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叙事策略和审美功能

李 枫，张永祥

（大庆师范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712）

·书 评·

《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叙事策略和审美功能

李 枫，张永祥

（大庆师范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712）

报告文学《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即以日常叙事表征宏大主题，以人情美彰显崇高美。这种叙事策略集成了中国现当代小说的叙事传统，同时，拓展了散文的叙事艺术。这种探索，源于作家的创作观，透过英雄模范行为的国家话语，观照其作为普通人的个体生命形态及价值。

《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叙事策略；审美功能；崇高美；人情美

油田作家李秀恩的报告文学《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以大庆油田二次创业和拓展海外市场为背景，描写了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的6个工作片段。这篇7000余字的作品，无论是在中国当代的报告文学史上，还是在作家个人的创作实践中，都呈现出独特的审美面貌，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和地位，这就是日常叙事对宏大主题的成功建构。

一、策略：日常叙事对国家叙事的表征

“唯物史观构成的历史理性,根本上是一种理想主义的宏大叙事。”[1]这一观点是对报告文学本质的准确诠释，也是对新时期报告文学总体面貌的概括。

大庆石油文学乃至中国石油文学以中国石油产业的发生发展为叙事客体，而石油产业的地位、作用和生产方式，集中体现着国家意志和集团作业的特征，这使得题材本身就具有史诗性特征。于是，石油文学自产生之日起，就表征着集体性的共同话语诉求，如王进喜的《天大困难也不怕》。为了保证这个新生空间尽可能获得强有力的支撑，维护它的稳定性，石油文学不断整合个人或局部间的差异，不断致力于公共时空的营构，于是形成了《创业》《铁人》《家族的荣誉》《月亮上的篝火》一条艺术特征鲜明的文学流派，也形成了新时期文学蔚为壮观的现实主义表现方法和雄壮豪放风格一族。这可能也是石油文学的特质所在。

从新时期报告文学和中国石油文学两个维度考量，大庆石油文学都坐落在宏大叙事的坐标上。但是，宏大叙事是否只能群山险峻，万马奔腾，而不能溪水潺潺，白鸟啼鸣？李秀恩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在排山倒海的画卷上，发现了一截翠柳，一只蝴蝶。这就是《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的叙事策略。

《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的主题是典型的宏大主题。改革开放以后，中国的经济快速发展，并于2010年GDP跃居世界第二。这种高速度发展对能源的需求甚至挑战日益加速，矛盾日益彰显，石油尤为突出。石油在国计民生中一刻不能缺少，但石油自给严重不足，亟待石油工业走出去，开发国际市场。在世界经济一体化的大背景下，冲出国门，进入国际石油发展格局，共享世界石油资源，保障国家石油战略安全，成为中国发展战略的主题和石油工业的必然选择。1205钻井队受命于又一历史关键时刻，大庆新铁人李新民像老队长铁人王进喜一样带领队友，肩负起民族的使命，把井打到国外去——实现了老队长的夙愿。李秀恩长期在油田工作，对走出国门开发石油国际市场的战略、意义有着全面而深刻的理解，并将其巧妙融于作品人物活动场景之中。

