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布洛赫的封建论——品读《封建社会》汉译本

肖永贵（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四川南充　637009）



马克·布洛赫的封建论——品读《封建社会》汉译本

肖永贵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南充637009）

摘要：《封建社会》是马克·布洛赫最著名的历史著作，是其封建论的杰出代表作。布洛赫在书中以社会、经济、文化和政治等不同方面为视角，全面阐释了比较史学视域下的封建主义，突破了以往西方学者以法律、政治为主要着眼点的封建论的藩篱。全书以丰富的史料，比较史学的方法，独特的笔法将作为一种社会形态的封建主义阐述得非常到位，奠定了其年鉴学派史学经典巨著的地位和马克布·洛赫作为历史学巨擘的地位。

关键词：马克·布洛赫；《封建社会》；封建论

学界对“封建主义”的论争历来已久，北京大学侯树栋教授以理论的发生和发展为基点，将“封建主义”分为三个方面，即狭义的封建主义、广义的封建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封建主义。狭义的封建主义即“封臣制和封土制”，广义的封建主义即“中世纪社会”，而马克思主义的封建主义则是在对前资本主义进行研究而得到的，代表了一个社会演进阶段。[1]相比较于这三大封建主义史观，马克·布洛赫的《封建社会》则从长时段、宽领域将封建主义定义为“作为一种社会类型的封建主义”。基于此，笔者从马克·布洛赫的《封建社会》一书出发，解读以布洛赫为代表的比较史学视域下的封建社会和年鉴学派的封建主义观。

一、马克·布洛赫及其著作《封建社会》

马克·布洛赫（1886年7月6日～1944年6月16日），年鉴学派创始人，杰出的爱国者，蜚声国际学术界的史学巨匠，被法国《历史科学辞典》盛赞为“本世纪两到三位最伟大的历史学家之一,或许,是他给予了历史科学的变革以最具决定意义的也最为持久的影响”[2]。布洛赫一生生活在多灾多难的环境中，却凭借坚强的毅力和出众的才华写出了多部史学著作，如《法兰西岛》(1913年)、《国王和农奴》(1920年)、《创造奇迹的国王们》(1924年)和《致力于欧洲社会的比较历史研究》(1928年)、《法国农村史》（1931年）等，布洛赫死后还出版有《奇怪的败北:1940年写下的证词》(1946年)和未完成的《历史学家的技艺》(1949年)①。其中，以《封建社会》（1939-1940）最为著名，诚如波斯坦和布朗分别于1961年和1989年版前言中写道：“马克·布洛赫的这本书现在是论述封建主义的国际水准的著作，它是布洛赫学术活动的最后作品。”[3]而且是“现代的一部史学杰作”“一部典范作品”“一部重要的综合著作”[3]。此外，布洛赫还与同事费弗尔创办了《社会经济历史年鉴》。

《封建社会》一书，在张绪山等多名专家学者的努力下，完成长达十年之久的翻译工作，方得以享读者。全书共两卷，八编，三十三章。正文前面有马克垚教授写的中文版序言和波斯坦、布朗分别于1961、1989年写的音译本序言（译文）和导论——本书研究的总体范围。正文之后则有参考书目和张绪山教授的译后赘言。全书上卷为依附关系的成长；下卷为社会等级与政治体制。编名依次为：

第一编环境：最后的诸次入侵

第二编环境：生活状况和心态

第三编人际纽带：家族关系

第四编人际纽带附庸制和采邑

第五编下层社会的依附关系

第六编社会等级

第七编政治体制

第八编作为一种社会类型的封建主义及其影响

从全书的布局和编目就可以看出，布洛赫在写《封建社会》时就把环境、社会、经济、文化（或称为心态）、政治等各项内容包括在内，完全与其整体史学观相契合。横向比较，可以看出布洛赫将以上各项内容作为组成封建社会这一有机整体的部分，且各部分是相互联系又具有独立性的小整体，这与他将封建社会概括为一个社会类型（这一社会类型下面包括环境、社会、文化、政治等各种有机组成部分）是十分吻合的。纵向比较，也可看出布洛赫在研究封建社会过程中的历时观，即从入侵的不安定过度到安定，再到安定后逐渐出现和稳定的各种依附关系的成长，再到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社会等级的确立，以及后期社会意识和政治体制的建立。

