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南事变后周恩来在扭转国共两党态势上的决定性作用

2016-04-13 11:16
关键词:皖南事变国民政府新四军

樊 安 群

(陕西理工大学 经济与法学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皖南事变后周恩来在扭转国共两党态势上的决定性作用

樊 安 群

(陕西理工大学 经济与法学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皖南事变发生后,中共中央决策层在判断国共两党关系和国内主要矛盾时发生了分歧:毛泽东认为蒋的这一行动是国共抗日统一战线完全破裂的信号。要对蒋介石政府实行全面反击,不怕内战爆发,在政治上军事上全取攻势。周恩来则认为,把皖南事变的性质作此判断证据不足,从当时的局势看,民族矛盾依然是主要矛盾,维护抗日统一战线仍然是必要的。在周恩来的运作下,中共在政治上完全取得了主动,国民政府完全处于被动。皖南事变后,中共之所以在军事自由度、政治自主性上大大提升,在创建根据地方面取得迅猛发展,正是巧妙处理皖南事变的必然结果。如果说西安事变是中共求生存的转折点,那么皖南事变则是中共争发展的转折点。以之衡量,周恩来在扭转国共两党态势上的贡献是不言而喻的。

周恩来; 毛泽东; 皖南事变; 国共两党; 态势

皖南事变发生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于1941年1月17日宣布新四军为叛军,取消其番号,军长叶挺交军事法庭审判。面对这一重大事件,中共高层如何处理国共两党的关系,是关系到中国的抗战前途的大问题。在巨大的军事损失面前,毛泽东反应极为强烈,进而对皖南事变的性质作了近乎极端的判断。他认为这是国民党要全面反共的信号,是置抗日于不顾、全面内战的前哨战,因此提出不惜再打内战也要坚决予以反击,提出了政治上军事上全面反击的主张。周恩来等人冷静地分析了皖南事变的起因和过程,认为把此事件作为抗日统一战线完全破裂的标志失之偏颇,建议中央应采取政治上全面攻势,军事上取全面守势的方略,以军事上的暂时忍让,取得政治上的主动权、话语权,进而争取军事上的主动权。事变后的情况变化证明,周恩来等人的看法是符合实际的,提出的方略是高明的、正确的。对于扭转国共两党的战略态势起了决定性作用。

一、 皖南事变发生前中央决策层的失误与责任

对于皖南事变的责任问题,长期以来,由于为伟人讳的原因,皆归责于项英不执行中央东进抗日的指示。项英在此事变上固然有其不可推卸的责仼,但中央的责任,尤其是毛泽东的责任也是无法否认的。这种责任由内外两部分构成:内因就是因对周恩来的不信任和对叶挺的防范与监督。项英之所以对叶挺持怀疑、排斥态度,乃是毛泽东指示和中央关于军队中政委有最后决定权使然。这就造成了叶挺有职无权,难以进行任何积极地正确指挥,对项英不及时贯彻中央指示的错误亦难以纠正。甚至到了突围在即的选择中,希望项英速作决定的要求都不能达成。一代名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队陷入绝境而徒唤奈何。外因是毛泽东在考虑苏北新四军的发展时并未将苏北的战事与皖南的形势密切联系起来统一考虑。可以说,毛泽东在筹划苏北战斗时对国民党军界的反应作了错误的估计,对皖南斗争形势盲目乐观,而使项英完全放松了警惕,没有及时采取应对措施。两方面因素的巧合使皖南事变由偶然变成了必然。也就是说在事变未发生前,中央主要决策者的态度总体上是乐观的。基本倾向是认为蒋介石只会为韩德勤的被攻击“叫几声而已……以大势判断,蒋顾是不会为难你们的”[1]162、163。这就明确告诉项英,蒋介石不会来真格的,不会有大的动作。而周恩来却认为,其时国共两军的摩擦加剧,已经引起了国军高级将领的强烈反应,蒋介石有可能采取部分军事反击行动,对此中央应有所准备。早在1940年9月初,周恩来、叶剑英在向中共中央的报告中就告知中央,国民政府军令部已向顾祝同发出“扫荡”长江南北新四军的命令。[2]466该年12月,即何应钦等向朱徳等发出“齐电”(12月8日),命令黄河以南的八路军、新四军全部调赴河北不久,周恩来在同张君劢等民主人士于沈均儒住所会见美国著名作家安娜·路易斯·斯特朗时,就曾预言即将发生更大的反共事件和战争。[2]479这与毛泽东对时局的乐观态度大相径庭。

