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的水晶观赏石

杨乃运

我对水晶石的了解，最初就是觉得它只是一种白色的透明的坚硬的石头，大大小小攒在一块儿有棱有角，平面很光滑。后来在北京的很多工艺品店看到卖水晶石球的，球体上全都画着画，基本是工笔，山水人物什么的，价格并不算贵，百十来块钱吧。再后来，交了一个玩石头的朋友，打开了我在石头上的眼界，认识了紫水晶，觉得算开了眼了。直到去江苏连云港的东海县，才知道，水晶的世界那么奇异，那是我们的想象很难抵达的地方。

迷醉在水晶观赏石里

连云港市东海县号称水晶之都，是出水晶的地方。我和我的同伴一进连云港市就直奔了东海县水晶城。在水晶城入门左手的一个精品店里，我的眼被美蜇了。美也会蜇人的。

所有的出租柜台和屋子的大型市场都一样，摊柜成行成列地排，能在宏阔的大厅内排成独特的街巷。大部分摊位是卖水晶的小型物件的，耳坠呀，手串呀，项链呀，水晶灯水晶碗什么的。对这些我和同伴没什么兴趣，所卖之物北京也可以看到买到，逛过去也就是看个热闹。门内左手那个厅中厅我们本也没抱太大幻想，水晶就是水晶呗，还能有什么太出奇的？没想到厅门内的一个贴墙的多宝阁就抓住了我们的眼，黑色的钟魁雕得那么有神，造型栩栩如生，雕工细腻得超出想象。关键是材质和颜色，黑而透明，说明它是水晶。水晶还有黑色？再逛下去，彻底被惊艳了，全是水晶雕刻品，全是有颜色的，就连白色也不是那种莹白、雪白，像有浅淡的阳光透进里面。各种造型的雕刻品，观音、弥勒、释迦牟尼、雄狮……大多为一尊一色。造型多不稀奇，只要能雕为形，雕出什么都是工艺师的智慧，颜色和水晶的质感，雕工的质感和造型的谐和那是让人惊绝的。颜色，都不好用色称之，而只能谓之色调，深色调浅色调，暖色调冷色调，黑到炭一样的色调，都是透明的，灯光透进去又渗出来，明晃晃晶亮亮的一个水晶体。水晶体既坚实又温润，最清纯的水一样凝固成形又不是冰的感觉，比冰通透，比水柔腴，颜色非但不削弱那通透的质感，反而更张扬出通透质感的精纯，且色越重温润的感觉越强，仿佛能看出温度来。这些造型体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玉雕，联想到玉雕马上就看出了与玉雕的差异，刀工不见形迹，线条浑然天成，是圆就是圆，是曲就是曲，没有一点磕磕棱棱的地方，比我见到的最好的玉雕品还要细腻，水磨出来的块面水刻出来的线条似的。是水晶比玉软，易于雕刻打磨的缘故吗？

在另一家规模要小品质却更高的水晶专卖店里，我遭受了抢劫，没有任何心理防护，不由自主就被面前的水晶世界掳走了理智和情感。那是一群美丽的强盗，完整的雕刻艺术是精心打扮过的淑女型强盗，只是打磨抛光；保持着原石形态的水晶体则是野性的妖艳型强盗，它们的劫掳更残酷，你心甘情愿让它们去恣肆地蹂躏你的心，它们呈现给你的是一个瑰丽的梦幻，水晶体里包着山水，包着景物，包着奇妙的花纹，包着凝练升华出的自然，那是立体的画，立体的诗。在这家水晶店里，我不知来来去去走了几遍，我迷失在那水晶的世界里。

都是水晶吗？我恨自己知识的浅薄，真想让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长上翅膀，飞进茫茫的时空，追随了这些奇异之石的生成足迹，探究出它们的根底。

