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汉语言文化认知中的生死观念

2016-02-04 12:23李立民黄春蕊
山西档案 2016年6期
关键词:物质性图景汉语言

文 / 李立民 黄春蕊

俄、汉语言文化认知中的生死观念

文 / 李立民 黄春蕊

文章从“生”与“死”的概念和意义入手,研究了生死观念的语义内容,运用语义场的分析方法构建了生死观念的拓展型结构,从语言的文化视角阐释了生死观念中的物质性文化元素和非物质性文化元素等内容,借助语言世界图景的方法比较了俄汉语言认知中生死观念的异同。

语言;文化;观念;认知

认知语言学作为国际语言学界一个新兴的语言学流派,研究的核心领域是现实世界在语言中的观念化问题。认知语言学强调,语言是人类认知能力的一种反映;它作为一种工具,在认知体系中起到信息编码的作用。根据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的理论,“人类对现实世界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受其语言文化的影响和制约,正是语言实现了对现实世界的切分,即范畴化过程”。

观念的形成是人类认知活动的结果。人通过外部世界及自身的认知形成了相应的经验和知识。这些知识“量子”经过抽象概括就形成了人对现实世界以及自身的观念。它常常纪录在语言单位中,但并不是所有的观念都有语言表达形式。一部分观念以知识的形式存储在人脑中,在一定语境下转化为语义。观念具有复杂的、多维的结构,除了概念基础外,还包括社会、心理和文化部分。

人类对生命和死亡问题的认识和态度构成了所谓的“生死观念”。生死观在民族文化观念域中占据了核心位置,对个人以及民族语言文化共同体都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与其它情感观念不同,“生死观念”不是简单的身体感知体验,而是饱含人类理性思考并富有哲学意义的客观存在。人之生死既是普遍存在的生活现象,又是抽象的哲学思辨,更是人类各种社会关系的集合。

语言文化认知是人类认知系统所形成的客观世界的形象在语言中的反映,是形成语言世界图景的一种机制。[1]语言文化认知一方面反映了人类的感知经验,另一方面形成了知识的逻辑部分,即概念基础。

一、生死观念的语义场

语义场分析作为语义学最基本的研究方法,目的是解析观念的结构和内容。语义场是描述某一观念的语言基本单位(词)的集合。这些词所描述的现象具有相同的概念内容和相似的功能。其结构可以分为核心区、中心区和边缘区。

语义场核心区的构成是涵盖了语义场共同意义的某个词或几个词。所有与“生死”相关的词汇构成了生死观念的语义场,例如,生存、生活、生机、生产、生育、生命等。它们作为“生”的核心意义,拥有共同的语义特征——存在和拥有。生的核心词义是“存在”和“有”;死的核心词义是“不存在”和“无”。语义场的中心区是生死概念直接表达的含义。 例如,一生一世所表达的是时间性;“生长”所表达的是生的“发展”的意义。语义场的边缘区指的是通过隐喻或二次名称所表达和反映的意义。例如,汉语中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反映了中国文化中的宿命观念以及人们对死亡的敬畏。“命运观念”的内容在生死观念的语义场中处于边缘的区域。生死观念语义场边缘区可以由“幸福”、“自由”、“善恶”和“命运”等词语组成。语义场的边界是根据研究的目的和任务来确定的。

俄、汉语言中生死观念所形成的语义场包含了大量语言基本单位。它们意义相近,功能不尽相同,存在着派生关系、聚合关系和组合关系。同义词之间大都是聚合关系,具有共同的意义特征,同时又具备各自的区别性特征。两个词具有聚合关系的最典型特征是它们可以相互替换,例如,“我生在农村” 和“ 我长在农村”这两句话中的“生”和“长”,既可以相互替换,又有区别。“生”表达的是时间点,“长”强调的是时间段。“生”和“长”是同义词,在语义场中形成了聚合关系。“死”与“去世”、“逝世”作为动词是同义词,在句子中可以相互替换使用,但是修辞色彩上存在区别。它们同样构成了聚合关系。

语义场内词语之间的组合关系反映了词语的搭配关系。例如,在“他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这句话中,失去、宝贵和生命形成了搭配关系。词语的搭配性反映了人类普通的认知水平在语言中的表现。与смерть搭配的俄语形容词反映了死亡是有时速意义的,例如преждевременная,скоропостижная ,неожиданная, внезапная,молниеносная,ранняя ,поментальная смерть。同时死亡也是符合道德判断的逻辑概念,例如,死亡可以是英雄的геройская смерть,也可以是可耻的позорная смерть。

俄语中жизнь/смерть具有极强的构词能力。它们所派生出来的同根词数量很大,并具有现实化和物质化的特征。例如,物质化为有质量的东西和人类活动的痕迹,如жизнененый,жизнедеятельный,жизнестроительный,жизнелюбивый等; 现实化为 行为的结果,如обессмертить,обезжизнить,永垂不朽等; 现 实化为时间的度量意义,如полжизни,целая жизнь, вся жизнь,прижизненный, бессмертный,посмертынй, предсмертный等;现实化为生活的主宰者等拟人化特征,如жизнодавец, смертник,смертушка, смертынька等。

俄语中жизнь/смерть的派生词常常表达说话者主观的评价色彩。例如,жизнь—житуха—жистянка 表达了对生活的消极态度;смерть— смерточка—смертишка表达了对死亡轻蔑的态度。汉语中“生”与“死”的构词能力不如俄语强大。一些词是通过后缀“者”来表示“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例如,生者、死者、逝者等。

