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科学画师——玛蒂尔达·史密斯

2016-04-26 05:50北京陈莹婷
花卉 2016年4期
关键词:柯蒂斯胡克玛蒂尔

北京/陈莹婷



女性科学画师——玛蒂尔达·史密斯

北京/陈莹婷

玛蒂尔达·史密斯Matilda Smith

如果你是植物手绘爱好者,你肯定或多或少听过埃雷、雷杜德、奥托等等,甚至刚才正津津有味地临摹“玫瑰圣经”。我相信你已不知不觉地发现,他们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都是男的!是否有人想到,哪位女性绘画家也在植物学界混出名气的吗?不急,让我们把目光投向18~20世纪初——博物学日渐兴盛、到达巅峰的时期寻找答案。

从英国的乔治王朝到维多利亚女王时期,随着植物分类学、园艺学蓬勃发展,传统的追求美观和强调创新的装饰性绘画或博物写生已满足不了研究者的需求,因为科学家想要的是“描绘对象的绝对真实”,而不是画家“对真实的艺术加工”。所以,当绘画艺术撞上植物科学,啪啪啪,一门专为科学研究服务的新手艺顺势而出,那就是科学绘画。听起来似懂非懂,那我换个近义词——制图,兴许你更理解些。制图,意表“在平面上按一定比例绘制物体的形象”,对植物科学画师来说,就是绘制植物的形态特征,而且是严格按照植物的真实面貌和比例来画。新手艺之新,便体现在它比写生或艺术绘画具有更多的限制性要求——以“科学性第一,艺术性第二”为原则,准确、细致、全面地展现植物的形态特征。这就需要画者不仅具备娴熟的制图技巧,还得掌握一定的植物学知识,而且极其考验画者的耐性和毅力,因为科学绘画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异乎寻常。这样的画家并不多,女性画家更是屈指可数,而来自英国的玛蒂尔达·史密斯Matilda Smith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一位。

玛蒂尔达1854年出生于印度孟买,后随全家迁至英国定居。她从小喜欢画画,尤其爱画花草,如果她后来去的地方不是盛产植物学家的英国皇家植物园——邱园,而是宫廷花园或园艺行业,那她很可能成为女版“雷杜德”,把奇花异卉画成美丽通俗的装饰品。但是,如同雷杜德遇见了人生的伯乐——拿破仑的爱妻约瑟芬皇后,玛蒂尔达则遇见著名的英国植物分类学家、地理学家兼天才制图师——约瑟夫·道尔顿·胡克Joseph Dalton Hooker。于是,玛蒂尔达的命运在23岁那年发生了革命性转折。

1877年,时任邱园园长的胡克先生正在苦苦找寻一位科学画师,来接手《柯蒂斯植物学杂志》Curtis's Botanical Magazine的插图工作。提起这本赫赫有名的半科普半学术期刊——常言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即使你没听过“柯蒂斯Curtis”,你也或多或少见过出自该杂志的美轮美奂的植物插图。这是世界上历史最久的植物学杂志,创办于1787年,主要面向对园艺植物感兴趣和热爱植物绘画的读者,在推动和传播植物绘画艺术的过程中起到了巨大作用。那些在科学画史上如雷贯耳的名字,Sydenham Edwards、Walter Hood Fitch、Lillian Snelling……都曾在《柯蒂斯杂志》的插画中闪闪发光。如上文所言,科学绘画是件折磨人的苦差事,能为该杂志,或其他专业书刊供稿的画家一直不多。甚至进入19世纪,《柯蒂斯杂志》的专职插画师仅有一位,名叫Walter Hood Fitch。这位备受业界推崇的作风严谨的高产画师,平均每年要为植物分类学家创作200幅左右的科学图画,1877年离开《柯蒂斯杂志》时,他已60岁。后继无人的尴尬局面,很让兼任杂志主编的胡克先生头疼:上哪找个像Fitch先生这样尽职又专业的接班人呢?这时,胡克想起了他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一个爱画画的小姑娘——没错,就是玛蒂尔达了!很快,胡克把年轻的玛蒂尔达带到邱园,手把手地教她植物学知识和制图技法。不久,玛蒂尔达就在《柯蒂斯杂志》上发表了第一幅科学插画,由此开启她与丘园、与《柯蒂斯杂志》长达半个世纪的携手之旅。

