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抚顺莫地沟点文化会更好

2016-02-23 04:07李占恒
辽海散文 2016年5期
关键词:抚顺棚户区

李占恒

给抚顺莫地沟点文化会更好

李占恒

李占恒

祖籍山东乳山,1944年生于黑龙江勃利。1962年毕业于佳木斯一中,同年应征入伍,服役于内卫执勤部队,1976年调沈阳军区政治部,成为专业作家。1980年就读于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1984年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以小说创作为主,兼及报告文学、散文、电视剧、美术评论。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中尉们的婚事》《李占恒小说选》,长篇报告文学《冻土禁地》《特赦回台北》《万名罪犯大转移》《18岁,永远的卓娅》,长篇游记 《关东宝地》《白山黑水三人行》,整理出版《一个军统上校的自述》。

“莫地沟”是“墓地沟”的谐音,后来那左右发现了煤,挖煤的人蜂拥而至,住进这条沟的人,便给“墓地沟”更名“莫地沟”。矿业发展,子孙繁衍,星转斗移,又过了七八十年,“莫地沟”虽然还叫“莫地沟”,但光景大不如从前,那败落之相,遭人“嫌弃”,这个时候“莫地沟”又有了新的称谓:“胡子沟”。

莫地沟在抚顺市东南,距市中心7公里。抚顺建城,以煤矿、工厂分布为基准,东西拉得很长很长,南北距离很短很短,出市中心向南,很快便看见矿坑,西面的矿坑叫西露天矿,东面的矿坑叫东露天矿。两矿之间有条公路,车行这里,使我想起一幅油画 《毛主席视察抚顺》,这是著名画家吴云华先生的成名之作,1972年创作的,反映1958年毛主席视察抚顺西露天矿的情景。看上去,人物与环境,那么阳光,那么灿烂,那么和谐。吴云华跟我说,那些围绕在毛主席身边的矿工都是有原型的,他们中有的就家住莫地沟……回到现实,小车卷着烟尘前行,在灰蒙蒙的色调里行进不一会儿,一个个赭黄色的色块便撞入眼帘,这便是有名的、建在莫地沟的莫地小区。

莫地小区书记王雅君借助展板上的图片、表格与文字,向我们介绍了莫地沟棚户区改造。

莫地沟原有棚户居民1146户、3094人,居民80%是矿区职工。居住的房屋,有日伪时期的、有建国初期的,房龄大多超过50年,地基下沉,墙体歪斜,冬天难敌寒风,夏季四处漏雨,且公共设施近乎为零:无排水、无燃气、无供热,家家有尿桶、户户有水缸,居民住房难、吃水难、如厕难、入学难、就医难、行路难……无数个难。因居民多属贫困户,靠自身无力改变生活窘状。这种状况令许多闻讯而至的官员落下眼泪。

古稀老人王文章是全国煤炭系统的模范人物,老模范一生赶上7次分房,他让了7次,住了50多年的房子,眼见要坍塌了,不会再有第8次分房了,他鼓足勇气给市委领导写了一封告急信……老人家边说事边做“检讨”,说自己是“个人主义”,敬请领导原谅。

市委并非不知情,也并非没有行动,但走的是市场开发一条路。有哪个房地产开发商会到从前叫 “墓地沟”,现在叫“胡子沟”的地方去开发?没有,一个都没有。

积极游说者不少,最为有力度的当属全国政协副主席钱正英……因而当李克强到辽宁省任省委书记的第12天,便去了莫地沟……看罢莫地沟百姓的窘状,李克强代表省委、省政府说了一句话;“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们搬出棚户区!”

辽宁省委把改造如莫地沟一样的棚户区当作全省“一号民生工程”。辽宁省委做出决定:省委常委包市,市领导包片,党员包户,切实完成城市集中连片棚户区的改造任务。

钱从哪里来?

