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生态学视野下广西壮汉民族文化融合与认同探析

2016-03-21 14:27罗昌勤
广西民族研究 2016年1期
关键词:探析

【摘 要】广西壮汉民族长期的文化交流与融合,奠定了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文化基础。文章从文化生态学的视角,分析了壮汉民族文化融合的现状,并从壮汉民族文化融合的政治生态、经济生态、文化生态和社会生态等方面阐述了广西壮汉民族文化的融合与共生。同时,还分析了壮汉民族文化融合对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思想文化影响。

【关键词】文化生态学;探析;壮汉文化;融合与认同

【作 者】罗昌勤,河池学院副教授。广西宜州,546300

【中图分类号】C95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 - 454X(2016)01 - 0136 - 007

一、文化生态学的内涵

笔者曾在相关文章中对文化生态学的内涵进行了阐述,认为文化生态学是“20世纪50年代,美国文化人类学家J·H·斯图尔德最先把研究自然生态环境多样性、系统性、动态平衡性的生态学理论延伸到社会科学有关领域,提出了文化生态理论,并创立了‘文化生态学。文化生态学主张从人、自然、社会、文化的各种变量的交互作用中研究文化产生、发展的规律,用以寻求不同民族文化发展的特殊模式。正如斯图尔德认为的:‘文化生态学要按照整合的观点,文化的所有方面在功能上都是互相依赖的。但互相依赖的程度和类型都有着不同的特征。因此,必须把文化类型看作由环境适应引起的、代表类似结合水平的核心特征的星座。[1 ]30文化生态学的基本理论来源于生态学,因此,固然要借用生态学既有的概念和方法,但同时也要有自己学科研究领域的着力点。这个着力点要表现在文化的多样性、文化族群的心理稳定性、文化的样态制约性以及文化的融合共生性等方面。所谓文化多样性就是指在一个区域内,对于任何一个文化群落来说,文化物种的多样性是不可避免的,就如同生物群落中物种的多样性一样,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并形成一定的文化场域,①在多民族聚居区就汇集成文化的多样性;文化族群的心理稳定性主要指任何文化都以一定的民族为母体,没有脱离民族母体的独立文化的存在。文化特别是民族文化的形成过程都深深地烙上了民族发展的印迹,每一个民族个体都对自己的文化有着深深的心理依赖,这种心理依赖还表现在对自己文化的认同和不容否定性;文化的样态制约性主要是指在特定文化区域内,各种文化都有自己的文化场域和地位。在一个和谐、稳定的文化生态域中,多元文化只有相互共生又相互制约,才能形成一个稳定的良性发展的文化生态系统;文化的融合性主要是指多元文化之间相互接触、彼此交流、不断创新和融会贯通,使多民族区域内形成文化物种的多样性协调发展。多元文化的融合不是把多元文化物种整合形成单一的另外一个文化物种,而是一个赋予原有文化物种生命力和发展动力的有层次性的互动过程,各文化物种之间形成稳定和谐的良性发展生态场域,是文化良性发展和生态演进的最佳选择。”[2 ]

从文化生态学的视角研究广西壮汉民族文化融合问题,有利于拓展研究的视角,能够较为系统地考量广西壮汉民族文化发展进程中的自然因素和社会人文因素,进一步认清民族文化融合对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影响,为有针对性地加强民族团结提供理论参考。

二、广西壮汉民族文化融合的现状微探

据相关数据统计,到2013年12月31日,广西总人口为5282万人,其中常住人口为4719万人,汉族人口2891.61万人,占总人口的62.82%;壮族人口1444.85万人,占总人口的31.39%,其他少数民族人口266.2万人,占5.79%。从数据显示,广西区内汉族与壮族是两个人口较多的民族。研究壮汉两民族的文化融合与共生,对加强民族团结,提升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民族语言运用的融合与共生

