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与民国时期卫拉特蒙古史实考辨

周学军

(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史学部 北京 100026)

晚清与民国时期卫拉特蒙古史实考辨

周学军*

(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史学部 北京 100026)

杜尔伯特部特古斯库鲁克达赉汗噶勒章纳木济勒生于咸丰四年(1854),卒于1913年。杜尔伯特部右翼前旗札萨克和硕亲王索特纳木札木柴生于光绪七年(1881)。扎哈沁贝子衔三等信勇公策林多尔济生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卒于1913年;其子棍布倭奇尔生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1931年8月阵亡;扎哈沁末代贝勒达木鼎巴咱尔生于1917年9月26日,而非1918年9月26日。

晚清 民国 卫拉特蒙古史

西部蒙古又称漠西蒙古,元代译为斡亦剌或斡亦剌惕,明代译为瓦剌,清代译为卫拉特、厄鲁特或额鲁特。国内学术界对清代和民国时期卫拉特蒙古部分史实记载不详,抑或记载有误。2000年以来,笔者曾对晚清和民国卫拉特蒙古的部分史实进行了考证。最近又搜集到新的原始史料,现予以续考。

一、噶勒章纳木济勒的生卒年份

杜尔伯特部特古斯库鲁克达赉汗(又译达赖汗)是清代爵位最高的五位蒙古王公之一(另外四位王公是喀尔喀蒙古的土谢图汗、车臣汗、扎萨克图汗和土尔扈特部卓哩克图汗)。道光二十八年(1848),扎萨克特古斯库鲁克达赉汗密什克多尔济(特古斯库鲁克达赉汗齐旺巴勒楚克的次子)病故无嗣,杜尔伯特部左翼中旗扎萨克多罗郡王曼达喇的长子散都克多尔济作为密什克多尔济的族叔,承袭扎萨克特古斯库鲁克达赉汗。咸丰四年(1854),散都克多尔济病故,同年十月,其长子勒札勒喇布坦希哩勒珠特袭爵。同治二年(1863),勒札勒喇布坦希哩勒珠特病故无嗣。同治三年(1864),曼达喇第三子那克旺札勒禅袭爵。达赉汗旗官员向科布多参赞大臣衙门控告曼达喇,坚决要求将杜尔伯特部右翼前旗扎萨克和硕亲王棍布札布请回左翼汗旗,承袭汗爵。同治七年(1868)二月十六日,谕令棍布札布转袭特古斯库鲁克达赉汗。然而,棍布札布不愿承袭汗爵,同治九年(1870)四月十一日,谕令将杜尔伯特部右翼前右旗扎萨克多罗贝勒巴咱尔札那之子噶勒章那木济勒(密什克多尔济的族侄)过继给业已病故多年的密什克多尔济为嗣,承袭扎萨克特古斯库鲁克达赉汗。①现有史籍和论著对杜尔伯特部特古斯库鲁克达赖汗世系的记载错误颇多,详见拙文:《清代杜尔伯特部特古斯库鲁克达赖汗世系考释与订误》,《伊犁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第4期。光绪九年十二月十五日(1884年1月12日),噶勒章那木济勒补授杜尔伯特左翼副将军。光绪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1890年1月13日),赏戴三眼花翎。光绪二十八年(1902)五月二十四日,授杜尔伯特左翼盟长。同年十月二十九日,兼任杜尔伯特左翼副将军。光绪二十九年(1903)闰五月,以边防出力,赏给噶勒章那木济勒紫缰。噶勒章纳木济勒的生卒年份历来不见于史书,现予以考证。

