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文化多元格局对鲁迅资源的消费*

2016-02-21 06:01姿
关键词:信仰鲁迅革命

杨 姿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



后现代文化多元格局对鲁迅资源的消费*

杨 姿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

在后现代多元文化空间中,作为国民精神引导者的鲁迅无可避免地受到各种思想观念的挑战,学界甚至围绕鲁迅直接展开了精神道统以及社会道路的选择辩难。无论将鲁迅作为自由主义诉求的资源,还是把鲁迅视为革命正义性或非正义性的资源,包括日常叙事的道德或伦理资源,这些或明或隐的观念的探寻都是消费性的,无法生产出新的意义和价值。但是,直面这种消费的逻辑和立场,将能够为21世纪的鲁迅继承提供有效经验。

多元格局;鲁迅资源;消费逻辑

对后现代文化多元格局的评价中,有一种观点颇具代表性。这种观点认为“它对差异的关注,对交流之困难的关注,对利益、文化、场所以及类似东西的复杂性与细微差别的关注,它在这些方面发挥了一种积极的影响”,[1]151这一认识带有历史目的论的倾向,肯定了多元存在的文化空间的有益性与合目的性。多元的本质是对普遍主义和终极价值的疏离,不赞成任何精神乌托邦的绝对化,也不赞成任何人类理想与蓝图的唯一化,而信仰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超越性的“信念”和“确信”。这样,多元文化格局的存在对国民信仰的建构和发展,既是一种天然的保护屏障,又暗含了一种逻辑障碍,即在这种多元文化空间中,作为国民精神引导者的鲁迅资源无可避免地受到各种思想观念的挑战,学界甚至围绕鲁迅直接展开了精神道统以及社会道路的选择辩难。

一、精神需求与制度诉求的博弈

每一代人观念的产生、转变都不是凭空而来的结果,它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知识结构的延伸或重组,在新旧世纪交接的时候,在回顾历史展望未来的关头,鲁迅的这一思想资源遭遇了一场批判。这场批判以李慎之所办《书屋》杂志为阵地,以李慎之本人发表致舒芜的信为高潮。批判的源起是舒芜将自己撰写的《回归“五四”》著述赠予李慎之,其书后记中谈到“尊‘五四’,尤尊鲁迅”,强调自己对鲁迅的信仰,李慎之回信并借此阐发了自己对鲁迅的不同意见。李慎之的观点整合起来有如下三点:第一,鲁迅不能代表“五四”的全部。第二,鲁迅对启蒙精神的理解不如胡适。第三,“五四”定下的建立像样的“民主”和在多数民众中确立“科学”精神的目标,由于“鲁迅的某些误导”造成了“五四”启蒙精神的偏离。[2]从文字上看,李慎之把20世纪的精神演进分成了两个阶段:“五四”启蒙(“旧启蒙”)和“马克思主义启蒙”(“新启蒙”),而且后者超越前者。事实上,李慎之在做整体的逻辑推演时,并未回到“五四”,并非从历史发生的现场,沿着时代的脉搏,做一种由古而今的符合史实规律的结论。相反,他立足当下的历史条件,以之为标准评价社会转型初创期的思想水平,李慎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解读的错位性。公平地讲,如果没有历史的进步,李慎之不可能在公众刊物上无所顾忌地呼吁“民主启蒙”,而形成历史进步的合力中,恰恰就有鲁迅所信奉过的“尊个性而张精神”,也有鲁迅作为共产主义文化战士而斗争的革命实践。人们无法将错误的时代从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抹去,也不能把推动历史进程的人物任意贬低。李慎之忧心于中国的专制隐患难以根除,大力宣扬民主,为了这一目的,他打捞出一度被历史湮没的提倡民主的精英胡适。在李慎之之后,文化界掀起了激烈的胡鲁之争。谢泳编纂成《胡适还是鲁迅》,韩石山又趁势出版了《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邵建随之也将其2002年在《小说评论》专栏发表的文章结集推出《20世纪的两个知识分子——胡适与鲁迅》。这场与胡适和鲁迅的隔空对话,怎么看都是知识分子的自说自话。隔着80年的“空”所阐释的学说、主义和信念究竟在怎样的层面上获得了对接以及跨时代的指导性,这是探究国民信仰重建必须正视的问题。

