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地名的文化语言学研究

2016-02-13 17:11西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四川成都610041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语言特点文化内涵

杨 秋(西南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成都地名的文化语言学研究

杨 秋
(西南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摘 要:作为古蜀之都的成都,因其悠久厚重的历史文化,使得成都现存的地名都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结合文化语言学的理论结合语言分析方法,通过对成都地名中的语言现象的研究,阐释语言事实与文化之间的内在联系,挖掘蕴藏在成都地名语言背后的地域、历史、社会文化内涵。

关键词:文化语言学;语言特点;成都地名;文化内涵

“语言是自成体系的特殊文化,语言的文化性质指语言本身就是文化,是一种文化现象;语言的文化价值指语言包含着丰富的文化内容,是体现文化和认识文化的一个信息系统。”[1]文化语言学是研究语言与文化关系的语言学分支学科,以具体语言为观察对象,注重语言个性研究,致力于追求对语言的人文属性的把握,关于语言的外部形式以及语言的其他属性或功能的认识都可成为文化语言学的研究基础或研究材料。文化语言学“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方法就是对语言现象、语言形式、语言结构作出符合其人文本质属性的阐释”[2,p239],“文化语言学所阐释的是语言与其所赖以生存的人文环境、社会环境之间的关系”[2,p3]以及语言所包含的文化意义,而不再仅限于语言结构范围内的形式研究及语义研究。作为语言结构体系单位的词,其最初功能是表述概念的语言符号而不是构建文化的符号。语言符号通过指称某些范畴将自身改造成了文化符号,在文化构建的过程中把概念转化成了文化体系。语言中的文化符号对于民族文化的构建和传承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成都地名的语言特征分析

地名是客观存在的社会现象,作为语言词汇系统中的专有名词,“指社会群体对地理环境中具有特定位置、范围、形态特征以及方位指示意义的地域所共同约定的语言符号”[3],具有社会性、区别性、文化性、民族性、相对稳定性等特征。地名一般由专名和通名构成,通名用于指出地名所属地理类别,专名用于区别同类中的不同个体,和通名一起定位地名。

地名的文化语言学研究运用文化符号解析法,通过广泛收集有关语言材料并加以分类整理,阐释在一定文化思想影响下产生的语言材料中包含的意义体系,解析地名中蕴涵的文化符号,揭示其内涵,从而充分认识地名语言的文化符号功能。本文重点研究成都市主城区街道地名,从地名命名理据和存活历史长短及成都最初建太、少二城的遗址范围来看,一环以内的地名都是最具历史文化内涵和研究价值的。

分析收集到的成都现存地名的语言特征,作为专有名词的成都地名以多音节为主,地名所包含的语素与文化的关联最为密切,音节个数、平仄和语法结构与文化则没有直接必然联系。

(一)成都地名的音节特点

成都地名的明显特征是多音节化,以三、四音节为主,其中单音节通名主要有“街、巷、路、里”,构成多音节专名大都是与历史典故、人文地理遗迹以及生产生活等有关的词语。影响语音平仄规律的因素往往与整个民族语言或方言有关,因而本文不谈及声调韵律。

(二)成都地名的语法特点

从构词语素的词性来看,通名皆为名词,专名构成成分则相对复杂,有名词、形容词、动词、数量词、方位词等,名词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其中“里”字最特殊,作为通名置于词尾时表示古代居民单位,而地名中置于数词之后则充当量词,如:八里庄、十里店,其命名理据是该地理区域与当时太、少二城中心的距离。从语法结构来看,现代汉语标准地名是专名和通名组成的名词性词组,专名在前,通名在后,是专名修饰通名的偏正关系,显然成都地名的语法结构也是专名修饰通名的偏正结构,其内部成分语法结构不做进一步分析。

