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时期的造花树习俗

2016-02-23 05:49邱倩楠
宿州学院学报 2016年8期
关键词:花树习俗敦煌

邱倩楠

西北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甘肃兰州,730030

唐宋时期的造花树习俗

邱倩楠

西北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甘肃兰州,730030

对唐宋时期的造花树习俗进行探讨,涉及的内容主要包括造花树习俗的由来、出现场合及用途、资助者、具体制造及制造报酬、种类和数量等方面。通过分析可知,造花树是佛教花供养中幡花的升级版,主要出现在二月八和七月十五的佛教节日中,用于装饰道场,其种类和数量繁多,造花树所用资费多由官方支持或贵族施舍,具体由僧人进行有偿制造,可重复使用。

唐宋时期;造花树的相关问题;盂兰盆节

《佛说宝雨经》中记载:“为欲供养释迦摩尼佛故,即以种种神通变化,示现宝树、花树、果树、劫波树等,皆以真金、琉璃、颇胝迦宝而严饰之,高广微妙,枝条扶疏。”[1]以真金、琉璃等各种珍贵迦宝装饰成树对佛陀进行供养,可见用装饰树来供养佛这种习俗一直存在。造花树习俗,即用人为制造的假花树对佛进行供养。关于造花树这一习俗,学术界对此的研究成果不多。张弓在《敦煌秋月节俗初探》[2]一文和《汉唐佛寺文化史》[3]一书中谈论盂兰盆节的节日习俗,主要引用了敦煌寺院文书中关于饮食的资料,考证了敦煌地区的盂兰盆节庆仪式。谭蝉雪在《敦煌岁时文化导论》[4]《唐宋敦煌岁时佛俗——二月至七月》[5]中提到,唐五代敦煌地区在盂兰盆节上有造花树的习俗,并指出造花树的习俗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开始。《敦煌民俗——丝路明珠传风情》[6]一书中,通过敦煌遗书分析敦煌盂兰盆节上的造花树习俗。梁霞在《浅论唐宋时期佛教盂兰盆会的民俗化》[7]一文中也提到了唐宋时期在盂兰盆节上隆重的造花树习俗。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造花树这种供养习俗的由来、种类、用途、资助者、具体制造以及制造报酬等问题作具体的分析。

1 造花树习俗的由来

在佛教三宝供养中,对佛的供养最普遍也最重要,而以花供佛在文献中屡见不鲜。在《妙法莲华经》第十品《法师功德品》中有记述:“华、香、璎珞、末香、涂香、烧香,缯衣、幡幢,衣服、肴馔,作诸伎乐,人中上供,而供养之,应持天宝而以散之,天上宝聚应以奉献。所以者何?是人欢喜说法,须臾闻之,即得究竟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8]花供养放到了第一位,可见花供养的重要性。在姚秦三藏法师鸠摩罗什所译的《佛说千佛因缘经》中记载:“汝今当知佛灭度后,若诸四众若持一华供养佛像,得二种福。何等为二?一者常得化生;二者形色端正。复得二果:一者恒得值遇诸佛;二者多生天上。”[9]持花供佛可获得福报,由此可知花供养的重要性。基于古印度的气候特点,常年都有鲜花供佛,因此经文中提到的花多为真花。因为真花在外形、香味、颜色上都优于假花,既然全年都有鲜花供应,所以用真花来供佛比假花更合适。在敦煌壁画中关于鲜花供佛的图像资料很丰富,如北魏莫高窟275窟北壁上的供养人各手持一枝花朵;中唐莫高窟199窟西壁龛外北侧的大势至菩萨手托玻璃盆番莲花。相关鲜花供佛的图像在敦煌壁画中还有很多,笔者在此不一一罗列。

