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三言”“二拍”中的侠义精神

2016-05-14 13:15任仲夷
艺术科技 2016年6期
关键词:三言

摘 要:“三言”“二拍”作为明代小说的代表作,继承和发展了前代小说的优秀传统,对后世小说的创作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小说塑造了许多性格鲜明的侠客形象,他们在特定的背景下,表现出不同的侠士风格。本文对“三言”“二拍”中的侠盗形象进行了梳理分类,挖掘他们身上所体现出的侠义精神,分析了其产生的原因以及侠义精神对后世文学创作的影响。

关键词:“三言”;“二拍”;侠义精神;盗侠形象

1 “侠义”定义

《辞源》中“侠”是指“好义勇为,能见不平而奋起者,是指除暴安良,济弱锄强的人物、形象或心理气质”。[1]刘若愚在《中国的侠》一书中也说道:“侠就是直接了当地自掌正义,匡正扶弱,不惜用武,不恤法律。另外,他们以博爱为心,甘为原则授命。”[2]由此可见,“侠”成了主持正义的象征,代表了勇敢、正直、自我牺牲的品格,成了人们心目中向往的英雄。李德裕《豪侠论》中强调了“侠”与“义”的关系,即“侠”以“义”为本,“义”突出了“侠”的伦理含义。“侠义”也就指惩奸除恶,匡扶人间正义的英雄性格,这种英雄性格所体现的精神即是“侠义精神”。到了唐代,侠、盗混杂,身份互相转换,这是唐代侠的风范。然而,侠也不全是盗,盗中也有侠义之人,即“盗亦有道”,“侠盗”则是指侠客和有侠义的盗。然而,很多文人墨客也喜欢在自己的作品中描写“侠盗”,正如“侠盗在封建时代深受一般民众的欢迎,因为普通民众在受了残酷的暴政压迫的时候,胸中填满了不平与愤怒,却因为普通百姓的力量弱小,不能反抗,于是在他们的心中期盼着有一类侠客出来,来无影,去无踪,为他们鸣不平,除强暴”。[3]只是在不同的时代,人们对现实生活的感受不同,所以“侠盗”这个形象在不同时代作家的笔下也表现了不同的特点。

2 侠盗形象

侠义精神主要是通过侠客来体现的,在“三言”“二拍”中的侠盗经过整理共十二名,如下:

郭威《喻世明言 史弘肇龙虎君臣会》第十五卷

李氏《喻世明言 杨谦之客舫遇侠僧》第十九卷

宋四公、赵正《喻世明言 宋四公大闹禁魂张》第十六卷

赵匡胤《警世通言 赵太祖千里送京娘》第二十一卷

“床下义士”《醒世恒言 李禥公穷邸遇侠客》第三十卷

韦十一娘《初刻拍案惊奇 程元玉店肆代偿钱十一娘云岗纵谭侠》卷四

无名大王《初刻拍案惊奇 乌将军一饭必酬陈大郎三人重会》卷八

按其侠义行为,则侠客形象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类:

第一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喻世明言 史弘肇龙虎君臣会》中的郭威,虽然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一些市井无赖习气,但是他身上也有一股路见不平的豪侠之气。在看见李霸遇强夺市井小民的赌博工具时,郭威就将李霸打倒在地上,之后,郭威遇见了衙内霸占小店店主的女儿,他更是愤慨,抓住衙内,将这仗势欺人的恶少杀死。小说评价说这是“欲除天下不平事,方显人间大丈夫”。[4]《警世通言 宋太祖千里送京银》中的赵匡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他未发迹前,也是行侠仗义。当他遇到赵京娘被强贼所掳时,他马上想到:“俺今日不救,更待何人?”[5]“救人须救彻,俺不远千里,亲自送你回去。”[5]又说:“俺赵某一生见义必为,万夭不惧!”[5]赵京娘万分感激,想要以身相许,他说:“贤妹,非是俺胶柱鼓瑟,本为义气上千里步行相送,今日若就私情,与那两个响马何异?把从前一片真心,化为假意,惹天下豪杰们笑话。”[5]他消灭了所有贼人,还将贼人财物分给市井小民,让市民带着贼人尸首、刀枪等去官府请赏,自己却分文不取,市民们对这种行为很感恩。《醒世恒言 李研公穷邸遇侠客》中的“床下义士”,他扶危济困、秉公除恶,县令想利用“床下义士”杀掉当年救自己出狱的恩人李勉,恩将仇报,然而,“床下义士”碰巧听到了李勉与仆人的对话,得知县令用心险恶,因此,怒气冲冲赶回县衙,将县令杀死。李勉对他万分感激,问他姓名,以便报答,他却说:“咱自来没有姓名,亦不要人酬报。顷咱从床下而来,日后如有相逢,竟以‘床下义士相呼便了。”[6]说完便离开了。这种侠义的行为,丝毫不图名利,让人钦佩不已!

第二类,劫富济贫,仗义疏财的神偷。如《喻世明言 宋四公大闹禁魂张》中宋四公,因为禁魂张员外倚仗自己有钱有势,对一个可怜的乞丐百般欺凌,宋四公见到这种场景,不由得义愤填膺,当即仗义疏财,给了乞丐二两银子,此外,在深夜里潜入张员外家中,盗取张家中五万贯的财物,之后赶往东京,又偷了王府钱财和玉带,并栽赃陷害张员外等人,使他们蒙冤不得好死,来警示欺压百姓的官吏和财主。又如《二刻拍案惊奇 神偷寄兴一枝梅侠盗慎行三昧戏》中的“懒龙”,也是一个喜欢劫富济贫的侠盗。他无室无家,四处游荡,变幻不测如龙,人皆叫他“懒龙”。他所到的地方,如果但得了手,就在墙上画一枝梅花,所以,人们也叫他“一枝梅”。“一枝梅”以偷盗为生,但他很有胆量,慷慨大度,能够随机应变,又很讲义气,从来不偷盗良善的人家和患难的人家,也不坑害好人,他专偷贪官污吏、悭啬财主和不义富商。偷来的东西,分给贫苦的市井小民,所以他曾说:“吾无父母妻子可养,借这些世间余财,聊救贫人。正所谓损有余补不足,大道当然,非关吾的好义也。”[7]像这样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豪侠之士,怎能不让市井百姓钦佩呢?所以,在市井细民当中,有很多人愿意归顺他,愿意和他结成仁义队伍,因此,这些侠客也声势赫然。

第三类,受人滴水之恩,便以涌泉相报的剑侠、盗侠。如《初刻拍案惊奇 乌将军一饭必酬 陈大郎三人重会》中的乌将军,曾经店主陈大郎对他有一顿饭的恩情,他对此就总是念念不忘,之后他还保护了陈大郎走失的妻子和内弟,并且每年都要送给陈大郎很多金银珠宝,使陈大郎成了吴中富人。他解释自己的侠义行为时说:“小可不是哺啜之徒,感仁见一饭。盖因我辈钱财轻,意气重,仁兄若非尘埃之中深知小可,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如何肯欣然款纳?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仁兄果我知己耳!”[8]这样的话语让人听了真是感叹不已。《初刻拍案惊奇 程元玉店肆代偿钱 十一娘云冈纵谈侠》中的女侠韦十娘,也是感激富商程元玉替她付饭钱,所以一心想报恩于他,当程元玉仆人的财物马匹被盗贼抢劫以后,她立即出手相救,并将被劫物品如数返还,还盛情款待程元玉的仆人,与程畅切磋剑术,讨论侠义之道,认为剑术不能妄传,不能替恶人出力伤害善良的人,就算是报仇,也要讲究是非曲直。由此可见,小说的作者对侠客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值,超越了社会上的法律,成为人间的救世主。

