觉到,解决金川问题的韬略,方老已成竹在胸。

1978年8月,方毅同志在金川公司视察。

1978年8月,方毅同志同金川公司干部职工亲切握手。

我曾在冶金战线工作了几十年,虽不管金川,但对金川的情况过去多少有些了解。曾经有人说,金川矿山地压太大,没办法干,这个无底洞是“小干小倒霉,大干大倒霉,谁干谁倒霉”,是一个抱不出来的金娃娃。也知道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金川的广大干部职工为了多产镍,在矿山搞过多次会战,曾喊出过“要镍不要命,誓夺一万吨”的悲壮口号。1971年,曾以革命加拼命的精神硬拼了一年,镍产量也只达到8000多吨。由于违背客观规律,矿山元气大伤,产品质量下降,镍的合格率只有3.72%。次年镍产量又回落到6000吨。这种一年到头、年复一年的大会战,把职工搞得筋疲力尽,本就落后的设备拼得伤痕累累,人们辛勤的汗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产量依然没上去。十年间,镍产量一直在7000吨左右徘徊,达不到1万吨的设计生产能力。

回顾过去,仔细思量方老的指示,我惊叹他于错综繁杂的现象中对事物本质的准确把握。矿山干了十多年,人们没有找到驯服它的方法。方老考察数日,即穿透迷津,拨云见日。依靠科技进步开展联合攻关,不正是打开地下宝库的金钥匙吗?

1979年,我们集中公司的科技力量,并邀请全国19个科研单位的上百名专家,对矿山的技术难题开展了联合攻关。在一年的时间里测定了1万多个数据,摸清了不良岩层地压活动的规律,证实了金川矿区的地应力值只属中等偏上,并不像过去宣传的那样可怕,从而消除了人们对地压的畏惧心理,坚定了开发二矿区的信心。在巷道支护方面,找到了以柔克刚的办法,即先采用柔性临时支护,待地压释放出来,巷道趋于稳定之后,再进行永久性支护的“先让后抗,先柔后刚”的二次支护法,并研究出了4种支护形式,解决了过去10多年没有解决的一大技术难题。1980年又试制成功1米天井钻机,使打井工效提高了4.8倍。

1983年8月,方毅同志为金川资源综合利用科技联合攻关题词。

1983年8月,方毅同志在金川公司贵金属车间视察。

与此同时,对矿山的生产技术也进行了广泛的科研,试验成功了下向高进路采矿法,采场生产能力提高了62%,采矿工效提高了21%。随着“细砂管道自流输送新工艺”这一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采场生产能力又上了一个新台阶。“矿山生产建设十分缓慢”的局面有了明显改观。1982年,建成了二矿区日出矿3000吨的生产能力,使其成为金川的主力矿山,避免了因露天矿闭坑会引起的生产滑坡。矿山初战告捷,方老十分高兴,赞不绝口。

1979年9月,我到北京参加“从二次铜镍合金中提取贵金属新工艺”科研成果的鉴定会。这是一项对提高贵金属回收率很有价值的成果。方老十分重视,亲自与会。成果一通过,方老就提出,要尽快转化为生产力,当即敲定建设贵金属车间,并要求金川公司在10个月内建成试车。

1984年8月,方毅同志在金川公司二矿区井下现场研究解决技术问题。

1984年8月,方毅同志在金川公司听取矿山建设汇报。

会后,方老把我留下来,久久地注视着我,然后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说:“文海啊,金川贵金属车间就交给你了。这是一场攻坚战呐,从设计到建成试车只有10个月时间,行吗?”

在10个月内建成面积5619平方米的厂房,安装4400多台件设备仪器,铺设33000米管道的贵金属车间,确实很难。这样的速度,金川没有先例,全国也极为少见,万一某个环节出问题延误工期,如何交代?我想讲讲困难,给自己留条退路,但看到方老期待的目光,想到一位党和国家领导人为一个企业的发展如此操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蹦出一个字:“行!”方老由衷地笑了,高兴地对我说:“好!我要的就是你这个干脆地回答,明年7月23日,我来给你们庆功。”稍后,方老又关切地对我说:“任务经过努力是可以完成的。不过划船和掌舵都靠你们这一班人,你的担子最重,你要注意身体啊!”听了方老的嘱咐,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热泪几乎夺眶而出,我频频点头,表示一定要完成任务。

