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大道宽又阔——以上党八音会为例谈非遗传承人

张宇帆

（广西艺术学院，广西 南宁 530022）

通天大道宽又阔——以上党八音会为例谈非遗传承人

张宇帆

（广西艺术学院，广西 南宁 530022）

上党八音会于2006年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对于它的传承及传播已经有了一定的规范和成效，八音会内部也有自己的创新以适应时代和群众的需求，但其发展仍有待提升和商榷之处，笔者就此提出建议，以求八音会更加完美。

八音会；“非遗”；传承；传承人

上党八音会是流行于山西省上党地区（即长治、晋城等地）的一种民间吹打乐形式，所用乐器有唢呐、鼓、锣、镲、钹、梆、呼胡、笙、口噙子、哑腔等，现代加入电声设备。其特点是吹打并重，音乐粗犷高亢，气氛热烈，演奏者配合默契，地方特色浓烈。常用于当地的节日庆典，婚丧嫁娶，是当地人民精神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上党八音会于2006年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为曹建国。

一、上党八音会的传承现状

（一）礼仪性

八音会具有礼仪性的特征。在上党地区，老百姓无论婚丧嫁娶，是一定要请八音会演出的，尤其是丧事中，讲求“丧事喜办”，这不仅仅是仪式性要求，更是上党地区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告慰亡人的方式。如果哪一家没有请八音会社团来演出，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也是不孝顺的举动。八音会演出越盛大，演出天数、场次越多，表明儿女越孝顺。从一定程度讲，丧事音乐，主要是办给亡灵听的。

（二）无偿性变市场化

上党八音会起初是民间自发组成的群众组织，为与班社等盈利性职业组织区别，以及与以家族为单位的“乐户”分离开来，表明自己绝非贱民，才另行取名为“八音会”，作为无偿服务的乐队，它主要活动于婚丧嫁娶、节日庆典等场合。

进入现代，八音会已然融入市场，一场演出的盈利不菲，演出活动也非常频繁，就笔者所跟随采风的班社，正月期间几乎每天都有演出，有附近村镇乡舍的红白事，还有各政府官方举办的晚会，尤其是正月十五左右，各乡镇都会邀请当地几个八音会组织举办晚会，晚会的主要内容就是八音会，开场音乐更是八音会来演奏，用以活跃演出现场的气氛，调动听众和观众的情绪。

八音会投入市场，是其内部迸发的必然需要，在全球市场化的今天，没有盈利没有收入，任何事物都难以得到维持，正常运转，何况还要进行新的创造，并且培养人才，以得延续和传承，以及更大范围的传播。

究其原因，大部分原因则是如上的礼仪性风俗，当地风俗为八音会提供了广阔的市场，这也是上党八音会存在的基础。

（三）关于传承人

传承人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承载者和传递者，加强对传承人的保护是“非遗”传承与保护的关键。

1.上党八音会的传承人曹建国，现任长治市平顺县北社乡西社村书记，创办有自己的文化公司——曹建国文化传媒有限公司，在长治市口碑极高，常年培训学生，举办各种盛大演出，也成为业内标杆。这所公司的努力，为上党八音会的传承及传播做了极大的贡献。

（1）笔者了解到的状况，传承人以及许多八音会家族祖孙三代都从事音乐行业，甚至与笔者同辈或比笔者小的八音会家族成员都进入专业院校学习，其中一部分将来毕业都会“子承父业”，继续从事八音会行业，振兴上党地区民间音乐，这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也是十分令人欣喜的。从这一方面来说，上党八音会的传承，一方面教育程度明显提高，另一方面也并没有出现断代或年龄断层现象。

（2）社会地位和社会角色：传承人被认定为代表性传承人之后，享有政府的物质支持和精神表彰；另外，从曹建国的任职状况来看，他由村民选举而出任西社村书记，实在是众望所归。他享有极大的社会声誉，也由此被更多城镇的人们所熟知，被尊敬、被认可，增强了传承人以及所有从事八音会人员的自我认同感，积极作用极大。曹建国成立了自己的文化公司，并没有因为这经济利益，而与村民疏离，变成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

2.上党八音会由于创立之初的宗旨和活动范围，以及自发性无偿性的群众组织，主要是依托于当地的礼仪文化而存在的，具体而言，就是上党地区的婚丧嫁娶以及节日庆典等活动。所以，上党八音会的传承，主要取决于群体活动，是群体集体传承下来的，是根据集体的需要传承下来的，并非是依靠传承人个体。也正是因此，八音会经过几百年，仍有鲜活的生命力，活跃于整个上党地区。

如上所述，传承的需要，依靠群体；而传承的手段，却是依靠个体传承人的。传承人拥有高超的技艺，满足大众的期待和仪式的需要，指挥整台演出的节奏和进程，调动演奏者的演出情绪以及听众观众的情绪，征服班社内部成员和观众，这些都需要有杰出的本领，需要长期专业的习得，并非朝夕之事。

