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转换中的识解运作

2016-05-27 07:19任雪花陈有斌

曾 杰, 任雪花, 陈有斌

(电子科技大学成都学院 文理系,四川 成都 611731 )



翻译转换中的识解运作

曾杰, 任雪花, 陈有斌

(电子科技大学成都学院 文理系,四川 成都 611731 )

摘要:对翻译转换的研究始于上个世纪50年代,发展至今已有六十余年的历史,该话题是翻译研究的中心话题之一。通过对中国知网近二十五年的有关翻译转换的文章进行分析,发现现有研究多集中于现象分析、文本对比和理论应用等,对其原因的探索较少,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讨论的则更少。可以将认知语法引入到翻译转换的研究中,其形式和意义相配对的语言结构概念、动态意义建构过程中象征单位的功能,都可以对翻译转换作出强有力的解释,其背后的机制实质是译者在识解的不同维度下进行的识解运作。在文化转向大背景下的认知取向研究能够体现语言系统、语言使用与文化间的连续性,该途径可以对翻译过程进行描写和解释,是对翻译研究的语言学回归,这样的回归不是老路重走,而是体现翻译研究发展的螺旋上升。

关键词:翻译转换;认知语法;识解运作;识解维度

一、翻译转换研究综述

翻译研究在西方经历了从兴起、蓬勃发展再到如今的相对成熟阶段,准确而全面地描述原文与译文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学者们追求的目标。对翻译转换的研究也是一种描写原文与译文之间关系的路径,它通过研究“译自源语文本的目标文本中出现的细微的语言变化”*Munday, Jeremy, 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 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 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 2001,p.55.来描述两种文本间可能的多种语言关系,继而对这些关系进行归纳并实现对翻译现象的描写。对翻译转换的研究不仅具有历史价值,也是目前学者们的研究兴趣之一。

维内和达贝尔的合著《法英比较文体学:翻译方法论》(Stylistiquecomaréedefrançaisetdel’anglais:Méthodedutraduction)拉开了早期对翻译转换研究的序幕。该书从词汇、句法结构、信息三个方面对英语和法语作了全面的比较和分析,详细区分了翻译方法和翻译过程,在西方翻译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们认为翻译单位并非单词,而是观点和情感组成的“思想的单位”,具体来说,是“话语中的最小片断,组成这些片断的符号互相连接,不能单独翻译” 。*Vinay, J. -P.&Darbelnet, J.,Stylistique comarée de franç ais et de l’anglais: Méthode du traduction, Paris: Didier; Translated and Edited by J. C. Sager and M. J. Hamel(1995)as Comparative stylistics of French and English: A Methodology for Translation. Amsterda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1995,p.21.这样的定义赋予了翻译单位极大的灵活性,它可以是任何话语的形式。他们根据源语和目标语相同的范畴或概念、不同的结构和元语言将翻译方法分为直接翻译法与间接翻译法。直接翻译法包括“直译”、“借用”和 “仿造”, 间接翻译法包括“置换”、“调适”、“对等”和“适应”。他们虽未正式提出翻译转换的概念,但对翻译过程的详细描述、对原文与译文异同的比较分析都属于翻译转换研究的范畴。

首次提出翻译转换概念并辟专章讨论的卡特福德认为翻译转换有两种主要的形式:“层次转换”和“范畴转换”。前者指在一种语言中用语法表达的成分在另一种语言中却用词汇表达出来;后者指在翻译过程中,源语的范畴与目标语的范畴不相对应。*Catford, J.C., A Linguistic Theory of Translation: An Essay in Applied Linguistics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1965, p.75-82.范畴转换包括结构转换、单位转换和内部体系转换。翻译中的层次转换并不多,大多数转换都属于范畴转换。此外,他还区分了“文本对等”和“形式对应”两个概念。卡氏对翻译转换的解释是建立在形式(formal)的基础之上,而维内和达贝尔的解释则是基于语义(semantic)的。