回到金川,我就紧锣密鼓地进行筹备,调集精兵强将,迅速展开工作。当时遇到的难题是资金一时难以筹措,方老听说,立即让国家科委贷款解决。在建设的日日夜夜里,所有参与者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拼命精神。设计人员废寝忘食,3个月内拿出了设计方案。施工队伍不顾疲劳,连续作战,在7个月内建成试车。为了保证设备及时到位,采购人员跑了全国20个省市的100多个厂家。没有人叫苦,没有人喊难,大家只有一个目标:按方老的要求,按期保质地完成任务。

1980年7月23日,方老第二次来金川,一下火车,我就急忙向他汇报,贵金属车间建成试车了。方老爽朗地笑着说:“好!10个月,一天不少,一天不多,不容易啊!”稍事休息,方老就急匆匆地来到现场。他端详崭新的厂房,抚摸一台台锃亮的设备,激动地对大家说:“同志们辛苦了,谢谢大家,人民感谢你们!”

贵金属车间的投产,使金川资源综合利用向前迈出了一大步:铂钯的回收率由20%提高到68%,锇、铱、铑的回收率由1%~3%提高到44%。看到金川的变化,方老高兴地说:“这次来心情舒畅多了,路修好了,绿水横流的局面也改变了,最重要的是人们精神面貌的变化。”确实,这一仗在金川打出了信心,打出了士气。虽然这只是方老在西北大漠中,为改变我国镍工业落后局面所指挥的历史性决战中的一个小战役,但却充分显示了方老高超的领导艺术和叱咤风云的气魄。这一仗也给了我们深刻的启示:越是艰难险要的工程,对群众的号召力就越大。

1980年我们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同时也经历了太多的艰难。正当金川红红火火地开展科技联合攻关,一个个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生产建设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忽然接到一个通知,由于国民经济调整,国库镍超储,要求金川停产限产。这当头浇来的一盆凉水,使我们感到扫兴。方老知道后很是吃惊:“中国哪里是镍多?保证钢材品种和质量的先进水平,它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要有相当于钢产量千分之一的镍。”当年钢的产量是3500万吨以上,而镍产量只有几千吨,连国内最基本的需要都满足不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镍,是远远不够的问题。”方老的话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们迅速派人进京向有关部门反映,省、部领导也积极上书,力陈不能停产。后来经过协调,确定由国库收购一部分镍,金川停产的事暂时搁置一边,但是问题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

国库胀着肚子,金川也休想活得舒服。我们决定出去闯一闯,跳出槽头,另辟天地,调查市场,朝拜“上帝”。我把这个想法向方老汇报时,他十分赞同,并提醒我:“要有充分的改革精神,思路要宽一些,要敢于打破一些老框框、老习惯,敢于提出新观点、新办法。凡是有利于国家繁荣富强、有利于人民富裕幸福的就要放手大胆地去干。”方老这些极富前瞻性的话,给了我启迪和勇气。我立即组织人员奔赴全国24个省市,走访老用户、寻找新用户。这一次闯海收获很大,签订意向书2.5万多吨,当年计划生产的9000吨被抛售一空,把1981年安排生产的镍都算上,仍留下一个大缺口,不得不向国库借几千吨镍堵缺。事后,方老欣喜而幽默地对我说:“老兄,你这是买空卖空啊。你可小心点,订出去那么多,可是你年产量还不足1万吨,这是卖期货。”从方老诙谐的语气中,我感受到一种坚定的支持,一种巨大的鼓舞。

1983年8月,方毅同志在金川公司井下调研。

1982年8月,方老第四次来金川。那时,金川的科技攻关已基本扫清了前进中的“拦路虎”,市场也已打开了,生产建设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新局面。方老以他战略家的远见卓识,提出了“三年三大步,提前十年翻两番”的奋斗目标,为金川描绘了一幅更上一层楼的宏伟蓝图。方老提出这个目标的时候,我还没有认真去想过这个问题。解决过去遗留下来的一大堆难题,已使我苦不堪言,现在刚刚有了起色就要迈这么大的步子,我思想上没有准备,感到很难接受。方老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敏锐地看到,经过3年多的科技攻关和生产建设,金川已具备了快速发展的条件,应该把资源综合利用和生产建设推向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他详细分析了已具备的条件,也谈到了面临的困难。他说,我理解你们的困难,但全国的困难更大。现在各方面都急需镍,很难平衡,只好实行限量配额。我们只有一个金川,不指望你们再指望谁?你们要把金川摆在全国总棋盘上去考虑问题,你们的进退决定这盘棋的存活。如果你们畏难不进,我们对全国人民无法交代。