壮语是中国使用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语言,使用人口超过3000万人。在广西区内,使用壮语的不仅是壮族,还包括大量的汉族人也使用壮语进行日常的语言交流。从壮汉民族的日常语言使用情况分析,两民族的语言使用融合度相当高。在经济社会发展相对比较快、人口流动量比较大的城镇,汉语和壮语成为人们日常交流的主要通用语言。据统计,在壮族人口聚居区生活的汉族,94%的人会使用壮语进行日常交流。同样,在城镇及城镇周边生活的壮族,从年龄分布情况看,70岁以上的壮族老年人,80%会讲汉语或能听懂汉语的语言表达内涵;70岁以下及年轻人,基本上都能比较流利地使用汉语进行交流。在这些地方,壮汉民族进行交流时,汉语和壮语可以随意地进行交叉使用。因此,单从语言表达已经无法区别他们的民族身份。壮汉民族语言的深度融合,从民族团结的视角而言,加深了民族间的认同和团结。但需要引起注意的是,由于壮文不能成为日常生活中的通用文字,壮汉民族语言的深度融合,使得汉语逐渐成为日常交流的首选语言,这将在一定程度上弱化壮族民众对本民族语言的热爱和认同。从这个层面而言,不利于民族个性特质的发展。因此,我们在继续深化壮汉民族语言融合的同时,还要做好壮族语言的保护与开发,使壮汉民族语言实现融合与共生。

(二)民族宗教信仰的融合与共生

广西壮汉两民族经过长期的文化融合,已经形成了非常类似的宗教信仰。壮族作为少数民族,其宗教信仰主要表现在神化人物崇拜、自然崇拜、动物崇拜、神灵崇拜以及祖先崇拜等。神化人物崇拜方面,布洛陀被壮族人当作“无事不晓的老人”加以崇拜,他们认为布洛陀开创了天地、制造了万物、定制了伦理、安排了人世间的秩序等,是创世之神,民间传说农历二月十九是布洛陀的生日。壮族群众从这一天开始到农历三月初九,历时一个月时间,都会自发前往广西百色田阳县敢壮山进行祭奉活动。“他们在这里孕育了民族的共同信仰,塑造了共同的人文始祖,培育了民族的凝聚力和民族认同感。”[3 ]除对神化人物的崇拜外,壮族地区的民间还崇拜自然的花草树木等,壮族民间信仰禾神、花婆神、土地神、树神(社神)等,他们认为自己之所以能生存下来,就是自然界的花草树木所赐。如:壮族民间的不少家庭中供奉着花婆神,他们认为所有人的出世都是花婆神所赐,人死后,也都要回到花婆神的花园里。小孩出生后,能不能健康成长,长寿百岁,取决于花婆神的态度。因此,小孩出生后,他们都要向花婆神祷告,保佑小孩健康成长。又比如,壮族民间把古树当代树神崇拜,认为古树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谁对古树不尊,都将受到神的惩罚。除此之外,壮族民间还有对牛、蛙等动物的崇拜,有牛神、蛙神之说。也有对动物避讳之说,如壮族民间视乌鸦、猫头鹰、螳螂等动物为不净之物,不允许小孩去触碰他们,以免带来晦气。如果说不同区域壮族人对自然、人物、动物的崇拜有不同的话,那么对祖先的崇拜则是相同的,所有壮族家里都安放有祖宗的神位,每逢节日或家庭的重大活动,都要给祖宗上香,以求祖宗保佑。

广西汉族的宗教信仰与壮族的宗教信仰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对自然的崇拜、对祖宗的崇拜等。在对自然崇拜方面,汉族非常重视对土地神、灶王神的崇拜。一些地方的汉族建好新房后,都要请道工做几件事:一是安放土地神和灶王神;二是安放祖宗神位。每逢正月初一和十五、四月八等节气,汉族人都要在土地神和灶王神面前摆上“五三供品”(熟猪头、鸡、鱼三牲、三碗饭、三双筷、三杯酒,点燃三柱香),以求神灵保佑全家平安、六畜兴旺等。汉族在自然崇拜方面也有树神(社神)崇拜,在一些相对偏远的农村,每棵古树下都建有一个小庙,每逢一些节气或者村民家中感觉到有一些不好的征兆的时候,人们都会带上供品到树神面前祭拜,以求保佑。除以上这些宗教信仰外,汉族对祖宗的崇拜是必不可少的。由此可见,广西壮汉民族在宗教信仰方面的同化融合比较明显,壮汉民族宗教信仰的融合,特别是对祖宗和自然崇拜的融合,“加固了民众的血缘宗族感情和家庭、家族伦理观念。”[4 ]242正是因为两个民族有共同的宗教信仰,使得壮汉民族能够长期和睦相处,共生发展。