俄、汉语中“生”与“死”的语义场包含核心区、中心区和边缘区的拓展型结构。“生”与“死”的含义在语义场内纵横交错、相互交织,形成了组合、聚合和派生的关系。

二、生死观念的语言世界图景

语言世界图景是历史形成的,某一语言共同体对外部世界朴素的观念认识的总和。换句话来说,语言世界图景是概念和感知世界在语言中的反映,通常它的形成受民族文化的影响和制约[2]。构成“生死观念”语言世界图景的基本元素我们可以有条件的分为物质性文化元素和非物质性文化元素两类。物质性文化元素表现在:

语言世界图景是世界图景在语言中的符号化、语义化表达。[2]它是概念和感知世界在语言中的反映,通常因民族文化不同而具有差异性。语言世界图景民族差异性的一个最直观例子是,在不同语言中所模仿的动物的叫声可能会不一样。比如,汉语中狗叫声是“汪汪”,而俄语狗叫声却是“гав-гав”。狗叫声是客观的,但是俄、汉语言对狗叫声的描述确有区别。这是因为人类通过认知体系对观念化的世界给予了不同的切分,并形成了丰富多样的语言世界图景。

生死观念的语言世界图景集中反映在词语的搭配关系以及成语、俗语和谚语的内部结构中。构成“生死观念”语言世界图景的基本元素可以有条件地分为物质性文化元素和非物质性文化元素两类。物质性文化元素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与“生”有关系的汉语成语、谚语和俗语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生活场景和“生生不息”的传统生命观;另一方面,“生死”观念在俄、汉语言中常常被隐喻化为现实世界的空间形象和某种具体的物质存在。例如,生活像田野жизнь прожить,а не поле перейти (поле田野);生活像大海Жизнь прожить – что море переплыть, (море大海);生命像高山отойти в горюю обитель,отойти в горний мир(гора高山);生命是上帝恩赐的礼物,подарить жизнь кому, дать жизнь;生活像线或布料一样,可以被剪断等。生死观念的非物质文化元素表现是多方面的,主要包括人对生命的珍惜、对生活的热爱、对死亡的恐惧、对死后幸福的向往以及对死后善评的渴望。俄、汉语言中对死亡都有本能的恐惧和避讳,在两种语言中都有对“死亡”的委婉表达。俄、汉语言认知中,如果生命(生活)是一种永远的痛,那么,死亡有可能是一种幸福和财富,即达到永恒的自由、快乐。俄、汉语言中认为生死是轮回的过程;生死是不受个人意志转移的不可抗力;死亡的时间、地点都是命中注定的。汉语言及文化受佛教的影响,认为人是有前世、今生和来世的。人死后会转世,即所谓“投胎转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中注定三更死,绝不留人五更天”。俄、汉语言对死亡都赋予主观的评价色彩。虽然人会恐惧死亡,但是在人生价值和信仰面前,死亡具有重要的人生意义,付出生命有时候更是英雄的壮举。

三、俄、汉语言文化中生死观念的差异

生死观念的俄、汉语言世界图景为我们呈现了民族文化的物质与非物质共性。与此同时,俄、汉语言文化认知中的生死观念还存在较大差异:

俄语言认知中认为生命是上帝赋予的、外在的东西和力量;而汉语中则强调的是天人合一的儒家思想,“天生之,地养之,人成之,三者相为手足,合以成体,不可一无也”[3],即所谓后来的“天道”和“天理”。“生”与“死”在语言的世界中是有联系的。与俄罗斯文化不同的是,汉语言文化更注重死后的物质世界,生者希望逝者在阴间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因此汉语言文化所描绘的死亡世界具有现实社会的结构特征。在人物关系、事件、官职和秩序等方面与人间的安排很相似。

俄、汉语言与文化都有“入土为安”的观念,认为死者应该埋葬地下,灵魂得到归属。与俄罗斯不同的是,中国人的死亡观念更加强调死后要回到自己的家乡,即所谓的“魂归故里”、“落叶归根”,而这一点俄罗斯的语言文化中没有找到体现。死亡观念在俄、汉语言世界图景中承载的形象不尽相同。死亡在俄语中有邪恶、粗鲁的形象:Смерть берет расплохом(突如其来地);Смерть нахрапом берет(粗鲁地带走); Избави Бог от наглой смерти(无耻的);此外,俄语语言认知中有关死亡的评价意义常常通过“狗”的形象表达,例如Собаке собачья смерть(狗有狗的死法) (Жигулев 1965), Смерть без покаяния – собачья смерть(没有忏悔的死是狗的死) (Даль 2006). 汉语中死亡的形象与狗无关,有“鱼死网破”、“猿鹤沙虫”等成语形象来描述死亡。

语言认知形成了丰富多样的世界图景。它们在词的内部结构中通过各种“形象”表达对生死的理解和感知。俄、汉语言的世界图景描绘了多样的生死画卷。它们既有认知的相同之处,也存在各自的民族文化差异。

[1]陈妙.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研究综述[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2012,(4).

[2]陈梦华.俄罗斯语言文化学视角下的观念研究[J].中国俄语教学,2014,(1).

[3]郭于华.死的困惑与生的执著 - 中国民间丧葬仪礼与传统生死观[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

H35;H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9652(2016)06-0138-03

(责任编辑:虞志坚)

李立民(1978-),男,辽宁铁岭人,华北理工大学讲师,博士。

黄春蕊(1976-),女,辽宁锦州人,华北理工大学讲师,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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