在传承人的学习中，传承都是依靠师生口传心授，音乐框架以明示之，音乐润色等工作都要依靠师父的说教和弟子的技艺。这就说到上党八音会的记谱法：

（四）上党八音会的记谱法

笔者采风期间，曾采访过一位班社成员，他任职于长治市上党落子剧团第二演出团，副业则拥有自己的八音会班社，据他介绍，他们一家包括岳父一家在内，都是一辈子从事音乐的人士，岳父毕生从事八音会行业，善用工尺谱及五声性调式。

而笔者采访的班社，工尺谱已基本失传，取而代之的是简单易懂更为流行的简谱，更易于没有专业音乐背景的演奏者识记。这是一种文化断层，令人扼腕叹息。

（五）八音会演出在当代的新变化

八音会音乐的变化，笔者在此将其分为如下几方面：

一方面，在于演出和编制的变化。为适应现代要求，八音会加入了电子合成器以及架子鼓，配置了现代音响。电子合成器可以代替某些拉弦类乐器如提琴等，作为线性旋律的一个主要声部，有时也模仿自然中的声音，更多的是充当色彩性乐器，使八音会音乐有和声性的效果，和声丰富，乐器色彩融洽，使音乐更加厚重，不显单调，也不显得杂乱和单薄飘忽。

演出上，八音会分“文吹”和“武吹”。旧时演出，“武吹”者还要亮绝活儿亮功夫，笔者采访的成员说到，有表演者用鼻孔同时吹两把唢呐，唢呐碗上插一只细棍，棍上还有铁针，或者口咬铡刀，俨然一副杂技的身段。这种绝活儿到如今几近失传。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像中国现代的礼仪规范，古时众多，到如今已经一再简化，但处世之道仍然存在。八音会真正精华并不在于这些杂耍，杂耍炫技多是使观众拍案叫绝的一部分，可以赢得最激烈的掌声和赞叹，并不是其全部。如今的演出中，更加注重音乐，注重加入时代及流行的东西，注重观众的观感，音乐上段落层次分明，有单独的锣鼓段和胡主奏、唢呐主奏的段落，锣鼓段中，演奏者或站或跳，间或围成一圈或互相对视，并且相对固定的亮相身姿，极其精彩。

另一方面则是音乐。上党八音会的音乐常吸收或改编或直接套用上党梆子和上党落子的器乐伴奏，可以是整出戏的伴奏，或者一个唱段的伴奏，在具体的演出中，一般取决于听众的需要，由听众“点播”。也有近现代流行的曲目的改编，笔者在一次丧事八音会的采风中，就听到了八音会改编版本的《通天大陆宽又阔》，现场激情澎湃，又应了新年的属相，着实精彩。上党八音会的音乐也时常有自己的新创作，但为数不多，笔者采访到的有2016年正月十五元宵节晚会中的《威震太行》等音乐。

再者，音乐之外，还有包装和宣传上的完善。八音会班社注重自己服装上的统一，各公司有自己的舞台设备以及炫目的舞台灯光，还有滚动式LED屏为自己所属的公司做宣传，承揽舞台、服装、音响等出租，举办大型文艺活动晚会等。舞台灯光不仅变换颜色，在音乐过渡阶段，还配合以营造情境氛围的灯光效果，并且有提示作用，使人身临其境。例如，在丧事音乐中，曹建国公司就突然将灯光闪作灰黑色，配合惊悚的、速度极快的鼓声，笔者突然遭此情境，又恰逢丧事活动，几欲快步逃离现场。这种气氛逼真色彩浓厚的效果，音乐诚然重要，但没有灯光的配合，是万万做不到的。

（六）政府工作

1.上党八音会受众广泛，是市民精神文化生活的重要部分，官方也有相当的重视，成功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后，成为市里打出去的一块文化招牌。

晋东南地区对上党八音会的保护措施，主要是通过确立代表性传承人，并举办各种形式的八音会比赛。笔者目前所了解到的潞城市的八音会比赛，是在每年正月十五，于潞城市最大的公共场所环城水系举行的八音会比赛，每年都有相当数量的八音会班社来此参赛。

2.但其实，在如今山西省大名鼎鼎、名声在外的还是上党梆子（文化）、煤炭（产业）、醋、小米（特产）等，这些是山西的符号，而著名的乐户、八音会等，在省外大众的心目中并不十分清晰。

山西省各大剧院的民族音乐演出中，为数最多的还是上党梆子和上党落子，因为戏曲集文学、音乐、舞蹈、表演、美术、杂技等综合而成，易于被大众接受，并且因为具有综合性质，所以在舞台上并不显得单调，各种艺术融合可以在视听等多方面调动大众情绪，所以受众群较之八音会更为广泛。