光绪九年(1883年)八月十八日,科布多参赞大臣清安奏:“窃据杜尔伯特右翼正盟长、扎萨克和硕亲王棍布扎布呈报:左翼盟长、副将军、郡王曼达喇病故后,伊预保膺封之子那逊托克托扈现已承袭郡王之爵。其所遗正盟长、副将军等缺,自应呈请拣放,以资各专责成。今将扎萨克固山贝子副盟长察克都尔札布、扎萨克多罗贝勒德勒格尔瓦齐尔、达赉汗噶勒章那木吉勒(噶勒章纳木济勒的异译,下同——引者注)、扎萨克多罗郡王那逊托克托扈、扎萨克固山贝子车哩布贡堆、扎萨克辅国公车伯克札布等衔名,一并呈送拣放前来。奴才验看得扎萨克固山贝子副盟长察克都尔札布,现年四十一岁,通晓事务,人明白。扎萨克多罗贝勒德勒格尔瓦齐尔,现年五十六岁,办事谨慎,人老成。达赉汗噶勒章那木吉勒,现年三十岁,事务明白,人谨慎,奴才拟请以副盟长札萨克固山贝子察克都尔札布简放正盟长。所遗副盟长之缺,请以札萨克多罗贝勒德勒格尔瓦齐尔简放副盟长。所遗副将军之缺,请以达赉汗噶勒章那木吉勒简放副将军”。②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朝朱批奏折》,中华书局1996年第一版,第114辑,第101—102页,第91件奏折。清代以虚岁计算年龄,出生当年即为一岁。可见,噶勒章纳木济勒生于咸丰四年(1854)。光绪二十七年(1901)十月二十八日,科布多参赞大臣瑞洵具奏的《请简杜尔伯特左翼正盟长折》所附清单也明确指出:“署正盟长、副将军、特固斯库噜克达赉汗噶勒章纳木济勒,现年四十八岁,食俸三十二年”,③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朝朱批奏折》,第115辑,第41件奏折,第37—38页;瑞洵著:《散木居奏稿》,卷12《斡难集》,载马大正、吴丰培主编:《清代新疆稀见奏牍汇编》(同治、光绪、宣统朝卷),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一版,中册,第1091—1092页;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朝朱批奏折》,第114辑,第131—132页,第118件清单。按:《光绪朝朱批奏折》将该清单的时间和具奏人认定为“光绪九年分,科布多参赞大臣清安”,系属错误。详见周学军、白剑光:《〈光绪朝朱批奏折〉一件清单的具奏人和日期订误》,《历史档案》2010年第3期。进一步证实噶勒章纳木济勒生于咸丰四年(1854)。

1908年夏,俄国蒙古学家鲍里斯·雅科夫列维奇·符拉基米尔佐夫受“俄国中亚东亚研究委员会”的派遣,到科布多参赞大臣管辖的杜尔伯特部考察,主要任务是考察语言学,“在完成这一任务的同时,我也顺便作了些民族学方面的考察”。④符拉基米尔佐夫:《一九○八年夏到科布多杜尔伯特部的考察(在一九○九年民族志学分会上的报告)》,李步月节译,载王宗维等著:《西北历史研究(1987年)》,三秦出版社1989年第一版,第268—269页。1909年,他在俄国民族志学分会上做报告时表示:“在我考察期间,我认识了杜尔伯特汗、郡王和一位扎萨克。其实,有‘达赖汗’封号的杜尔伯特汗,世袭已经中断了,现在的达赖汗是杜尔伯特一位二等亲王——贝勒(原文如此,不确。杜尔伯特部王公的封爵依次为汗、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台吉——引者注)的儿子,他被最后一位杜尔伯特汗收为义子。这位达赖汗现年五十五岁,他有六个儿子,六个儿子都有台吉封号。”⑤符拉基米尔佐夫:《一九○八年夏到科布多杜尔伯特部的考察(在一九○九年民族志学分会上的报告)》,李步月节译,载王宗维等著:《西北历史研究(1987年)》,第278页。这里所说的“达赖汗”即为噶勒章纳木济勒,俄国人以周岁计算年龄,1909年噶勒章纳木济勒为“五十五岁”。可见,他确实生于咸丰四年(1854)。

