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布人家的精神旅行

杨乃运

新疆腹心地带的库尔勒市，是古丝绸之路中道的咽喉之地、西域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南北疆重要的交通枢纽和物资集散地；因盛产驰名中外的库尔勒香梨而被称为梨城。如今，比香梨更加著名的应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的罗布泊和楼兰古城。它南距死亡之海——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直线距离仅70公里。“京和号”旅游专列在奔赴和田时，曾在库尔勒车站停靠过，从和田回返时，专列在库尔勒车站再度停下来，翌日凌晨，400多人的专列旅游团队开始了为期仅1日的库尔勒丝路之旅。

天然景观黄金品质的主题村寨

我很后悔没有登上罗布人村寨里的沙山鸟瞰这座村寨。这沙山不是仿造的，不是大货车大挪移挪来的，它真的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一部分，地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我被罗布人村寨独特的文化和丰盈的植被纠缠住了。

吃完了早餐天还黑着，坐大巴驶离大酒店，驶离城区，看到郊野的建筑，看到戈壁、红柳；看到天色由黑由灰由鱼肚白而有霞云而有冒出弧尖冒出半圆跳为整轮冉冉升起的太阳。85公里的路程，抵达市南的罗布人村寨。购票口造型奇特，马头形恐龙骨架式的木构寨门和服务中心成排木屋让人一看就是主题明确的民俗休闲度假村，车开进去又走了一长段路我又开始起疑，待到停车场再度停下来，环顾四周，看到芦苇搭的刻意求简求朴求拙的一排售货棚屋和沙丘上的木楼又释了疑，再向深处走却又起疑，百般纠结中最终确认这是一处有真有假依真仿真在真中刻意提炼渲染主题文化使之兼具娱乐性体验性的主题公园。它不同于云南昆明更不同于北京的民族园，建筑可能都是依真仿建或抽取出民族的标志性文化符号新建的，但沙滩、沙地、沙丘、沙山、河滩、河流、湿地包括红柳、胡杨树却货真价实，它们假不了。造假仿制的成本会太高，原地原物利用则锦上添花。事实也确是如此。这里曾是真正的罗布人的村寨，面积达72平方公里，原有20余户人家，是中国西部地域面积最大的村庄之一。寨区涵盖了塔克拉玛干的部分沙漠、游移湖泊、塔里木河、原始胡杨林、草原和罗布人。是全国最大的沙漠、最长的内陆河、最大的绿色走廊和丝绸之路的交汇点，属琼库勒牧场。这个在罗布人村寨上建设起的主题公园或说休闲旅游区有点儿大，我们能走到的只是很少很小的一部分。

幸福的胡杨树

我特别想看胡杨林，特别想走进罗布泊人的生活。我曾经得到过一组胡杨林的照片，是一位朋友照回来的，照片上的胡杨树大多粗硕，树形树姿千奇百怪，在照片中的那些树让我看到了生命之舞。生命铸造的炫色是辉煌的，或火红或金黄或金里透青；或连片成丛织云叠山，或孤高傲空形只影单，都是岁月中打磨出的丽艳。最能显示生命雄姿的竟是已枯死的胡杨，主干或横卧或坚挺或扭结都是不屈的形体，遍身的皱褶透出的不是龙鳞老迈的悲怆，而是勇士抗击着奋争着的风骨，一树多次的生命印刻，主干即便倒下，新枝也顽强地挺立着，它们证明它们活过，一世一世努力过，没有放弃过希望，幼弱的臂膀张举着，像在振臂向天呐喊，尊严不为恶境所折！“京和号”旅游专列的策划者组织者精心安排了从北京到和田从和田回到北京的旅游线路和景点，罗布人村寨在计划之中，但能在村寨中看到真实的胡杨树胡杨林于我却是个意外，意外中又有点不爽。应该说是时间不对吧，虽已入深秋，这里的胡杨虽有壮姿却没有壮色，叶冠还都青着，最多稍有些嫩黄，而且，无论是长在沙丘中的长在沙滩上的或长在湖滩湖水里的，大都是青春体，主干笔挺刚直而不甚粗。是在严酷和绝望中生命之舞才会彰显撼心动魄的生命礼赞？不在危及生命的凌寒时刻就不会有金黄金黄的华彩弥放和火红火红的激情燃烧？不铸千年风雨便没有刻骨铭心的烈壮显示？导游却早打了预防针，未进寨之前就说，叶色青青、青春亮丽的胡杨也是一种美，大家没必要都挤在黄叶红时来。我还是爱看沧桑中的英雄。好在有一组点缀：罗布人村寨民俗文化村寨区迎寨口立了一墩像有二三米方围的树化石，它应是胡杨树的。它的左后方道口放了一棵枯死的粗硕胡杨树干，供游人凭吊。在这片地方，还有两棵虽不甚粗但明显属于大叔级别的胡杨，它们有着经受过沧桑经受过历炼的成熟。它们离水稍远了那么一点点。

