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蕙:“红与黑”的两极世界

2016-02-23 08:11高毅
东方艺术·大家 2016年1期
关键词:红与黑水墨黑色

至上主义大师马列维奇认为:客观世界的视觉现象本身毫无意义,只有艺术家的“内在情感”才是有意义的。这句话用来形容马蕙的创作理念非常贴切。

同样是以红色和黑色作为主要元素,用抽象的形式来表达艺术家内心的情感,以马列维奇为代表的至上主义者强调内在情感的外在理性表现,而马蕙则善于用典型的中国传统文化象征—水墨—来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

移居荷兰近三十年,马蕙的水墨探索是非常个人化的,与国内的“实验水墨”、“新水墨”等叙事保持着距离,反而受到西方现实环境的滋养。如果说传统水墨强调墨分五色,她却更追求深邃的黑。作为一个在西方生活多年的水墨画家,马蕙并不急于革新自己的创作方式,而是游离在当代性的叙事之外,并于日复一日的艺术实践中,彰显出时下“新水墨”热潮中找不到的庄重和沉着。

高毅:请聊聊你的创作过程,从颜料的制作到画面绘制?

马蕙:由于做版画的背景,我对纸张有特殊的感觉,在我的画室里收集了各种纸,不同纸张的手感会引起我的兴奋。所以在挑纸的过程中,我是以手感为先的。

我喜欢在德国制造的铜版纸上画水墨,因为它能够缓解水和墨的蔓延过程,而不像宣纸洇得那么快。另外,墨的光泽在铜版纸上保持的非常完美。所以,当中国的墨和西方的铜版纸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会显得特别具有力量和个性。

此外,颜料也是我创作中非常注意的一点。我会将自己烧制的碳粉碾碎放到墨里,使墨更有立体感,大部分墨也都是我自己碾出来的。红色在我的作品出现比较多,为了追求理想中的红色,我尝试了各种红色的颜料。我特别喜欢朱砂色(中国画颜料),我用的是成品的朱砂粉加胶和水,还在其中加入一些我家花园里收集来的真正花瓣。我家花园有两种花,日本的梨和欧洲的冠红,我将两种花的花瓣收集起来,然后让它们自然干燥,碾成粉状,和朱砂粉混在一起,出现了一种特别的自然红,我叫它“马蕙红”。当然,我还在寻找其他更多的可能性,希望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红颜色。

高毅:你的一些作品捕捉了转瞬即逝的水或者风的状态。水是生命之源,对水的偏爱是否与你早年在宁夏的生活经历有关?在你的画册中曾提到了黄河,可否谈一谈你对水的记忆,到了荷兰之后有什么变化吗?

马蕙:我生长在宁夏,记忆中黄河边的风景:灰蒙蒙的村庄草地,天空中孤独的红点,安祥宁静的地平线,黄河中的激流和无穷无尽的乡间道路等,让我对于泥土和水有种无法言表的特殊感情。

还有童年时,常在黄河边听到纤夫拉船时的号子声,看到长长的纤绳在黄河两岸顺水飘荡,黄河水带着泥土从我面前永无至境地浮过。这段经历使我一生难忘,也成为我创作的源泉,对黄河水的深刻印象和横担于宁夏、内蒙古以及青藏高原 的半戈壁地区的自然地貌,成为我作品的灵魂。虽然在国外居住了近三十年,但我对西北的情感一直没有减淡过。

除了童年的记忆之外,后来的经历也让我对水有深厚的情感。由于命运又把我推向一个水国—荷兰,一个低于地平线的国家,他们每一块土地都是从水中夺来的,上帝又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对水的依恋之情继续成为我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高毅:你一定很热爱自然,画面中一些大色块也充分表现了自然特有的速度感和生命力,它们其实更像是你的主观状态的写照,呈现出了人与自然紧密相连的状态。

马蕙:大自然是我创作的源泉,它激发着我在艺术上的各种探索,自然不仅是外在的表现,也是内在的体验和冒险。一位法国学者在写我的作品时说:“她的作品是如诗一般的散文,可以让你感受到悲伤和痛苦在其中得到了温柔的解脱,水与墨赋予了宣纸多彩的生命”。我的作品也反映我对生活和时间永不休止的感觉,又在逐步消逝的复杂感受—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回首昨日,这也是我作品主观状态的写照。

高毅:你很喜欢黑色,欧洲的藏家好像专门评论过你画面中的“黑色”?他们确实被你的水墨作品所打动,你的荷兰生活经历对你的水墨表达有什么影响?