二、 事变发生后毛泽东的反应和态度

可以说,皖南事变的发生完全出乎毛泽东的意料,对于如此之大的军事失误,为了推卸责任,他可以责备项英。但他内心对于责任问题比谁都淸楚,正其如此,他才产生了高度的焦虑。这种焦虑使他对形势的估计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刚得知皖南事变的消息,毛泽东就强硬发出指示称:“我全国政治上、军事上立即准备大举反攻”,“打到甘川去”。他明确作出结论:“现在巳经不是打退反共高潮的问题,而是根本破裂问题,已不是增兵成威胁问题,而是如何推翻蒋介石统治问题,因为蒋介石巳经把我们推到和他完全对立的地位,一切已无话可说了。”“现在这样的国共关系,已对我们,对革命没有任何利益”,“我们需准备对付全面破裂”。他明确告诉全党:“我们对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过去那种一面斗争一面联合的两面政策,现在已经不适用了,对于他们,我们现在已不得不放弃联合政策,采取单一的斗争政策了。”[1]1661月18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皖南事变的指示,指出国民党这一政治步骤,表示“已在准备着与我党破裂,这是七·七抗战以来国民党第一次重大政治变化的表现”[2]497。直到1941年1月20日,在《中共中央关于皖南事变后八路军新四军紧急工作的指示》中,仍然认为“蒋介石实行全面破裂的前途是决定了的,充其量只是时间的快慢而已”[1]170。从上述毛泽东的讲话和指示中,明确表现出其对于两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绝望,甚至不惜以暂弃抗日的大目标于不顾,用政治和军事的全面反攻同蒋一决高下的决心和意图。为了实行军事上全面反攻,毛特地致电南方局书记周恩来、华中局书记兼新四军政委刘少奇和八路军副总指挥彭德怀,征求三方的意见。其意见是只要三方对此认同或有多数认同,军事上的全面反攻就成行了。这种思想倾向直到1941年1月下旬,日军发动了围歼国民政府军第一战区部队的河南战役才有了变化,毛泽东才认可了周恩来的观点,提出:“日蒋矛盾仍是目前的基本矛盾”,“反共高潮可能下降”。[1]170进而又重新考虑维持国共两党继续合作的问题。

三、 事变发生后周恩来等人的态度与意见

在皖南事变发生后的1月11日,周恩来虽然接到毛泽东的指示,但并没有盲目认同,而是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在南方局所有工作人员的全体会议上明确告诉大家:“皖南事变是反动派破坏抗战、破坏团结的重大阴谋,我们不要被反动派所吓倒,要坚决反对他对我们的进攻,要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3]234注意,此处讲的是反动派,而没有讲国民党或蒋介石,其中针对的应是国民党内和军内的部分顽固反共分子,这些人自国共建立抗日统一战线以来一直致力于搞摩擦。如果说反动派是整个国民党,尤其包括蒋介石,那么就无所谓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了。针对毛泽东接受刘少奇、陈毅1月12日的建议:山东八路军包围沈鸿烈,苏北新四军、八路军包围韩徳勤“以与国民党交换”,亦即要以消灭韩徳勤、沈鸿烈进行军事报复一事,1月15日,周恩来致电毛泽东,明确提示:“打韩、沈政治上为报复,军事上为攻坚,易于打成持久消耗,不仅引敌增援,而且可能引起胡宗南在西北反报复,造成战争扩大的不利局面。”[1]169其后,经过综合分析,周恩来、董必武又联名致电中共中央,提议实行政治上的全面进攻,进一步打击国民党顽固派的反共气熖。军事上则暂取守势,不主动进攻国民政府军,且仍表示要坚持抗战。1月17日,周恩来在红岩咀召集南方局工作人员会议上指出:“时局的发展有两种可能,一是国共合作完全破裂,二是国民党还不敢全面反共,在经过我们的斗争之后,两党还继续维持合作抗日的关系。我们应从最坏的可能准备,争取最好的结果。”[2]487从此段讲话中可以看出,此时周恩来并未认为国民党要全面反共,全力内战了。至于说到两种可能,乃是因工作需要作最坏的打算,其倾向性是明显的。

