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氏高昌时期吐鲁番地名考释
——《阚氏高昌永康九年、十年送使出人、出马条记文书》之摩诃演与磨诃演、其养与乾养考释

2016-05-07 07:34任亭亭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甘肃兰州730020
甘肃开放大学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高昌

任亭亭(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甘肃兰州 730020)



阚氏高昌时期吐鲁番地名考释
——《阚氏高昌永康九年、十年送使出人、出马条记文书》之摩诃演与磨诃演、其养与乾养考释

任亭亭
(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甘肃兰州730020)

[摘要]《阚氏高昌永康九年、十年送使出人、出马条记文书》由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整理小组定名,收录于荣新江、李肖、孟宪实主编的《新获吐鲁番文献》一书中,荣新江教授已发表论文对文书中所涉及的城镇信息进行了解读。对文书所涉及的摩诃演与磨诃演,其养与乾养两组城镇地名的进一步探讨,对研究古代吐鲁番的城镇规划及历史变迁有重要的价值,是研究吐鲁番地区不可多得的重要材料。

[关键词]阚氏;高昌;摩(磨)诃演;其养;乾养

一、文书的基本信息

(一)基本信息

1.文书编号: 97TSYM1: 13-4+97TSYM1: 13-5的背面

2.文书的形态与概要:本文书由2张纸粘接组成,文书正面为《易杂占》,此文书写于《易杂占》的背面,内容为某年号的九年、十年出人、出马送使记录。其中97TSYM1: 13-5的背面全是此件文书,下接97TSYM1: 13-4的背面,两纸接缝处抄写了1行文字,此行字的少半在13-5上,多半在13-4上,13-4只抄此行文字即止。此文书共计20行。

(二)参考图版

荣新江、李肖、孟宪实主编的《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上册第163页,中华书局,2008年4月[1]。

(三)定名现状

阚氏高昌永康九年、十年(四七四、四七五)送使出人、出马条记文书(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整理小组)。

(四)录文

1.九年十月八日送处罗干无根,高宁九十人、摩诃□演①十人;出马。

2.一疋。

3.九年十月廿日送郑阿卯,高宁八十五人、白艻卅六人、万度廿六人。

4.其养十五人;出马一疋。

5.九年十二月二日送乌苌使向鄢耆,百一十八人;出马一疋。高宁。

6.八十五人、万度廿六人、乾养七人。

7.十年闰月五日送鄢耆王北山,高宁八十四人、横截卌六人、白。

8.艻卅六人、万度廿六人、其养十五人、威神二人、柳婆。

9.卌七人,合二百五十六人;出马一疋。

10.十年三月十四日,送婆罗门使向鄢耆,高宁八十四人。

11.横截卌六人、白艻卅六人、田地十六人,合百八十二人;一疋。

12.十年三月八日送吴客并子合使北山,高宁八十三人,白艻。

13.廿五人,合百八人;出马一疋。

14.九年七月廿三日送若久向鄢耆,高宁六十八人,横截卌人。

15.白艻卅二人、威神□人②、万度廿三人、乾养十四人、柳。

16.婆卅人、阿虎十二人、磨诃演十六人、喙进十八人。

17.高昌七人。

18.九年六月十二日送婆罗干北山,高宁六十八人、威神五人。

19.万度廿三人、其养十二人、柳婆卅人、阿虎十五人。

20.磨诃演十三人、喙进十人、横截卌人;出马一疋。

二、文书的研究概况

关于本文书的年代问题,文书记载的为某个年号的“九年”、“十年”高昌送使出人、出马情况。另据同墓出土的有明确纪年的文书即《永康十二年张祖买奴券》(97TSYM1: 5)中的永康年号,“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整理小组”因此将此定为永康九年、十年的送使文书,另外,在已经出版的吐鲁番文书中,哈拉和卓90号墓所出文书与这件文书密切相关,而该墓所出的文书明确纪年为永康十七年,也可作为本文书之九年、十年为永康九年、十年之证。

此永康为阚氏高昌王国所奉柔然受罗部真可汗年号。另因学界一般均遵吐鲁番当地出土《妙法莲华经》卷十题记“永康五年岁在庚戌”,以466年作为永康元年。则此处的永康九年、十年为474、475年。