身处后现代文化多元的格局中,网民和普通大众的接受心理已经被训练为开放的,一定程度而言是无底线的,所以离经叛道、哗众取宠的所谓新思潮、新观念往往容易成为网络上追捧和翻炒的对象,因而,李慎之、谢泳、韩石山、邵建等人这些尚欠进一步论证的结论,在民间尤其是网络上掀起了从鲁迅心性、修养、政见,到学术、道德、人格的厚污。为了捍卫作为精神标识的“民族魂”,思想界也有自觉地奋起反击者。其思维特点有两种,一是接着自由主义的话题往下说,证明鲁迅的思想中也有自由主义的血脉;二是逆向考证,推出真伪民主之说。值得注意的是,论战双方之所以急于争辩鲁迅和自由主义的关系,且不论究竟是何种关系,起码也反映出自由主义在这个时代不容忽略的分量。在20世纪中国,自由主义曾经成为一个话题并且深入到意识形态层面,它的命运可谓生不逢时,历史上以否定的居多,但那时的自由主义并非和多元文化时代所说的自由主义是一个意义系统。瞿秋白所写《鲁迅杂感选集》序言的最后一节选入中学教材,编选者拟题为《鲁迅的精神》,1980年代教学大纲里教授目标是让学生了解鲁迅的“自由主义”,是主流意识形态范畴内讨论的“自由主义”,直指为“折中、公允、调和、平正之状可掬”的“中庸之道”。[3]瞿秋白评价鲁迅的依据在于《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因为鲁迅的用意很直接,反对以公平的口号来掩饰欺压、剥削、不平等,针对的是精神奴役的被美化。但李慎之为首的“拥胡派”意不在此,他们高调宣扬的是与苏俄式社会主义相对的英美式自由主义,目的不仅在于社会制度的建设。如果按照梁启超“器物-制度-文化”三个改革的等级划分,他们所做的一抑一扬的工作根本上就是在两个不同定义域内的比较,他们以鲁迅致力于体制外的批判而未参与体制内建言献策,就认定其“知识意志的绝对自信”,就是伯林谓之的“独断式的确定感”和哈耶克谓之的“致命的自负”,[4]这本质上就是取消鲁迅一生倡导并力行的精神界之战斗的先进性。不过,发生在20世纪中国历史进程中的专制或者专制的变形,深深地刺痛了渴望自由的知识分子,但是仅仅把自由的无从落实归结于鲁迅之类智者的“致命的自负”,一来并非实事求是,二来也是树立了错误的靶向。他们奉哈耶克为圭臬,可知哈耶克也曾说过,“把民主看成受到威胁的主流价值,而专心于此的流行做法,并非不存在危险。它在很大程度上要对一种错误的和无稽的信念负责,这种信念就是,只要权力的最终来源是多数人的意志,这种权力就不会是专横的。”[5]93在多元化时代,个体的存在感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要和凸显,但存在的形式和手段却因为众声喧哗而相互难以通约。当谋求共识出现困境时,选择同一的反对对象成为和解的渠道,所以,尽管如何抵达民主并没有获得具体的探讨,但是对鲁迅的否定却成为“虚假的保证”。他们称鲁迅早期以个性解放争自由,特别是对“众数”的警惕抛弃了自由主义的实现路径,而鲁迅后期投身共产主义,为最广大无产阶级的自由而革命是背离了自由主义的制度诉求,所以,鲁迅没有胡适那样的自由主义。在鲁迅的意识里,个人主体精神的进化才是关键,他在最不自由的中国却写下对自由认识的最深刻的文字,关于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和想做奴隶而不能的时代的洞悉,不是一个简单的呼唤民主就能产生。鲁迅的确是体制外的批判,但是他认识到自由和权利不是被给予的,而是要依靠主体内部反省觉悟而得,其改造作用是能够渗透进体制内的,这种主义自然不是胡适样式的,鲁迅作为一个思想家必然不属于中国现代的激进主义西化派,也并非渐进主义保守派。

二、“告别革命”或者告别正义?