(三)民族衣着服饰的融合与共生

今天的广西壮汉民族,已经不能通过服饰区别他们的身份。特别是在人口较为密集的地方,壮汉民族的服饰出现了高度的融合。传统的壮族服饰主要由蓝(青)、黑、棕三种颜色组成,纺纱、织布、染布是壮族妇女主要的家庭手工业,他们自种、自纺、自染、自缝出来的服饰,精美漂亮,男子、女子的服饰各具特色,极具民族个性特点。尤其是未婚的青年男女,他们的头饰与成年已婚男女的头饰有较大区别,从头饰就可以直接判断出结婚与否。而汉族人的服饰主要是以简洁的唐装为主,男女汉族都喜欢穿唐装,只不过男女唐装的款式有一些区别。在壮汉杂居的地区,壮汉两民族的群众,如果意气相投,他们经常互结为“老同”(有些地方称之为“老更”),结为“老同”时,互换衣服是必需的仪式。壮族人要把一件做工非常精美的衣服送给汉族“老同”,同样汉族人也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服送给壮族“老同”。壮汉人互结为“老同”,不仅是一对一,而经常是多对一,或一对多的互结。正是如此,加快了两民族服饰的交流与融合。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和壮汉民族文化的高度融合,壮汉民族的服饰也出现了高度融合与统一。今天,不管是壮族还是汉族,服饰都趋向潮流,仅从服装已经无法区分他们的民族身份。国家和当地政府为了保护壮族服饰的民族特色,鼓励和支持民族地区发展一些民族服饰产业。在一些重大民族活动日或者旅游区,还经常组织一些壮族民众穿上自己的传统民族服饰,以期传承壮族的服饰文化。

(四)民族婚姻礼俗的融合与共生

在广西的大部分地区,壮汉民族的婚姻观念和婚嫁程序高度融合与趋同,仅在一些细则上略有差别。在壮族发展的历史上,传统婚姻礼俗有自己的民族特色,依歌择配、不落夫家及从妻居住等婚俗在一定历史时期内比较盛行。但随着与汉族的文化交流,壮族的婚姻礼俗制度发生了很大变化,除少部分地方还保留有以歌择偶的婚俗外,大部分的壮族年轻人不再选择这样的择偶方式。同样,除个别特殊情况外,不落夫家及从妻居住等婚俗基本上也已经不再普遍。一般都采取托人问亲、请风水先生测算当事人双方的八字(合八字)、送聘礼、送彩礼、举行隆重的迎亲仪式等。在农村地区的汉族人在举行婚礼的当天,一般都会邀请吹鼓手,敲锣打鼓地把新娘子迎到男家,场面非常热闹。受汉族人的影响,一些壮族人也采取了这样的迎亲方式,以增加场面的热闹程度。但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壮汉民族的婚姻观念变得非常开放,今天的壮汉青年都已经不受传统的婚姻礼俗的限制,自由恋爱成为壮汉青年男女的首选。更为重要的是,受到民族婚姻礼俗的高度融合的影响,壮汉两民族已经完全突破了民族身份的界限,壮汉民族间的通婚已经不受任何民族身份壁垒的束缚和限制。这种民族间高度开放的相互通婚,形成了壮汉民族的血缘相融。随着壮汉民族杂居的进一步扩大延伸,壮汉民族婚姻礼俗的融合与共生将更为明显。