二、《封建社会》阐述的主要内容

马克·布洛赫将欧洲的封建社会分为两个阶段，即第一阶段（9至11世纪）和第二阶段（11世纪中期至13世纪），不仅分别对两个阶段的人口、交通、思想、生活、和政治等各种形态做了分析，也从整体视域对两个阶段的这些方面做了综合，得出了其独特的见解。

第一编，环境，分别从陆地和海洋两个方面论述了封建社会环境的逐渐稳定。陆地方面，从游牧生活环境，经过入侵和劫掠，最终走向定居的耕作生活。海洋方面，则从海上盗贼和劫掠生涯，逐渐过度到陆地定居的生活环境。两方面均提示了人们生活环境的逐步封建化过程。

第二编，从社会心态和情感、思想、思维方式、法律基础等方面论述了一个由不封建（即：较为自由、无政府主义的状态）逐步过渡到政府主义的封建社会的过程。

第三、第四编，人际纽带，则先从血缘关系入手，逐步过渡到经济上的连带关系，落到因为经济关系而逐渐形成的臣服关系和附庸关系。

第五编，下层社会的依附关系则论述了以领主地产为基础的租佃人、农奴间的关系，最终走向稳定的庄园制下的义务稳定化。

第六编，社会等级，分别阐述了贵族的等级、贵族生活，贵族合法等级的转化和内部等级区分，骑士制度，以及教士与市民等不同的阶层在社会中的不同等级地位。

第七编，政治体制，阐述了司法制度的封建化、传统权力如何过渡到王权等问题，以及国家在处理混乱与和平矛盾中付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绩、矛盾的转移和最终趋于和平。经过权力的再集中，国家的进一步和平，最终形成了爱国主义的民族性。

第八编，作为一种社会类型的封建主义及其影响。作者指出，全书虽未能给封建主义下一个明确的定义，但是这既是一个缺憾，又是其优点所在，可以使后学之士继续沿着封建社会的步伐深化其研究程度，拓宽这一研究领域的范围。所以作者最后说：“如果本书由于向学者们提出了问题，为进一步研究开辟了道路，那么我将感到欣慰。”[3](P707)最后，还写了欧洲封建主义的延存。

综合言之，马克·布洛赫的《封建社会》一书，从社会、经济、文化、政治等不同的方面，阐述了欧洲社会由野蛮、自由、无政府主义逐步过渡到封建基础设施健全的封建主义的过程，并分析总结了其特点。

三、马克·布洛赫《封建社会》的特色

《封建社会》这一史学名著，无疑是马克·布洛赫最重要的学术成就，译者张绪山如是评论道：“《封建社会》作为年鉴学派第一代史学家的代表作，从经济、政治、文化和心态等诸多方面对9～13世纪的西欧封建社会进行综合考察，突破了以往研究封建主义历史的西方学者以法律、政治为主要着眼点的藩篱，把封建社会研究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4]就是这部重要的巨作，承载了马克·布洛赫的史学思想和治史方法，现将该书的特色简要梳理如下：

一是叙述语言的运用，和语言用词的谨慎。《封建社会》既是一部丰硕历史研究成果的结晶之作，又是一部史学小说的典范代表。全书在论述每个论题和作者观点的时候，先提出了自己的观点，随后即以讲故事的方式将其掌握的有明确证据可查的史料或传说故事娓娓道来，讲述了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让读者不会产生阅读学术论文时的倦怠与疲劳。如在论述骑士制度时，对于骑士授予仪式，布洛赫没有用逻辑的语言描写授予仪式，而是直接用1213年，西门·德·蒙福尔为他儿子授封仪式的故事作为举证，描述仪式，以供读者感受真实的骑士授予现场。对于一些不确定的资料的运用，并非完全摒弃，而是在加以运用的基础上明确指出材料或许不可信。

