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达斡尔族通婚趋势

娜仁其木格

（内蒙古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0）

族际通婚是婚姻行为的一种，是指两个不同民族异性个体之间的组合。族际通婚是民族之间开放、友好团结的象征，也是衡量民族间关系的重要因素。本文基于田野调查资料，分析论述达斡尔族族际通婚现状及趋势。

一、达斡尔族族际通婚现状

族际通婚已经成为达斡尔族通婚的普遍现象，达斡尔族过去很少与其他民族通婚，“自清末以后在个别地方才逐渐多起来，布特哈地区达斡尔族有与鄂伦春族通婚者，海拉尔地区达斡尔族有与蒙古族通婚者，塔城达斡尔族有与哈萨克族通婚者。自民国初年起，布特哈、齐齐哈尔、爱辉等地达斡尔族开始有与汉族通婚，但都属于个别现象。”[1]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塔城市阿西尔乡20世纪60年代以前达斡尔族与汉族、哈萨克族通婚的并不多，而近几年与汉族通婚的达斡尔族越来越多， 2003年族际通婚占55%。[2]虽然历史上达斡尔族与其他民族通婚，但人数很少，而20世纪60年代之后逐渐增加。周围民族成分对族际通婚有一定的影响，在达斡尔族聚居区各民族杂居或混居，随着达斡尔族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在城镇生活工作的达斡尔族逐年增加，使得达斡尔族通婚民族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居住地区民族成分的不同，达斡尔族与各民族间的关系和谐融洽、交往心态开放等因素，加快了达斡尔族族际通婚的步伐。

（一）全国达斡尔族通婚民族

从两次全国人口普查资料数据，具体了解全国达斡尔族人口通婚民族情况。2000年达斡尔族与全国32个民族通婚，2010年与35个民族通婚，在通婚民族中与汉族通婚的最多，其次是与达斡尔族。

表1 2000、2010年全国达斡尔族通婚民族统计表

从表1看，2000年全国达斡尔族族内通婚者占通婚人口的28.15%，族际通婚占71.85%，其中与汉族通婚者占 53.29%，与少数民族通婚者占18.56%。2010年全国达斡尔族族内通婚者占25.82%，族际通婚者占 74.18%，其中与汉族通婚者占55.83%，与少数民族通婚者占18.35%。两次人口普查族际通婚比例都在70%以上，并在10年间增加了2.33个百分点，可见全国达斡尔族人口族际通婚比例很高，这反映了达斡尔族与其他民族之间的通婚在逐年增加。在达斡尔族族际通婚中与汉族通婚所占比例比较高，都在50%以上，在10年间达斡尔族与汉族通婚增加了2.54个百分点，有逐年增加趋势，汉族已经成为达斡尔族族际通婚的主要民族，而与少数民族通婚比例有所下降。

（二）达斡尔族谱系通婚民族

谱系通婚民族能反映家族不同成员、不同代际的通婚民族。在此，我们通过访谈资料来具体地了解达斡尔族谱系通婚民族。

d××，男，达斡尔族。访谈地点：尼尔基镇，访谈时间：2009年9月2日

我妻子是达斡尔族，儿媳、女婿是汉族。我大嫂是达斡尔族，大儿媳是蒙古族，二儿媳、三儿媳是达斡尔族，两个女儿一个嫁了汉族，另一个嫁蒙古族。二嫂是达斡尔族，三个儿媳中，一个是达斡尔族，两个是汉族，女儿嫁汉族。四弟媳是达斡尔族，大儿媳是达斡尔族，二儿媳、女婿是汉族。大姐夫是达斡尔族，大儿媳是汉族，二儿媳和大女婿是达斡尔族。二姐夫是达斡尔族，大儿媳、三儿媳是达斡尔族，二儿媳、四儿媳是汉族，女婿是鄂伦春族。三姐夫是汉族，儿媳、2个女婿是汉族。四姐夫是汉族，他们的子女都报了达斡尔族，儿媳是达斡尔族，大女婿、二女婿、三女婿是汉族，四女婿、五女婿是达斡尔族。五姐夫是达斡尔族，大儿媳是汉族，二儿媳是达斡尔族，两个女婿都是汉族。妹夫是达斡尔族。