鲁文·兹瓦特提出的由比较模式(comparative)和描写模式(descriptive)组成的研究模式被普遍认为是迄今为止对翻译转换分析最详尽、最全面的模式。*Munday, Jeremy,Introducing Translation Studies: Theories and Applications, 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 2001,p.63.该模式的目的在于比较和描写叙事性文本的整体翻译中出现的转换。比较模式没有采用传统的直接对比原文与译文的方法,而是用译素(transeme)与第三比较体(tertium compareationis一种理论假设物,独立于原文与译文之外,但同时具有两者的共同意义)进行比较,然后总结出译文在句法、语义、语用、文体方面发生的翻译转换。描写模式根据翻译转换在译文中出现的种类和频率来揭示微观层面上的转换对译文宏观结构的影响,并总结出具有普遍意义的翻译法则。换言之,比较模式是基础,描写模式是对比较的阐释。

图里研究的重点并非翻译转换,但他指出,翻译转换在翻译过程中是不可避免的,他把转换分为“必要转换”和“非必要转换”。必要转换是由源语和目标语的结构不同引起的,它是不可避免的;非必要转换是译者在翻译中的决策导致的,它可有可无。非必要转换在实际翻译中更为常见,但两种转换都受到翻译规范的制约。*Toury, Gideon, Descriptive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Beyond, Amsterdam: John Benjamins, 1995,p.57.

综上可以看出,学者们对翻译转换的研究出发点各不相同,维内和达贝尔注重比较和描写语言的微观层面(尤其是语义层面);卡特福德的研究主要基于形式层面;波波维奇认识到翻译转换除了受语言结构影响外,还受到翻译规范的影响;鲁文·兹瓦特的研究模式尝试将语言学理论与翻译作品结合进行比较和解释;图里简要指出转换的原因,并强调翻译规范对转换的制约。

二、翻译转换原因及解释之不足

从以上的综述中可以看出,翻译研究者为比较原文与译文之间的异同提出了诸多有用的方法或描述工具,但他们对于翻译转换产生的原因仍然没有作出充分的解释,不具有解释充分性。目前为止,维内和达贝尔、鲁文·兹瓦特对翻译转换的研究是业界最全面最具解释力的模式*李德超:《鲁文-兹瓦特论翻译转移的比较》,《外国语言文学》2004年第4期。*李德超:《从维内、达贝尔内到图里:翻译转移研究综述》,《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5年第1期。,本文亦将对这两种最具代表性的模式进行分析。

维内和达贝尔在研究翻译转换时,把重心放在对翻译方法和翻译过程的讨论上,理论主张提及甚少。*Vinay, J. -P.&Darbelnet, J.,Stylistique comarée de franç ais et de l’anglais: Méthode du traduction, Paris: Didier; Translated and Edited by J. C. Sager and M. J. Hamel (1995) as Comparative stylistics of French and English: A Methodology for Translation. Amsterdam/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1995,p.21.而要成功应用方法,译者的选择、译者的文本知识和翻译语境的评估等则不能被忽视。译者的选择与他们可以支配的语言库藏(linguistic inventory)和具体语境中的语言能力(aptness in context)是息息相关的,如此看来,译者在选择语言结构时,不仅会受制于目标语语言系统,亦会受到具体语境中文本契合度的影响。因此,维内和达贝尔对翻译转换的解释必须放到具体的语境中。其次,不少学者认为,语境是人们的认知与社会现象的相互作用的动态过程,有时也称为“语境化”(contextualization)。*Baker, M,“Contextualization in Translator- and Interpreter- Mediated Events”,Journal of Pragmatics,2006,vol.38,No.3,p.321-337.也就是说,语境是建构的并处于动态变化中,而不是固定的或静态的。由此看来,维内和达贝尔的解释主要考虑客观条件,对主观因素考虑甚少,因此,有理由对他们的解释提出质疑。