1911年12月,以库伦活佛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为首的分裂集团宣布外蒙古独立。“喀尔喀四部无梗抗者。是部(杜尔伯特部——引者注)汗噶勒章那木济勒独不附,听(科布多)参赞大臣溥润节制如故。”①赵尔巽等撰:《清史稿》第48册,中华书局1977年第一版,卷523,第14489页。噶勒章那木济勒的卒年不见于史书,现予以稽考。1919年6月9日,到任不久的科布多佐理员洪桢致函中华民国代理外交总长陈箓,汇报科布多情形:“科属情形较以喀尔喀四部,大自有歧。杜尔伯特与喀尔喀原不同宗,且在历史上世有仇怨。壬子之乱,驱逐官商,荡毁城市,均系喀尔喀人主持行之。杜尔伯特王公中,仅今达赉汗图们德勒格尔扎布及外蒙所封卓里克图汗索特那木扎布柴均(原文如此,疑有漏文——引者注),余虽尚有三数附和其事者,究皆出于被胁,非其本意。达赉汗图们德勒格尔扎布之父噶勒章那木济勒,当科城危急时,派员秘赴阿山,电京请援,一面设法救护商民,不遗余力,外痛国危,内忧家变,耿耿孤忠,赍志以殁。迄今商、蒙述及该旧汗轶事者,尚啧啧称道弗衰。科城破后(1912年8月20日,外蒙古军队攻占科布多城——引者注),阅时未久,图们德勒格尔扎布及索特那木扎布柴均不得本旗人心,虚拥头衔,实权已失。现署该两旗扎萨克印务者,一为辅国公图们巴都玛阿育尔扎那(又译图们巴特玛阿育尔札那②参见《政府公报·公文》1920年5月11日第1523号。——引者注),一为贝子阿育尔扎纳,此二人均系今两汗之弟,志虑忠纯,与乃兄颇驰背道。”③“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编:《中俄关系史料——外蒙古》(民国六年至八年),“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82年再版,第435—436页。1919年12月《外蒙四大部落所属各旗王公袭爵年月官衔姓名及科布多乌梁海王公袭爵表》关于噶勒章纳木济勒的记载为:“民国元年优予双俸,封第四子(图们那楚克巴道玛甲布,见下文——引者注)镇国公,封第五子满巴都冈育尔赞公衔”。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编:《中俄关系史料——外蒙古》(民国六年至八年),第641页。可见,1912年,噶勒章纳木济勒在世。1919年12月《科布多所属蒙旗爵职报告表》载:“旧汗噶勒章纳木济勒于二年因蒙变,忧愤以殁。长子图们德勒格尔札布由外蒙袭封,该汗现闲居,不任事。其札萨克印务,由乃弟公爵图们巴都玛阿育尔札那摄行。又,该汗别有一弟图们那楚克巴道玛甲布,于元年给封镇国公”。⑤陈崇祖著:《外蒙古近世史》,商务印书馆1926年第一版,第二篇《中俄会议后之外蒙古》,第173页。可见,噶勒章纳木济勒卒于民国二年(1913),外蒙古政权以其长子图们德勒格尔扎布承袭汗爵。按照清代和民国以虚岁计算年龄的习俗,噶勒章纳木济勒享年60岁(1854—1913)。

二、索特纳木扎木柴生于光绪七年(1881)

棍布扎布是特古斯库鲁克达赉汗齐旺巴勒楚克的长子,即特古斯库鲁克达赉汗密什克多尔济的胞兄。道光八年(1828),杜尔伯特右翼前旗札萨克和硕亲王贡噶诺尔布病故无嗣。道光九年(1829)三月,棍布札布奉旨过继给贡噶诺尔布的母亲佟阿拉克为嗣子,作为贡噶诺尔布的族弟,承袭右翼前旗札萨克和硕亲王。⑥详见拙文:《清代杜尔伯特部特古斯库鲁克达赖汗世系考释与订误》,《伊犁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第4期。棍布札布的病故日期及其长子索特纳木札木柴的生年均不见于史书,有必要予以考证。

光绪十一年(1885)十一月二十八日,科布多参赞大臣沙克都林札布、科布多帮办大臣额尔庆额奏:“适据杜尔伯特右翼署盟长印务札萨克头等台吉车德恩多尔济呈报:本部落盟长亲王棍布札布于本年八月十二日因病身故。等因。呈报前来……今杜尔伯特札萨克和硕亲王棍布札布病故,自应照依新定条例,奴才沙克都林札布带领本处章京一员,前往奠祭。”军机大臣奉旨:“该衙门知道。钦此”。⑦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朝朱批奏折》,第114辑,第271—272页,第247件奏折。光绪十二年(1886)五月十六日,沙克都林札布、额尔庆额又奏:“适据杜尔伯特右翼署盟长扎萨克头等台吉车德恩多尔济呈报:本部落盟长扎萨克和硕亲王棍布札布于光绪十一年八月十二日因病身故。所遗亲王之爵,请以伊之长子索特纳木札木柴承袭,并将袭爵册诰一分呈送,祈请转奏。等因。呈报前来。奴才等当即调科(科布多——引者注),亲加验得,该故亲王之长子索特纳木札木柴于去年业经咨部,请以预保膺封,以备将来承袭王爵。等情。咨呈在案。奴才等既据该署盟长车德恩多尔济呈报,棍布札布所遗扎萨克和硕亲王之爵,合无仰恳天恩,俯准将该故亲王之长子索特纳木札木柴承袭。伏查索特纳木札木柴年甫六岁,尚未出痘。如蒙俞允,俟及岁时,随同年班之王公等进京,由部补行带领引见。可否之处,伏祈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遵行”。军机大臣奉旨:“索特纳木札木柴,著准其承袭。该衙门知道。钦此”。①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朝朱批奏折》,第114辑,第295页,第272件奏折。可见,棍布札布病故于光绪十一年(1885)八月十二日。按照清代以虚岁计算年龄的习俗,其长子索特纳木札木柴生于光绪七年(1881)。