据此,“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整理小组”将此文书定名为“阚氏高昌永康九年、十年(474、475 年)送使出人、出马条记文书”。该文书被用来研究阚氏高昌与柔然、西域的关系问题,同时还涉及阚氏高昌王国郡县体制,城镇分布,服役制度,对外关系等方面。也可作为探讨阚氏高昌王国郡县城镇的建立过程和城镇分布特征的史料,荣新江先生在其《阚氏高昌王国与柔然、西域的关系》[2]4-14、《吐鲁番新出送使文书与阚氏高昌王国的郡县城镇》两篇文章中作了详细的考证与研究[3]21-41。因本文主要拟对文书中的两组相关地名进行探讨,故主要介绍两篇文章中所涉及的城镇内容。

文书中所涉及的城镇名称共有14个,即高宁、白艻、横截、威神、高昌、田地、喙进、磨诃演、摩诃演、万度、其养、乾养、阿虎、柳婆。

荣新江先生在《吐鲁番新出送使文书与阚氏高昌王国的郡县城镇》一文中对这14个地名均作了详细的考证,认为:“在阚氏高昌国时期共有二郡八县即高昌、田地二郡,高昌、田地、柳婆、高宁、横截、白艻、威神、喙进八县。具体来讲,从地理位置来看高昌国当时的郡县分布,高昌、田地、白艻、笃进的今地分别在高昌故城、鲁克沁、鄯善县城、托克逊,这是没有任何疑问的。高宁笼统地说在吐峪沟或吐峪沟乡,地点也相差无几。横截在汉墩还是苏巴什,威神在鲁克沁与斯尔克普间还是在火焰山北,都还难以确定,但它们都是位于高昌、田地、白艻三者之间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柳婆的争议较大,从整个高昌城镇布局来看,还是放在让步城(Lampu)比较合适,地名的对音也非常合适。”[3]37此八郡县较为常见,故相对而言也容易解释。

与之并列的其他几个名称,“万度”、“其养”、“乾养”、“阿虎”、“摩诃演”、“磨诃演”几个地名从来没有在高昌郡县或城镇的名单中出现,荣新江先生认为这些名称“在此他们确实是和其他城镇的名字一样,应当是具有同等地位的地方行政单位”[3]39。对其中万度、阿虎的解释,笔者没有异议。荣新江先生在其文章中指出,“这件文书文字齐整,格式颇为严谨,但似乎不是正式的官方定本”,关于此有三点原因:“第一,目前每一条的时间记录并不是按照实际的时间顺序排列。第二,上面根据大多数条目归纳了记录的顺序,即先记时间,然后是送某使者,然后记各城镇等分别出多少人,后面是总计人数,最后记录出马一匹。但也有的条目并不按此顺序记录。第三,文书上没有任何印鉴的痕迹。”[3]24笔者对此没有异议。

三、对“磨诃演”与“摩诃演”、“其养”与“乾养”的分析

荣新江先生对“磨诃演”与“摩诃演”及“其养”与”乾养”作出了解释,上文已述,笔者认为对此的分析仍可深入,故不揣浅陋,试对此两组地名做一些探讨。

为方便下文的讨论,首先对文书中所涉及的送使方向进行说明,文书中的“九年十月八日”条和“九年十月廿日”条都没有写明具体的送使方向,而此两条恰恰涉及本文将要讨论的“摩诃演”、“其养”两个关键字,因此有必要首先对这两条文书中的送使方向进行说明。

荣新江先生在《阚氏高昌与柔然、西域的关系》一文中指出:“文书所记阚氏高昌王国要送的使者大致可以分作两类:一类是不带‘使’字者,有婆罗干、若久、处罗干无根、郑阿卯,这些人为高昌官府所熟知,所以没有冠以国家名称。从阚氏高昌当时作为柔然的附属国,而这些人名又多带有阿尔泰语词汇汉译名的特征,因此推测他们都是柔然使者,除若久之外,婆罗干明确记载是去北山方向,即往柔然,而另外两位没有记载,笔者推测也是北山方向。”[2]6本文同意荣新江先生的推断,原因有两点:第一,若处罗干无根、郑阿卯是去往“鄢耆”方向,则应像“九年七月廿三日”条明确记载“送若久向鄢耆”那样,明确书写送使方向。第二,“九年六月十二日”明确记载“送婆罗干北山”,此条记载的时间是该文书中可以见到的最早时间。“送处罗干无根”、“送郑阿卯”分别见于“九年十月八日”条和“九年十月廿日”条,我们应该可以理解为正是由于前面的记载中已明确记录了此类柔然使者的返回方向,故在此处简略不记。