从鲁文·兹瓦特的研究模式中可以看出,发生在微观结构层面(小于或等于句子)的翻译转换包括语义、语用、文体方面的转换,有的则同时体现以上两种甚至三种转换类型,微观层面的转换会引起文本宏观层面的变化,宏观层面的转换则反映了译者采用的翻译策略或遵守的翻译规范。该模式考虑到了微观和宏观层面的转换,现象描述较多,却未归纳并提出引起转换的根本原因;另一方面,该模式侧重比较和描写,可具体分为三十七种翻译转换类型,分类如此复杂和繁琐,如未经过专门的学习和研究,很难马上把它们用于实践之中,这就大大降低了模式的可操作性。*李德超:《鲁文-兹瓦特论翻译转移的比较》,《外国语言文学》2004年第4期,第 57页。如此看来,鲁文·兹瓦特的研究模式注重翻译转换类型的列举和描述,却忽略了转换成因的解释。

以上两种模式都论及翻译转换与源语系统和目标语系统是紧密相连的,他们论及译者因素,如译者的诠释、译者的决策、译者遵守的翻译规范等,不可否认,这些因素实质上与译者的认知处理过程密切相关,而翻译是一种认知活动,体现了译者兼作者的认知能力。翻译的认知观认为:翻译是一种认知活动,其认知基础是以现实体验为背景的认知主体参与的多重互动,译者在透彻理解源语言语篇所表达的各类意义的基础上,尽量将其在目标语言中映射转述出来,在译文中应着力勾画出作者所欲描写的现实世界和认知世界。*王寅:《认知语言学的翻译观》,《中国翻译》2005年第5期,第17页。并且,运用认知语言学的核心原则来对比两种语言之间的异同,发现其隐藏的认知机制,有利于语言对比研究,也能帮助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翻译过程,这也是认知翻译研究的一项主要内容。*王寅:《认知翻译研究》,《中国翻译》2012年第4期,第 18页。因此,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分析翻译转换的原因,可以兼顾翻译中的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可以更加深入并全面地认识其认知理据,作出合理的解释,并能够修补和完善诸多理论和模式的不足之处。

三、认知语法与翻译转换的关联及识解对翻译转换的解释力

认知语法是Langacker、Fillmore、 Lakofff 、Goldberg等学者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对以乔姆斯基为首的生成语言学派进行理论反思和反驳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认知语法认为语法本身就有意义,而不是什么自治的形式系统,句法和语义不可分离。Langacker针对形式和意义相分离的形式语言学分析方法提出了“象征单位(Symbolic Unit)”这一重要概念,并将其定位于音义配对体(Phoneme-meaning Pairings)。他强调,认知语法只设三个单位:音位单位(Phonological Unit)、语义单位(Semantic Unit)、象征单位。*Langacker, Ronald W, 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 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 Vol. I,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7,p.77.作为认知语法核心的构式语法(Construction Grammar)将语法结构视为任何语义和形式的配对(Form-meaning Pairing),由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象征单位形成,意义和形式的某些方面不能直接从组成部分或者其他已建立的构式中推出来。*Goldberg, A,Construction: A Construction Grammar Approach to Argument Structure,Chicago:The University Chicago Press, 1995,p.1-4.据此,任何语言表达式,包括词素、词、短语、句子、语篇,都可视为象征单位,它们都是音义配对的结合体。Langacker认为,意义不是既定或先验的,而需要语言使用者对其进行建构,它是一个激发和建构的过程,音位单位(形式)作为访问接入点引起概念化(如语义实体)的激发,认知主体对概念内容进行建构。*Langacker, Ronald W, 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 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 Vol. I,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7,p.77.由此可以推断,意义建构的过程会受到诸多限制,如语境、规约、认知机制等。

