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莫言笔下的“莫言”

2016-05-14 15:22陈煌煌
青春岁月 2016年7期
关键词:莫言

陈煌煌

【摘要】莫言笔下频繁出现的“莫言”形象是个有趣的现象。除了前期以自己为原型创造的许多少年儿童形象,莫言还喜欢以真名(笔名)堂而皇之地进入作品,给人造成似真似假的感觉。如《生死疲劳》中“莫言”就成了小说人物,而且是个贯穿小说、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人物,当然也是叙述者之一,但只是作为蓝解放和蓝千岁这两个主要叙述者的补充。而到了《酒国》,“莫言”一人身兼多职,既是叙述者,又是小说人物,也是内嵌小说的人物,可谓复杂难辨,成为文学史人物长廊中的一朵奇葩。

【关键词】莫言;《酒国》;元小说

一、三个莫言

《酒国》中到底有几个“莫言”是横亘在我们面前的第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回答依赖于对《酒国》这部小说整体结构和层次的明确划分。许多评论家已经将《酒国》清晰地划归为三条线索、四个视角等等,而在我的理解里,《酒国》就是由两级虚构空间,三个交叉世界构成。

现实中的莫言建造了一个作家“莫言”、酒博士“李一斗”、“酒国市”等组成的小说中的现实世界,这是一级虚构空间,也是相对虚构空间。在这一空间内,莫言和李一斗有着各自的生活、写着各自的小说,并通过频繁的信件进行往来,最终相聚在酒国市。在一级虚构空间也就是小说现实世界里,作家“莫言”创作了一部名为《酒国》的小说,主要讲述丁钩儿的侦查故事,营造了一个小说世界,业余作家“李一斗”创作了九部短篇小说,以他所处的酒国市为背景讲述各种传奇、人物传记,也营造了一个小说世界。而这两个小说世界中的人物、场景、情节又有交叉相叠之处,构成了二级虚构空间,也是绝对虚构空间。

一级虚构空间中的作家“莫言”、二级虚构空间中业余作家“李一斗”创作的短篇小说中涉及的“作家莫言”就是出现在整本《酒国》中的两个“莫言”。至于第三个莫言在哪里?当然就是小说的真正创作者——现实的莫言。

二、“莫言”形象

整部小说虽然出现了三个莫言,但都是统摄在现实中的莫言的笔下,归根结底还是统一的,主要通过作家“莫言”,酒博士李一斗的通信来往、二级虚构空间里余一尺眼中的莫言,第十章以纪实手法描写莫言来到酒国市三个部分来展现。

作家“莫言”与现实的莫言有诸多相似之处,都不姓莫,姓管,山东高密县人,文坛著名作家,爱喝酒,喜欢搜罗妖魔鬼怪、奇闻轶事,都写了《红高粱》,《欢乐》等,还把《红高粱》改编成了电影,创造出了“十八里红”,最值得玩味的是都在创作长篇小说《酒国》。

但毕竟只是以现实的莫言为原型塑造的虚构人物,许多描写与现实的莫言是否一致就不得而知了。如“莫言”是代表了一种位于文学权威的“编辑老爷们”与业余作家李一斗之间的自由作家身份,对青年作家有提携之意,为人谦逊有礼,不自命清高,“面对有大利可图”,毫不虚伪地就答应下来。

而用调侃、嘲弄的语气进行“自我贬毁”是莫言塑造“莫言”形象经常采取的叙事策略。《酒国》主要是通过李一斗的纪实小说《一尺英豪》中余一尺的口吻进行极度“自贬”:“自吹是管仲的七十八代孙,其实是狗屁不沾边。他现在成了什么作家,牛皮哄哄,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呀,他那点老底儿,我全知道。”“让这个坏东西为我作传,真实再合适也没有了,只有他这种邪恶的天才,才能理解我这种邪恶的英雄。”

而“莫言”在最后一章中出现在一级虚构空间中相对真实的和二级虚构空间中虚构的酒国市,加入了丁钩儿曾经吃过的宴席,与两个空间中的人物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只是“红烧婴儿”还未曾出场,这就在一定层面上消解了“莫言”与其笔下的丁钩儿的叙述和被叙述的关系:写下丁钩儿荒谬命运的“莫言”似乎正在重蹈丁钩儿的覆辙,在美色、美食、美酒面前逐渐丧失抵抗能力,迷醉在“吃人”的酒国里。