马蕙:我的作品中会出现特别多大面积的黑色。我酷爱黑色,因为它宁静又具有爆发力,特别是中国的墨黑,具有一种特殊凝重的力量和无法预知的神秘感。有一位中国朋友看了我的画说:“黑色怎么那么多,感到特别的压抑”。而西方人和中国人的感受不同,他们可能更喜欢无空间的黑,所以大块的黑色对他们来说很美的,而中国水墨更多运用轻笔、空间、点缀,对于中国的水和墨,西方人还是很好奇的。一位外国评论家说过:“她的作品中出现大量的黑色,是那么富有力量,已经俘虏了我们的情感。”

高毅:请谈一谈荷兰的艺术现状?

马蕙:荷兰是艺术之国,有众多画家和画廊,各类博物馆和艺术节等,都为艺术家供了各种展览机会。我在阿姆斯特丹南区有一个工作室,是和九个艺术家共同使用的,每个人有各自独立的空间,平时会一起办展览、参加艺术节、开会等。所以对西方艺术家还是很了解,我认为大部分艺术家还是比较单纯的,也不太富有,收入够生活就可以了。由于西方社会的保障性,西方艺术家生活没太大压力,所以就不太商业化。相对而言,中国艺术家更商业化,因为他们有生活的需求和压力。

高毅:现代人创作水墨面临的难题,是如何在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来对应新时代的语境,中国的艺术家已经进行了许多探索。你的画面呈现出一种细腻而出世的平静心态,似乎与现在流行的创作方式离得很远?

马蕙:这两年画水墨的人机会多了,大家的出发点不同,我更喜欢追求水墨的特殊性和抽象性。在水墨文化中蕴含着一种超越自然和凡俗的本质精神,正是这种精神吸引着我在水墨的探索之路上越走越远。

我的水墨创作受传统的技法影响不大,在形式上我希望自己摆脱各种条条框框,并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每个人的绘画风格都和自己过去的背景密不可分,无法勉强。

探索新水墨是很大的课题,而如何利用水墨的精神去表达自己独特的情感,我认为是最重要的。另外,我注重精神上的追求,不愿意在商业化的洪流中变成为一个世俗的画家,我也会有意识地拉开精神与现实生活之间的距离。

最近我画了一些禅意性的作品,在我看来生命就是一个循环,你终究会回到起点重新出发,一旦开始便永无止境,这是禅宗追求的理想心灵境界,也是我追求精神生活的缘由。当然,我不是一个佛教徒,但喜欢读一些佛教的书,追求静的生活方式,使我在禅意上走得更远。幸运的是我生活在欧洲,节奏比中国要慢得多,使我更能够静心感受我理想中禅意祥和的世界。

高毅:“红与黑”系列作品也是为这次个展创作的。可否谈谈这组作品?

马蕙:“红与黑”是我为本次展览做的一次主题,“红与黑”的水墨方阵是我为本次展览特别制作的一组作品。对我来说“红与黑”的主题也是我生活的写照,我觉得我生活经历过两个极端:出生在红色家庭,又经历了文化革命、上山下乡,身上充盈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基因;后来又和西方联姻,生活在西方文化之中。红与黑是中国人很熟悉的颜色,从欧洲古典小说到中国文学的精华都有许多作家用红与黑作为题材来写,从艺术的角度,我喜欢压抑、暴力的黑色,同时又喜欢鲜活而充满生命力的红色点缀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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