(三)成都地名的词汇特点

整体上看,用词书面化、少有方言词语或口语词是成都现存地名的显著特征。究其原因有二:一是地名命名理据,二是地名更名时的避俗、雅化。从造词法的角度分为原生地名和次生地名。成都地名中三、四音节地名基本上都是原生地名,主要分布在太城、少城遗址附近,其数量多、来源广泛、历史久远,折射出成都这座建城两千三百多年古都的浓厚历史人文气息。次生地名是在原生地名基础上派生或衍生而来的。派生方式主要有:(1)在通名或者某一项专名的前后,把表示方位、性质、序列的词以插入、替换的方式构成新的地名,常用的有东、西、南、北、中、前、后、上、下、内、外以及正、横、沿、顺等。如,东、西、横丁字街,黉门前、后街。(2)改换通名:牛王庙(巷)、三倒拐街(巷)。(3)地名整体转化为专名:武侯祠大街,东校场街。(4)使用成对形容词:小、大科甲巷。(5)其他:如临河的街道名几乎都带‘滨河’二字,如:浣锦滨河路。

二、成都地名的文化内涵

语言的交际功能使得重要的语言规律表现出普遍存在、高频使用的特点以及数量优势。从通名与专名角度,按其构成语素反映的文化内涵对成都地名的语素特征以及词频进行分类阐释,挖掘地名背后的文化内涵。

(一)按通名和专名分类

许飞带我回他的家,他的寡妇妈依旧是寡妇妈,开了家杂货店。见了我,笑眯眯地把茶叶蛋推到我面前,说还是老本行好啊。

通名语素中词频较高的有“街、巷、路、桥、里”;专名用词词频较高的有“蜀、锦、金、桥”等。上述典型高频语素在成都地名中分布广泛,街、巷是具有南方特色的命名方式;据晋常璩《华阳国志》:“蜀江众,多作桥,故蜀立里多以桥名。”地名中高频的“桥”字说明成都地区水系发达、河道众多。“蜀”是指成都特有的古蜀国文化,带“锦”字的地名反映历史上繁荣的织锦业。

(二)按语素反映的文化内涵分类①

1. 地域文化

(1)水文地理特征。其中高频语素有表示民居聚落的“街、巷或巷子、里、路”,与古城有关的“都、城、府、署”,与水文地理实体有关的“桥、井、道、池、塘、堰、坝、碾、江、河、湾”等。成都地处四川盆地腹地的平原地区,在地名中与水相关的高频语素反映出成都历史上河道桥梁、沟渠水井星罗棋布的景象。如:水津街地处锦江与府河汇合之处,“津”即渡口,成都河道上可设码头,可见当时成都内河航运发达。

(2)自然植物特点。成都地名中与植物有关的语素有“芙蓉、莲、桂、槐”等,共计50余处,多数地名皆以街内特有的树木命名。明皇城东侧遍植梨树,形成街道就命名为梨花街;槐树街、干槐树街以及双槐树街都是因街中种有槐树。成都的别称“蓉城”得名于后蜀主孟昶在蜀地遍植木芙蓉,花开时节满城锦绣。

(3)蜀文化。从古蜀开明氏建都、秦立蜀郡、三国蜀国及后蜀政权,成都一直是蜀文化的核心,孕育了灿烂的古蜀文明,现存的标志性代表有织锦文化和古蜀国大石文化。留存在成都地名中与濯锦有关的洗、染、浣等语素反映了当时繁荣的织锦业,至今保留的街道有染靛街、浣花南路。蜀锦名动天下,故成都又称“锦城”。《华阳国志·蜀志》载,蜀人以石笋为墓志,天涯石街、支矶石街等含有“石”字的地名反映了古蜀人墓志、石笋文化,体现古蜀大石崇拜的传统。大石文化遗迹是生活在成都平原上的古蜀人,对其先祖和生存环境崇拜的文化沉淀或信仰的见证。

2. 社会文化

(1)宗教信仰。成都地名包含的宗教因素主要来源于儒释道三教。其一,含有“庵、寺、庙”的佛教庙宇地名代表的佛教文化,如大慈寺街、文殊院街、蓥华寺街。其二,具有道教色彩的“仙、宫、观”代表了道家文化。成都是道教发源地,因道观命名的街道自然不少:庆云北街(庆云宫)、玉皇观街、青羊上街(青羊宫)等。其三,文庙反映的中国传统封建文化核心的儒家文化,以专门祭祀儒家的创始人文圣孔子的文庙来命名街道,如:成都府文庙所在地的文庙前、后、西街。成都地名语素中的“德、仁、圣”也是对儒家思想文化的宣扬。

