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菊花香

2016-06-05 14:59廖嘉璐
金秋 2016年6期
关键词:木箱乡亲集镇

◎文/廖嘉璐

又是一年菊花香

◎文/廖嘉璐

我站在爷爷的坟头,静静欣赏着洁白的菊花,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看着墓碑上爷爷的名字,泪水夺眶而出,爷爷的一生也就连成既模糊又清晰的片段。

爷爷是一位乡村老中医,在家族同辈里排行第六,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六爷”或“六叔”。我的家乡位于大山深处,交通不便,村子离最近的集镇二十多里,生活条件极其艰苦,爷爷是村子里极少识字的人,年轻的时候,他看到乡亲看病要跑到二十里外的集镇去,就发奋自己学医,考医生资格证,成了一名赤脚医生。我们这里五天一集,爷爷几乎每十天就要赶集去进药。常常是早晨七点带上两个馒头出发,背上俩蛇皮袋子,到晚上天老黑才汗流浃背的回家。这时袋子里装满了从集镇药店买来的药。等回到家时,家里总是聚满了人,在等爷爷归来,好像在等救星一般。爷爷来不及吃饭,只是喝口水,吃个锅里的热馒头,就给乡亲看病了。不管谁,不管路多远,只要到家里来请,爷爷都会去出诊,上门看病,且不多收一份钱。爷爷踏遍了周围的山山坎坎,方圆几十里哪个村叫什么,有几户人,哪家有几口人,人品咋样,爷爷都一清二楚。周围村庄的人家给儿女定亲,会到家里来向爷爷打听对方的情况,爷爷也乐呵呵的向他们介绍。

岁月不饶人,皱纹悄悄地爬满了爷爷的额头,爷爷的腰弯了,背驼了,走路比先前也慢了许多,家人劝爷爷就在家看病不要出诊了,可爷爷不听,他说:“人家能来请,肯定病重,咋能不去呢?”背起药箱就急匆匆地走了,留下的只是父亲的叹息。

几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大概到了凌晨两点钟的样子,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父亲打开门,邻村的人抬着一副担架,爷爷躺在上面痛苦地呻吟着。“真对不起,六叔今晚给我的孩子看病,回家时路滑,从坡上摔下去了,药洒了一地,真对不起!”“不怪你,不用责备自己了,是我走路不小心,摔倒了。”爷爷躺在担架上说。“没事,你们回吧,你们也辛苦了。”父亲说。

那晚以后,爷爷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这期间,爷爷要我给他买了盆菊花,他说,他最爱菊花了。病好后,一家人坚决不允许爷爷出诊了,可爷爷不同意:“我好了,为啥不能看病?”爷爷争论,最终达成一致,白天可以出诊。爷爷脸上露出了喜悦的微笑。

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爷爷整天对父亲发火:“你个不孝顺的,也不给我些零花钱,你看我还能花几天?”于是父亲每隔几天就给爷爷零花钱。但爷爷变本加厉,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数目越来越大。“爹这是咋了?整天要钱?爹原来不是这样的呀?”父亲说。“老顽童,老顽童。爹老糊涂了”母亲说。于是父亲不再多想。大概过了一年多,村支书找父亲来了:“你家六叔给灾区捐款一万多元,了不起呀!”“是这回事,”父亲惊愕。爷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爷爷病重的时候,我急匆匆从外地赶回家,一进门,就看见爷爷躺在床上,吃力地指着床下的木箱。父亲会意,拉出木箱,“打……开……”爷爷说。父亲打开木箱,里面是一摞厚厚的账本。这可是跟随爷爷一生的账本呀,爷爷出诊,总会在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放一个账本,山里人穷,得了病没钱看,就先请爷爷看病,然后记在账本上,等有钱的时候再给爷爷还。爷爷从不催促要账,于是很多人家一欠就是好多年。我拿起账本问道:“爷爷,这些人没钱还账怎么办?”“都是可怜人啊!”爷爷长叹一声,“取火柴来。”父亲拿来火柴,爷爷用哆嗦的手划着了火柴,又艰难的拿出账本,那厚厚的一摞账本就在火柴的微光中逐渐变成了袅袅飘扬的纸灰……

爷爷出殡那天,周围十里八村的乡亲都来送葬,许多乡亲给爷爷的坟头插上了菊花。

而今,又是菊花飘香时。“爷爷,我高考一定学医,不为留在大都市,就为回我的家乡,做一名像爷爷您一样的好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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