壮汉民族文化的融合与共生除以上几个主要方面外,还表现在饮食习惯、家居建筑风格、殡葬、民间文体活动、传统礼仪、伦理道德等方面都有融合与共生的现象。因此,广西壮汉民族文化的融合是非常全面的一种交流与融合。一些学者把这种文化融合现象称之为民族同化。笔者认为,广西壮汉民族在文化交流融合的过程中,各自的民族气质和民族心理并没因此而消失,反而加强了各自民族的心理认同。因此,笔者认为壮汉民族文化的融合,不是单向的民族同化,而是壮汉民族在文化融合中实现了共生性发展。

三、广西壮汉民族文化融合的生态学分析

广西壮汉民族文化的高度融合与共生,与两个民族生存在一个具有文化多样性、系统联系性和动态发展性的文化生态空间内有很大的关系。因此,我们分析广西壮汉民族文化融合时,需要从文化生态学的视角,用生态思维方法去考量壮汉民族文化融合的生态环境。

(一)壮汉民族文化融合的政治生态

在秦始皇设立桂林郡之前,壮族先民就与中原经济发达的汉民族有密切的交往。秦朝设立桂林郡之后,大批汉族人迁移到广西定居,为广西壮汉文化交流奠定了政治基础。长期以来广西实行的都是在中央统一领导下的行政管辖,一直以来都没有在政治上分离过,这使得壮汉民族能够长期在统一的政治文化生态环境中进行民族间的交流与合作。即使在清朝末期到新中国成立初期这段社会急剧动荡的时期里,广西壮汉民族一直是同心同德,共同反抗清王朝的腐朽统治,共同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一大批壮汉民族的优秀儿女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做出了重大牺牲。正如列宁所指出:“只要各民族同住在一个国家里,它们在经济上、法律上和生活习惯上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5 ]504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进一步加强民族团结,促进少数民族的全面发展,经中央批准,1958年成立了广西壮族自治区。建立自治区为广西壮汉文化的进一步融合与共生创造了更好的政治生态。

(二)壮汉民族文化融合的经济生态

从历史发展的视角考察,广西壮汉民族的经济活动都是以农耕为基础,这在很大程度上形成了壮汉民族共同的自然崇拜、动物崇拜的宗教信仰。正是这种共同的信仰,消解了因民族文化差异而带来的民族心理隔阂。岭南是中国稻作农耕文化的主要发源地,生活在这里的壮族土著居民,尽管长期从事稻作生产,但生产工具还比较落后,生产力水平也比较低。当大量从中原迁入的汉族把牛耕技术也同时带进岭南以后,中原农业生产的技术在广西得到了广泛传播和应用,壮族也学会了使用和制作铁制农具,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力。正是由于壮汉民族有着共同的农耕生产生活方式,他们能够在农业生产活动中互相学习对方的先进经验和技术,学习对方应对各种自然灾害的方法。由于壮汉民族在共同的经济活动中不断交流和相互了解,彼此之间突破了心理上的交往障碍,从而奠定了壮汉文化融合的经济基础。

(三)壮汉民族文化融合的文化生态

在中国思想文化影响力方面,儒学思想无疑是排在第一位的。儒学在中华文化的思想领域内一直发挥着从时间到空间上的绝对影响力,对各民族文化的融合与共生产生了重要的基础性的影响。儒学思想主张“天人合一”“和而不同”的民族平等观,提倡各民族要互学、兼容、和谐相待。更为重要的是,儒学思想倡导“四海之内皆兄弟”,认为中原汉族人到了夷狄,学习了夷狄技术、接受了夷狄文化思想,就是夷狄族人;而夷狄人到了华夏中原,学习了中原汉族的技术、思想,就是中原华夏人。这种思想观念对促进中原汉人与南方少数民族土著居民的文化交流有重要的推动作用。这种思想被少数民族接受后,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他们的防备心理,消除了民族偏见,接受了外族人的迁入。因此,从秦汉以后,大批中原汉人迁入壮族地区,并融入到壮族文化生态圈。另外,儒学思想所倡导的伦理道德与壮民族的道德要求完全吻合,这使得壮族人从文化心理上消除了民族间交往的心理防备,形成了主动接受并学习和运用儒学思想的态势,构建了壮汉文化融合的文化生态。

