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中神话的审美特征

2016-03-11 09:31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221116
大众文艺 2016年8期
关键词:离骚太阳神情感性

李 臣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 221116)

《离骚》中神话的审美特征

李 臣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 221116)

《离骚》中保留着大量珍贵的中国原始神话,对这些神话进行分类并分析,能够发现《离骚》中的神话具有丰富的审美价值,创造性和情感性是其审美特征的突出特点。《离骚》中的神话有高度的创造性,即屈原把自我纳入神话,这是其他中国原始神话不具有的特点。对《离骚》中的神话深入分析,我们能够发现《离骚》中的神话具有较为丰富的情感性。

《离骚》;神话的分类;创造性;情感性

《离骚》中的神话具有高度的创造性,屈原把自我纳入神话中,让“我”凌驾于诸神之上,任自己自由驰骋,这是其他中国原始神话不具有的特点。《离骚》中的神话还具有较为丰富的情感性,情感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怨”——政治理想与爱国情怀无法实现统一的苦闷;“忠”——借助神力,希望报效祖国的忠诚;“静”——以死殉国,寻找心灵圣地的一片安宁。下面从《离骚》中神话的分类、神话的创造性以及神话中的情感性三个方面进行探讨《离骚》中神话的审美特征。

一、《离骚》中神话的分类

袁珂在《袁珂神话论集》将神话划分为九个部分,他在无形中扩大了神话的范围,把非神话的部分也纳入了神话的考察范围内,这样的分类就使神话的界限更加模糊。批判性的采用上述的分类角度对《离骚》中的神话进行分类,《离骚》中的神话主要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类是原始神话,一类是带有神话色彩的历史或者是已经历史化的神话。历史神话化产生的时间比较早,历史神话化的程度也比较严重,被历史神话化的神话只是一部分。下面将对《离骚》神话中的这两个大类按照神人,神物、神圣空间这三个角度进行分类。

《离骚》中的神人包括神以及带有神话色彩的人或者历史神话化的人。篇章中有的神有望舒、飞廉、丰隆、雷师、羲和、西皇、帝阍等,他们或是拥有无边的法力,或者是天地身边的使者,或者把守进入天界的要塞,神话色彩的人或者历史神话化的人有尧舜、重华、蹇修、桀、纣(后辛)、鮌、浞、羿、启、高辛等,他们或是贤明的人才,或是人们拥护的首领,或者是受到人们憎恨的昏君。《离骚》中的神物包括动物与植物,具有神性色彩的动物有飞龙、玉虬、鹥、八龙、蛟龙、凤凰、鹈鴂、鸩、鸠,这些动物有的是接近神仙的神兽,有的是处处受到唾骂的害鸟,诗中具有神话色彩植物有太阳神树扶桑、若木,东扶桑、西扶桑是太阳升起与落下的地方。《离骚》神话中还有不可忽视的神圣空间:神山、神水与邑庙。有苍梧(九嶷山)、羽山、不周山、昆仑山等神山,神山往往被视为通天的绝佳通道,有咸池、白水、赤水、洧盘、西海等神水,这些神水引之则可长生,有九州、春宫、西极、四荒等邑庙。

从以上分类可以发现,《离骚》中的神话有图腾崇拜的神话,如“诏西皇使涉予”,西王母“戴胜,虎齿,豹尾,善啸”属于虎豹图腾氏族。“见有娀之佚女”,有娀之佚女名简狄,娀原指狨,狨是猿猴的一种,而有娀以猿猴为图腾。有太阳崇拜的神话,“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高阳即颛顼,是太阳神。屈原是太阳神的苗裔,所以在几次游历中,诗篇的主人公能够以太阳神后裔的身份驱使玉龙,乘坐风车,命令羲和,在太阳盘桓之地神游。诗篇中有苍梧山,“苍梧有舜庙九嶷……是太阳崇拜的一种产物”1。诗中还有大量被历史神话化的神话,它们也是《离骚》中神话的一部分。