翻译涉及语际意义的转换,它既是双语转换的结果,也是双语转换的过程。与所有的言语交际一样,翻译是一个动态的意义建构过程。译者对源语的理解是一个在大脑中进行意义建构的心理过程,目标语的产出过程则是译者将大脑中建构的源语意义,以目标语的形式重新进行表达的过程。在理解源语和产出目标语的过程中,译者的知识,语言知识和世界知识等及基于知识的推理起着重要作用。可以说,双语转换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认知心理过程;不管是源语的理解还是目标语的产出,都要受到心理表征的制约,可以说是认知的制约(cognitive constraints)。因此,从认知的角度研究翻译问题,相信诸如翻译的本质、双语转换的心理机制等一些深刻的理论问题会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参照学者们对翻译转换的定义和理解,我们认为可以将认知语法(尤其是构式语法)引入到翻译转换的研究中,其形式和意义相配对的语言结构概念,动态意义建构过程中象征单位的功能,都可以对翻译转换作出强有力的解释。

认知语言学家认为,意义是概念化的结果,包括各种抽象的概念,心理经历的任何方面如感知经历、动觉经历和情感经历等都是概念化。同时,概念内容是一个表达式意义的基础,但它还不是意义,意义与我们识解(construe)概念内容的方式相关。Croft和Cruse认为,动态意义建构过程其实质是识解(construal)过程,即“对人们意欲传达的各种经历的无意识的建构过程”(the unconscious structuring of every aspect of the experience we intend to convey)。*Croft, W& D. Alan Cruse, Cognitive Linguistic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4,p.40.而翻译是一个动态的意义建构过程,因此,翻译过程就是识解运作的过程。翻译转换,如前所言,是译自源语文本的目标文本中出现的细微的语言变化,是译出语进入译入语的过程中偏离形式上的对应,这些语言变化和形式偏离即目标文本与源语文本在音、形、义方面的不同,其背后的机制实质是译者在识解的不同维度下进行的操作。因此,翻译转换源自于识解运作,识解运作是翻译转换的基础。

四、以识解为基础的翻译转换实例分析

识解有诸多维度,认知语言学家对此持不同的观点。首次提出识解概念的Langacker认为识解的维度有:详略度(level of specificity)、辖域(scope)、背景(background)、视角(perspective)、突显(prominence/salience)*Langacker, Ronald W,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 Theoretical Prerequisites. Vol. I,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7,p.77.②Langacker, Ronald W, Concept, Image, and Symbol: The Cognitive Basis of Grammar , Berlin/New York: Mouton De Gruyter, 1991,p.4.③Langacker, Ronald W, Ten Lectures on Cognitive Grammar by Ronald Langacker, Gao Yuan and Li Fuyin (eds.).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7,p.19.②③;Talmy认为识解包括五个维度:结构图式化(structural schematization)、注意的发展(development of attention)、注意的分布(distribution of attention)和语力( force dynamics)*Talmy, Lenonard, Toward a Cognitive Semantics. Volume I: Concept Structuring System, Cambridge, MA: MIT Press,2000,p.40-48.;Croft 和 Cruse则认为识解的维度有四大类,每一大类下包含若干小类:1)注意/凸显—A. 选择(转喻、侧面等), B. 等级调节(抽象化),C. 图式化,D. 结果扫描/序列扫描,E. 勾勒;2)判断/比较—A. 范畴化, B. 隐喻,C. 图形—背景; 3)视角/情景—A. 视点(视点和方位),B. 指示,C. 共同背景和移情,D. 主观化/客观化;4)组织/完形—A.实体/相互联系,B. 结构图式化(单一、拓扑、级阶),C. 语力。*Croft, W& D. Alan Cruse, Cognitive Linguistic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4,p.46.限于篇幅,不可能对每一个维度逐一讨论,在论述时,我们根据人类“从大到小”、“从宏观到微观”的认知规律,集中讨论辖域、视角、突显和详略度四个维度在翻译转换中的运作。

(一)辖域与翻译转换

认知语法描写词义时主要用认知域(cognitive domain)这一术语。认知域就是在意义概念化过程中所涉及的范围,它可以是一个简单的概念,也可以是一个复杂的知识系统,具有百科性。空间、时间、颜色、触觉、嗅觉、感情等被认为是基本认知域;游戏规则、社会关系等被视为是复杂认知域。语言中的每一个表达式都有一个对应的认知域,其管辖的范围有大有小,也就是人们在理解某一个事物时所涉及的辖域大小,它是述义(语言表达象征单位的语义极,即语义结构或概念结构)的覆盖范围,具有级阶性(scale)。