(四)壮汉民族文化融合的社会生态

广西是少数民族大杂居小聚居最为突出的民族自治区,尤其是壮族与汉族的杂居现象最为突出。广西的汉族来自全国多个地区,其中以来自湖南、广东、江西、福建和四川为最多。汉族人迁入广西壮族地区,主要还是因为战争造成的。因此,迁入广西的汉族人口中,多数是军籍人口。从秦汉开始到清朝政府镇压太平天国农民起义,在广西境内发生了无数次的大小战争。每次战争结束后,都会有数以千万计的士兵留下戍边,并定居不归。特别是宋代和明代,因战争留在广西的汉族籍戍边士兵不计其数。在中国历史上,宋朝时期在广西境内发生了几次大规模的战争,其中北宋狄青率军征讨侬智高的战争,留下的汉族军人是历史上最多的一次。之后,明朝时期在广西境内又发生了多起战争,也留下了不少的戍边士兵。这些留下的汉族士兵几乎遍布广西所有的大小村寨,而且这些汉族人大部分都是与当地的土著壮族人形成犬牙交错的杂居格局。另外从中原迁入广西的汉族,还有一部分是中原地区的农民,由于中原地区人口激增,土地资源减少,再加上当地的地主与官僚勾结,进行大规模的土地兼并,致使相当一部分农民土地减少或者失去土地。一旦碰到灾荒之年,当地农民就难以维持生计,不得不举家南迁进入广西壮族地区。当然还有一些商人和无业游民也会在一定时期内随着人流迁入广西。在当时的自然和社会条件下,不管是通过哪种途径迁入广西的汉族人,再想回去几乎是不可能了。相互杂居的壮汉民族间经过文化交流,双方之间不断加深了解,再加上壮汉民族共同崇尚的儒学伦理,奠定了双方文化融合的思想基础。有了共同的思想认识和相互的文化认同,壮汉通婚也就成为必然。双方通婚后产生的“不壮不汉”的后人,既是融进壮人的汉人,也是融进汉人的壮人。因此,壮汉民族的这种杂居状态,构建了壮汉文化整合与共生的社会生态。

四、广西壮汉民族文化融合促进了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

(一)壮汉民族文化融合为民族认同提供了心理认同的情感归属

民族心理情感是各民族在长期的文化积淀中形成的,作为一个民族族群内的任何个体,都会存在“我是谁”“属于那个群体”的心理身份追问。在这种追问中,族群内的个体会意识到自己与其他族群的差异,这种差异往往通过“民族语言、民族习惯、民风民俗等外在的文化现象表现出来。”[2 ]正如德国心理学家冯特所说:“人的心理素质既有自然因素,又有社会因素,民族心理现象则是社会因素的结果,是人的高级心理过程的体现,是人类的文化成果。”[6 ]385因此,族群个体往往以语言、体貌特征、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为依据,从心理上把自己归属于具有相同特征的群体中。因此,“民族认同体现着个体以特定的民族文化为纽带的群体归属,即自己归属于某一民族,继而产生的亲近感。”[7 ]这种亲近感,就是民族文化心理。“民族文化心理是一个民族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精神纽带和心理支撑,不管这个民族群体中的个体和居住地域如何变化,民族的文化心理特质不会因此而发生本质性的变化。”[2 ]民族认同就是以民族文化心理为依托,以价值观的取向、审美的角度、情感的归属以及意识的趋同等为前提而形成的民族心理归属。广西壮汉民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和社会实践中,不断地进行文化交流与碰撞,在相互了解和宽容的基础上,在语言上形成了壮汉语言的深度融合与共生、在宗教信仰方面具有了某些共同的神灵崇拜与融合、在衣着服饰方面实现了完全统一的服饰融合、在婚姻礼俗方面形成了“半壮半汉”的壮汉血缘混溶社会状态等,壮汉文化在这些方面的深度融合,在很大程度上消减了因民族文化差异引起的族群个体文化心理差异,促进了壮汉民族间的文化心理和谐,形成了良好的壮汉文化和谐共生的文化生态环境,增进了壮汉民族认同。因此,壮汉民族文化融合为民族认同提供了心理认同的情感归属。