想找人聊聊。我并非没有见过水晶，水晶眼镜、水晶首饰、水晶杯。与展柜里的水晶相比，我见过的那些还能称得上是水晶吗？相差太远了，价格自然也不是一个级别。

撩开水晶观赏石的面纱

“水晶观赏石的开发史只有20多年，水晶文化是初生的婴儿。”一个水晶铺店店主的话让我一愣，时间只有这么短吗？

“以前，水晶石是不能用于民间的，它是国防工业产品中的原材料。科技发展了，合成水晶比天然水晶的质量功能更好，天然水晶对国防工业不那么重要了，可以放开作为观赏石走进市场了。”他并不理会我们的惊愕，只是一般性地做着介绍。来找他的人很多，他看似抱怨，实是炫耀地说他的小店如何顾不上打理，忙于社会活动。我们想知道的事很多，像人造水晶和天然水晶的差别，像水晶石的种类和价值。他不保密，他告诉我们，水晶的色彩丰富之极，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水晶都有，水晶观赏石的价值，同质的水晶石看颜色，同颜色的水晶石看质量和大小，看做工，看形象，物以稀为贵。他说目前是蓝色和绿色的水晶石最值钱，紫水晶排不上前10位，绿色是最稀少的。还有，有30多种矿物质是和水晶共生的，有的矿物质比水晶的价值更高。

这位先生的小店已开了十三四年，那店的货架上摆满了未经雕琢的水晶块和各类造型的水晶工艺品。他的天然白色水晶不大受看，有点污浊，工艺水晶作品比刚刚看过的那家也显粗糙了一些，疑心他没把精品在明面上摆。问他，他知道我们并非买主，很不情愿地搬出一件来。哇！真是精美至极，透明的乳色石体中内藏着紫红色的花纹，不规则的纹络和各种团块很像什么。既看了索性就让我们再看一件。石块很大，里面是天然的橙色赭色山水，立体的浮雕一样。他说，东海是全国最大的水晶产地，很多客人是专程坐飞机来买水晶观赏石的，市场广及东南亚，尤以日本人最热衷。也有专程来看而不买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店主告诉了我们一个人，说观赏石的历史就是从他起步的，他叫朱景强，水晶精品研究会会长，“石来运好”全国连锁店的董事长。他的店在水晶城的另一面，面街，自家一个店门。我们有幸见到了这位水晶观赏石界的传奇人物。下面，是听他讲述的故事。

朱景强最早是教生物的老师，业余时间他喜欢在市场上采购些水晶。那时大家有一个共识，就是好水晶要干净，无杂质。有一天，他在市场上看到了一块石头，表面一层皮，这层皮被敲掉了一块，光闪闪地露出里面的纹络，像牛毛。卖主要20块钱，卖不出去，没人要。他像看到了美女一样，振奋、激动，决心拿到手。打价，12块，主人不卖，他掉头就走，主人把他叫回，忍痛割爱了。他找人把他称之为牛毛石的这块石头打磨成扁球体，漂亮极了。牛毛发丝一样整齐排列，有一层星星一样的圆点，分明是两次结晶体，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哈雷慧星。郑州有个交易会，他把哈雷慧星带去，有人要出6000美金买，他一看出价这么高，没卖，后来到北京，一个韩国人出价1万美金，他更不敢卖了。这块牛毛石到底值多少钱？《人民日报》登出了他的传奇，一下子掀起了东海黑牛毛热，形成了暴利市场。以前，采石者看到这种石头大都是扔掉的。教师是干不下去了，他用了大量的时间研究石头，很多人也都来找他，因为他有文化，能给石头起好听的名字。来找的人多了，他提议成立个民间组织，叫研究会。研究会越聚人越多，大家集资出画册，出了几十本，把各自的美石照片登上去，对号入座，推销。期间他撰写了一本书，叫《水晶大世界》。研究会还搞评比，搞展销，搞拍卖，市场越来越繁荣，水晶观赏石品种也越来越多，他又第一个搞起了水晶网站，通过网站搞连锁经营，注册品牌“石来好运”。现在参加连锁的遍及全国。

