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仲勋与藏族领袖交朋友

叶介甫

习仲勋在长期的统战工作和民族宗教工作中，与藏族领袖黄正清（1903-1997，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任甘肃省副省长、甘肃省政协副主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黄正清是民国时期甘（肃）、青（海）藏族中相当有影响的政治、军事人物，1949年9月率部起义，迎接解放军进驻甘南夏河县，夏河和平解放。

夏河和平解放后，黄正清偕同副官黄立中、贾志丰和拉卜楞寺院的七八个代表赴兰州，与正在兰州的西北军政委员会主席彭德怀、副主席习仲勋等军政领导会面。在欢迎宴会上，习仲勋紧紧握着黄正清的手说：“久闻大名，初次见面。但很早就知道你的情况，就是没能联系上，现在好了，我们十分欢迎你，也算交上了朋友。”习仲勋满口陕西乡音和大西北乡情，使黄正清感到格外亲切。

在当晚的宴会上，彭德怀反复讲共产党的民族政策，强调各民族团结起来，共同走社会主义道路，建设新中国。并对黄正清参加革命一再给予赞扬，勉励黄正清今后好好合作共事，建立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彭德怀还风趣地对黄正清说：“你是国民党中央委员，我是共产党中央委员，过去处境不同，但今天坐到一起来了，我们应当一块儿学习，一块儿工作，互相学习嘛！”

习仲勋说：“西北人民需要你，广大藏族同胞更需要你，我们要好好合作共事。”

1950年1月，甘肃省人民政府成立，邓宝珊任省长，王世泰任副省长，黄正清被选为省政府委员，不久又担任农业厅副厅长，分管畜牧工作。3月，黄正清奉命到西安参加西北军政委员会会议，再次见到彭德怀和习仲勋。习仲勋会前特地嘱咐黄正清说：“你现在是西北军政委员会委员了，又是西北藏族地区的民族领袖，在会上要把民族地区的情况谈一下，我们共同把民族地区的工作做好。”

在这次会议上，黄正清提出了两个问题：一是由于刚解放，牧区比较落后，人民群众习惯使用银元宝和银圆，不相信纸币，如果马上发行纸币，恐怕行不通；二是牧民为防野兽防盗，家家都购置枪支，有的一杆枪是用三四百银圆买的。枪就是他们家的生命，如果现在宣布收枪，会引起牧民群众的紧张不满，这样不利于稳定局面。

黄正清提这两个问题时，不少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认为这些话是不敢讲的。没想到彭德怀和习仲勋听了非常高兴，认为这些情况很重要。会上当即指示军政委员会立即通知银行，在牧区仍暂时流通硬币，并宣布在牧区也不马上收缴枪支。

1951年12月19日，十世班禅从西宁启程回西藏，黄正清陪习仲勋为班禅送行。这次习仲勋亲自送班禅大师进藏，在青海塔尔寺视察时，习仲勋问当地农牧民群众，你们愿意不愿意土地改革？群众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不愿意。”

一位年长者请愿说：“领导同志，塔尔寺周围几千藏族同胞把生产收获的麦草供寺院烧锅做饭，藏族群众把供奉寺院麦草看成是他们神圣的义务。土改后，地分到每家每户了，寺院就没办法解决烧火做饭问题，所以请求不要土改。”

习仲勋问黄正清：“是这样吗？”

黄正清回答：“这里的寺院都是这样，吃饭靠周围群众供燃料。由于宗教影响，凡是寺院的事，群众看得很神圣，尽职尽责，历代如此。”

回去以后，习仲勋向中央写了报告，毛泽东和党中央非常重视，经过研究同意了习仲勋提出的建议：凡是寺院辖区的农牧民暂不施行土地改革。广大僧众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感激，青海省的党政领导和人民群众也非常满意。

1953年春，黄正清参加了进剿马良股匪工作。新中国成立前，马良是临夏县参议长，新中国成立后他纠集国民党残部和流氓惯匪，在甘、川、青边界藏族地区继续与人民为敌，台湾方面也用飞机给他空投物资，反动气焰十分嚣张。

参加这次进剿的是解放军第十一师和几个骑兵团，剿匪总指挥部设在郎木寺，黄正清任剿总副司令员。黄正清从西安来甘南之前，习仲勋送给黄正清一支小手枪，并说：“带上它好护身，组织相信你能完成任务。”

黄正清接过枪，心里热乎乎的。习仲勋勉励黄正清：“这次去要大胆工作，发挥你的影响和作用。我们共事几年了，都十分了解你，也相信你，有事可以随时打招呼，不管外边说什么，你都不要有什么顾虑。现在台湾到处找你，给你空投任命状，还有一枚关防卡，一部电台。到甘南后，如果有人给你送来，你不要怕.收下后，向上反映就行了。”

到甘南后，黄正清征得总指挥部的同意，借拉卜楞寺在甘、川、青边界藏区的宗教影响，把四川的若尔盖、阿坝地区，甘南地区和海南一带（青海南部地区）的部落头人及各方面的代表请到夏河拉卜楞寺来，并把西北军政委员会送来的礼品和毛主席像分送给大家。他在讲明这次进剿任务时指出：“全国解放后，共产党领导各族人民建设新中国，但是，马良土匪继续与人民为敌，那是死路一条，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受骗。接受马良钱物和枪支弹药的当然不对，勾结入伙的更是错上加错。我们请大家来，就是要讲清楚现在要与马匪脱离关系，寺院和部落帐房不准马匪的人进入，彻底划清界限，回到解放军和人民政府一边，不管是寺院、部落头人或群众，我们都不予追究。”

黄正清讲完后，大家一致拥护党的决策。就这样，他们首先争取了群众，切断了马良股匪与寺院、部落的联系，为进剿马匪打响了头炮。

当时马良股匪有1000多人，但经不起解放军的英勇攻击，不久即被击溃，其部属大部分当了俘虏。马良父子和副官逃跑了，后来在距郎木寺100多公里的大森林的山洞里被抓获，同行的敌特务电台台长拒不出来，被当场击毙。至此，这次剿匪获得胜利。

此时，习仲勋正值调政务院工作赴新疆途中，但他仍不忘给黄正清发去贺电，表示慰问。

1966年，“文革”爆发，黄正清受到批判斗争，习仲勋也被划为“黑线”，从此10多年他俩没有联系。1978年，黄正清参加刚刚恢复的全国政协会议，在北京友谊宾馆见到了习仲勋。此时，两人都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互相拥抱痛哭起来。习仲勋坚定地对黄正清说：“我们应当向前看，要高兴才是啊！”

1978年以后的时间里，黄正清和习仲勋经常通电话、写信，两人来往更加密切。1991年10月20日，黄正清应习仲勋的邀请，到广东去看望习仲勋。26日晚，黄正清乘车来到珠海石景山庄宾馆习仲勋的住处。只见习仲勋神采奕奕，健步来到大门前迎接。黄正清急忙迎上前去和习仲勋握手拥抱，碰顶致意（藏族对亲人的礼仪）。

汉藏两位老人热情友好的动人场面，让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