二是以总体史观和长时段研究欧洲封建社会。即破除了以往封建社会研究过程中只以法律、政治为着眼点的藩篱，从社会、经济、文化、心态、政治、人口和交通等对封建社会进行多方位、立体式的研究，将封建社会作为这些方面组成的一个有机整体，既从微观上对这些方面进行阐述，又从宏观上对其整体把握。并且在时段上，将9至13世纪纳入研究范围，拉伸了研究的广度和范围。

三是文献与实物比较互证的研究方法，确保研究成果的科学性。作为年鉴学派的代表人物，布洛赫在研究时无疑将比较史学的研究方法运用得淋漓尽致。就如诺曼人的埋葬风俗这一问题，他既根据埋葬遗迹，又辅之以文献记载，佐证诺曼人首领喜欢将船只埋葬在土丘下作为坟墓。对于比较研究法，布洛赫在研究中以独到的方式做了处理，如在论述司法制度的一般特点时，就将世俗法庭和教会法庭同时并列，置于两条纵线上，让人比较，同时又对两种司法的演变也做了阐述，以供读者自己比较和分析。

四是史料运用广泛，让史料讲话。布洛赫在撰写《封建社会》一书时，不局限于某些或某类史料，只要能运用的，都尽力使用，尽管有些史料并非完全可信正确，也用之于推理和判断。其史料运用包括传说、文献、考古遗迹、碑刻、书信和诗歌等等。在论述问题时，并不是寻章摘句，而是将整个故事展现给读者，让史料自己说话、讲故事，给人以一种故事性的感觉，增强了其著作的可读性和吸引力。

五是小处着手，推动历史学与心态学的融合，为后世史学开辟了道路。在《封建社会》一书中，布洛赫在论述时细致入微，将一些细小之处描写得十分生动详细，如在生活状况和心态编内，将语言也作为其历史观点的支撑论据。同时，在研究中着重分章讲解心态，可见其对心态在史学中的重要性的关注，这为社会史和心态史的研究开辟了道路。

《封建社会》作为年鉴学派的经典代表，既代表了其优点，也不免会反映其学术研究的不足。如在阐述封建社会时一味地注重长时段和宽视域，忽视了对人物的分析，比如在论述社会心态的时候，只提供了人物的故事，并未对人物进行专门的分析。同时，布洛赫的封建主义观依然是在欧洲中心论影响下的封建社会阐述，对于中国、印度、日本等国的封建社会虽有简笔略过，却未曾纳入其整个封建社会中加以考虑。然而，瑕不掩瑜，虽有些许小瑕疵，但是《封建社会》作为具有国际水准的史学著作的评价是公认的。

小结

《封建社会》一书在长时段、宽领域的视角下，将社会、经济、文化、政治、心态等方方面面纳入比较视域，以一幅幅生动形象的画面描绘了作为一种社会形态的封建主义，将封建论书写成了一部有血有肉的社会生活史、社会心理史、社会情态史。且《封建社会》一书史料运用丰富、研究方法科学、关注问题深远，是一部史学理论与史学方法兼备的巨著，其中的史学方法与史学理论既值得我们在研究过程中学习，更值得我们在史学研究的实践中加以运用，是名实相符的一部历史学巨著。

同时，马克·布洛赫作为年鉴学派的鼻祖，虽非著作等身的作家，但他那屈指可数的几部史学巨著成就了他“蜚声国际学术界的史学巨擘”这一荣誉。他的《封建社会》内容深邃而丰富，语言优美而兼具可读性，对封建主义的论述更是开辟了前人未有的新天地，也为后人的史学研究提供了更多的研究阵地。

注释：

①马克·布洛赫生平及著作，详细可见《光明日报》2004 年11月25日“马克·布洛赫小传”及张绪山：《作者（马克·布洛赫）论著》。

参考文献：

[1]侯树栋.论三大封建主义概念[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6):72.

[2]王志艳.文明先声：感受近现代外国的文明沉淀[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8:138.

[3][法]马克·布洛赫.封建社会[M].张绪山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139,1.

[4]张绪山等.马克·布洛赫《封建社会》中译本出版笔谈[J].史学理论研究,2004(4):4.

[责任编辑王占峰]

作者简介：肖永贵（1988-），男，江西赣州人，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4级历史文献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儒学史。

收稿日期：2015-11-19

中图分类号：I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0438（2016）03-015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