二、《离骚》中神话的创造性

《离骚》中的神话具有高度的创造性,屈原把自我纳入神话中,让“我”凌驾于诸神之上,在神话空间中自由驰骋,这是其他中国原始神话不具有的特点。“想象力在审美活动中占有重要地位,同时也是神话的本质规定性”2,神话中蕴含的想象力是文学艺术创作的最重要动力。当读者在阅读时,他们插上想象的翅膀,感受神话的创造美。通过对《离骚》中神话的分类,我们可以看到《离骚》中有望舒、雷师、羲和之类的神;有尧舜、高阳、桀纣、说之类的带有神话色彩的人或者历史神话话的人;有苍梧、羽山、昆仑一类的神山;有咸池、白水一类的神水;有飞龙、鸾皇之类的动物;也有扶桑、扶桑树上的枝桠若木一类的神树。神话是由人经过想象创造的,由《离骚》神话所产生的创造美是《离骚》中神话创造性表现的一个方面。

《离骚》中创造性突出表现在屈原把自我纳入神话中,让其自由驰骋在神话之地,凌驾于诸神之上。《离骚》开头写到:“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高阳为颛顼,传说中的古帝兼太阳神,而自我是太阳神的后裔,表字灵均,“灵”的意思是神。在这里,自我已经不是现实生活中的人,他是太阳神星正好进入嫦娥的月宫的时候诞生的,是阴阳结合、日月交会的产物,是太阳神的后裔,屈原已经把自我纳入了神话系统,让他成为神话的一部分。《离骚》中的神话突出抒情主人公的主体地位,这是其他中国原始神话不具有的特点。这种特点具体表现在屈原利用一系列神话创造的幻境,在幻境中进行的三次游历。第一次游历时,诗人驾白龙,乘凤车,御风飞向天空。早晨从苍梧出发,晚上达昆仑山顶峰,随后,命令羲和挂鞭止轮,让白龙王在咸池饮水徜徉,把缰绳系在扶桑树上,折一枝若木阻挡太阳。他命令望舒在前面开路导航,飞廉在后面紧跟,凤凰在前面戒备。他命令凤凰高飞,日夜兼程。第二次神游,屈原在痛苦矛盾中,提出了去与留的问题。灵氛的告诫使他在思想上取得了暂时的优势,冲破楚国的范围,进入“周流上下”“浮游求女”的第二次幻想。第三次神游,屈原在考虑接受灵氛的告诫之后,在精神恍惚迷离的情况下进行了第三次神游,“驾飞龙”把行程定位昆仑,“遵赤水”“麾蛟龙”“诏西皇”“路不周”“指西海以为期”,最终因为“道修远以多艰”致使第三次幻想破灭。正是因为在三次神游时,突出了“我”作为太阳神的后裔的分身,我才能让望舒、羲和、雷师、丰隆、飞廉对“我”唯命是从,“我”能够驾玉虬,乘凤车,能够在太阳盘桓之地神游,在县圃(阆风)白水、赤水等神圣空间逗留。

《离骚》中的神话并不是以简单的无逻辑的方式呈现在读者的面前,而是在理性思维的指导下将三次游历紧密的串接在一起,将想象、理性与情感有机的组合在一起。《离骚》中的神话在理性思维的指导下,构造出来的诗人三次游历的场景,突显抒情主人公的主体精神,更加体现《离骚》中神话的创造性。

三、《离骚》中神话的情感性

《离骚》中的神话已非原始神话的本来面目,文中出现的只是神人、神物、神圣空间、音乐的名称,它们是为屈原抒发情感服务的,因此,《离骚》中的神话呈现出丰富的情感性。《离骚》中的神话是为屈原抒情服务的,诗篇中的神人、神物、神圣空间、有的在具有神话色彩的同时,也有了比喻意。如鲧不顺从尧的意旨,最后被处死,女媭把屈原比作鲧,如果屈原不顺从君意,迟早都会受到迫害。凤凰是神鸟,天帝的使者,比喻仁智之士,屈原希望他们能帮自己得到国君的信任。鸩,比喻奸佞小人,奸佞小人是使屈原“美政”不能实现的一个重要原因。驾玉虬,乘凤车,渡白水,过县圃,最终登上昆仑山,但“我”求升天并不是为了得到长生,追求成仙,而是为了能够实现报效祖国的理想。

“神话的感知总是充满了这些感情的质。它看见或感到的一切,都被某种特殊的气氛所围绕-欢乐或悲伤的气氛,苦恼的气氛,兴奋的气氛,欢欣鼓舞的货意气消沉的气氛”3。《离骚》中的神话充满着多种感情色彩,它的情感性主要表现在:“怨”,“忠”,“静”三个方面。