辖域是如何在翻译转换中运作的呢?我们以“烟花三月”(出自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诗)的翻译为例:

译文一: In this flowery April clime

译文二: In the mist and flowers of spring

原文中“烟花”的辖域可以限定为“杨花”(“烟花”还包括绮丽的春景、焰火、艺妓、情爱等概念域),“三月”的辖域为“每年的第三个月”。译文一中的辖域已分别转换为“有花的”,“四月的气候”;译文二中的辖域则转换成“薄雾”,“春天的花”。 可以看出,译文与原文相比,已经发生了语言变化或偏离形式上的对应,即进行了翻译转换。由此可见,在翻译过程中,辖域的转换是引起翻译转换的因素之一。

(二)视角与翻译转换

视角就是人们对事体进行描述的角度,是一种观察安排,涉及观察者与事体之间的相对关系。对事体的理解和语言表达可能会受观察角度的影响,视角不同,认知参照点会不同,这样就会有不同的认知途径,就会引起不同的表达形式出现在语言中。“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讲的就是这个道理。视角包括视点(vantage point: 涉及说话者在表达情景时所采用的心理路线)、主观性/客观性(subjectivity/objectivity: 涉及人们在概念化情景的时候,是否包括说话者自己)、指示(deixis)等维度。落实在语篇中,便会涉及指示语、人称、主语等问题。

我们可以通过以下例句来分析视角在翻译转换中的运作。

(1)原文:I had to open the door and go in before everybody.

译文: 我没法,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谭业升:《跨越语言的识解:翻译的认知语言学探索》,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9年,第78页。

原文中“before everybody”呈现的是室内观察者(如同学们、观众等)的视点,而译文中“硬着头皮”则体现出的视点则是从叙述者开始的。视点的转换导致了在翻译过程中进行了完全不同的翻译转换。我们再对视角的另一个维度进行分析:

(2)原文:“I’m listening!”

译文: “说来听听!”

原文中的指示代词是“I”,体现了主观性,译文中没有指示代词,是一种较为客观性的翻译。主观性和客观性的转换引起了翻译转换。综上,视角的转换是引起翻译转换的又一原因。

(三)突显与翻译转换

突显的认知基础是人类确定注意力方向和焦点的认知能力,比如,运动的图形(figure)比静止的背景(ground)更能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图形是包含于背景之中但又突出于背景的成分,在认知过程中占优势,最为明显,是注意的焦点;而背景相对于图形而言在认知中不占优势,是次优势成分,突显程度较低,可作为认知的参照点。图形与背景在认知上的区别可以通过语言表达中的主语和非主语来加以体现。同等条件下,人们倾向于把知觉范围中占优势的、突出的事体(图形)作为语法主语,而不把不突出的事体(背景)选作语法主语。

突显在翻译转换中的运作可以通过以下例句来说明。

(1)原文:床前明月光

译文:Moonbeams play around my bed.

(2)原文:断肠人在天涯

译文:Far, far from home is the heartbroken one.

原文(1)中,认知主体会把“床前”作为图形,它是主要的优势目标,并以它为出发点进行论述;而“明月光”尽管是施事性质的,但在认知上不占优势,故作为背景处理。在译文中, “moonbeams” 充当句子语法主语,它是注意的焦点,是整句的突显成分,即图形; “bed” 在整句中不突出,是认知的参照点,即背景。同理可对原文(2)与其译文进行分析。通过对比可以看出,原文与译文在语言和形式上都发生了较大的翻译转换,而突显成分的不同引起了这样的转换。

(四)详略度与翻译转换

详略度是指人们从不同的精确程度和详略程度来对同一情景进行描写。例如,我们可以用“蓝色的”来描写一个物体,或者更详细些用“深蓝色的”或“浅蓝色”的;或者是更不精确的,只说成“有色的”。可以说,更概括、更一般的词所指示的范围比更具体、更详细的词所指示的范围大。这种识解方式可以出现在词汇(尤其是名词和动词)、句子、语篇等各个层面。

我们可以通过以下例句来说明详略度在翻译转换中的运作。

原文: But it was an arresting face, pointed of chin, square of jaw.