光绪二十九年(1903)闰五月,以边防出力,赏给索特纳木札木柴三眼花翎。宣统二年(1910)四月,索特那木扎木柴被钦定为资政院钦选议员。②赵尔巽等撰:《清史稿》第48册,卷523,第14489页。1912年库伦政权控制科布多地区后,晋封索特那木扎木柴为“卓里克图汗”。1919年11月自治外蒙古撤治之时,索特那木扎木柴仍在世。1919年12月《科布多所属蒙旗爵职报告表》载:“该汗现闲居,不任事。其札萨克印务,由乃弟贝子阿育尔札那摄行。”③陈崇祖著:《外蒙古近世史》,第二篇《中俄会议后之外蒙古》,第173页。至于索特那木扎木柴的去世日期,有待进一步挖掘史料。

三、策林多尔济及其福晋的生卒年份

光绪六年(1880)十月初七日,札哈沁左旗三等信勇公敏珠尔多尔济病故无嗣。光绪九年(1883)八月初三日,谕令其近族弟策林多尔济(又译车林多尔济)袭爵。④诸多史籍和论著认为策林多尔济是敏珠尔多尔济之子,不确。详见周学军:《札哈沁部三等信勇公世系订误》,《历史档案》2000年第3期;周学军、白剑光:《札哈沁部编旗数目考》,《清史研究》2000年第4期。光绪二十九年(1903)闰五月,策林多尔济以办理团防出力,赏加贝子衔。《新疆风暴七十年》载:“民国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杨增新又电呈北京政府,谓扎哈沁已缴快枪三十枝,子弹六箱投诚,并奖给茶砖鼓励。据扎哈沁贝子车林多尔济呈称:奉到两次来文,蒙民国优待并派兵保护人民,我们情愿赞助共和代办公务,不敢稍耽安逸等情,并呈缴枪械前来。查扎哈沁贝子车林多尔济年逾七旬,精神强壮,辖二苏木驻于五云集,与我军驻察罕通古相距一站云云。”⑤张大军著:《新疆风暴七十年》,第2册,第745-746页。事实上,杨增新所云“扎哈沁贝子车林多尔济年逾七旬”,并不准确。策林多尔济的生年历来不见于史籍,有必要予以考证。

光绪七年(1881)闰七月初十日,科布多参赞大臣清安、科布多帮办大臣额尔庆额联衔具奏:“窃据署札哈沁公印务参领阿育什呈报:本管公敏珠尔多尔济于光绪六年十月初七日病故。所掌公之印信,现经本旗参领阿育什署理,暂办旗务。其已故公敏珠尔多尔济无嗣,所遗公爵,查有近族弟策林多尔济(车林多尔济的异译,下同——引者注),现年三十六岁,人谨慎,识蒙古字,阖旗人等均愿请以策林多尔济承袭公爵。其策林多尔济胞兄喇嘛巴雅尔图,现年四十六岁,因有病,已充喇嘛,不能当差,不敢仰邀恩施,情愿请以策林多尔济承袭公爵,以资管理旗务。并取据喇嘛巴雅尔图甘结,暨承袭公爵册诰二分、家谱一分,一并呈送前来。奴才等查,已故公敏珠尔多尔济无嗣,其难保该福晋有无身孕,并故公之近族弟策林多尔济有无子嗣。当经饬驳,详细查明,具结呈报。去后,旋据管旗参领阿育什等呈复:遵查本旗故公之福晋身无怀孕,并近族弟策林多尔济亦无子嗣。等情,出具各结前来。查已故公敏珠尔多尔济无嗣,该福晋又无身孕。其近族弟策林多尔济亦无子嗣(策林多尔济当时尚无子嗣,其子棍布倭齐尔生于1896年,见下文——引者注)。该旗请以策林多尔济承袭公爵之处,事关袭职,奴才等未敢擅拟。相应请旨饬下理藩院查核具奏,恭候钦定。除将袭爵册诰盛装木匣,并照抄原文甘结,一并咨送理藩院查照办理外,谨将该故公家谱照录呈览,为此恭折具奏。伏祈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遵行。谨奏请旨”。军机大臣奉旨:“该衙门议奏。谱并发。钦此”。①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朝朱批奏折》,第113辑,第925—926页,第858件奏折。光绪十年(1884)二月十九日,清安、额尔庆额又奏:“窃据札哈沁新袭三等信勇公策林多尔济呈称:接奉科布多参赞大臣等札饬,准理藩院咨开,本部遵议清安等奏札哈沁公敏珠尔多尔济病故无嗣,绘谱开单,请旨简放一折,于光绪九年八月初三日,奉朱笔圈出策林多尔济。钦此。钦遵。等因。转饬前来。奴才策林多尔济当即恭设香案,望阙叩谢天恩讫。伏思奴才策林多尔济一介庸愚,蒙古世仆,毫无知识,惟有管理属下人等,勤慎当差,勉策驽骀,以期图报高厚鸿慈于万一,祈请代奏。等因。呈报前来,理合恭折具陈,伏祈皇太后、皇上圣鉴”。军机大臣奉旨:“知道了”。②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朝朱批奏折》,第114辑,第151页,第127件奏折。如前所述,清代以虚岁计算年龄,出生当年即为一岁。可见,策林多尔济生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其胞兄巴雅尔图生于道光十六年(1836)。故,1912年杨增新呈文所云“扎哈沁贝子车林多尔济年逾七旬”,系属错误,当时应为67岁。

