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书造字”与“倒书造字”浅析

李端姿

摘 要：“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是汉字造字之初的一种现象，本文通过对“反书”与“反书造字”；“倒书”与“倒书造字”的对比，确定“反书造字”与“倒书造字”的内涵。进一步通过甲骨文例来进行验证。分析“反书造字”与“倒书造字”的研究历史，指出其合理与不当之处。找出这种造字法的原因从而确定其性质。

关键词：反书造字；倒书造字；原因；性质

一、“反书”与“反书造字”；“倒书”与“倒书造字”

在汉字的古文字阶段，尤其甲骨文和金文中，两个形体互为正反或者互为正倒的字常有出现。分为两种情况：其一，一个字由于早期的文字字形不固定，故一个字可以左写或者右写，可以向上写或者向下写，字形有别而音义全部相同，即兩个字互为异体字；其二，实为两个不同的字，形体相反或颠倒，意义相反或者相对，音不相同。前者称为“反书”，是文字在使用中不规范或者还不存在统一的规范而带来的。唐兰先生曾指出，先秦文字有“反写”，“倒写”，“左右易置”，“上下易置”等变例。裘锡圭先生认为，商代文字字形不固定，可以向左或者向右写，这种现象在周代文字里仍然可以看到，不过到秦汉时代就基本绝迹了。唐兰先生的“反写”“倒写”和裘锡圭先生认为的这种现象就属于第一种情况。后者称为“反书造字”或“倒书造字”，是文字造字之初的一种现象。有可能是本字与反书的字（或颠倒写的字）有造字时间上的先后顺序。先有其中的一个字的字形，然后通过反写（或倒写）该字字形，得出一个与之意义相反的字。或者是同时产生，由于两字意义相对，因而字形上也相反（或相倒）。区分“反书”和“反书造字”，“倒书”和“倒书造字”是有必要的，判断的唯一标准在于是否是同一个字。“反书”“倒书”是用字问题，“反书造字”“倒书造字”是造字问题，本文主要探讨的是后者。

二、“反书造字”“倒书造字”例

“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最早起源于甲骨文。

“”和“”（左右）

《说文解字》“左，手相佐助也。”

《说文解字》“右，手口相助也，亦做佑。”

《说文解字》中解释的是“左和右”的本义，后来为它们的本义而造了分化字“佐”和“佑”，专门表示“辅佐”之义。

但是许慎没有见过甲骨文，所以对于左和右两字的解释不是准确的本义。

甲骨文例：

左、右表田猎的方位：

癸未卜，王曰，贞：有兕在行，其左设，隻。

《合集》24391

惠又（右）隻，否。 《合集》37520

左、右表与军事活动有关的方位：

亚立其于又（右），利。

其于左，利。 《合集》28008

左、右指商代一车两马制度中某一侧的马匹：

庚戌卜，王曰，贞：其？又（右）马。

庚戌卜，王曰，贞：其？左马。 《合集》24506

还有表祭品的摆放位置等。

以上“左、右”例是相对关系造字，因此在造字的时间上应该是没有先后之差的。相对关系造词是有中间过渡态的，因此互为相对反义词。

“倒书造字”例

“子”和“?”