处女作诞生之后,玛蒂尔达立马临危受命般地成为《柯蒂斯杂志》十分重要的植物插画师,1879~1881年间,杂志每期刊登她大约20幅作品;到了1887年,她已是杂志唯一的专职科学画师,几乎包办了所有插图。但直到1898年——为邱园和《柯蒂斯杂志》卖力20年后,玛蒂尔达才被邱园正式聘任;用中国人的话说,她才得到编制名额,升级为邱园的“体制内”员工,亦是第一个享受“公务员”待遇的科学画师。要知道,她很敬佩的前《柯蒂斯杂志》的首席画家Fitch入行40多年,也只是“临时工”。可以想见,那时候的科学画师并没受到多少官方的重视。

不管怎样,玛蒂尔达凭借一支画笔,为这份老牌杂志默默贡献了2300多幅插图和45年的美好时光。她的工作远不止于为植物期刊制图:她是第一位全面描绘新西兰植物志的画家;同时参与胡克的野心巨著《邱园植物图谱》Icones Plantarum的插画任务,绘制了1500多幅佳作;经常协助邱园图书馆修复那些遗失或破损的书刊插画,挽救有价值的植物学史料;备受称赞的是,她还擅长根据植物标本描画成图,即使标本干枯、扁平甚至残损,她也能变出栩栩如生、准确可靠的复原图……用今天的眼光评价,玛蒂尔达实在是多才能干、吃苦耐劳的职业女性。可惜,她所处的维多利亚时代,女性地位仍然比较低下,女性科学画师的成就常被男性的光芒掩盖了。在邱园干活的女性不计其数,可被官方记载的却寥若星辰。20世纪中期,艺术评论员Wilfrid Jasper Walter Blunt在其著作The Art of Botanical llustration中依旧秉持维多利亚时代人们的一个普遍观点,认为植物学及植物绘画艺术的档次会明显降低,是因为妇女们进入了这些专业领域。幸运的是,当时和今日的植物学界没有忘记为科研事业默默付出的玛蒂尔达。为表彰她为植物科学画、为邱园和柯蒂斯杂志所做的一切,英国皇家园艺学会授予她“维奇”纪念银章,她从邱园退休那年,1921年,英国林奈学会即接收她作准会员(associate),这相当于中国的院士称号。历史上仅有两位女性能够获此盛大荣誉,玛蒂尔达是第二位。五年后,1926年,玛蒂尔达便静静地离开人世。如果你认识苦苣苔科的绒桐草属,再来读这篇文章,你也许会感到亲切,因为这个属的学名Smithiantha是以玛蒂尔达·史密斯命名的,以纪念她的敬业精神和杰出成就。

❶蝙蝠西番莲Passiflora capsularis

❷分叉露兜Pandanus furcatus

❸巨魔芋Amorphophallus titanum

❹奇丽闭鞘姜Costus spectabilis

今天,再来看玛蒂尔达的画,我们依然能从中读出许多重要的研究信息,因为她深入、详实地记录了植物的细节构造和解剖学特征,如花中的雌雄蕊、雌蕊的子房、雄蕊的花药、果实的切面等———这些极具分类学价值的植物性状,都被玛蒂尔达用眼睛和画笔耐心地绘制出来,以供专业人士参考。她的作品有别于同时代的画家,而以“种类多、观察细微、科学性强”著称。科学画自有一套操作准则和方法,且要求画师严格遵守,既不比写生那么轻松,更不像艺术画那般随意。我们难以想象,那是需要多大的耐性和毅力,玛蒂尔达才能完成几千幅满足分类学家要求的画作。邱园的史料还特地记载了,玛蒂尔达描摹巨花魔芋Amorphophallus titanum的经历。见过此花的朋友应该知道,它有一个“臭名昭著”的特点,就是“臭”,开花时会爆发出犹如腐烂尸体的恶臭。据说1889年,巨花魔芋在邱园第一次绽放时臭气熏天,轰动全国。但玛蒂尔达为了及时记录难得一见的开花形态,硬是强忍恶臭数十小时进行创作,完成绘图后竟然病倒了。一位科学画师的艰辛与敬业,可见一斑。

在繁星闪烁的绘画史中,像玛蒂尔达这样的女性科学画师不占多数,但都劳苦功高,无怨无悔。历史对她们的记忆却少得可怜,有的女画师甚至只留下一个名字。在那个男性主导的科研年代,在多少分类学家的背后,这些女性画师默默奉献着,她们付出了汗水、付出了智慧,也付出自己的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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