花供养习俗随着佛教的传入也在汉地流行,但由于我国大部分地区一年四季分明,在秋冬时节不可能有鲜花供应,因此采用假花来代替真花。假花,古代称像生花,也叫仿生花[10]。根据文献记载,假花的取材广泛,有丝织品、纸张、金属等。敦煌文书P.3161《年代不明(公元10世纪)某寺常住什物交割点校历》:“新附金铜莲花两支,并杆、坐具全。”[11]39《荆楚岁时记》记载:“按《盂兰盆经》云:‘有七叶功德,并幡花歌鼓果食送之。’……故后人因此广为华饰,乃至刻木割竹,饴蜡剪彩,模花叶之形,极工妙之巧。”[12]幡花是一种形如幡状的纸质假花,依据《佛说盂兰盆经》(简称《盂兰盆经》)记载,西晋时期首次被用于佛教的盂兰盆节活动中。笔者依据该经中奉施僧人解救恶鬼的经文及其所表达的孝道思想判定此经是一部伪经,认为幡花是由于汉地气候不能常年供应鲜花而制造的奉佛假花。综上所述,推测幡花是产自汉地的像生花,造花树有可能是在幡花的基础上经后人不断装饰形成的汉地新兴产品。同时幡花与造花树都被用于盂兰盆节的活动中,从侧面也反映出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太平御览》中记载:“至代宗大历元年,七月望日,于内道场造盂兰盆,饰以金翠,所费百万……幡花鼓舞,迎呼道路,岁以为常。”[13]当时,长安城内诸寺七月十五日设盂兰盆道场,幡花布满道场各处。唐代日本学者僧圆仁记载唐武宗会昌四年(844年)长安诸寺盂兰盆节的情况,“城中诸寺七月十五日供养,诸寺作花蜡花饼、假花果树等,各竞奇妙”[14],由此可见,当时幡花和造花树同时存在,都在盂兰盆道场上使用。

关于造花树奉佛出现的时间,谭蝉雪在《敦煌岁时文化导论》一书中提到,造花树的习俗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开始,据文献记载,可追溯到南北朝时期。《玉烛宝典》卷二中有记录,二月八日行城,“此时花树,未甚开敷,雄圣久远,力非感降,其花道俗唯刻镂锦采为之”[15]3。幡花第一次出现是在《佛说盂兰盆经》“有七叶功德,并幡花歌鼓果食送之”[16]的经文中,据记载该经为晋僧竺法护所译传入汉地,那么幡花最晚出现在西晋时期,按照时间先后推断,由后人对幡花不断装饰而出现的造花树在南北朝时期出现就合情合理了。

2 造花树的出现场合和用途

据《玉烛宝典》中记载:“大涅盘又云诸香木,上悬五色幡采,微妙犹如天衣,种种名华 (外书花字)以散树开四方,风神吹诸树上时,非时华散双树间…… 华严经云两天众宝花而芬芬如雪下,是曰尊仪辇舆并出,香火竟路,幡花引前,寺别僧尼赞呗随后。此时花树未甚开敷,雄圣久远,力非感降,其花道俗唯刻镂锦彩为之。”[15]13可知在二月八日行像日上幡花起到了供佛的作用。

3 造花树的资助者

在敦煌文书P.4640《归义军衙内破用用纸布历》中记载,乙未年(899年)“六月二十三日支与判官喜首造花树细纸一束”[11]253。可知,唐五代敦煌地区由官方出资支持造花树,并且从六月二十三号就已经开始准备造花树,可见当时政府对盂兰盆节和造花树习俗的重视。根据《张和尚写真赞》记载,喜首是自幼出家的僧人,归义军衙内支出一束(即500张)纸给僧人喜首用于造花树。

纸张在吐蕃和归义军统治时期的敦煌是重要的物资,政府对纸张的使用有非常严格的管理制度。即使是道场写经,寺院也会严格地控制纸张的使用。乙未年,官府支出500张纸用于造花树,可以看出政府对该习俗和佛教的重视。敦煌文书P.2040粟破有“粟二斗,寒食买纸用”,敦煌文书P.3763号粟破有“粟一斗,寒食买纸用。”敦煌文书P.4642《年代不明(10世纪)某寺诸色解斗入破历算会碟残卷》记载:“粟壹斗,大岁日买纸用。”“粟壹斗,寒食买纸用。”“粟壹斗,五月五日买纸用。”“粟壹斗,冬至买纸用。”寒食、大岁、冬至等节赛神用纸在20~30张,这里1斗粟所买的是30张粗纸的价格[18],500张粗纸就相当于18斗粟的价钱,那么500张细纸的价钱就更昂贵了,这在当时社会是非常奢侈的,可见官府对该节俗的重视和大力支持。