在明确了“九年十月八日”条和“九年十月廿日”条的送使方向均为北山后,接下来讨论“磨诃演”与“摩诃演”,“其养”与”乾养”两个问题。

(一)对“磨诃演”与“摩诃演”的考释

荣新江先生从大乘佛教的发展流行以及梵文音译的可能性来解释“摩诃演”又作“磨诃演”。对“磨诃演”、“摩诃演”为同一地名的解释笔者表示赞同,但对两名是否是因为速读而造成了书写的不同,笔者有不同的见解,首先将文书中涉及“磨诃演”、“摩诃演”的条目录文如下:

1.九年十月八日送处罗干无根,高宁九十人、摩诃演①十人;出马

2.一疋。

14.九年七月廿三日送若久向鄢耆,高宁六十八人,□横截卌人

15.白艻卅二人、威神□人②、万度廿三人、乾养十四人、柳

16.婆卅人、阿虎十二人、磨诃演十六人、喙进十八人

17.高昌七人。

18.九年六月十二日送婆罗干北山,高宁六十八人、威神五人

19.万度廿三人、其养十二人、柳婆卅人、阿虎十五人

20.磨诃演十三人、喙进十人、横截卌人;出马一疋。

为方便讨论,此处将涉及“摩诃演”“磨诃演”地名的条目按时间先后顺序列表如下。

时间 所送使者 各城镇送使人数 送使方向九年六月十二日 婆罗干 高宁68人威神5人万度23人其养12人柳婆30人阿虎15人磨诃演13人喙进10人横截40人 北山九年七月廿三日 若久 高宁68人横截40人32人 威神 万度23人白艻乾养14人柳婆30人阿虎12人磨诃演16人喙进18人高昌7人 鄢耆九年十月八日处罗干无根高宁90人摩诃演10人北山③

此处“九年十月八日”条和“九年六月十二日”条送使方向均为北山,而分别写作“摩诃演”、“磨诃演”。而“九年七月廿三日”条送使方向为鄢耆,写作”磨诃演”,由此可以看出,送使方向不同,但即使是同一方向,仍有“摩诃演”、“磨诃演”的书写区别,因此这两个名词的书写区别与送使方向无关。且因非官方正式的定本文书,因此记录人员在记录的时候,由于译音的原因将“磨诃演”写作“摩诃演”,也可以理解,即使意识到记录的错误,鉴于非正式文本的原因似乎也无需更正。此乃第一种解释。

从文书中的“九年十月八日”条、“九年七月廿三日”条、“九年六月十二日”条中分别记作“摩诃演”、“磨诃演”、“磨诃演”,文书中的不同记载,按送使方向而言,没有规律可循,但若从时间的先后来看,则可以明显看出较早的两条时间记载中写作”磨诃演”,较晚的时间记载中写作“摩诃演”。对其记载不同的原因,我们据此可以进行大胆的推测,因为阚氏高昌时期佛教在此盛行,梵文已经在此流行,正如荣新江先生在其文章中所说,“按摩诃是梵文maha的音译,有‘大’、‘多’、‘盛’之意。如果按照梵文来解释,摩诃演是mahayana,即‘大乘’的意思”[3]40。若按此推测,我们可以理解为随着佛教的盛行,汉译佛经在此地应很常见,故出于佛教信仰的缘故,而将“磨诃演”改作“摩诃演”,故在随后的文书记载中不再写作“磨诃演”,而是写成“摩诃演”。但由于文书中作“摩诃演”的记载只有一处,我们无法对此种推测进行验证,故不能完全肯定,只能是一种推测。

(二)对“其养”与”乾养”的考释

对“其养”与”乾养”的解释,荣新江先生认为:“由于送使文书大致上名称的先后是比较固定的,因此按照‘其养’和‘乾养’在文书中出现的位置,两者应当勘合,‘其养’应当是‘乾养’速读的结果。”[3]40笔者认为此处或许可以进行另外一种解读,为方便讨论,首先将其中涉及“其养”、“乾养”的条目录文如下:

3.九年十月廿日送郑阿卯,高宁八十五人、白艻卅六人、万度廿六人

4.其养十五人;出马一疋。

5.九年十二月二日送乌苌使向鄢耆,百一十八人;出马一疋。高宁

6.八十五人、万度廿六人、乾养七人。

7.十年闰月五日送鄢耆王北山,高宁八十四人、横截卌六人、白

8.艻卅六人、万度廿六人、其养十五人、威神二人、柳婆

9.卌七人,合二百五十六人;出马一疋。

14.九年七月廿三日送若久向鄢耆,高宁六十八人,□橫截卌人

15.白艻卅二人、威神□人、万度廿三人、乾养十四人、柳

16.婆卅人、阿虎十二人、磨诃演十六人、喙进十八人

17.高昌七人

18.九年六月十二日送婆罗干北山,高宁六十八人、威神五人

19.万度廿三人、其养十二人、柳婆卅人、阿虎十五人

20.磨诃演十三人、喙进十人、横截卌人;出马一疋。

为方便讨论,此处将上述几条文书按时间列表如下。

时间 各城镇送使人数 送使方向九年六月十二日送婆罗干北山高宁68人威神5人万度23人其养12人柳婆30人阿虎15人磨诃演13人喙进10人横截40人 北山九年七月廿三日送若久向鄢耆高宁68人横截40人32人 威神 万度23人白艻乾养14人柳婆30人阿虎12人磨诃演16人喙进18人高昌7人 鄢耆九年十月廿日送郑阿卯高宁85人白艻36人万度26人其养15人北山④九年十二月二日送乌苌使向鄢耆高宁85人万度26人乾养7人鄢耆十年闰月五日送鄢耆王北山高宁84人横截36人白艻36人万度26人其养15人威神2人柳婆47人 北山

从上表中我们没有发现对“其养”与“乾养”的不同记载与时间的先后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但在这五条相关的文书记载中,我们却注意到,“九年六月十二日”条、“九年十月廿日”条和“十年闰月五日”条记载的送使方向均为“北山”,“九年七月廿三日”条及“九年十二月二日”条记载的送使方向为“鄢耆”,而送使方向为“北山”的文书中记录的均为“其养”,但是送使方向为“鄢耆”的文书中记录的均为“乾养”。此处似乎不可简单地理解为巧合。本文认为“其养”与“乾养”应该为两个不同的地名,原因如下。

第一,鉴于前文的讨论,我们已经证明“郑阿卯”是去往“北山”方向,因此这就更加清晰地表明“九年六月十二日”条、“九年十月廿日”条和“十年闰月五日”条所记录的送使方向均为“北山”;“九年十二月二日”条、“九年七月廿三日”条的送使方向为“鄢耆”。而去往“北山”方向的均为“其养”,去往”鄢耆”方向的均为“乾养”。因此,此处对“其养”与“乾养”的区别,似乎只与送使方向有关,而与时间的先后无关。因此也不会存在诸如上文所提到的那样将“磨诃演”的“磨”字改作“摩”字的可能性。因此有关“其养”与“乾养”是否如荣新江先生所说是同一地点,似乎还有待商榷。

第二,尽管文书中出现了“摩诃演”、“磨诃演”两种不同的写法,但从文书规整的笔迹以及对高昌城镇名称及各国使者的熟悉程度来说,可以推测文书是由政府官员中汉语程度较高的人书写的,因此其似乎不应由于速读的原因将“乾养”写作“其养”。这只是从文书本身的内容所做的推测。

本应从文字学的角度对“乾”字和“其”字进行语音及语义上的分析,但因学识能力所限,故不做此工作,敬请学界学者补充完善。

四、结语

《阚氏高昌永康九年、十年送使出人、出马条记文书》的出土及研究,对我们认识古代吐鲁番地区的城镇命名及城镇规划都具有重要的意义。荣新江先生在其论文中认为“摩诃演”、“磨诃演”为同一地名的不同音译,本文在肯定荣先生的这一观点的同时,主要是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一观点进行补充说明。对“其养”与“乾养”一组地名,荣新江先生认为是同一地点,笔者认为有待商榷。

注释:

①“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整理小组”的录文将“演”字直接录出,即录为“摩诃演”。

②“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整理小组”的录文没有将“人”字录出,根据文书图版,可以看出此处应有一“人”字。

③此条中的送使方向,上文已经做了说明,故为了方便讨论,在此表格中直接写明。

④有关此条中送使方向的问题,前已说明,此处不再赘述。

[参考文献]

[1]荣新江,李肖,孟宪实.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M].北京:中华书局,2008: 163.

[2]荣新江.阚氏高昌王国与柔然、西域的关系[J].历史研究,2007(2).

[3]荣新江.吐鲁番新出送使文书与阚氏高昌王国的郡县城镇[J].敦煌吐鲁番研究:第十卷,2007.

[责任编辑张亚君]

作者简介:任亭亭(1989-),女,山东平原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历史文献学、敦煌学。

收稿日期:2015-10-16

[中图分类号]K928.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4630(2016) 01-00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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