1916年12月20日,杨增新致电国务院,并呈大总统黎元洪,咨行外交部:“顷据扎哈沁右旗镇国公三宝、左旗贝勒棍布倭奇尔呈称:贝勒等自倾诚内向,荷前大总统袁(袁世凯——引者注)优容相待。现在划界期迫,请求一律划归民国。等情。据此,增新查扎哈沁前清时向隶科布多大臣管辖,自民国二年经增新收抚内向,该贝勒之父车林多尔济,由贝子晋封贝勒。病故后,呈请以其长子棍布倭奇尔承袭原爵,并发抚恤银二千两,六年俸禄银四千八百两。该镇国公三宝由辅国公加封今职,并支给五年俸禄银一千五百两,并加封其总管哈拉增巴噶图尔头等台吉。均经前袁大总统颁发封册、封轴。各在案。兹因划界期届,呈请前来。增新查该扎哈沁左右两旗贝勒、公等,诚心内向,惟其游牧地点,向归科布多所辖,不在新疆、阿尔泰范围之内,应如何办理之处,敬祈核示。”③“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编:《中俄关系史料——外蒙古》(民国六年至八年),第3页。可见,民国二年(1913),策林多尔济晋封贝勒,加郡王衔(见下文),同年病故,享年68岁(1846—1913),其子棍布倭齐尔(又译棍布倭奇尔、棍布瓦齐尔、贡布奥其尔等)袭爵。④“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编:《中俄关系史料——外蒙古》(民国六年至八年),第642页。

关于策林多尔济(车林多尔济)福晋的名字和病故日期,1920年《蒙藏院总裁贡桑诺尔布呈大总统准以新疆省长杨增新咨报贝勒车林多尔济嫡妃奥特根病故请准就近派员照例致祭给赙文》载:“准新疆省长杨增新咨称:据科布多属扎哈沁旗郡王衔扎萨克多罗贝勒棍布倭齐尔呈称:窃贝勒之嫡母奥特根于八年八月十三日病故,请援案办理。等情。查该贝勒之嫡母奥特根,即该旗已故贝勒车林多尔济之嫡妃。等因。转咨前来”。3月17日,“已奉指令”。⑤《政府公报·公文》1920年3月25日第1477号。同日,《大总统指令第七百四十号》亦载:“令蒙藏院总裁贡桑诺尔布。呈准新疆省长杨增新咨报,贝勒车林多尔济嫡妃奥特根病故,请准就近派员,照例致祭、给赙。由呈悉。准如所拟办理,交财政部查照。此令。大总统印。中华民国九年三月十七日。”⑥《政府公报·命令》1920年3月18日第1470号。可见,策林多尔济的福晋、棍布倭齐尔的母亲名为奥特根,卒于1919年8月13日。

四、棍布倭齐尔阵亡于1931年而非1933年

民国二年(1913)策林多尔济病故后,其子棍布倭齐尔承袭扎哈沁贝勒,加郡王衔。⑦“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编:《中俄关系史料——外蒙古》(民国六年至八年),第642页。关于其出生年份,丹麦人亨宁·哈士纶曾有记载。1927—1930年哈士纶随同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到新疆探险之时,1928年秋天曾在新疆见到札哈沁贝勒棍布倭齐尔,哈士纶写道:“我和他出生于同一年,我们俩的帐篷顶上都飘扬着‘火猴’的标记”。①亨宁·哈士纶著:《蒙古的人和神》,徐孝祥译,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一版,第150页。哈士纶生于1896年,卒于1948年。可见,棍布倭齐尔生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