与此同时,刘少奇也改变了初衷,于15日致电毛泽东提出:“因国民党尚未投降,故对共产党尚不敢公开分裂,此事由我主动分裂似不利。且我华中地区很大,兵力不够,军事上反攻无胜利把握,亦无大利可图,且对各方面均无充分理由,难免引起非议,对我不利。”[1]169彭德怀也不认同毛泽东的军事上全取攻势的电报精神。认为八路军在华北地区尚不占优势,尤其是武器落后、弹药供给严重匮乏,一决雌雄不具备条件云云。彭德怀的答复也使毛泽东不满意,但无可奈何。再加上苏联方面也不赞成军事上全面反攻,抛弃抗日统一战线。上述因素共同作用,使毛泽东发热的头脑慢慢冷净下来,勉强接受了周恩来等人的意见,决定实行政治上全面反攻,军事上取守势的方略。

四、 周恩来实施政治上全面反攻的措施

政治上反攻,在延安的中共中央只能作些原则性指示,如何做,做到什么程度则基本取决于身在重庆的南方局书记周恩来。他通过五个方面的工作迅速扭转了国共双方的政治态势。

1.利用报纸,揭露真相、广造舆论、占据主动。

为了实现政治上的全面进攻,周恩来巧妙地利用《新华日报》的内外版,骗过国民政府的新闻检查员,把揭示皖南事变真相的两幅题词:为江南死国难者致哀。和一首诗:“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登到报上,[2]487并于1月18日晨抢在当日国统区各大报发出之前送到广大读者手中。不仅出现在重庆的大街小巷的阅报栏上,且销量激增,从平时的千余份猛增至5000份,皖南事变的真相迅速突破国民政府的掩盖和封锁,大白于天下。字数虽少,影响甚巨。抢占先机使之在與论的时效上占据了主动,使社会的同情迅速向中共方面倾斜。

2.争取民主党派和社会贤达的同情与支持。

1月19日,周恩来向黄炎培和各方面的民主人士通报了这一严重事件。同时,由周恩来亲自审定的秘件《新四军皖南部队惨被围歼真相》由地下党在重庆暗中散发。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一些原来持中立态度的民主小党由此对国民党颇为失望,痛心疾首,深感为反内战,争民主的紧迫性。在此共识下,侯外庐等亲赴周恩来住所时皆表明其立场。还派出章伯钧等同南方局谈判,表示合作诚意。[2]489侯外庐和翦伯赞在造访周恩来时都表示:“如果离开了中国共产党,中国的解放事业就没有保证;无论局势如何困难,一定要跟着中国共产党走到底。”[4]602国民参政员黄炎培惊悉事变的消息后,立刻前往位于曾家岩的周恩来的办公室,向中共中央南方局致以深切的慰问。黄炎培明确表示:“不管当局作何种宣传,不论事情经过之是非,当局如此措置绝对错误。如果参政会讨论反共问题,我们不能奉陪。”[4]602一直游移于国共两党之间的民主党派和社会贤达们,在明白了皖南事变的真相之后,感情的天秤明显地移向了中共方面。