(2)圣贤君师崇拜。儒家文化在汉民族思想里已经根深蒂固,长幼尊卑、君臣父子、尊圣礼贤的观念在地名中也留下了深刻烙印。如君平街是为纪念汉代思想家严君平,天祥街是街内有祭祀南宋丞相文天祥的天祥寺,岳府街是清朝“一门四提督”的岳钟琪府邸所在,永陵路得名于唐末五代前蜀王建的永陵,文翁路因蜀郡守文翁兴官学、建石室得名,文武路纪念文武二圣,杜甫草堂外的草堂路是纪念旅居成都的诗圣杜甫,川主庙街得名于四川籍人供奉李冰父子的川主庙、川主宫,三圣祠街因此街有为纪念刘、关、张的三义宫、三圣祠。清初移民入川带入了原住地的宗教信仰也在成都地名中留下了印记。

(3)宗族观念。姓氏是氏族血缘关系的产物和宗法制度的体现。汉族宗族观念最直接地体现在姓氏地名上,以姓氏命名的地名在全国各地都很普遍。姓氏地名的结构多为“姓氏+家+通名”,如曹家巷、梁家巷。明末张献忠屠蜀殆尽,清王朝鼓励外省移民入川,成都地名中出现了《百家姓》中的大多数姓氏,究其原因是与清初的大规模移民密切相关。此外,在清初移民影响下还产生了会馆地名。会馆则是一种以原籍地缘关系为纽带的民间互助组织。民国《华阳县志》记载了成都从清朝继承下来的因移民会馆而命名的街道有:三道会馆街、云南会馆街、江南馆街、湖广馆街、贵州馆街、陕西街和燕鲁公所街,至今唯后两者仍保留其街名。与移民浪潮有关的姓氏地名和会馆地名都反映了外省移民的重视地域宗族的心理观念。

(4)方位次序。成都地名中出现了大量表示次序的数词以及表示方位的东南西北中和前后、上下、正顺横。按照方位对称来给街道命名便于命名、识记方位,也体现民众重视格局整齐和方位对称的心理。街道常常以某一建筑物或标志事物为基点,形成了东西南北前后对应出现的命名形式。如以成都府文庙为中心的文庙前、后、西街。

(5)祝愿祈福。成都地名中有一类高频语素如“吉、祥、顺、福、星、寿、平、安、新、兴、隆、长、升”等,表现了人们企盼吉祥如意、祥和安宁的生活以及对学子科举及第的祝愿。吉祥街、祥和里、望福街、百寿巷等闻其名而知其意的地名直接地体现了民众渴望幸福安康的生活。“兴隆、宾隆”等字眼出现在古代工商业发达的成都也是必然,反映出人们期望生意兴隆以及求财的心理。

(6)趋吉求雅避讳。地名折射出的当地民众趋吉、求雅、避讳的心态,除了表现在最初命名地域时造词语素的选择上,还明显地表现在地名更名上。地名约定俗成之后具有相对稳定性,因而地名更迭大多通过谐音的方式以缓解给人们生活带来的不便。“地名雅化体现在清朝成都监狱围墙所在的监墙街改为千祥街,曾是简陋棚屋的笆笆街改为八宝街,猪市街改为珠市街,老虎街改老古街。”[4,p26]刀子巷因街名不祥,取多子多福之意改为多子巷。纯化街原名三巷子,一说是由淳化街因避讳同治载淳的名而改,一说是刘止唐住此传道讲学,有“纯正人心,感化大众”之义。