关于棍布倭齐尔的卒年,《乌苏县志》认为:“民国19年(1930年),棍布倭奇尔在与马仲英部的对抗中阵亡。”②乌苏县党史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乌苏县志》,新疆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一版,第164页。M·乌兰则认为:他“最后约于民国22年(1933年)左右死于马仲英之乱中。”③M·乌兰:《札哈沁渊源考——兼论非血缘关系部落的形成》,《新疆大学学报》1992年第1期。杨镰则认为:棍布倭奇尔“死于1933年吉木萨尔之役”。④杨镰:《最后的贝勒》,《西部蒙古论坛》2009年第4期;杨镰:《札哈沁——忠诚守边人》,《回族文学》2011年第4期。2007年11月,杨镰通过当地蒙古族居民的翻译,在新疆乌苏市红旗乡采访了棍布倭齐尔的儿子丹增巴扎尔(达木鼎巴咱尔的异译),并写道:“丹增巴扎尔亲自告诉我,他父亲贡布·奥其尔(棍布倭齐尔的异译——引者注)死于1933年。此后,他即位成为札哈沁部落的新贝勒。这与我此前不久的调查一致。我在调查过程中获悉,在吉木萨尔,护卫城池的军人战死了十几个,主要是蒙古札哈沁部落的战士……丹增巴扎尔对我说,因为他的父亲死于1933年吉木萨尔之役,所以民国政府批准他成为新的札哈沁贝勒”。⑤杨镰:《扎哈沁——忠诚守边人》,《回族文学》2011年第4期。1931年、1933年,马仲英曾经两次进犯新疆。显然,M·乌兰、杨镰均认为棍布倭齐尔阵亡于马仲英第二次进犯新疆之时,而且杨镰明确认为其阵亡地点为吉木萨尔。事实上,这一说法并不准确。

20世纪80年代末,棍布倭奇尔的儿子旦登巴扎(丹增巴扎尔、达木鼎巴咱尔等的异译)回忆了扎哈沁的历史和自己的家世。他在谈到父亲阵亡情形时说:“1931年5月牧民们正忙着剪毛转场,从乌鲁木齐来了一个官员找我父亲,来人拿出公文,并传达了金树仁(新疆省长兼边防督办——引者注)的命令,要我父亲在扎哈沁部落立即抽调70名壮丁组织自卫团开赴哈密……我父亲遵照指示带领壮丁一起到了奇台,我也一同前往……在前线(奇台以东,地名已记不清楚)和马仲英相持几天之后,马仲英率部发动总攻,战斗十分激烈,经过几次激战后,我们方面伤亡很大,两个骑兵团长和所属营长、连长大部牺牲,我父亲和40多个扎哈沁壮丁也在战斗中阵亡。我当了俘虏,在搜查中他们把我的王印抢走了,还把我押去见马仲英,当时我只有14岁……两天过去了再也没有找我问交枪的情况,我正在为这件事头痛的时候,忽然听说马仲英的军队向后撤了,事后才知道马仲英在一次和省军交战中负了伤,军队士气较前低落,所以匆匆退回”。⑥旦登巴扎口述,方正整理:《1925年至1945年间几件往事的回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乌苏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乌苏县文史资料》第2辑,1989年10月印刷,第3页。旦登巴扎当时与父亲一起开赴前线,对父亲阵亡情形的回忆无疑是可靠的。他生于1917年9月26日(见下文),父亲阵亡之时“我只有14岁”。故,棍布倭奇尔不可能阵亡于1933年,而是阵亡于1931年马仲英第一次进犯新疆之时,地点为新疆省奇台以东,具体时间为马仲英受伤前几天。

那么,马仲英受伤于何时呢?1931年5月第一次进入新疆后,马仲英军队与新疆省军连续开战。8月中下旬,双方在奇台以东的瞭墩展开了最为猛烈的激战,马仲英以少胜多,重创新疆省军。不过,马仲英在战斗中被炮火击中左腿,“身被重伤,遂至残废,非拄杖、人扶不能行”。⑦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编:《马仲英在新疆档案史料选编》,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一版,第63页。马仲英军队在撤退过程中被新疆省军击溃,“贼势不支,纷纷东窜”。⑧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编:《马仲英在新疆档案史料选编》,第34页,参见第44、49、53页。11月上旬,新疆省军追过星星峡,马仲英逃回甘肃境内。可见,马仲英受伤于1931年8月中下旬。结合旦登巴扎的回忆来看,其父棍布倭奇尔显然阵亡于1931年8月。