《说文解字》“子，十一月阳气动，万物滋，人以为偁。象形。

《说文解字》“，不顺忽出也。从倒子。”《易》曰：突入其来如。不孝子突出，不容于内也。

用正书的“”现写为“子”来表示儿子，孩子；用倒书的“”现写为“?”表示逆产的孩子，不孝子。5

甲骨文例：

戊辰卜王贞：婦鼠娩，余子。 《合集》14115

乙卯卜宁贞：王宾丙艰多？無尤。

丙辰卜宁贞：王宾丙艰？多。

三、“反书造字”“倒书造字”存疑

学界对“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还存在疑惑主要集中在两点。第一，是否存在“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许慎最早将造字分为“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六种方法，虽然在行文中有涉及“从反某”“从倒某”，但是并没有单独将这一类字单独拿出来，划为一类。后世学者也多在行文中沿用许慎的观点，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那么这一类字该如何划分呢？是否可以归属到许慎的造字六法之下？笔者认为部分可以，还有部分是无法归入这六类之下的。第二不能够厘定“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原因在于首先不能正确地区分“反书”和“反书造字”，“倒书”和“倒书造字”，前文已经说到，这两者是分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再者是没有从最初造字的字形上和字最本初所表达的意义上来进行考察而是根据后来的字体和字义进行分析，从而导致一些错误的推断。例如：《说文解字》说“?”（）从反“巳”（）。但是甲骨文的“?”字作“”或“”后来演变为“以”。“以”、“? ”本是一字。或以为“以”与“似”之古体“佀”是一字，不确切），“巳”字作，二者的字形并没有什么关系。《说文解字》说“帀”（，今作匝）从反“之”（）。但是甲骨文“之”字做“”，“帀”做“”，二者的字形也没有关系。《说文解字》说“旡”（），从反“欠”（）。事实上“欠”甲骨文中作或 ，“旡”甲骨文中本作，这两个字只有上部口形的方向彼此相反，而整个字形并没有一正一反的关系。“反正为乏”的说法也同样不可信。①

四、“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的原因和性质

对于通过“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所造出的字究竟属于哪一类造字法，学界存在着不同的声音。南宋文字学家戴侗，以及元代的周伯琦主张转变字形方向的造字方法为转注。认为“反正为乏”就是此列。根据许慎的说法“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授，老考是也。”给出的例子是“老考”两字从字形上来看，上部分字形是一样的，下部分相反。但“正乏”两字是整个字的形体相反，因而矛盾。再者，从字义上来看，“老考”属于“同意相授”，而“正乏”属于词义相反。因而也是矛盾的。所以将这两种造字方法归入转注类明显是不正确的。最早从事甲骨收藏和研究的西方学者方法敛博士认为“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是一种机械地创作新字体的方法。他认为和其他的语言一样，汉字在表音化初期的变形混乱和人为改写，给古文字学家造成了迷惑。而通过反书或倒书现有的文字，来表达相反的意思。这是书写符号混乱的一种表现。②方博士的这种观点看到了此种造字方法的本质，即通过反写字形来表达相反意义。但是将这一类字看成是书写符号的混乱。这种说法是不科学的。古人在造字之时并不是根据现成的造字法则来进行造字，因此后世进行研究和归类的古文字学者不应过分苛求古人。“ ”字形为反写的“ ”，意思是不可。很多人把这种字归入定义比较模糊的指事字之列，裘锡圭先生认为这是无可奈何的办法。但是针对有些人把这种字归入会意类，认为这和《说文解字》中对于会意字所给出的定义是完全矛盾的。裘锡圭先生提出“三书说”，分别为表意字、假借字和形声字。书中裘先生将“反书造字”“倒书造字”归入表意字下的变体字之列。变体字指的是用改变一个字的字形的方法来表意，主要有两种，即增减笔画（一般是减笔画）和改变方向。③“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就属于后者。这种说法是可取的，但是裘先生只强调了字形上的特点，却忽视了两者在意义上也应该相反这个特点。

五、结语

“反书造字”和“倒书造字”是汉字造字之初的一种现象，尽管通过该种造字方法造出的字在所有汉字当中所占的比率不高，但它们仍然是造字法中不可忽视的一类，对于该类字的划分归类，存在的众多分歧也应该得到学界的足够重视，从而给其一个合理的位置。

注释：

①参看裘锡圭. 文字学概要[M]. 商务印书馆，1988.140页。

②宋镇豪. 甲骨文与殷商史[C]. 夏含夷. 契于甲骨—西方汉学家商周甲骨文研究概要.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③参看裘锡圭. 文字学概要[M]. 商务印书馆，1988.

参考文献：

[1]唐兰.古文字学导论[M].齐鲁书社，1984.

[2]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商务印书馆，1988.

[3]古代汉语字典[M].商务印书馆，2005.

[4]宋镇豪.甲骨文与殷商史[C].赵鹏.谈谈殷墟甲骨文中的“左”、“中”、“右”.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5]宋镇豪.甲骨文与殷商史[C].夏含夷.契于甲骨—西方汉学家商周甲骨文研究概要.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