仼何生命都是逐水而居的，胡杨也不例外。胡杨只是无奈，环境太恶劣，沙漠里水说有就有说没就没了，沙漠中的河流一再改道，气温变化太大，骤冷骤热如同儿戏，要存活，必须经得起折腾，这个物种磨炼出来了，适应性极强，严寒不怕，高温不怕，湿润喜受，大干大旱也不在乎，碱性土质也齁不死它，一生挪不了位，生哪儿就在哪儿长，浑身器官却调理得外界环境怎么变都能应对，根可以扎到20米以下吸收地下水分，体内也能大量地储藏水；细胞有对付碱的机能；一树多种叶形，从针形到卵状菱形、圆形、肾形、近心形、楔形样样都有，功能齐备，大叶子为吸收阳光，小叶子为减少水分流失，叶片上有腊质，能锁住每一滴水，经得起日光和气温的各种蹂躏，人称英雄树，有“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的赞誉之词。

我不理解，胡杨树为什么泡在水里，这和它给人们的传统印象大相径庭。

它还能抗洪抗淹？或本性就喜光喜水所致？植物界的两栖生物。能在水里长居久安的胡杨，应是幸福的胡杨，一生不为水发愁，衣食无忧啊。

最后的罗布人

作为主题公园的村寨自然是设计出来的。穿过芦棚式的一座路门就是一条悬浮的长桥，走在长桥上，我们可以清晰地观赏宽阔的塔里木河，也可以看到用罗布人文化符号文化元素复制的罗布人村寨。

罗布人村寨中的设施，大都以长寿冠名：长寿台、长寿小道、长寿帽、长寿廊等等。可以理解为旅游区的心理促销手段，以此吸引游客消费，但也确实是事出有因。罗布人是长寿的，这是他们的特征之一。

对罗布人长寿原因的探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一地若多百岁老人是长寿的标志，当地生存环境与生活习俗、生活习惯必与长寿有关系。我去过的长寿之乡不多，但也去过几个，北方的，多在山区，远离城市，交通不便，吃喝用度条件很差，想经常改善改善口味几乎不可能，就医当然更困难。大病无奈；小病硬扛着，自身免疫力必须得强，代代如此，健康基因的培育成了良性循环。人们总结出他们的生态环境好，没有污染，淡食。什么事都得自己动手动脚，为了生存，七老八十了还得干活。勤劳，爱劳动，常运动又是原因之一，论走山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未必走得过山里老人。还有，山里遍地都是中草药，鸡、牛、羊都常吃中草药，何况人呢！

罗布人是新疆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家追着塔里木河走，守着塔里木河流动形成的小海子生活，塔里木河改道迁徙他们便也迁居，自称是塔里木河的尾巴；与世隔绝，虽然古书上对这个民族和他们的生活习性有记载，但仍被一些史料称18世纪才被发现。不种五谷，以渔猎为生。还被说是不放牧的，好奇心重的记者追着“最后的罗布人”采访，60多岁的罗布老人却告之爸爸爷爷都放羊。当代的罗布人骑着摩托车放羊。时尚型牧羊人！

以食鱼为主，又追着塔里木河的海子生活，有人总结他们的长寿原因中，食鱼是重要条件之一。另外，也常以蒲黄花、芦根、大芸等这些海子边生长的药用植物为食有关。当然，大沙漠中的海子是没空气污染的。有百岁罗布老人自认为是开心。生活欲求低，容易得到满足，幸福指数就高；常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又不能轻易地把锅里的占为己有一定很难开心起来。

罗布人村寨活动项目虽多，如果不参与，纯游览，时间用上一两个小时也够了。那儿有土特产品专卖店，有餐厅，有烧烤摊儿，有馕坑，有寨舍，有骆驼群，有钓鱼区，还有沙漠越野车。我转着转着，突然听到有人喊：罗布人起来了，可以到他们家里参观了！我立即追着向一个方向簇拥过去的人群迈开了脚步。

罗布人住的房子实在是小，没什么家具。是床还是炕？上面铺着色彩艳丽的绣花毛毯，墙上也贴得花里胡哨。传统的罗布人屋是棚式，胡杨木为架为柱，红柳条编墙，芦草泥糊墙苫顶，薄薄的。我不知道现在的都市人是愿意为了长寿而选择这样的居住条件而常年居住在这样的小棚里天天吃烤鱼、芦根还是宁愿甘当好龙的叶公躺在都市里天天大谈狂侃罗布人的长寿秘诀？

进罗布人的庭院门是有规矩的：男人从左边进，女人从右边进，而出时一律从右边。这和罗布人的图腾崇拜有关。男左女右男阳女阴这个认识是共同的，阴阳合一而出，这里体现了一种阳对阴的尊重，更有另外的深刻含义，生产，缺谁都不行啊！鱼是罗布人图腾的象征物，红柳与芦苇编织的分出阳阴的草门上那怪怪的木架图案由此出发方好解读。

罗布人村寨中有很多文化符号，了解了罗布人的文化发展脉络，才能知道它们都是怎么回事。

罗布人和胡杨一样对生存环境变化的适应性很强很强。

襟山带河铁门关

铁门关是新疆自治区一个县级直辖市的名字，也是一个古关关口的名字，而这个关口，现为旅游景区。它距库尔勒市区不远，只有8公里。我们在从罗布人村寨回库尔勒市区用午餐时，顺道就便游览了它。