棍布倭奇尔阵亡后,其子旦登巴扎临时代行其职权。他回忆说:“哈密一仗使我们部落大伤元气,牲畜的损失不谈,60多户人的一个小部落就失去了40多个壮劳力。回到东山牧地后,经过部落年长的人和大喇嘛商议,决定让我临时代行父亲生前的王爷职务。我听说昌吉南山一带水草好,放牧的人少,所以就把部落由乌鲁木齐东山、南山,渐渐转到昌吉南山和呼图壁县交界的地方放牧。1933年盛世才当了新疆督办,宣传民族平等,所以把我传到督办公署,对我谈了三件事:一、督办公署同意我承袭民国二年中央政府给我父亲封的爵位,补发一枚木制印章(因原印被马仲英抢走),并按爵位发给薪奉(俸)”。①旦登巴扎口述,方正整理:《1925年至1945年间几件往事的回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乌苏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乌苏县文史资料》第2辑,第3页。1933年8月17日,新疆《省政府就准达木登巴杂尔承袭其父遗爵事给多诺赉的指令》载:“札哈沁协理台吉多诺赉呈请以达木登巴杂尔袭爵由。呈悉。查该札哈沁部落郡王衔札萨克贝勒棍布倭奇尔既已阵亡,所遗爵秩职责关重,未便虚悬。应准以其子台吉达木登巴杂尔照例承袭,以专责成,而资管理牧务”。②许新江主编:《近代新疆蒙古历史档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一版,第27页。这些史料也间接印证了棍布倭奇尔并非阵亡于1933年。旦登巴扎明确指出:1931年其父“在前线(奇台以东,地名已记不清楚)”阵亡。吉木萨尔则位于奇台以西,杨镰认为棍布倭奇尔“死于1933年吉木萨尔之役”,此说既与上述史料相矛盾,也与旦登巴扎的回忆相冲突。事实上,杨镰所云“吉木萨尔之役”发生于马仲英第二次进犯新疆之时,具体时间为1933年9月26日前后。8月17日,新疆省政府的上述文件就明确指出“棍布倭奇尔既已阵亡”,并正式任命其子袭爵。显然,棍布倭奇尔不可能是在1933年9月下旬吉木萨尔战役中阵亡的。

综上所述,1931年8月,棍布倭奇尔在奇台以东与马仲英军队的战斗中阵亡,地点当为奇台与哈密之间的瞭墩。

五、达木鼎巴咱尔生于1917年而非1918年

1931年8月棍布倭奇尔阵亡后,其子达木鼎巴咱尔(旦登巴扎、达木登巴杂尔)临时代行职权,1933年8月17日,正式承袭郡王衔札萨克贝勒,是为扎哈沁末代贝勒。学术界对其生年有不同看法,现予以考证。

张大军著《新疆风暴七十年》载:“科布多属扎哈沁郡王衔贝勒棍布倭齐尔呈称:贝勒之嫡妃朝儒斯氏,前于民六年九月二十六日生一子,名达木鼎巴咱尔,现已三岁,请照旧例给衔,以备将来承袭。查该贝勒原爵系三等信勇公,于民二年进封贝勒,加郡王衔,比照公爵晋封成案,该员子嗣应预封头等台吉,九年三月二十日四日,指令照准。”③张大军著:《新疆风暴七十年》第2册,第699页。杨镰认为“这个记载,张大军没有说明资料来源”。2007年11月,他在新疆乌苏市红旗乡采访了扎哈沁末代贝勒丹登巴札尔(达木鼎巴咱尔、旦登巴扎、达木登巴杂尔的异译)。杨镰写道:“老人叫丹登巴札尔,90岁了,生于1918年,马年”,④杨镰:《最后的贝勒》,《西部蒙古论坛》2009年第4期。“丹增巴扎尔(丹登巴札尔、达木鼎巴咱尔的异译——引者注)出生于1918年……我与丹增巴扎尔面谈时,他明确说自己生于1918年,特别说了出生年是马年,而1918年正是马年,这应该没有问题。这样一来,丹增巴扎尔的出生年月,文献与自述就相差一年,这也没有问题,可能是为了争取封爵,有意说大了一岁”,⑤杨镰:《扎哈沁——忠诚守边人》,《回族文学》2011年第4期。“关于丹登巴札尔生年,《新疆风暴七十年》第二册699页说是民国六年九月二十六日。贝勒面谈时说是1918年生,特别说了自己是生在‘马年’,而1918年是马年。这样一来,他的出生年月,文献与自述就相差一年(民国六年是1917年)。张大军没有注明丹登巴札尔1917年出生的资料来源,我以为不排除这种可能:为了封爵,其父有意将丹登巴札尔说大了一岁”。①杨镰著:《黑戈壁》,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一版,第211页注释①。事实上,这一说法并不准确。