3.给国民党内高层中愿意维护抗日统一战线者做工作,力争其理解。

周恩来认为,这次顽固派围歼新四军皖南部队并非国民党全党的共识,如果是共识,那么接下来应是全面反共战争的开始。但表现出来的迹向似乎并非如此。以代表国民党与周恩来谈判的代表张冲为例,他就不知道国军部队围歼皖南新四军之事。所以当事变发生后,他自认为这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竟当着周恩来的面唉声叹气,表示“没有脸见人”。[1]1672月6日和21日,周恩来两次与国民党元老冯玉祥见面,向他陈述时局之艰难,表示很难过,很痛心。冯玉祥对周之态度表示同情和理解,并让人转告周,皖南事变是何应钦之阴谋。冯对左右说:新四军抗战有功,妇孺皆知,此次被政府消灭,政府方面实在没有方法能挽救人民的反对。[4]602冯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我说到为国相忍的大道理,周先生这个人识大体,明大义,同时又很能忍耐。这也表明周对皖南事变的处理态度是相忍有度,并非主张全面开打的。[4]602从中不难看出,周对冯玉祥的工作的成效是显著的。而宋子文虽对皖南事变表示无能为力,但同样深表忧虑与愤概。张治中在事变前就反对对新四军用军事手段处置,在国民党研究事变善后处理办法的会议上,他因反对撤消新四军番号激怒白崇禧,白质问他:“你身为政治部长,如何能说此种话!”[5]1231月16日就如何处置新四军这一议题,蒋介石主持召开了国民政府党政机关专门会议。会上文职官员与军事官员意见分岐颇大,争论不休,内部矛盾加剧。1月17日国民参政会秘书长王世杰还赶赴蒋介石的寓所,力陈自己的意见:“如此公开处置,不仅有促成大规模内战之危险,而且对有关援助国之观感及沦陷区人心均不免有重要的负面影响。”[1]168事后结果证明,王世杰所言不无道理。足见皖南事变在国府之内亦不得人心。

4.广泛争取国际舆论的同情和支持,形成国际與论的高压态势。

争取国际與论的支持,是周恩来处置皖南事变后势的重要措施。为此,他一方面让南方局准备相关材料,动员外国记者广为传播,为使国际上了解皖南事变真相,揭露国民党顽固派的阴谋,争取国际與论的同情与支持。同时让王炳南、王安娜、龚澎等去造访与之有交往的外国记者及外交官,告以国民党顽固派发动内战、袭击抗日之友军事件。

对于国际上有影响的国际友人,周恩来更是特别安排:遵照和周恩来的黙契,美国著名记者斯特朗在中国了解到的国共两军摩擦加剧,国民党军队攻击中共军队的情况,但文章并未在国内发表;斯特朗返美后,周恩来即发去关于晥南事变的电报及中共中央的处置意见。斯特朗立即通过美国的报刋杂志加以登载。曾任罗斯福总统卫队长的卡尔逊少校也在美国报纸上揭示皖南事变真相,力陈中国内线的危险。美国的與论因之对国民政府颇多责难。因此,驻美大使胡适报告说:“新四军事件,美国人颇多疑虑……其左倾者则公然批评我政府。”[1]168英国援华总会这时也致电蒋介石,要求给新四军以正常待遇。南方局布置的这场国际與论攻势,争取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同情,对蒋介石形成了相当大的外部压力。

5.通过外交努力,说服美、苏、英三大国政府给蒋介石政府施加压力。

皖南事变后,周恩来分别拜会同盟国政府驻华和访华使节,告之以事件真相:1941年1月中旬,周恩来会见英国驻华大使,详述皖南事变真相,大使克拉克·卡尔了解惨案情况后对国民政府的作法颇为不满,表示愤慨,电告英国政府让其对国民政府方面施加压力。英国政府随后电告蒋介石,内战只会引致日军加强进攻。

在重庆,周恩来一直同苏联驻华大使馆保持密切联系。事变发生后,周恩来在第一时间拜会苏驻华大使,他对大使潘友新和武官崔可夫详陈了皖南事变的具体情况。随后潘友新召见并质问何应钦、白崇禧等国府要员,并警告国民政府高层,进攻新四军是亲者痛、仇者快的蠢行,有利于日本,对中国来说,内战意味着灭亡。潘友新甚至当面质问蒋介石关于皖南事变的问题,蒋只能以“整饬军纪”加以搪塞。崔可夫提出,斯大林不愿听到国共两军冲突之事;要团结抗战;如再双方冲突则苏要暂停军火援助。苏方决策层也对此态度微妙:苏外长莫洛托夫曾答应出席国民政府驻苏大使馆定于1月17日的晚宴,闻知皖南事变的消息后,决定暂不出席并建议宴会改期。驻苏大使邵力子到苏外交部去协调,但苏方洛佐夫斯基副外长批评说:“苏联人决不作可使敌人快心之事。请问大使阁下,日本人对此高兴否?请转告贵国政府勿做敌人快心之事。”[4]604