(二)壮汉民族文化融合为国家认同奠定了文化认同的思想基础

国家是多民族长期共存和发展最有保障力的政治共同体,国家认同是民族文化融合与民族认同的政治归宿。无论是在历史发展进程中,还是当今全球化视野下,缺乏了国家认同的民族,将失去其与其他民族和谐共生的空间。正如英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家鲍伯·杰索普所指出的“在当前全球化以知识为基础的经济当中,民族国家仍然重要,它不是正在消亡,而是正在被重新想象、重新设计、重新调整以回应挑战。”[8 ]32因此,国家认同是确保多民族国家政治和谐、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最基本的国民认同。在全球化进程不断加快的现实境况下,我们不能受某些西方社会思潮所鼓吹的国家认同已经降为次要、甚至将要消亡的国家虚无主义思想影响。实际上,从当前国际斗争和经济全球化运行的现状分析,国家认同不仅不能削弱,甚至还要不断强化,只要如此,才能确保民族团结、民族发展,才能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振兴。

广西是全国民族团结的典范,广西壮汉民族团结也是广西各民族团结的典范。从广西当前经济社会发展的新要求出发,需要我们进一步推动壮汉民族的国家认同,提升民族团结典范的示范性。一是要进一步加强壮汉文化的深度融合。在文化层面,壮汉文化融合作为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中介,是调节民族间因文化差异而产生民族矛盾的基础。包括壮汉民族在内,任何民族都有自己的特质文化,正是因特质文化的存在而形成民族心理差异。这种差异是内在的,而且能够深深烙印在民族个体心中,不会因为服饰、语言等外在的民族特征的改变而消失。但是,这种心理差异能够随着民族文化的深度融合而消解。因此,推动壮汉文化的深度融合,有利形成壮汉共同的文化和信念,从而提升民族的国家认同。需要指出的是,我们主张壮汉文化的深度融合,根本目的是在于通过文化融合促进壮汉民族认同统一于国家认同的层面,而不是主张通过文化融合而消除壮族民族认同的相对独立性。正如美国著名学者亨廷顿指出:“在一个世界各国人民都以文化来界定自己的时代,一个没有文化核心而仅仅以政治信条来界定的社会哪有立足之地。”[9 ]36民族是以自己的民族文化特质而区别于其他民族的,壮汉文化的融合不是为了消除壮族的文化特质,而是进一步使它的文化特质在壮汉文化融合中实现共生与发展。实质上,从壮汉文化的融合历史考察,壮族文化在与汉族文化的融合过程中,一些外在的文化表征有可能会在壮族人的日常生活中消解,比如服饰。但并没有因壮汉文化的融合而使壮族人的文化心理特质消失,反而会加强;二是通过深化壮汉民族文化的深度融合,加深民族间的文化认同,进一步巩固壮汉民族国家认同的思想文化基础。国家认同的前提和基础是文化认同。从中国发展历史进程考察,尽管《三国演义》开篇提出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断言,但“天下一体”的统一观一直是中国历史发展进程的主流。正是这种“天下一体”的民族统一观念,奠定了中国历史长河中国家认同的文化基础。因此,国家认同的思想基础来源于文化认同,“不同的民族之间只要接触多了,必定有文化融合的结果。文化融合得越多,文化认同与国家认同重叠部分就会越大。”[10 ] 历代以来,广西壮族与汉族一道,都有共同的国家认同感,这主要得益于壮汉民族文化深度融合与文化认同的结果。

在经济全球化和文化全球化趋势越来越突显的全球化时代,不断有一些敌对势力通过挑拨和放大民族矛盾,破坏民族团结和社会稳定,甚至制造民族分裂和国家分裂活动。广西作为全国少数民族聚居的重要边疆地区,壮汉民族间长期的文化交流与融合,奠定了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共同文化基础,成为全国民族团结的典范。新时期,需要我们从文化生态学系统、整体联动和和谐共生的生态思维出发,用生态系统的整体观考量壮汉民族文化融合,进一步推动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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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黄润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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