话说到这种地步,我已没有了退路,但能不能完成,心里却没有底。方老看透了我的心思,关切地对我说:“老王呀,这几年你工作很有成绩,现在你应该大踏步前进了。我要你1983年1万吨,1984年1.5万吨,1985年2万吨。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核实核实,拿出一个比较靠得住的答复来。要不然,我们就把火车票退了吧。”

我感到自己身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连夜找来了3个矿山的矿长和冶炼厂厂长,在招待所的一间大屋里,一点一点地分析矿山、冶炼的形势,一个采场一个采场地碰数字。虽然桌上摆着切好的西瓜,我们算得大汗淋漓也无暇去享受,不时啃一两口,也全然不知西瓜何味。当时最叫人吃不准的是矿山所能提供的金属镍量,加来加去,怎么算,到1985年也只能产镍1.8万吨。矿长们已经无可奈何了,我心里却有了另一本账:在冶炼系统加几套收尘装置,再采取点其他措施,缺口就可堵住。于是我拍着胸脯说:“够了,我只向你们要1.8万吨,其余2000吨包在我身上。”

1984年8月,方毅同志走出金川公司二矿区井下。

1986年9月,在金川公司第九次科技工作会上方毅与科技人员一道研讨技术问题

这一夜,我们没有睡,方老也是一夜没有合眼,早晨5点钟,我把记录着实现“三年三大步”的关键数据措施的纸片——“军令状”交给了方老。他郑重其事地把它折好,放进上衣口袋里,神情严肃地对我说:“我可放在这里了,过几年进行验收。”我回答也很干脆:“我不怕,方毅同志,你可以大量复印,广为散发,反正我们已经豁出去了。1985年一定要拿下两万吨,信不信由你。”

我们计算过,迈出第一步问题不是太大,更难的是后两步。因为金川一期工程的设计生产能力只有1万吨,要生产两万吨,必须对一期工程进行一些改扩建,这需要投入资金,可国家资金紧张,几个亿的投资难以全部解决,不干又实现不了目标,两难之际,我们想到了国库超储的镍。10多万吨镍躺在国库睡大觉,何不借些来销售,变死物为活钱,待金川生产上去了,再用生产的镍归还国库,这样既可以解决建设资金不足,又能满足国内众多行业和厂家对镍的急需。方老听了我们这个“借镍还镍”的建议,很是支持,并积极为实现这一建议充当“说客”。经过层层研讨,国务院批准了这个建议,一下子解决了3.3亿元资金,弥补了建设资金不足。

在如何建设冶炼系统这个问题上,我们公司有过争论。当时不少人主张另起炉灶,新建一个电解车间,认为这样保险。方老知道后提醒我们:“发展生产不能一味地铺摊子,要讲求效益,要充分利用已取得的科研成果,要立足于改造挖潜。”我们按照方老的指示,没有新建厂房,而是在科研上下功夫,通过反复试验,找到了提高电流密度,提高pH值的操作方法,使电解槽的生产能力提高了三分之一,电解镍质量也有了明显提高。我们应用这项成果,对电解车间进行改造,只在原厂房内增加16个电解槽,生产能力就由1万吨提高到两万吨,节约了大笔投资。电解镍一级品率也由61.75%上升到87.05%,电解镍成本下降了19.4%.

选矿系统也是利用“二矿区富矿中性介质选矿新工艺”这一科研成果,对选矿原有的三、四系统进行改造,并局部改造二系列,就解决了选矿能力不足和矿石成分变化带来的问题。

为了完成“三年三大步”的死任务,我们在强化企业管理上狠下了一番功夫,积极进行以经济责任制、经理负责制为核心的改革,让一批懂技术、会管理的知识分子走上了领导岗位。在用工制度、分配制度和职工培训方面也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1983年,金川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镍产量突破了1万吨,实现利税11361万元,分别比1977年提高81.45%和117.8%,被国家经委评为全国102个经济效益好的单位之一。1984年产镍15000吨,迈出了第二步。1985年,提前21天完成产镍两万吨,胜利地实现了“三年三大步”的奋斗目标,上缴利税突破两亿元。

金川每一点进步,方老都十分高兴,每迈出一大步,方老都发来热情洋溢的贺电。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对“三年三大步”壮举的记忆可能淡漠了,现在想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是亲身经历过的人,也许很难体会其中艰辛。事后,方老在谈到这个话题时说:“现在看来好像‘三年三大步’还可以凑合,可是1982年那阵子谁相信呢?是很有点压力啊,有人骂娘啊,你们也可能有人在那里说,这姓方的胡言乱语,说我这个姓方的霸道。”