不是一个莫地沟,不是一个抚顺,据测算,全省除沈阳、大连、鞍山,11个城市集中连片棚户区有824万平方米,涉及24.8万户,84.4万城市贫困人口,改造需要资金投入153亿元,而2004年辽宁的预算收入只有500亿元。显然,可用财力有限,资金缺口巨大。几经调研论证,找到如下财源:中央争取一块,省市筹措一块,棚户区居民自筹一块,土地、财税减负一块,社会资金参与一块……

现在盖房,不愁人力,不愁材料,不愁机械,愁的是资金,只要资金到位,快,当年拆,当年盖,当年即入住。2005年4月莫地沟棚户区开始动迁改造。

一期工程,13栋,4.7万平方米,2005年11月交付使用;

二期工程,67栋,22.8万平方米,2007年12月建成;

三期工程,26栋,8万平方米,2009年11月建成;

总计新建楼房106栋,建筑面积35.5万平方米,截至2009年12月末,安置回迁居民6407户、16018人。

其中,莫地社区住宅楼51栋,安置棚户居民182户、6090人。

王书记带我们参观“109号楼”的一户人家。女主人的名字叫李广莲,今年46岁,她结婚的时间,正值莫地沟待改造阶段,我问她,你是老莫地沟人吗?她答,我是外嫁来的。我说,不是说没有姑娘愿意嫁到莫地沟来吗?她说,我是看好他这个人儿了。李广莲的丈夫原来是矿工,后来下岗,现在在一个“公益岗位”上做事,女儿21岁,上机校,她在小区做保洁工。原来住的小房20多平方米,现在这套房45平方米,有一间起居室、一间厨房、一个厕所、一个饭厅兼会客厅,屋子虽小,功能齐全。有一个细节表达了女主人对新居的喜爱:进屋要换拖鞋。由棚户到新楼,李广莲只分担1.2万元,因为评定为低保户,供暖不收费,用电月补5元,用水半价…… “做梦也没想到啊。”李广莲反复念叨这句话。

老孙说:“这样的事儿多干点儿,受欢迎。”

锡平则用录像机录下了看到的一切。

我们都是熟悉“棚户区”的,老孙小时候住在丹东的“棚户区”福春街;我住在佳木斯的“棚户区”永春胡同;锡平家在农村,小时候住的是茅草房,进城后虽未住过“棚户区”,但在他与妻子因工作、学习各自东西期间,把大女儿送到黑龙江姥姥家,二女儿寄养在沈阳沈河区九如里那片“棚户区”中的一户刘氏人家。

“棚户”这个词儿,不是东北的词,是香港词儿套用于内地。东北人对这类年久失修的民宅没有统一的叫法,有称“趴趴房”的,有称“简易房”的,有称老房、平房、差房的……

放眼莫地小区,都是一个式样、一般高的楼房,如果不是楼角漆有编号,难以区分出楼栋,这使我想起苏联电影《命运的捉弄》,莫斯科与列宁格勒有同名字的街道,同名字的街道建了同样的楼房,同样的楼房里面是同样的布局。一个喝醉酒的男子原本乘飞机去莫斯科,却飞到了列宁格勒,飞到列宁格勒的这位单身汉,居然准确地开了“自家”的房门,半夜,女主人进屋……于是产生喜剧——不能在不增加经费的情况下,给这类楼房的外貌一点变化、一点美的关照吗?

看不到“棚户”了,只有照片,如果保留一块多好,通过“回忆对比”歌颂共产党,那要省许多话,那会很形象、很生动、很有说服力。如果保留一块棚户区,配上保留下来的建国初期的苏式职工住宅及新建的小区楼,那便是三种不同房子并存,我们可以从这三种住宅里读到共和国职工住宅发展史:曾经的样板——苏式职工住宅,没有再建,因为难以效仿,只能建简易平房,后来简易平房也不可能再建了,于是旧宅区成为“棚户区”;只有改革开放,国家有了实力,只有共产党一心为人民,肯把改革开放国家获取的红利掏出来让百姓分享……换一个思维:“棚户”是从前的民居,就物资生活来说,人们可以诅咒 “棚户”,然而就文化蕴含来说,却不可以诅咒,棚户区有取代不了的特质,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创造了这里的语言、规矩、邻里关系、起居作息方式,在这个“屁大的小屋”里面,居民演绎着吃喝拉撒睡……从人文角度讲,莫地沟的缺失为全国兴起的城镇化建设提了个醒。

再不要把棚户阶段的“莫地沟”称为“胡子沟”,这么说伤人,这么说欠准,这不是普遍规律,没有必然联系,如果住棚户区的居民胡子多,那么住小区房的什么多?住高干楼的什么多?这方面我们有发言权,因为我们熟悉“棚户区”。

莫地沟的改造,多了新房,少了文化。所以我说,莫地样板树得好,如果再给点文化关照会更好,哪一天调整展示,莫忘了把《毛主席视察抚顺》的像片挂起来。

责任编辑 王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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