文化语境的形成往往是多种合力的结果。按照后结构主义理论,多元格局包含反中心与反主流的要求,一方面知识分子在此格局中对既往核心价值观进行清点、辨识和处置,另一方面,那些根深蒂固的意识、观念又与新问题、新情况纠缠在一起,时时卷土重来,不过所占的精神比重、思想份额有所变化。近代以来,革命一词在中国的流行和地位不容置疑,虽然其内涵和外延在历史的进程中已经多次改变,但谈及革命仍然能够获得话题的优先权。因此,对革命的话语实行解构成为后现代的文化任务和文化象征,这一先锋姿态在李泽厚、刘再复那里体现得最为显著。两人在1995年出版了对话录《告别革命——回望二十世纪中国》(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该书序言中写到:“我们决心‘告别革命’,既告别来自‘左’的革命,也告别来自‘右’的革命,二十一世纪不能再革命了,不能再把革命当做圣物那样憧憬、讴歌、膜拜。”对李、刘二人的“告别论”,思想界学术界追随和抗议的声音兼而有之。反对者以历史虚无主义斥之,针对其言论中“革命制造”论(中国近代以来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是少数人“制造”的)、“革命破坏”论(革命只是一种破坏性的力量,革命“破坏一切”)和“误入歧路”论(经济文化落后的中国选择社会主义道路是误入了歧路),指出其目的是通过否定革命来否定作为革命必然逻辑的社会主义道路,提出“更改历史的过去,更是为了影响历史的当下、虚构历史的未来,为中国的发展寻找没有历史依据的另类道路”。[6]209认为“不是从历史发展的真实情形出发去诠释历史”,而是根据自己的主观需要对历史进行抽象认定,并以假设为前提推测“革命”和“改良”的根本对立,指出“马克思主义并不否定改良的作用和意义,但它反对夸大改良作用,更反对用改良代替革命,取消革命”。[7]44李泽厚、刘再复对革命的思考并不是偶一为之,对革命的告别,在李、刘二人那里不是作为一个对策而出现,它所指向的是时代的思想命题,形成的基础既包括新民主主义社会革命的实践,也立足于思想解放运动之后新时期以来的社会动荡和裂变,他们质疑革命被赋予与生俱来的正义性。但李泽厚和刘再复没有给出革命正义性的取代物,这就留下了思想的空白,用旷新年的话说,“以为终结了革命的时候,一场‘革命’却已经悄悄地发生了。”后一处“革命”有三层意旨:其一,经济转轨导致的社会结构“断裂”,[8]220社会财富向少数人积聚,利益分化的日益严峻;其二,知识分子对后现代不同的应激反应正在逐步形成文化阵营的变化,“告别革命”与“躲避崇高”即为知识分子“kitsch(媚俗)”的行为表征;其三,知识分子内部出现反发展和反现代化的文化批判,通过聚结深层和原始的记忆,包括:人性、理想、道德、价值、意义、终极关怀等等来反抗认识的逻辑。最后一重革命,需看到作为“客观需要”的革命造成了知识者内心的紧张、焦虑和苦闷彷徨,同时,这些心理活动的状态反过来也影响历史进程的选择,研究的对象和研究的过程共同构成正义的本质。

虽然彼此双方没有进行驳难,但是针锋相对的立场却非常鲜明,而且理论的目的都是对正义性的争夺。柏拉图认为人的心灵有三个要素——理智、意志、情欲,三者处于协调状态时,就是个人正义,社会正义则是个人正义的放大,在笔者看来,“告别论”是在社会正义的角度阐发,而旷新年、韩毓海为代表的文化批判是从个人心灵秩序和结构理解正义,两者都是转型期对社会现象驳杂变换的思考成果。真正的正义不是拥有强权之后的公正诉求,而是作为弱势方也有对公正、平等的渴念,鲁迅以韧的精神对现实和精神领域主奴关系的揭示和抵抗所捍卫的正是正义,在他笔下充满了对正义的向往和执着。在鲁迅接受马克思主义之后,晚年的多篇文章均透露出他强烈的正义感,在《死》中鲁迅将人间等级和权力复制在鬼的世界里,痛恨金钱和权势对人和鬼的倾轧,极力想塑造和寻找的是属于鬼魂的正义,“就文艺而言,他们就在戏剧上创造了一个带复仇性的,比别的一切鬼魂更美,更强的鬼魂,这就是‘女吊’……也叫做‘吊神’,横死的鬼魂而得到‘神’的尊号的,我还没有发见过第二位,则其受民众之爱戴也可想”,[9]637女吊之所以取得民众的信任,在于权利体系对其既怕又恨,鲁迅在这种横死的义勇鬼那里看到复仇的希望,看到底层蕴含的正义的欲望和力量。如果说鲁迅当年说“伪士当去,迷信可存”寄托着他对正义之鬼的信仰,那么今天“革命当去,批判可存”则寄托着鲁迅之正义的信仰。