当我们这些过来人回首往事的时候,莫不折服方老对事物观察之敏锐,对时机把握之准确,对决策处置之果断。“三年三大步”,简直就是方老一幅构思严谨、挥毫刚劲、气势磅礴的书法杰作。

金川能够在短时间内改变落后面貌,走上快速发展的轨道,方老认为很值得总结,这对金川今后的发展有好处,对推动我国有色金属工业的发展也有借鉴和指导作用。金川刚刚跨出第一步,方老就明确指出,金川的成功,突出的原因有四个方面:一是认真贯彻了科技工作面向生产建设,生产建设依靠科技进步的方针。二是战略目标确定之后,锲而不舍,一抓到底。三是发扬了社会主义大协作精神,开展联合攻关。四是有一个认真贯彻党的方针政策的领导班子,有一支有战斗力的职工队伍。

在1985年10月召开的第八次金川资源综合利用科技会上,方老又对“金川经验”做了进一步的概括,金川的基本经验就是坚定不移地依靠科技进步提高经济效益,发展生产。方老常对我们说,既要善于工作,也要善于总结。只有不断总结经验,才能兴利除弊,不断前进。

针对迈出三大步之后一些同志出现的自满情绪,方老及时给我们敲了警钟。他说:“金川虽然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不要被成绩冲昏了头脑。1990年左右,随着我国合金钢的发展,镍的需求量估计在7万~8万吨左右。在‘七五’期间金川镍产量要达到4万吨。”对二期工程建设如何干,方老也作了明确指示:建设的起点要高一些,不能沿用过去的生产流程,要采用新工艺、新技术。要重视从国外引进先进技术,或者同国外合作进行技术开发,在人家的基础上前进,是又快又好又省地提高我国技术水平的重要途径。

在二期工程建设中,我们在方老的指导下,从澳大利亚引进了先进的闪速熔炼技术,建成了国内第一座镍闪速炉。当时这种炉在全世界也仅有5座。这把金川的冶炼技术水平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步,显著地减轻了环境污染,有效地回收了二氧化硫制酸。矿山的生产面貌也有了根本性的变化,半手工半机械化作业已被大规模机械化盘区开采所代替。一条长6.4千米、断面20平方米、蜿蜒介入地下740米的主斜坡道,可通行大型矿用汽车。金川矿山已成为我国最现代化的矿山之一。

1995年,金川二期工程全面建成投产,形成了年产4万吨的生产能力。1996年生产电解镍3.8万吨,一个欣欣向荣的镍都已矗立于世界工业之林。这是方老指挥我国科技工作者赶超世界先进水平的一次成功尝试,是方老用智慧和汗水在西北大漠中铸造的一座丰碑。

金川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心声:没有方老锲而不舍地抓金川,就不会有金川的“三年三大步”,就不会有腾飞的镍都,就不会有我国镍工业的今天。

对金川的精神文明建设,方老也十分关心。他说:“人们不能有物质文明、生活享受,却没有好的精神享受。”在方老的倡导下,金川的琴棋书画活动广泛地开展起来,还专门建设了群艺馆,每年都举行大型的书法比赛,还到北京举办了摄影展览。

方老八下金川,处处显示了他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博大胸怀。他心中装着人民,时刻关心人民的冷暖。他严于律己,谦逊待人,不论职位高低,都以诚相见,从不摆架子。正是方老的这种美德,不论干部工人,有困难都愿意找他,也敢于找他。1980年7月27日晚,几位工亡家属找到招待所,要求见方毅同志,弄得保卫人员手足无措。方老闻声而至,在问明原委后很是同情。在次日的科技工作会上,方老心情沉重地说:“这些人的亲属为矿山建设牺牲了,剩下了孤儿寡母,没有户口,找不到工作,孩子上不了学,处境很凄凉。20多岁失去丈夫,这是人生的一大悲剧,落不上户口怎么办?我们纪念死者,也就是要照顾关心生者,使下井的同志没有后顾之忧。我们有些政策要改一改,这次回去我要向中央反映。”方老动情的讲话感动了在座的每一个人。会后,我们四处奔波,省里特批解决了工亡家属的户口。其后几年,又有数千名老工人的妻儿落户,成了名副其实的金川人,数百名知识分子结束了牛郎织女的生活。现在人们谈起来,都对方老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方毅同志离我们而去了,他对金川人的深情厚谊已铭刻在金川人民的心中;他的精神永远鼓舞金川人前进。我有幸在方老的指挥下,直接参加这场历史性的大决战,领略方老高超的领导艺术,学习他崇高的品德,这是我一生中难得的机会,令我时常回味。

方老走了,但他永远活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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