他说，观赏水晶中，最贵的是钛晶，价格以克拉计算。

他说，东海水晶好，毛主席的水晶棺材就是东海水晶做的。东海水晶不光好，而且多，占全国开采量的50%以上。

他说，市场越来越大，水晶越来越少。

他店里的精品琳琅满目。有小的一块三角状的透明水晶里包着一枚绿绿的“水草”，他起名叫“不老松”。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他起名“圣火”的那块，晶体里的火苗很形象，但却是黄色的。“东海龙宫”像错落层叠的雪山，“金瓶梅”是金丝发一样团簇的纤维体，发尖上布满点点红花。最让他自傲的是“空中花园”，那可真是奇幻的世界，惊叹，拍案叫绝，却无法准确地描摹出自己的感觉，它具象得像立体的秋山金海，又抽象得像梦幻，点、线、面的色彩交融越绮丽越是梦。“如意龙珠”是按他的创意由大师雕刻的水晶观赏石，价格在我们听来像天文数字，那是他的镇店之宝。

在闲聊中，我们知道，每个经营者都有自己的看家宝，他们既是经营者又是收藏家，得到一件好玩意儿不容易，他们不愿出手，给什么价也不愿出手，除非有更好的代替它。

水晶观赏石解惑

花了点心思看看水晶观赏石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太整明白，进不了矿石科学的层面。言说水晶观赏石分晶簇类、晶洞类、包裹体类、原石类。

晶簇类。常见，一听就明白，在一起攒簇着的那种，白色的或说水一样无色的最眼熟，有色的就更显珍稀，不用加工就有一种美，尤其是色彩艳丽的，如紫色的晶簇，都想争个头角出来又谁也离不开谁。

晶洞类。有腔洞的水晶，紫晶洞的我能说出不少故事，外表是像口袋的包皮，对口袋来说这种表层可是太厚了，里面的水晶犬牙交错。袋洞有满填水晶的，也有在内皮上附一层晶，但晶层薄厚不均晶体大小不一的，看到它们就想掰石榴籽似地掰一下。袋皮我见过的是像石皮的，粗糙，大众化，类似于石包晶吧，切面显示，晶层薄，洞腔空而大。也见过附在内皮上的紫晶比较厚比较多的，晶如牙，大小粗细不等。洞皮被称为福袋。装在口袋里的水晶给你带来福气的意思呗。还有一种是聚宝盆形的，没见过。

包裹体类。有全包的，半包的，还有一种叫皮景。我在朱景强店里看到的好几件都是全包裹体的，水晶体里被包奇物的有之，自成一个大千世界的亦有之。常青树，是其内包的有点树的感觉的物种，“空中花园”在水晶内形成了立体的有上下之分的景物和景观，而那个山水大世界你就是在透过水晶看黄山看狼牙山看三清山，奇峰异岩草茂植丰，说具象挺具象，说模糊又若梦中。我没能把照片拍好是我一直感到懊丧的事儿。这宝我买不起，只能通过照片收藏喽。全包裹体是水晶结晶后的原状，水晶完整，里面包了什么是什么。半包裹体是一部分被水晶裹住了，一部分露在外面，这是水晶形成后又产生裂缝了，让另一种物质渗了进去。皮景则是其他矿物与水晶共生，或水晶体受到其他矿物质的侵蚀而形成在水晶表面依附的情状。包裹体水晶依包裹体里包裹的是什么又分类，如猫眼水晶、水晶水胆、发晶、幽灵水晶、景观水晶什么的。猫眼就是像猫眼晴的喽；水胆是里面呈汽态或有水；发晶不是长毛飘飘就是气冲牛斗。注意钛晶这种物质，钛晶属于发晶族群，产于火成岩、变质岩、花岗伟晶岩和石英脉中，丝状或条状，半透明或不透明，颜色有暗红、黄、橘黄，含铁量高的为黑色。色不一定纯，它是多色性的物种，如从黄到褐，从暗红到暗褐。钛晶是发晶族群中最珍贵的，其价值有的可与钻石比。幽灵是因色块凝重的缘故？水胆水晶和水胆玛瑙我不知道怎么区分，水胆水晶是透明或半透明态？无色的别说了，好辨，绿色、黄色、蓝色、黑色、红色的呢？