关于这个主题，作家曾经以报告文学《大庆新铁人李新民》（《铁人》2012第5期）进行正面表现，体现了气势磅礴的史诗性特征。而《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则把宏大叙事推为背景，将日常叙事作为主体提到前台，选取了李新民工作中的6个日常生活片段，通过他关心工人的吃住、婚恋的小浪花，反映石油工业开发国际市场的奔腾大海。作品涉及重大题材但不写重大事件，取材于石油一线生产活动，但不写钻井场面，作品形成了“背景——宏大叙事，主体——日常叙事”的结构，将“打卤面”“说媒”“工资条”“种西瓜”“换厨师”“不能用手抓”日常话语纳入轰轰烈烈的石油国际竞争的宏大叙事之中，这6个事件4个和“吃”有直接关系，一个和“吃”有间接关系，还有一个“说媒”关系婚恋问题。这些表面上的小事，实际上都是大事。因为钻井工是油田的主要生产力，爱护钻井工就是保护油田的生产力。李秀恩在大庆油田钻探公司工作多年，对钻井工人生活非常熟悉，对李新民本人的先进事迹也了如指掌，因此，他能够信手拈来地抓住钻井工人的心理困惑和生活中的具体困难，也能够游刃有余地把握李新民关心职工生活的细节、与外籍员工的情感交流等小事对钻井工作的支撑作用。“钻井人种西瓜与工作根本不搭边，这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吗？”但是，作品中李新民确实带领队友们种西瓜了。李新民敏锐而深刻地认识到他们和外籍管理人员的管理关系结构是“甲方监督”——“甲方”——“苏丹钻井市场”——“国际石油竞争”——“中国石油战略”，“甲方监督”在整个管理工作中起着基础和关键的作用，所以，“最核心的就是要与甲方密切配合”，而“与甲方打交道，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要与甲方监督打交道。”通过种西瓜关心“甲方监督”的生活，增进情感交流，进而获得更多工作上的支持，日常叙事获得了宏大主题的意义。一个青工没上班之前沾染上了一些社会不良习气，上班后的工资基本上都跟朋友吃喝掉了，母亲很难过。李新民知道这个情况后，帮他管理工资，一段时间后，他疏远了“朋友”“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后来还当了井架工，又到别的井队当了副队长。”还有一个男司钻失恋后情绪不振，李新民做媒，帮他组建了家庭，后来出国工作，“成了中国石油拓展海外市场的一员闯将”。

以日常叙事表征国家叙事，不仅仅是叙事策略的选择，更体现了作家的创作观。作家秉持人本思想，通过“英雄”的光环，观照主人公作为“人”的思想感情和处事方式，使主人公的形象更加具体可感。同时，使读者进一步看到石油工人海外征战的艰难和他们为国分忧、为民族争气的决心、智慧。

二、审美功能：人性美对崇高美的彰显

在美学范畴中，数量多、体积大、空间跨度大的事物具有崇高美，歌德和车尔尼雪夫斯基特别强调，力量的强大属于崇高美，其中包括人事的崇高，人性的崇高，情感的崇高。《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描写的对象是关乎国家民族命运的社会重大实践活动，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审时度势，确定了建设综合性国际能源公司的宏伟目标，大力实施“走出去”的全球战略，大庆油田包括钻井、物探、测井等专业在内的近百支大庆队伍，驰骋在国外市场上，本身就具有崇高美。石油工人从中国，走到苏丹，又转战伊拉克，具有空间跨度大的崇高美。最重要的是作为大庆新铁人的李新民本身蕴含着崇高的精神力量，即大庆精神铁人精神。李新民继承了铁人“要把贫油落后的帽子甩到太平洋里去”的高度爱国情怀和他“宁肯少活20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的豪情壮志，坚决实践铁人“把井打到国外去”的遗愿，他的自觉实践意志和集体主义、理想主义、英雄主义、乐观主义精神，是实践主体的巨大精神力量的表征。

作家在表现审美对象的崇高美时，没有凭借外在的形式如空间、体积、数量等元素，而是着眼于李新民和员工之间日常生活的感情交流。通过这种关系体现出来的真诚、倾心和心心相印，是只有在远离人群的井场这个特殊场域才有的人性美和人情美。作家营造了一个个关于日常人伦情感的温馨话语空间，让作品中的人物在男主人公的引领下，将个人对个体生命价值的诉求汇聚到公共话语上来，使得每一个富于人情美的事件升华到了崇高美的高度。