并且，戏曲自古就以盈利为主，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性和专业性，而八音会由于只是民间自发形成的，不具有职业性；演出场合上，两者虽然都具有舞台，然而戏曲的舞台具有规范性，到现代更有舞台灯光的配置，八音会只是到现代才具有灯光渲染的效果，演出也大多只是作为仪式性的陪衬，并不作为主场。虽然现代八音会已经搬上音乐厅的舞台，但在村镇中，这种作为仪式陪衬的音乐性能还是最主要的。

二、局限性与改进方法

（一）从上述传承现状来看，在外部条件方面，政府大力扶持，并没有干预过多或者将其过于形式化、或者过度商业化，这个条件至关重要，在另外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甚至是某种程度上接近中国国粹的非遗中，八音会有自己发展的独立空间，可进步可改造，可盈利可融入文化；内部变革中，无论从形式到内容，八音会都适应时代而发展改造自己。

然而，在创造了上述所有便利条件下，八音会的发展，在笔者眼中，仍不如人意，笔者仍发现了一些低级的失误，表现在：

笔者采风过程中，现场可以辨认出演奏者明显的失误，这主要就是音准的问题。诚然这其中有变化音，但依笔者的专业知识认真分析，可以得出演奏中多处出现的失误都是演奏者造成的。

究其原因，笔者认为有如下两点：

1.八音会演出频繁，而上党八音会传承人由于出任西社村书记，琐事繁多，无暇多加练习，这是可以理解的。另一些八音会班社由于演出频繁，又几乎都为副业，练习时间自然大打折扣。而在已有的时间控制下，每个八音会班社几乎已做到完美无误，无论炫技，还是各表演者相互的配合，都令笔者及观众赞叹不已。

2.演奏者包括传承人在内，自身供给不足。民间音乐传承多依靠口传心授，在采风中可以看到，演奏者技巧的熟练运用精准到位，笔者看到传承人曹建国击鼓节奏精准，速度奇快，唢呐的循环唤起更是运用自如，游刃有余，特色乐器口噙子和哑腔的吹奏更是令人叫绝。但，上一代因为财务、交通、文化的影响，并没有合适的机会到专业院校学习，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民族音乐才没有被近代流行的“欧洲中心论”所影响。

摄影机照相机的广泛应用，一方面使得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以原貌记录和保存，但另一方面，由于传承人以及演奏者们表演方面的失误，这些问题也很容易被发现，尤其在如今交通如此便利，信息如此发达，专业人士及采风人员如此之多的情况下。如上所述，八音会市场广阔，大小风俗以及各种事宜都需要八音会助兴或担当主角，在盛大的晚会面前，笔者以及观众在内决不允许丝毫纰漏，当然，误差在所难免，但音准问题是音乐当中最基本的一个要素，难以准确吹奏音高，技巧性的炫技华彩再多，又有何用？

（二）笔者针对上述问题，提出建议：

1.上党八音会演奏者包括传承人在内，必须经过专业训练，专业训练可以是专业音乐人员单独授课，也可以是通过在专业音乐院校进修学习。生到老学到老，不能因为自己年龄问题而放弃学习机会。在这里，政府可以做的工作就是，通过官方渠道分批次送包括传承人在内的八音会人士去一流院校学习。学习中国传统乐理、视唱练耳、和声、曲式、复调、民族音乐等等一系列专业知识后，大家会对八音会的创新有不一的想法，这对上党八音会的传承发展是大有裨益的。

2.勤加练习，熟能生巧。尤其是学徒们，现今越来越多的人专门从事八音会，或者从事音乐行业而副业为八音会，这就要求演奏者掌握更熟练的技艺，才能为人所赞颂，退一步讲，才有生财的门路，维持班社的正常运转，最终才能使八音会这个文化遗产发展得更加夺目。

3.八音会组织可以通过教育机构教育低龄儿童新观念，不受传统的旧观念所影响，例如，八音会并不是低贱的行业，并且申请专项拨款请八音会班社入学校讲学、传授技艺，使八音会进课堂，让学生学习课本因篇幅限制而没有详细讲述的当地民间音乐，提升学生的兴趣和自豪感。

4.在政府及经济层面，笔者认为，各种形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可以效仿国外的产业链，正如迪士尼与玩偶、电影与爆米花的相互关系，形成产业链销售，我国这一领域做的最成功的就是奥运和世博会的纪念品销售，既然已有一定的经验，不妨将这种模式推广到更多的领域，使非遗受益，也使全国人民都更大程度地认识这些智慧结晶。

三、结语

上党八音会的传承和保护直接依靠传承人，传承人的技艺精湛与否，关系到上党八音会的传播。同时，八音会的传承又是一项系统的、多环节的任务，任何一种力量的作用都不可忽视，因此，各行各业都应给予重视，作为上党人，笔者衷心祝愿上党八音会以及一切上党人的文化遗产能够得到更好的传承与保护。■

［1］ 刘锡诚.论“非遗”传承人的保护方式［J］.河南教育学院学报，2011.

［2］ 刘倩倩.城市化背景下的上党八音会［J］.大众文艺，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