4 造花树的具体制造者与报酬

由官府支出纸张给僧人用于造花树,那么具体制造者是谁?是无偿还是有偿劳动?根据敦煌文书《归义军衙内酒破历》记载:“十日支校花树僧酒一角(十五升)。六日供造花树僧逐日酒一斗,至十日夜断,中间五日,计给酒五斗。”[11]247可知具体的花树制作由僧人完成,并可获得相应报酬酒。制造花树的僧人每天可得酒一斗。

敦煌寺院有从事各种劳作的工匠,可得到一定的报酬,如酒。根据敦煌文书S.6452(3)记载:

“三月十三日,李僧正、造鞍匠食用一斗;四月廿九日,李僧正造鞍局席用一斗;七月十三日,煮油人食用五升;七月廿三日,铁匠陈卫子造作一斗;七月廿八日,屈董都料沽酒粟二斗;八月廿日,李僧正造后门博士食用一斗。”[11]225

由此可知,当时制造花树的僧人所得一斗酒的报酬并不是很高,和其他工匠的报酬基本一样,甚至略少一些。

5 造花树的种类、数量

由此可知,花树种类分为瓶盏树、布树、纸树等几种,同时还有各种插在台子上的花叶。于阗公主所建花树的种类繁多,数量多达10棵,同时还有各色新旧台子100个以及插在台子上的各种新旧花叶。由此可见,官府极其重视盂兰盆节这一佛教节日,以向寺院施舍物资的方式表达对寺院的支持,可以窥视出唐宋时期敦煌地区佛教盛行的大背景。

6 花树的重复使用

花树在盂兰盆节之后如何处理?难道是一次性的吗?《归义军衙内破用用纸布历》中记载:

7 结 语

以花奉佛是佛供养中重要的习俗,由于汉地气候原因,不能以鲜花奉佛,不得以用人造假花来取代。造花树习俗很可能是在幡花的基础上经过后人不断装饰形成的以假花供佛的一种,主要用于装饰盂兰盆道场,其历史可追溯到南北朝时期。造花树习俗在唐五代时期尤为流行,其种类繁多。造花树支出多由官方负担或贵族施舍,由僧人具体制作,并获得相应报酬。官方资助以此表达政府对该习俗的重视、对佛教的支持,同时也是为自身祈福的一种方式。花树可重复使用,并不是一次性的。

[1]达摩流支译.大正藏:第16卷[M].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影印,1983:0283

[2]张弓.敦煌秋冬节俗初探[C]//敦煌学国际研讨会文集.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1990:679-699

[3]张弓.汉唐佛寺文化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953-956

[4]谭蝉雪.敦煌岁时文化导论[M].台北:新文丰出版社,1998:263-265

[5]谭蝉雪.唐宋敦煌岁时佛俗[J].敦煌研究,2001,67(1):93-104

[6]谭蝉雪.敦煌民俗:丝路明珠传风情[M].敦煌研究院,2006:100-105

[7]梁霞.浅论唐宋时期佛教盂兰盆会的民俗化[J].文学界:理论版,2012(7):224-225

[8]鸠摩罗什.大正藏:第9卷[M].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影印,1983:0002

[9]鸠摩罗什.大正藏:第14卷[M].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影印,1983:0065

[10]陆锡兴.像生花与簪花、供花[J].南方文物,2011(4):89-98

[11]唐耕耦,陆宏基编.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第三册[M].北京: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0

[12]宗懔.荆楚岁时记[M].宋金龙,校注版.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7:57

[14]释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记:卷四[M].顾承甫,何泉达,点校版.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177

[15]杜台卿.玉烛宝典:古逸丛书[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6]竺法护.大正藏:第16卷[M].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影印,1983:0779

[17]董诰.全唐文:第一九0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3:1919

[18]郑炳林.晚唐五代敦煌贸易市场的物价[J].敦煌研究,1997(3):13-32

(责任编辑:周博)

10.3969/j.issn.1673-2006.2016.08.024

2016-03-18

西北民族大学研究生科研(实践)创新项目(Yxm2015166)。

邱倩楠(1989-),女,河北涿州人,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史专门史。

K24

A

1673-2006(2016)08-009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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