1941年2月14日,周恩来冲破蒋介石设置的各种阻挠,拜会已于7日抵渝的罗斯福总统代表居里。对于美方对中国国内各派在抗日问题上的态度他是了然于胸的:早在1940年4月25日,美国已成功破译日本的密码,知晓了日本给德国的电报:“我们决定要和英美开战,不向苏联出兵,去占领越南、泰国、马来西亚……等地。”[6]104对此,美方十分担心日军南进。周针对美国政府对于中国方面能否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拖住日军颇具希望的心理,向居里提供了国民政府内亲日派制造摩擦的具体材料。说明国府方面如不改变当下的对共政策,热衷于局部内战而置抗日于不顾,势将导致中国的全面内战。到那时,抗战就成了空话,日军南进势成必然。居里表示,美国赞成中国领土主权的完整,反对日本的侵略,更不愿意看到中国此时内战再起,主张国民政府改革,并询及蒋介石有无投降倾向、新四军事变真相、中共目前民主主张和各项政策的内容。周恩来一一回答了居里所提的疑问,使居里对中共的政策,民主政治的实施有了较明确的认识,对蒋介石政府的情况有了更切实的了解。随后,居里向蒋介石声明:“美国在国共纠纷未解决前,无法大量援华,中美间的经济、财政等各问题不可能有任何进展。”[4]603周恩来这次同居里的交谈,大大改善了美国特使眼中中共的形象,而使之对国民政府有了相应的负面评价,因此在其离渝前的一次公开讲演中,再次对国民政府表示了不满。他说:“中国应有自下而上的彻底的民主,必须改变腐败的政治机构。”[4]604居里的态度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使国民政府深感压力巨大:宋子文称“甚以此为虑”[4]604。王世杰对蒋介石提出:“目前剿共不是最良时机,主张应严令国军不妄发一弹,以防引起破裂。”[4]604居里的变化原因国府决策层是有所猜测的,蒋介石在2月17日的日记中写道:“新四军问题,余波未平,美国受共产党蛊惑,援华政策,几乎动摇。”[4]604这次会见的影响,甚至延续到了1944年。该年6月,美国副总统华莱士访华,蒋介石力图劝说华同情其对中共的反对态度,但华颇不以为然,反而力主劝和,表现出对中国共产党不乏好感。”[1]219周恩来会见居里的作用,由此可见一斑。

蒋介石是个实力主义者,虽然对国内的社会與论并不十分担心,但却极为重视可以提供军火及物资援助的大国首脑对自己及国民政府的态度。鉴于美苏英三国政府都对自己的“整饬军纪”的反共政策提出质疑和反对,如继续反共逆流,那么将使外援难以为继,这对他是个极大的打击。

可以说,自周恩来提出和贯彻政治上全面攻势以后,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国内外的舆论基本上倒向了中共一边,局势的发展完全出乎国民政府方面的意料:在国内除了各民主党派与民众的一片谴责声外,甚至在国民党高层内心存疑虑者也不少。在国外招致美、苏、英三大国政府的外交压力,蒋介石发现自己在政治上的严重失策。已骤然陷入严重孤立和被动的状态。