“怨”是政治理想与爱国情怀无法实现统一的苦闷。屈原美政理想得不到实现,心中愤懑,《离骚》再现了屈原的艰辛求索过程。洪兴祖引《淮南子》曰:“昆仑县圃,维绝,乃通天”4,“我国的黄帝、西王母等都处于昆仑玉山。要成神升仙或追随仙圣就要登山,那是上天的终南捷径”5。“吾”在神游中想要通过寻访县圃而升天,但被帝阍拒之门外,象征屈原“美政”理想的破灭。屈原写到凤凰,用凤凰比喻仁智之士,“凤凰确实可以引魂、报信6。凤凰是天地的使者,所以主人公要让凤凰助一臂之力,到达昆仑,这象征屈原想找到办法重得楚怀王的信任,找到报效祖国的途径。面对党人的献谄于前,怀王的不信任,屈原报国之心无法实现。如果屈原在政治生活中得心应手,就不会有“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诏西皇使涉予”等的幻想与想象,更不会拥有呼风唤雨的神奇力量。因此,在屈原使用远古神话素材结构文章的时候,字里行间渗透着他郁郁不得志。

“忠”是借助神力,希望报效祖国的忠诚。在美政无法实现的矛盾中,屈原内心挣扎,最终仍不舍离开自己的祖国。诗人在政治生活中遭到排斥,彷徨苦闷,女媭规劝他明哲保身,屈原否定了消极避世的处事之道,追求现实理想的强烈愿望使他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在几次游历中,他拥有不凡力量,让雷师、河伯、丰隆等有巨大神力的人物听从自己的命令。他想借助这些力量清除路上的阻碍,实现理想,使理想与爱国情感达到高度的有机统一。他找灵氛、巫咸占卜降神,请他们指示出路。当诗人心灰意冷,决心出走时,去与留成为一个新问题,去留问题将自己宏大的政治愿望与浓厚的爱国情感无法统一的矛盾推向一个新的顶峰。又一次驰骋在云端的幻想又一次掉进无可奈何的境地,无法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望见祖国大陆“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这是最后一次幻想破灭之后的挣扎,毅然留下。

“静”是以死殉国,寻找心灵圣地的一片安宁。美政不到实现,看不到日衰微的楚国走向强盛,屈原的无奈不能用文字全部表达出来,去留维艰,于是他上下求索。国内没有人能够了解他的宏愿,他又何必把故国的旧居来依恋,政治理想不能实现,最终选择“从彭咸之所归”。安排自己追随彭咸,已死殉国,追求一份心灵的宁静,给心灵一个理想的栖息所。这是诗人的最终归宿,是“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的冲突”7。无论处于哪一阶段的神话,都承载着丰富的人类的情感体验,具有深厚的审美价值,有人甚至这样认为:“作为一种语言艺术, 神话的内蕴主要是审美的,其它的意识内容是以审美意识为内核凝聚起来的,也是通过审美效应这个中介,向社会传播的”8。屈原以死明志,追求心灵宁静的情感也向社会传播。

《离骚》有丰富的神话色彩是屈原利用神话创作的结果,它具有中国原始神话鲜有的特点,即把自我纳入神话中,让自我凌驾于诸神之上,突出抒情主人公的主体精神。《离骚》中的神话还具有情感性,“怨”将诗人的美政不能实现苦闷抒发的淋漓尽致。“忠”阐释作者在不得志的时不忍心离开祖国、不愿明哲保身,依旧想报效祖国的情怀。“静”是在混乱的世道中,不愿与小人同流合污的坚贞。

注释:

1.萧兵.《楚辞与神话》.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5.

2.王怀义.《百年来中国神话美学研究的基本问题》.文学理论研究,2012(5):29.

3.[奥]恩斯特·卡西尔.《人论》.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119.

4.同1,第23页.

5.同1,第34页.

6.洪兴祖.《楚辞补注》.凤凰出版社,2007:24-25.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72:586.

8.江建文.《神话中的审美意识》.阅读与写作,1994(6):6.

李臣,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方向研究生,主要进行汉画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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