从该家族的族婚看，他这一辈的兄弟 4人，姐妹6人中，有8人与达斡尔族通婚，2人与汉族通婚。在晚辈的35人中，有12人与达斡尔族通婚，21人与汉族通婚，2 人与蒙古族通婚，1人与鄂伦春族通婚。

s××，男，达斡尔族。访谈地点：巴彦托海镇，访谈时间：2009年8月14日

我大哥娶了达斡尔族，大哥家大儿子与汉族通婚。大姐嫁达斡尔族。二哥娶达斡尔族，二哥家儿子娶了汉族，二哥家姑娘嫁了达斡尔族。三哥娶了达斡尔族，三哥家姑娘嫁了达斡尔族。四哥娶了达斡尔族。二姐嫁达斡尔族。三姐嫁了达斡尔族，三姐家儿子娶了汉族。四姐嫁了汉族。我爱人达斡尔族。

从该家族看，长辈的9人中有8人与达斡尔族通婚，1人与汉族通婚。晚辈的已婚5人中有3人与汉族通婚，2人与达斡尔族通婚。

e××，男，48岁，达斡尔族，访谈地点：霍日里村，访谈时间：2014年7月17日

我爷爷奶奶、父母都是达斡尔族，三个姑姑都嫁给了达斡尔族，两个叔叔娶了达斡尔族，一个叔叔娶了汉族。哥哥娶了达斡尔族，我爱人是蒙古族。

从该家族通婚民族情况看，长辈的10人中9人与达斡尔族通婚，1人与汉族通婚，晚辈的已婚2人中有1人与达斡尔族通婚，1位与蒙古族通婚。

从这些达斡尔族谱系通婚民族情况看，长辈与达斡尔族通婚人数比晚辈与达斡尔族通婚高出了很多。达斡尔族晚辈的族内婚比例小于上辈人。[3]达斡尔族族际通婚随代际的下降在有所增加的趋势。

（三）城镇、农村达斡尔族通婚民族情况

城镇、农村达斡尔族通婚民族，受居住地区的影响城镇、农村达斡尔族族内、族际通婚比例有所不同。聚居区达斡尔族族际通婚所占比例较低，城市达斡尔族族际通婚比例较高。在此，我们通过北京市、达斡尔族聚居区所在省、自治区的首府、省会城市、达斡尔族聚居地方的镇、农村的通婚民族情况，比较分析城镇、农村达斡尔族通婚民族。

表2 城镇、农村达斡尔族族际、族内通婚一览表

从表 2看，哈尔滨达斡尔族的族际通婚率最高，霍日里村族内通婚率最高。北京市达斡尔族族内通婚占27.27%，族际通婚中与汉族通婚者占63.64%，与少数民族通婚占少数。呼和浩特市、乌鲁木齐市族内通婚比例在 35—40%之间，呼和浩特市达斡尔族族际婚中与汉族通婚占23.85%，与少数民族通婚占36.7%，其中与蒙古族通婚者比较多，这些城市达斡尔族人口所占总人口比例很少的情况下，族内通婚人数如此高，反应了达斡尔族注重族内通婚的心态。从村、镇、城市达斡尔族的通婚民族数据看，农村族内通婚高于城镇，城镇族际通婚高于农村，即使聚居区所在省、自治区省会、首府城市族内通婚比例要低于聚居区镇、农村，这与周围民族成分有密切联系。

内蒙古自治区达斡尔族人口相对多，有两个聚居区：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和鄂温克族自治旗，这两个旗2010年达斡尔族人口合计有42525人，占全呼伦贝尔市达斡尔族的61.65%，占全内蒙古自治区达斡尔族人口的55.77%，占全国达斡尔族人口的32.22%。尼尔基镇、巴彦托海镇是这两个旗的旗委、旗政府所在地。对于这两个镇居民登记卡中达斡尔族家庭的统计数据，能更具体地反映聚居地方城镇达斡尔族通婚情况。

1.尼尔基镇达斡尔族通婚民族

尼尔基镇 6个社区居住的达斡尔族族内通婚占通婚人口的41.91%，族际通婚者占58.09%，这其中与汉族通婚者最多，占44.71%，是通婚人数最多的民族。达斡尔族与鄂温克族、满族、蒙古族、鄂伦春族、朝鲜族、黎族等少数民族通婚的相对少，合计占13.38%。尼尔基镇族际通婚人口比族内通婚人口高出了16.18个百分点，尼尔基镇达斡尔族族内通婚比例属于相对高。

2.巴彦托海镇达斡尔族通婚民族

巴彦托海镇达斡尔族族内通婚者占通婚人口的43.99%。族际通婚占56.01%，在族际通婚中与少数民族通婚的相对多一些，合计占39.92%，与汉族通婚的占16.09%，与少数民族通婚者比与汉族通婚者高出了23.83个百分点。在巴彦托海镇与蒙古族、鄂温克族通婚的达斡尔族比与汉族通婚的多。从两个镇达斡尔族通婚情况看，族内通婚占 40%多，说明聚居区达斡尔族族内通婚所占比例高一些，与尼尔基镇相比巴彦托海镇达斡尔族族际通婚民族成分多是一个很显著的特点。