3. 历史文化

(1)历史典故。与历史典故相关的地名自两千多年前成都建都起就层出不穷。据《华阳国志》载,古蜀王开明氏纳武都山精为妃,后因水土不服而香消玉殒,蜀王哀念之,乃遣五丁从武都担土为妃作冢,遂成武担山,于今成都北校场。现今武都路、万担仓路、五丁街都是从五丁担土为墓的传说而来。成都与三国历史有关的地名有,如因祭祀蜀相诸葛亮的武侯祠而得名的武侯祠大街;以诸葛亮当年操练军队的点将台命名的点将台街;得名于张飞的衣冠冢的桓侯巷。明皇城前立赭红照壁,后壁毁而仅存红照壁街街名。驷马桥原名升仙桥,后因西汉辞赋家司马相如而更名。琴台路和抚琴路则记载了司马相如抚琴的佳话。猛追湾的由来是张献忠在成都起义受大慈寺和尚追赶。

成都地名取自古代典籍的。春熙路是化用老子《道德经》“众人熙熙,如登春台”,用来描述商业繁荣、百姓熙来攘往的景象。九如村取自《诗经·小雅·天保》中的“九如”,有祝寿延绵之意。九思巷出自《论语·季氏》中“君子九思”。

(2)政治军事。作为蜀地经济政治的核心,成都地名中保留了“城、府、道、院、校场、驿、提督”等大量与古代政治军事有关的语素。因各种衙署所在地得名的街道很多,正府街、督院街、提督街、学道街等皆是得名于明清两代的管理政军事务的衙署。盐道街得名于专门管理盐、茶运销的盐茶道衙门。地名中带有革命色彩的“红星、人民、解放、胜利”来纪念民族解放。

(3)科举教育。西汉景帝时,蜀郡守文翁治蜀郡、兴官学,一时蜀地学风大兴,渐与齐鲁齐名。文翁路、黉门街、国学巷、书院街、金陵路等都是古蜀官学、学堂以及近代高等学府的集中地。清代外县来省城应科举考试下榻的客栈比较集中而取科举及第之意的上升街、联升街、科甲巷,体现了蜀人在文化教育上的愿望。

(4)商业经济。历史上成都工

商业繁荣,尤以手工业为盛,工艺作坊区域集中,往往整条街道都是同一行业的聚集地,因此“以集市、作坊命名街”[4,p22]。以某种行业或者以贩卖的某类物品来命名商业集市在成都老地名中数量大、范围广,涵盖了日常生活和商贸交易的诸多方面。含有“锦、店、市、场”及各类生活物资名称的地名众多,留存了大量以商业集市为名的街道,如纱帽街、暑袜街、锣锅巷、草市街、盐市口、骡马市街等。由于经营方式改变和作坊搬迁使得很多街道已名不副实,但街名反映了集市贸易发展的轨迹和成都历史上工商业的繁荣。

三、结语

结合文化语言学的相关理论研究现存的成都地名生成及变更的语言特征、文化特征,浅析成都地名的语言与文化,包括文化内涵、心理因素、社会因素、宗教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关联,一定程度上加深人们对语言规律的认识。考究成都的地名文化内涵,有助于更加深入地了解区域的历史演进、社会文化生活,延续成都地名的历史文脉。

[注释]

① 本节地名实例主要参考成都市地名学会、成都市方志办编制的《成都街名指南》,由成都时代出版社出版于2005年。

[参考文献]

[1] 张公瑾,丁石庆.文化语言学教程[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4:40.

[2] 苏新春.文化语言学教程[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

[3] 褚亚平.地名学论稿[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6:7.

[4] 郭建强.成都地名探究[D].成都:四川大学,2007.

(责任编辑、校对:郭万青)

政治学法学研究

The Study on the Chengdu Place Nam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Linguistics

YANG Qiu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Southwest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Chengdu 610041, China)

Abstract:Chengdu, capital of ancient Shu Dynasty, has long history and rich culture. Obviously, the existing place names in Chengdu are carrying rich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s. The study is carried out on linguistic phenomenon of Chengdu place nam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linguistics to analyze the inner connections between culture and language. And the regional,historical, social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s which hide in the place names of Chengdu are evacuated.

Key Words:cultural linguistics; language features; Chengdu place names; cultural connotation

中图分类号:H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9115(2016)03-0032-03

DOI:10.3969/j.issn.1009-9115.2016.03.010

基金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优秀学生培养工程项目(2015ZYXS63)

收稿日期:2015-09-13

作者简介:杨秋(1992-),女,四川成都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对外汉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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