关楼是新建的，景区外的古典二层楼阁也是新建的，但这座关城的历史，却要从公元前西汉时开始寻迹，它名列全国著名26座古关之中，是我国古代西部的最后一道关口，是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塞，更是古丝绸之路翻越天山的必经之路。浩瀚的历史时空中演绎的波澜壮阔令人荡气回肠，丝路文化的厚重，笔墨难能尽述。丝路怀古游，此处应是必到之地。

不要担心历史遗迹的寻踪，除了山和水，这里似乎是踪迹全无，以为这里只是古关遗址。山水与山水间的看头截然不同，我感觉，这里山水上的看头，不是在自然风光怎么雄胜险峻或怎么秀丽，而是在漫长的冷兵器时代古人对关隘设置上的地理地势选择思考和选择造就的历史，铁门关是非常经典的一部教科书。

铁门关处是一条峡谷，人称哈满沟。这条峡谷是霍拉山与库鲁克塔格山交汇形成的，长达14公里，孔雀河从中穿过，铁门关设在峡谷的出口。“京和号”旅游专列旅游团乘坐的大巴车，浩浩荡荡从库尔勒市北部的环城公路走下来，大有库尔勒市是座山城的感觉。沿山路走短短的一程便能看到哈满沟山谷，并深切感受到它作为山谷的魅力。凡谷，都有谷的壮色。居高看谷，谷的险峻和谷中的秀雅都尽收眼底。很想车能马上停下来，谷中水流潺潺游人戏水的画面实在诱人。但，地陪刻意让我们看的则是谷的幽邃崖的冷峻。

新建的关楼外是片开阔地，面向关楼，孔雀河在右侧。开阔地上，塑与铁门关有关联的历史名人像，他们都是丝路史上的重要人物：东汉西域都护班超、西域长史班勇立马横刀铁门关、饮马孔雀河；唐玄奘，未经皇帝恩准，便偷渡玉门关跑出来赴西域取经的，在铁门关却受到了守关将士的热情款待；唐代著名边塞诗人岑参，留诗铁门关：“铁关天西涯，极目少行客。关门一小吏，终日对石壁。桥跨千仞危，路盘两崖窄。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清朝林则徐，虎门销烟抗英鸦片入侵，被朝廷发配西域，铁门关留下过他的足迹……穿过关楼门洞，体味岑参诗，不能不为之叫绝，千年过去，铁岭依然陡峭，谷道依然狭窄，千仞之危，历历在目，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雄霸，尽释咽喉锁匙之义。听得见千年中军旅、商旅的猎猎旗响马蹄声声吗？日常的孤冷，却是东楼望西楼，一望到白头。石上有襟山带河四个大字，非古人所刻，却为古人所题，一语领精髓。很想去山坡上寻古代屯兵的戍堡遗址，欲登上大石岭畅望古丝绸之路的蜿蜒逶迤，亦想解公主“麻扎”的神圣与神秘。麻扎，新疆伊斯兰教圣裔或知名贤者的坟墓。公主，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一位公主，还是传说中的公主？所有传说，都几乎与爱情有关。古焉耆国国王的女儿卓赫拉与牧羊人相爱，阴险毒辣的丞相卡热汗唆使国王抓捕牧羊人，公主救出心上人双双出逃，却不幸坠马落入山涧。山有了公主岭的名字，岭上有了供人凭吊的公主“麻扎”。公主，自由、爱情的女神。但，会不会有另外一个故事，被尘封在历史记忆的深处？

没有时间住下来，是不可能深度感受和体验一个旅游景区景点历史文化的方方面面的。沿孔雀河，我只向铁门关峡谷深处走了一小段路。

孔雀河是美丽的，这是峡谷中的孔雀河，河道不可能宽。它的狭窄还因两岸杨树柳、红柳和河中芦苇所致，这可有点出人意外，大有绿色奢侈的感慨，隔窄路的山上可是光秃秃的，寸草不见啊！孔雀河在炫耀自己的绿屏和羽毛。

孔雀河发源于博斯腾湖，流经库尔勒市、铁门市、尉梨县，注入罗布泊，传说东汉班超曾在此河饮过马而又称饮马河。它是罕见的无支流水系。铁门关峡谷区的孔雀河是孔雀河的中游段，水流湍急。孔雀河的得名，有皮革船在河中其声如孔雀叫声之说。

未敢在关楼左右和孔雀河边逗留，是因骤然发现乌乌央央的团友骤然全不见了，生怕脱团，找到他们却是在圣果园，他们在那里抢着买梨吃梨。清朝时，新疆流传起一个民谣：“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库尔勒的香梨焉耆的马。”香梨个头不大，却脆甜脆甜的，汁水也多，本就好吃，还大家起着哄吃，果园一筐筐的香梨眼见着所剩无几了。咱眼馋，但不起哄，在库尔勒车站上火车前，买了一兜香梨，以求在专列上与车友细细品味这库尔勒舌尖上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