从全国、谱系、城镇、农村达斡尔族通婚民族情况看，族际通婚占绝大多数，族内通婚占少数，在聚居区镇，农村族内通婚比例相对高，族际通婚已经成为达斡尔族通婚民族的显著特点。

二、通婚民族意愿

通婚民族意愿是个人选择哪个民族配偶的一种取向。通婚民族意愿有个人、父母意愿两种，个人通婚民族意愿在选择配偶倾向上起到很重要的作用，父母对子女通婚民族意愿是传统婚姻观点上的一种延续，很多父母都希望孩子找本民族的配偶，但如今已经成为一种心愿。一位塔城市达斡尔族父亲说：“我想让儿子找达斡尔族姑娘，但对于孩子找什么民族对象我们也没有办法。”塔城市又有一位达斡尔族父亲深沉的说道：“我们希望子女找达斡尔族，但为了孩子也不能强求。我的女儿、儿子都找了汉族。” 出生在塔城市，生活工作在乌鲁木齐市的达斡尔族说：“我丈夫是汉族，父母不喜欢我找汉族，希望找达斡尔族。”据我们对于城镇未婚达斡尔族通婚民族意愿调查看，51.56%的达斡尔族选择了通婚民族意愿是达斡尔族。可见，想找本民族的人有一半以上，有部分年轻达斡尔族想找本民族配偶作为自己婚姻选择的意愿，看重族内婚。父母想让子女与达斡尔族通婚的占44.85%，无论父母还是子女都有意愿找达斡尔族配偶，与本民族通婚意愿比较强。总之，有部分达斡尔族把找本民族配偶作为自己婚姻选择的意愿，民族认同、民族情感在达斡尔族的通婚意愿里有所表现。但他们在婚姻中看重的是缘分，并不是单看重对方的民族成分。

三、达斡尔族族际通婚家庭面临的困惑及趋势

随着达斡尔族族际通婚的增加，族际通婚家庭面临了诸多问题，如保留民族语言和传统文化的困境、出现了多民族家族、子女填报民族成分，取民族姓氏等都面临了一定的困惑。我们基于调查资料，简要分析族际通婚家庭子女填报民族成分，取民族姓氏面临的困惑。

族际通婚家庭的子女填报哪个民族成分、取哪个民族姓氏，已经成为达斡尔族族际通婚家庭所要面对的一个实际问题。据城镇达斡尔族族际通婚家庭子女填报民族成分问卷调查统计资料来看，回答子女填报达斡尔族的占65.67%，填报汉族、蒙古族的分别占8.74%、7.68%，所占比例并不多。可见，很多与汉族、蒙古族通婚的达斡尔族家庭子女填报了达斡尔族民族成分，而与鄂温克族、鄂伦春族通婚达斡尔族家庭子女填报达斡尔族民族成分的相对少。[4]由于达斡尔族女士嫁汉族男士，子女取父亲的姓氏，填报母亲民族成分的家庭逐年增加，出现了达斡尔族传统姓氏孟、郭、吴、德、敖、鄂、金、苏、沃等姓氏以外的刘、李、孙等姓氏的达斡尔族。尼尔基镇达斡尔族族际通婚家庭共有1169户，子女填报达斡尔族民族成分的有1056人，占90.33%，填报其他民族成分的占9.67%。与汉族通婚的家庭中子女填报达斡尔族的占95.59%，填报汉族的占4.41%。[5]从族际通婚家庭子女填报民族成分的数据分析看，达斡尔族族际通婚家庭中子女填报达斡尔族民族成分的比较多。我们不难看出，很多达斡尔族族际通婚家庭子女填报民族成分有个比较明显的倾向，就是填报人口少民族的民族成分，达斡尔族与汉族、蒙古族、满族通婚家庭子女填报达斡尔族的多，与鄂温克族等人口较少民族通婚家庭子女填报人口较少民族成分的多。这一方面有着关照人口较少民族的表现，另一方面，有享受少数民族待遇政策的驱动。[6]

达斡尔族与周边民族频繁交流、交往心态开放等因素，使得达斡尔族通婚民族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也加快了族际通婚的步伐。从全国人口普查资料统计看，全国达斡尔族族际通婚逐年增加，与其他民族通婚率在上升；从地域通婚民族情况看，城镇达斡尔族族际婚比例要高于农村；从谱系通婚民族情况看，达斡尔族晚辈的族际婚要高于长辈，总之，达斡尔族族内通婚比例趋于减少态势，呈现出族际通婚逐年增加趋势，这也是少数民族通婚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