无论是以革命为正义,还是以告别革命为正义,刘、李二人掀起的这一场思想论争对作为主流的革命话语是一次重大颠覆,他们在根本上反对了作为阶级斗争理论的革命学说。然而他们所要解构的那个对象,不是告别“狂人”,而是告别对狂人的革命。尽管对狂人的理解溢出了传统的阐释范畴,但是以此观之,恰好能够反映出他们在提倡文化的多元性来避免革命的冲突时,确如鲁迅讽刺“不许阿Q姓赵的一元论”一样在身体力行。

三、书写鲁迅的尝试与偏离

1990年代以来,经济建设的巨大成功和市场经济观念的深入人心,改变着人们的思想观念和文化视野,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和新媒体的变革,则在改变着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联系与传播方式,思想观念与生活方式的双重变化构建起当代中国文化的多元形态。在这种多元形态中,理性与非理性、精神与物欲、心灵与肉体、建构与解构等等,各种不同的声音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尤其是进入21世纪消费主义唤醒了人们沉睡的物欲,并将其煽动到炽热化状态,大众已很难从平面的、短视的物质攫取中抬起头来仰视星空,信仰在民族文化建设中的位置不是被悬置,就是落入世俗崇拜的陷阱。即使在多元文化格局中,鲁迅的话题依然同过去时代一样,不仅在思想界、学术界和文艺界中持续不断,而且在社会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阶层中,都有人用各种不同的方式表达自己与鲁迅的密切联系。在今天这个多元时代里,有几种书写是值得鲁迅研究者们注意的。

第一种关系是青少年在了解社会的过程中不自觉地回到鲁迅那里,他们一边学着讲成人的语言,一边脱离不了稚气的词句,于他们的写作中,能够看到被习惯俗见染指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幼小心灵着实被鲁迅熏炙过的思考。第二种关系是国民对一些人直接称之为“鲁迅”,选择一个文学界、文化界的伟人来贴上身份标签,一方面是因为国民对这个身份的重视和认可,另一方面应该是他们身上的的确确存在鲁迅的遗风:民间良心。第三种关系是遇到严峻社会问题时对鲁迅的呼唤,著文者自然明白搬出鲁迅对问题的实际处置并不会有显明改善,但鲁迅无异于一个准绳,防备底线被触碰的警戒。以上三种关系在多元社会的出现,似乎表明鲁迅被扯入现实社会所存在的诸多问题却不能指望他予以解决,事实上,换作另外的人也不可能解决,耶稣、释迦牟尼都解决不了。但为什么所有的问题又都绕回到他那个地方呢?因为鲁迅是在历史危机、社会危机、思想危机等多重困境中生成的,他未曾终止过寻路的探索,在寻路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精神资源,能够供后来的被启蒙者参考与思索。这份资源,既不能用实用主义的态度来继承,也不能用道德形而上去崇拜,因为前者割裂了信仰实践的动机和目的,鲁迅本人是为信仰而信仰,而非以信仰对象为终点的世俗化。后者易于走向乌托邦式的神道设教,那又是鲁迅本人所反对的信徒制造,他不提倡青年信奉他,但他希望青年具备和他一样的怀疑意识与批判精神,以及在此生命经验之上的持恒与笃定。

越是文化多元的格局,经典的意义就越是显著,每一“元”文化都在创造性地转化经典,吸纳进自我阐释系统里。鲁迅的影像塑造从逝世后就受到关注,无论是对其作品的改编,还是对其本人的叙事。从1960年代陈白尘、夏衍等人未完成的《鲁迅传》,到1981年王相武制作的纪录片《鲁迅》,从2000年张广天的“民谣清唱史诗剧”《鲁迅先生》,到2005年丁荫楠精心演绎的传记片《鲁迅》,每一个影像的背后都有文化的图谋。影像史上的“鲁迅”题材远远不止这四部,但这四部在不同的年代相对来说具有代表性,尤其是后两部在思想自由度和个性自由度较高的社会氛围中孕育而成,更能反映出所集成的文化因子和所潜伏的文化欲望。丁荫楠所拍的《鲁迅》不能仅仅当做文化的一“元”来理解,因为多元社会并不是任意一“元”都平等而独立,仍有相当多的“元”被操控与扭曲,一本书、一部影视作品、一场综艺节目都受到出版资本和媒体资本的统治和支配。鲁迅对都会主义的警惕和批判,对新的公共空间和思想阵地的构想,对如今的多元格局、多极社会才是真正的启示。鲁迅的那一“元”,有其独特生命体验的个体性,却更能够深入到大众的灵魂中,他以民族生存为基本精神所建构的是属于中国的文化。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在混合着洋汀浜异国文化的上海租界,鲁迅对中国文化的创造能力的思考,绝不是以东洋或西洋为标准的文化繁荣,而是从中国本土的自身情况出发,思考中国的民族文化怎样去获得世界性视野。那么,所谓的“多元”文化格局从目前看来,更多的是与国际接轨的“元”,思维逻辑也没有彻底跳出“赶英超美”的桎梏,想在全球化时代保持民族主体性,鲁迅才真正提供了中国想象的资源。