“打卤面”是在钻井工夜班饭的微小空间，充分展示了李新民的人情美。夜班饭有厨师，但李新民为让工人吃得更好，他专心研究，亲自下厨。他凭借自己的生活经验，懂得夜班饭煮面条，煮早了不行，没口感不好吃；煮晚了也不行，工人宁肯不吃也要回去睡觉。于是，他“亲自上厨房给大家煮面条”。李新民“最拿手的是打卤面”“卤子打得也特有味”。为了做出美味卤，李新民带人去“采蘑菇、学腌蘑菇”。李新民作为1205钻井队的党支部书记，本职工作很多，职工的夜班饭他投入这么多精力，是因为他深刻认识到，“吃得好与坏，事关工人的体力、工人的心情，也影响着情绪和工作效率”。他说“抓好生活，就抓好了一半的思想政治工作”。他的立足点是国家的石油生产，他爱护工人，既源于兄弟情义，更肩负着工作职责。崇高寓于平民化的人格之中。除了做打卤面全过程的细致描写体现的人情美支撑了宏大主题，本小节开头的环境描写也凸显了“人的本质力量与客体之间处于尖锐对立与严峻冲突时，主客体之间所呈现出来的冲突的美”。[2]钻井“靠的是钻头、钻杆和泥浆、药品，操纵的是硕大的钻机和大功率的发电机、电泵等等”“容易被轧伤碰伤”“机毁人亡也是在所难免的”“夏日有不尽的蚊虫的肆虐和叮咬，冬日有凌厉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的吹打和煎熬”，石油工人工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主客体之间在物理力量上形成了强大的反差，工人是弱者，是被侵害的对象，但在精神力量上，工人又是强大的，他们以顽强的毅力克服了困难，创造了奇迹。这是在冲突的层面彰显的崇高美。石油生产是国家公共空间社会实践活动，在构筑这个空间的过程中,无论是主人公李新民，还是他的队友，无疑要将个人话语同国家话语保持一致。“打卤面”“腌咸菜”等人性美的载体当置于“井场”的国家公共空间时，以国家中心主义立场出发的整体性叙事,自然将其功能、意义融入宏大叙事的共性之中,呈示出国家意义的崇高特征。

“说媒”在背景介绍时，用一句口头禅“钻井工人一声吼，找个老婆没户口”来表现石油钻井工人婚姻状况的辛酸和无奈。在这种情况下，李新民千方百计为工人牵线搭桥，解决工人的婚恋困难。一个井队党支部书记，一个天天和钢铁打交道的堂堂男子汉，关注和亲自操持媒婆一类的妇道琐事，表面看是家庭琐事，而当一个事物一个人具有崇高特质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支撑宏大目标。婚恋家庭，生子养老，是钻井工人的生活基础，更是中国石油工业发展的乃至民族发展的壮大基石。这宏大叙事的话语体系中，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个体，无论起初依赖家族的血缘关系还是同乡同学社会零散团体关系，都会顺从主题进行工作伦理关系的革命性转换。“工人有难处，当队干部的就不能不挂在心上”，在这里家庭相对于钻井，依然重要，亲情友情相对于同志关系，更要重视，因为“家庭”“亲情友情”已经具备了宏大叙事功能，成为一支潜流，补充、滋养着宏大目标。

《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纪事》最主要的审美价值之一，是叙事策略和审美功能的双重性，而每一组组合的元素之间都存在着3种数理逻辑关系，作家采用的是日常叙事服务宏大叙事，人情美服务崇高美，这是由作品的主题决定的。这种叙事策略在现当代战争小说史上有着鲜明的流脉，如《百合花》《荷花淀》《伪满洲国》《月亮上的篝火》，而运用到报告文学的叙事方式中，是一种大胆的探索。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有的作家采用边缘叙事，是因为对主流活动不熟悉。而李秀恩完全处于艺术的自觉，因为在此之前，李秀恩创作发表过宏大叙事的《大庆新铁人李新民》《石油圆梦人》。

李秀恩以及大庆的许多作家能够创作出如此接地气且艺术价值、历史价值很高的作品，是他们深入基层，深入群众，获得了文学创作的源泉。他们长期以来认真贯彻“双百”方针，党的十八大以后，以习总书记提出的“努力创作生产更多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体现中华文化精神、反映中国人审美追求，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有机统一的优秀作品”[3]为创作目标，不断加强思想积累、知识储备、文化修养，创作出了一大批书写和记录石油工人的作品。反映伟大实践、时代的进步要求，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

[1]周志艳.国家叙事与女性自我展现的诉求———茹志娟《百合花》的个性化写作[J].襄樊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5，（06）.

[2]崇高美.http://baike.haosou.com/doc/6732486-6946800. html，好搜百科.

[3]习近平在文艺座谈会上讲话的主要精神.http://www. huaxia.com/zhwh/ycxx/4186342.html，江西教师网.

〔责任编辑 宋洪德〕

I2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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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2341（2016）03-0156-03

2016-03-25

黑龙江省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黑龙江现当代文学的神话诗学研究”阶段成果,项目编号：14B101

李枫（1963-），女，黑龙江萝北人，教授，主要从事现、当代东北文学与地域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