以上三类侠客在性格上都不是完美的,他们的性格中都有一些瑕疵,但是正因如此,才显得人物更加真实。如前文中提到的侠盗宋四公,虽然他有除暴安良的侠义壮举,但他的行侠手段却有些残忍,他问路杀人以后,嫁祸于人。盗取巨款救济贫困百姓,剩余的部分也用于自己的享乐。这些行为可以更真实地表现出盗侠的本性,除了行侠仗义之外,他们也需要生存,抢夺的财物不可能完全分给别人。除此之外,如郭威、宋四公、宋太祖等人行侠仗义救济的对象大多是市井小民、小店店主和街头乞丐。然而,在“三言”“二拍”中还有一类人值得我们关注,韦十一娘所保护的是徽商程元玉,从乌将军那里得到实惠较多的陈大郎,是杂货店的店主。在同卷之中,布匹商贩王生,多次被劫,最后却从侠盗那里获得一笔巨额钱财;《初刻拍案惊奇 刘东山夸技顺城门十八兄奇踪村酒肆》中的刘东山,是贩牛马、开酒店的小商人,受侠盗捉弄,后来又从盗侠那里获得了很多钱财。由此可见,“三言”“二拍”中的侠客也是独具特色的,与《水浒传》中的侠客相比较有很大的不同。《水浒》中的侠客,如宋江、柴进、晁盖等人,他们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他们所帮助的对象,大多是落魄的英雄好汉,而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更不是商人。而“三言”“二拍”中的侠盗,仗义相救的对象中,有一部分是商人,这说明在明代末期,资本主义萌芽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对商人也给予格外的关注,而盗侠的角色往往是对这些商人给予保护,对他们慷慨施舍,使他们获得意外的财宝,转贫为富。当然,有的侠盗也要讲报酬的,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也正因如此,才使人物性格更加丰满。这也说明在资本主义萌芽的影响下,人们的思想意识的改变,人们在追求财富的同时,也追求公平正义,具有浓厚的市井气息。

3 侠义精神产生的社会根源

行侠仗义这种思想由来已久,在司马迁的作品中就出现了侠义之士,此后,历代都不乏赞扬侠义之士的作品。也正是通过侠义之士行为投射出人们崇尚的侠义精神。可以这样说,没有侠客也就没有了侠义精神,侠盗形象是侠义精神最重要的载体。侠义精神的产生有深厚的社会历史根源。明朝初期,开国皇帝朱元璋,其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君主,同时,也是一位独裁专制的君主。他登基以后,国家逐渐稳定,为了巩固统治,他以强硬的手段加强中央集权,并加强思想领域的统治。朱元璋之后的几代皇帝,继承了他的专制统治,但是任人不贤,导致了宦官专权。

4 侠义精神对后世的影响

“三言”“二拍”中塑造的侠客形象,对后世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尤其是对武侠小说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确定了“侠”的内涵。侠客大多都是身怀绝技,都有高超的武功。所以“武”作为行侠仗义的资本,因为在大多的时候,很多事情只有用武力才能得到解决,所以武功对于一个侠客而言很重要。在后世的文学作品中,“侠客”一词很好地诠释了“武”与“义”,因此也就产生了“武侠”一词。其二,为后世文学作品中的侠客形象提供了借鉴作用。侠士对后世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塑造影响深远。

参考文献:

[1] 辞源(第四卷)[M].商务印书馆,2001:985-986.

[2] 刘若愚.中国的侠[M].芝加哥大学版社,1967:2-3.

[3] 郑振铎.郑振铎古典文学论文集[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87.

[4] 冯梦龙.喻世明言[M].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96.

[5] 冯梦龙.警世通言[M].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145,148,149,153.

[6] 冯梦龙.醒世恒言[M].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216.

[7] 凌濛初.二刻拍案惊奇[M].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162.

[8] 凌濛初.初刻拍案惊奇[M].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195.

作者简介:任仲夷(1983—),女,内蒙古通辽人,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2015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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