确实,现有的后现代文化多元格局并非是成熟化的,准确地讲,还没有形成完备的新体系。这不是由某一种思想或文化就能产生或决定,它必然经历漫长的对抗、淘汰过程,至于什么时候抵达极盛阶段,还有待于文化的积蓄和发展。因为后现代文化携带的转瞬即逝性,在这种过渡性的文化聚合状态中,价值构成基础颇为活跃,国民信仰易于受到不同文化阵营、文化场域的影响,价值取向的不定型又会导致社会无序化的加强,从而使革命性的多元时代处于无限延宕之中。恰恰在鲁迅身上,我们再度看到在思潮频繁更迭的时代,保有信仰和坚持正确的信仰将是多么的紧迫和必须。关注鲁迅的精神世界,不仅仅是政体问题,也不在于革命方式或者参与社会活动的言论和手段,最本质的在于他个人的自由与理性思考。鲁迅精神最突出的特征是他能够用自己的生命体验从世俗现象中把握人与世界的本质,并非是他早期引为信仰的进化思想、尼采主义,或者后期的马列学说、共产主义本身。作为思想、主义、学说的理论本身不具备精神上的召唤力,它一定要通过个人主体的实践才能焕发出生命力。鲁迅以真诚和同情践履自己的信仰,从而才让崇拜者看到信仰在他身上所能达到的精神效力。鲁迅以个体生命融入民族命运,呈现出“否定性”的一面,但这种“否定”并不是引发理想和信仰缺失的不承认一切意义存在的否定,而是以自我否定为前提对权威的拒绝。这种“否定”是在不能确定光明希望的状况下毅然前行,是在探索中走下去,这种对精神主体性的坚守透露的反抗意味正是鲁迅自身信仰最突出的特质。

[1] [美]戴维·哈维.后现代的状况——对文化变迁之缘起的研究[M].阎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2] 李慎之.回归“五四”,学习民主——给舒芜谈鲁迅、胡适和启蒙的信[J].书屋.2001(5).

[3] 司瑞昌.关于《鲁迅的精神》教学参考资料[J].承德师专学报.1982(4).

[4] 邵建.tolerance的胡适和intolerance的鲁迅[J].开放时代.2005(1).

[5] [英]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冯·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M].王明毅 冯兴元,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6] 唐昆雄.马克思主义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7] 龚书铎.警惕历史虚无主义思潮[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

[8] 旷新年.对“人文精神”的一点考查与批评[J].文艺争鸣,1995(6).

[9] 孙立平.断裂——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中国社会[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10] 韩毓海.锁链上的花环·跋[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3.

[11] 鲁迅.鲁迅全集(第六卷)[M]//女吊.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万莲姣

Postmodern Multicultural Pattern’s Consumption for Lu Xun Resources

YANG Zi

(CollegeofLiberalArts,NanjingNormalUniversity,Nanjing,Jiangshu210097;CollegeofLiberalArts,ChongqingNormalUniversity,Chongqing401331,China)

In the post-modern multicultural space, as the leader of the national spirit, Lu Xun is challenged by various ideas inevitably, and even there are direct debates about the spirit of confucian orthodoxy and social road around Lu Xun.Lu Xun, whether as a appeal target of liberalism , or as the resources of justice or injustice of revolution, including moral or ethical resources of daily narration, has been a consumption object for this exploration of concepts and the hidden ideas, lacking of new meaning and value.However, the logic and position of facing this kind of consumption, will be able to provide effective experience for the new century Lu Xun succession.

multicultural structure;Lu Xun resources;consumption logic

纪念鲁迅诞辰135周年、逝世80周年特辑(2篇)

2016-07-03

杨姿(1982-),女,重庆涪陵人,文学博士,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鲁迅与20世纪中国研究”(项目编号:11&ZD114)、江苏省博士后科研资助计划“鲁迅与 20世纪中国国民信仰建构”(项目编号:120208C) 阶段性成果。

I210

A

1001-5981(2016)05-01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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