三、“莫言”的作用

双重的身份、丰满的形象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作用。笔者始终认为“莫言”而非丁钩儿,才是《酒国》这部小说真正的主角,一切故事线索的展开都是以他为结点形成完整的网络:丁钩儿的故事是“莫言”叙述的,李一斗的小说和他生活的酒国市是通过与莫言的信件展现的。可以说没有“莫言”,《酒国》也就不复存在。当然,莫言完全可以抛开“莫言”,用普通的叙述手法写一部侦探破案小说,但其魅力只怕会大打折扣。

首先,作为一级虚构空间里的人物。“莫言”与酒博士探讨文学、评价创作、涉及文坛,这在一定程度上呈现了由作家、权威刊物、文学爱好者等组成的文学界,虽然这不是小说的重点,但笔者还是在小说的一些描写中尤其是“莫言”的“沦陷”中看到一丝“废都”般的颓废。在这一点上,莫言与其他站在真实世界谈论虚构世界的作家不同,他是站在虚构世界的深处谈论作者极其熟悉的真实世界。而身为人物的作家“莫言”创作小说《酒国》,除了让读者目睹丁钩儿的侦查经历,也展现了自己的创作过程,交代自己是如何虚构作品:“我的长篇《酒国》(暂名)已写了几章”“我正创作的长篇小说已到了最艰苦的阶段”,这些描写有意地揭露到二级虚构空间的虚构性,从而也增添了一级虚构空间的真实性。

其次,作为部分二级虚构空间的叙述者。作家“莫言”是外在于丁钩儿的侦查故事的全知叙述者,操控着故事进展和人物命运,可以说“莫言”在一级虚构空间里受到的影响,都会反映在小说《酒国》中。虽然丁钩儿的故事发生在“莫言”和李一斗的信件来往之前,但两个莫言对其都没有明确交代。而从后面莫言和李一斗各自的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其中许多重叠,如“莫言”小说中的余一尺和李一斗的小说《一尺英豪》中的余一尺就构成一种虚实相间的关系,都可以看到李一斗小说对“莫言”小说的影响和补充。

最后,在小说结尾处的“莫言”似乎是这两者的结合。“我知道我与这个莫言有着很多同一性,也有着很多矛盾。我像一只寄居蟹,而莫言是我寄居的外壳。……有时我的确感到这莫言是我的一个大累赘,但我却很难抛弃它,就像寄居蟹难以抛弃甲壳一样。”“我飞快地与莫言合为一体,莫言从中铺上坐起来也就等于我从中铺上坐起来。”这里的“我”、“莫言”究竟是现实莫言还是人物“莫言”还是叙述者“莫言”还是三者合一已经分不清了。人的主体性问题既契合了兼具多重身份的“莫言”,又给文本增添了几许别有内蕴的哲学意味。

四、独特的“莫言”

小说套小说的结构早已不再是新鲜事物,如《苏菲的世界》就是三个不同的视角组成三重叙述层面。而作家以真名进入作品也并非首创,马原在《虚构》等小说中,就以真名“马原”进入小说并让他讲述故事,形成了独特的“叙事圈套”。

而莫言《酒国》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塑造了“莫言”这个形象,将上述两个叙事策略同时使用,将小说套小说的形式和人物“莫言”与作者(叙述者)“莫言”合而为一的方式相结合,故意在两层虚构的小说世界中将作者与人物混杂,作者即人物,人物即作者,两种身份频频转换,外加堂皇地使用现实作家“莫言”的名字,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虚实交映,让读者时常陷入“谁才是真正的叙事者”的困惑中(比如我),从而产生了别样的阅读体验。

莫言在《酒国》中将作者与叙述者分离,而将叙述者与人物融合。但这种分离并不是截然的,融合也不是完全等同的,三者的关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使笔下“莫言”这个形象既成為以作家为原型的丰满人物形象,又是承担着独特的叙述人物,既游离于作品之外,又内嵌于作品之中,既是台前卖力的演员,又是幕后冷静的编剧,有着超越其他普通小说形象的丰厚蕴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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