1920年,《蒙藏院总裁贡桑诺尔布呈大总统科布多属扎哈沁贝勒棍布倭齐尔照例预保子嗣请给予职衔文》明确指出:“准新疆省长咨称:案据科布多属扎哈沁郡王衔贝勒棍布倭齐尔呈称:窃查贝勒之嫡妃朝儒斯氏,前于民国六年九月二十六日,生得一子,名曰达木鼎巴咱尔,现已三岁,请转为预保,按照旧例,加给职衔,以备将来承袭爵职。等情。相应咨请,查照办理。等因到院。查该贝勒棍布倭齐尔原爵系三等信勇公,于民国二年进封贝勒,加郡王衔。比照公爵进封成案,该员子嗣将来应照原爵进一位,承袭贝子。兹请预保子嗣,并请给予职衔前来,尚无不合。应请准将达木鼎巴咱尔预保,并从优给予头等台吉职衔。理合呈请鉴核,训示祗遵。谨呈。九年三月二十四日。已奉指令”。②《政府公报·公文》1920年3月28日第1480号。3月24日,《大总统指令第八百十八号》亦载:“令蒙藏院总裁贡桑诺尔布:呈科布多属扎哈沁贝勒棍布倭齐尔照例预保子嗣给予职衔由。呈悉。准如所拟办理。此令。大总统印。中华民国九年三月二十四日”。③《政府公报·命令》1920年3月25日第1477号。《新疆风暴七十年》的记载与此完全一致。可见,达木鼎巴咱尔生于1917年9月26日,而非1918年9月26日,属蛇而非属马,下述史料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1982年8月1日,马大正、蔡家艺、巴赫、康右铭、谭吴铁在新疆乌苏县(今乌苏市)赛力克特牧场温泉采访了11位蒙古族老人,巴赫记录并整理的采访记录写道:“丹登巴子尔(达木鼎巴咱尔的异译——引者注):男、蒙古族、65岁、红旗公社社员”。④新疆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编:《新疆宗教研究资料》第9辑,1984年印刷,第42页。8月10日上午,马大正、蔡家艺、郭蕴华、康右铭、陈世良、谭吴铁、诺尔布、冯锡时、巴赫在乌苏县人民政府招待所对达木鼎巴咱尔进行了采访,马大正、蔡家艺整理的采访记录写道:“丹敦巴什(达木鼎巴咱尔的异译——引者注)、男、蒙古族、65岁,一九二五年从科布多迁至乌苏,解放前曾任乌苏县县长(原文如此,应为副县长——引者注),现住四棵树公社”。⑤新疆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所编:《新疆宗教研究资料》第9辑,第40页。从《政府公报》所载达木鼎巴咱尔生于1917年9月26日来看,采访记录所说的“65岁”显然为周岁而非虚岁。

如前所述,旦登巴扎回忆说:“民国六年因我父亲和临近部落发生磨擦,于是就给当时主管新疆军政事务的将军杨增新写信,要求来新疆居住,经杨将军同意后,我父亲就带了亲随侍卫60多户,由察罕通古到新疆北塔山,部落大部分的人仍留在原地。那时由于我母亲正在妊娠期行走不便,所以也未能和父亲同行,我就是在父亲走后同年九月出生的。我九岁的那年(1925年)父亲暗暗派人将我们母子由察罕通古接到了北塔山。”⑥旦登巴扎口述,方正整理:《1925年至1945年间几件往事的回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乌苏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乌苏县文史资料》第2辑,第1页。可见,1917年棍布倭齐尔率领“亲随侍卫60多户”从察罕通古迁居新疆北塔山时,其福晋(朝儒斯氏)“正在妊娠期行走不便”,仍留居察罕通古,同年9月生子达木鼎巴咱尔。

综上所述,扎哈沁末代贝勒达木鼎巴咱尔生于1917年9月26日这一记载,准确无误,可与其他史料相互印证。根据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巴·巴图巴雅尔副教授为杨镰提供的信息,达木鼎巴咱尔病故于2008年1月30日。⑦杨镰:《最后的贝勒》,《西部蒙古论坛》200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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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学军(1967—),男(汉族),河北省定州市人,退役中校军官,南开大学历史学学士、硕士、博士,现为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史学部编辑,从事美国史、清代蒙古史和北部边疆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