对蒋介石而言,更糟糕的是日本人也来凑热闹。令蒋介石不解的是,本应坐山观虎斗以坐收渔人之利的日本并未如他所想象的趁机去消灭中共军队,也并没有让他继续打共产党,而是不失时机发动了中原(河南)战役,集中七个师团的兵力把准备围歼豫皖苏抗日根据地的国民政府军约15万人包围在平汉路以东,打了国民政府军一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这又造成了国民政府在军事上极为被动。这样一来,蒋介石在政治军事两方面都失去了有利的态势,他的第二次反共高潮更加没了底气,陷于内外交困而不得不偃旗息鼔,草草收场。针对国民党参政员对于政府为何不全面坚持反共战争的质疑,在3月1日国民二届一次参政会召开之前,蒋介石在秘密召见国民党参政员时,向其解释说:“国共最终要分家的,对此用不着担心,单从军事上,三个月就可以消灭共产党,问题是目前还不是时候,目前政治上还只能是防御。”[1]175

对于周恩来提出的军事上取守势、政治上全面攻势的方略,毛泽东是在各方因素制约下不得不采纳的,其内心是将信将疑,甚至可以说是无奈之下的被动选择。正其如此,对于用此方略究竟有多大效果,他吃不准,也是“权且用之”。在周恩来的精心运作下,效果奇好,短短的半个多月下来,国民党陷入“四面楚歌”,中共完全掌握了主动权,这也完全出乎毛泽东的意料,故他在2月14日致电周恩来时深有感触地说:“蒋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受内外责难之甚,我(指中共——编者注)亦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获得如此广大的群众(国内外)。”“目前形势是有了变化的,1月17日以前,他是进攻的,我是防御的;17日以后反过来了,他已处于防御地位,我之最大胜利在此。”[4]602~603

皖南事变后国共两党政治态势的根本性变化带来了其后军事态势和根据地扩展的巨大改变。正如杨奎松所写的:“事变前,中共军队虽然已经在独立指挥,自行发展,但它仍旧隶属于国民政府之下,至少名义上仍随时呈报并请领军费补充,形式上仍旧使用着统一的和遵守着统一的政令法令。国共之间军事上的摩擦也仍可通过正常途径反映或协商。因此蒋之命令或要求,一般总还具有形式上的约束力。事变之后,国民政府断绝对中共军队的一切补给,主动切断了自己同中共军队的一切关系,结果反而自己威信扫地。”“国民党虽然不顾一切地消灭了七千新四军并宣布撤消了它的番号,但新四军照样存在,并且所占地区及兵力越发扩展与壮大,其在新四军范围内的反共部队反而一一被驱逐或消灭,国民党其实一无所得。”[1]177~178对中共而言,皖南事变自然成了抗战期间国共关系逆转的一道分水岭,虽然损失了近万新四军,并造成暂时的补给困难,但赢得了社会舆论的广泛同情与支持,换得了政治上的主动权和独立性,今后再也不必顾及国民政府的政令军令的制约与羁绊,统一战线中的独立性与自主权问题得到了理想的解决:如果说皖南事变前中共在根据地建设、地方政权的设立、独立货币的发行等重大问题上还有所顾虑和约束的话,那么从此断绝与国民政府之间的名义上的一切上下级隶属关系,自定军队数量编制,自选游击区域与根据地,自设地方政权,一切自行其是。正是从皖南事变后,中共的扩军速度前所未有,从1941年初到194l年底,新四军由损失九千到扩编为九万,增长了十倍之多。而八路军、新四军由五万人发展到50万人。中共的游击区迅速扩大,中共建立的根据地遍地开花且能在战略上互相联系和彼此呼应。根据地人口由3000万增加到一个亿。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这正是周恩来等提出和坚持了在事变发生当时政治上全面攻势、军事上全面守势之方略的结果。

如果说,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方针解决了中共的生存问题,那么,皖南事变后的政治攻势方略解决了中共的发展问题。周恩来在这一重大转折关头,再次展现了其远见卓识,作出了独特贡献。

[1]杨奎松.抗战前后国共谈判实录[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3.

[2]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周恩来年谱[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89.

[3]江明武.周恩来生平全纪录[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9.

[4]金冲及.周恩来传[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

[5]张素我,周海滨.回忆父亲张治中[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

[6]姚丽.二战全史[M].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2014.

[7]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下册[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朱 飞]

2016-03-31

2016-06-08

樊安群(1959-),男,湖南长沙人,陕西理工大学教授,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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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936(2016)03-003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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