译文: 可是质地虽然不调和,她那一张脸蛋儿实在迷人得很,下巴颏儿尖尖的,牙床骨儿方方的。

通过对比可以看出,原文的描述是一般性的陈述,而译文的描述更加具体、详细,如译文中使用了“实在”、“很”来描述脸,更详尽的词如“颏儿”和“骨儿”,还重复使用“尖”和“方”来强调。从认知的角度来看,语言的这种转换就像是从不同的距离观看事物,距离越短,事物就看得越具体、越详细,距离越远,事物就看得越不清楚、越不详细;可见,在翻译转换时,使用具体的、详尽的译法还是抽象的、概括的描写受到了详略度的转换的支配。

五、结语

翻译研究历程可以归纳为三个阶段:语言学途径的研究、篇章语言学和语用学途径的研究以及文化转向研究。在目前强调文化、历史、社会规约等因素的大背景下,对文化因素的关注不应以牺牲语言因素的研究为代价,而认知取向的语言研究方法既不割裂词汇与句法的关系,也不明确区分语内与语外知识,能够体现语言系统、语言使用与文化间的连续性,也能有机整合前两次转向。*杨子、王雪明:《<马赛克重构——翻译研究的构式语法途径>述介》,《上海翻译》 2014年第3期,第91页。综上,译者在识解的不同维度下进行的识解运作对翻译转换具有极强的解释力,该模式具有灵活度高、兼顾因素相对全面、可操作性强等优势,但限于篇幅,本文仅对部分识解维度进行了初步分析和论证,若要正式构建一套基于识解的翻译转换操作体系,还有许多问题有待深入研究,正如王寅所主张的,认知翻译研究应将各种语料和实验方法结合起来作综合性研究,这将更有利于说明相关理论和论点,同时对于认知语言学也很有启发意义。*王寅:《认知翻译研究》,《中国翻译》2012年第4期,第 22页。鉴于实例选取的局限性,本文的归纳、分析和展望难以避免片面性和主观性。尽管如此,基于这次尝试性的分析研究,我们期待本文的反思和建议能给未来的翻译认知研究在理论视野、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等诸方面带来一定的启示。

(责任编辑:袁宇)

Construal Operations in Translation Shifts

ZENG Jie, REN Xue-hua, CHEN You-bin

(DepartmentofArtsandSciences,ChengduCollege,UniversityofElectronicScienceandTechnologyofChina,Chengdu611731,China)

Abstract:Studies on translation shifts, which can date back to the 1950s and has a history of more than 60 years, has become one of the central topics in translation studies. By analyzing relevant papers in CNKI (China National Knowledge Infrastructure), it is found that the current studies mainly focus on phenomenon analysis, text comparison and theory application with almost no exploration of the caus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ve linguistics. The structure concept of form-meaning parings and the function of symbolic units in the dynamic construction of meanings in cognitive grammar can be introduced to present a powerful explanation of translation shifts. The construal operation of different dimensions can work as the underlying mechanism of translation shifts. Cognitive approach demonstrates the continuity of language system, language use and culture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cultural turn and it presents a return of linguistic approach to translation studies. The return does not mean taking the old road, but the spiral development of translation studies.

Key words:translation shifts; cognitive grammar; construal operation; dimensions of construal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310(2016)-02-0126-07

作者简介:曾杰(1982-),男,四川叙永人,电子科技大学成都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翻译学及认知语言学;任雪花(1973-),女,四川南充人,电子科技大学成都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及英语教学;陈有斌(1974-),男,重庆人,电子科技大学成都学院副教授、一级翻译,主要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及话语分析。

收稿日期:2015-10-28

基金项目:四川省教育厅重点项目“外宣话语新动态分析及翻译策略研究”(项目编号:13SA0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