水晶原石观赏石我觉得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非有人工造型的就是原石观赏石呢，还是有特色形体别有洞天的天然水晶才是原石观赏石呢？

有一个观念，观赏石必须是天然产生的，有观赏价值的石质艺术品，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赋予了观赏石变幻莫测的艺术效果。有各种天然造型和内部各种包裹物质的水晶当然属于观赏石，但经人工去皮、打磨、抛光的算不算观赏石？以水晶为原料雕塑出各种美的形象的算不算水晶观赏石？中国有观赏石协会，拟定了形、色、质、韵的观赏石标准，胸襟开阔，博大包容，对水晶石原石的人为加工还是认可的，认为只要保持它的天然属性，目的是为更好地展现水晶内的自然景观，发掘和再现大自然造就的天然之美，对去皮打磨抛光这类人为加工还是允许的，不能因此就取消了水晶品观赏石的资格。但我觉得应更宽容一些。水晶可是宝石级别的呦！分天然水晶观赏石和工艺水晶观赏石嘛。

水晶与汤泉

夜宿在温泉镇的太平洋宾馆。东海有三宝：水晶、花生、温泉澡。到东海水晶市场的游客和客商，大都会在温泉度假山庄住宿。“生理上，是健康美丽的；心理上，是轻松愉悦的；心灵上，是自由自在的。”在温泉镇最早开发温泉项目的松原宾馆浴室服务台墙壁上看到这段很煽情的话时，我一下子就记住了它。那会儿，我和同伴泡在温泉池里2个小时后刚刚出来，一身疲累都消解了，晚餐时过量酒精造成的痛苦无影无踪，通身筋骨舒泰，神清气爽，心情特别好。东海温泉的确与众不同，它不仅颜色是天蓝的，没有一般的温泉硫磺味道，而且是天然的保健泉，舒筋活络。要按当地人说，它可就神了，皮癣、牛皮癣、荨麻疹、动脉硬化、高血压、心脏病、脑溢血后遗症、血管硬化能治，连对瘫痪都有奇效，还信誓旦旦地举出好多例子。疗效，对健康的游客来说，泡一次澡，这一次哪怕泡的时间再长，都是无法验证的，除非你有其中的哪种病症，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进温泉镇时，我们和主人的话题，不是水晶矿，就是温泉，要不就是农业基地，就是花生。听人说起有着二十多家温泉宾馆、疗养院的温泉镇（它还有另一层行政组织：温泉度假山庄）建镇前的情景时，突然觉得，水晶和温泉不只是购物、休闲度假成龙配套这样一层联系。这里原本没有街道、宾馆，就是荒野，荒野中有汤河，一年四季咕咕冒着热气，常有当地人到这儿来洗澡泡澡。汤泉就是温泉，汤河就是温泉河，水温高还能治病。

东海水晶是鸡窝矿，没有成片的、集中的大面积矿床，一窝窝的出，可是产量却特别多，占全国总出矿量的50%以上（也有说70%-80%的），浅到挖下去四五米深就是水晶矿藏，地壳薄，储藏量大，随处都可能有，说不定你坐的椅子底下就是一窝水晶矿，能让你一下子成百万富翁。水晶是高温，高压的产物，肯定发生过强烈的地壳运动，让地下岩浆翻滚上来。温泉和水晶资源当是当地地壳运动的孪生兄弟，是大自然对连云港东海的慷慨馈赠。

第二天上午，我们饶有兴味地在昔日汤河两岸热水泡子里拔起的新兴小镇上转了一圈，那里有一家挨一家的水晶加工厂，多数是加工水晶珠子，用来做手串、项链、首饰什么的。大物件好看，小物件卖得快。大物件的水晶雕刻、加工据说是在扬州，小物件自行解决。汤河已成了宽展的柏油大道，水泡子变成了风格各异、错落有致的大中小宾馆疗养院镇中心，一个被商店餐馆、食品店围起的大型广场上塑着汤姑像。商店群里，家庭式水晶加工厂正红火着。我们朝一家加工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