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之旅

1季后赛输球是种什么样的体验？有记者曾把这个问题抛给湖人队一位传奇巨星。“很受伤！”“魔术师”约翰逊直言不讳给出了答案。如果把NBA当作一个交流过往经历和感受的平台，对“很受伤”这个词最有共鸣的莫过于1995年东部半决赛2比4输给魔术队的那支公牛。

原因有太多。

首先它无情地浇灭了乔丹复出给芝加哥人乃至全联盟带来的巨大喜悦，当“飞人”宣布复出之后，公牛队一下子就成了夺冠热门——尽管乔丹已经离开这项运动将近两年了，重回NBA后也只打了17场。但恰恰正是乔丹的几个关键失误导致了公牛队最终被淘汰，这堪称“飞人”职业生涯最灰暗的一个系列赛。

其次，导致芝加哥人折戟的头号“刽子手”霍勒斯·格兰特，正是公牛队第一个三连冠时期的主力大前锋，也是队中三号得分手。格兰特在公牛队时就与乔丹偶有摩擦，1994年他在合同结束后作为自由球员加盟奥兰多，成为“鲨鱼”奥尼尔和“便士”哈达威的得力助手。而恰恰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却成了公牛主帅菲尔·杰克逊部署备战计划的漏网之鱼。

按照“禅师”的备战计划，公牛队派出双人重点盯防奥尼尔，而选择无视格兰特，这本是一个合理的战术——魔术的其他首发队员都是三分球好手，即便格兰特有机会出手也只是两分球。

不料事与愿违：始终感觉自己被公牛低估的格兰特，把对旧主的一腔怨火发泄在了系列赛里。对于“禅师”的安排他似乎早有预感，巧妙抓住了公牛薄弱的内线防守和缺少篮板保护的阵容短板，配合队友调整战术，帮助这支年轻的魔术队在客场闯关成功。落败的公牛队员只能在家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格兰特被魔术众将扛起来抛向空中，肆意庆祝着胜利。

公牛老板杰里·劳斯多夫在场边直击了这刺眼的一幕，他只是向格兰特点了点头表示祝贺：“我知道他一定在想‘总算出了口恶气！”

以上这些季后赛失利所带来的创伤，远不及公牛教练组的心理阴影面积——对阵魔术之前，全组上下悉心钻研了各种季后赛录像带，得出的结论都是公牛队稳操胜券，甚至有望横扫对手。

“六场比赛我们都有取胜的机会，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我们总是离胜利一步之遥，在最后时刻犯错。”助教吉姆·克莱门斯回想起来深感无奈，“好的球队就像一个完整的句号，而那些渴望变好的球队，像是悬而未决的分号，离圆满还有一段距离。”

“输球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开始为下个赛季做准备了。”劳斯多夫说。此时此刻，对于公牛而言惟一的目标就是：拿下第四个总冠军。

1995季后赛结束后，芝加哥体育类电视广播节目充斥着对公牛的质疑，并呼吁球队做出改变，尤其是摒弃由元老级助教泰克斯·温特创建的“三角进攻”战术。公牛辉煌的三连冠证明了这一战术体系的强大，然而如今连这位73岁的三角祖师爷都开始对自己的首创提出了质疑。

“泰克斯表现得很冲动，他说‘你快帮我去问问乔丹，是否有必要改变这套进攻体系，下个赛季还有没有必要继续用下去？”“禅师”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于是我就去问了，迈克尔的回答是：‘三角进攻是全队的灵魂，是适用于我们的战术，每个人都应当奉为圭臬，只有这样我们才知道出路在哪儿。”

比起“三角进攻”，还有一些人更加关注乔丹的状态，队内甚至还传出“飞人”将再次退役的言论。那年夏天，向来极少插手劳资纠纷的乔丹率领一票巨星在劳资谈判中密谋解散球员工会，更是将退役传闻推向高潮。就连向来对球员权益十分尊重的公牛老板劳斯多夫，也对乔丹这种“带头起义”的高调举动感到吃惊。

“他不应该冲在最前面。”在劳斯多夫看来，此举不仅有损乔丹在球迷心目中的形象，也不利于其长远的职业发展，“这种事情本可以随便找个人带头，自己没必要出面。”

这轮劳资激战最终不了了之，即便强势如迈克尔·乔丹也未能成功动摇球员工会的根基。然而令劳斯多夫意外的是，乔丹的人气并没有因为这场闹剧而下降，“迈克尔实在太受欢迎了，这种形象是坚不可摧的，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尽管外界对队伍前途的质疑甚嚣尘上，公牛的教练团队显得异常平静，依然对未来抱着乐观的态度。随着年轻的魔术队成为东部的新科霸主，公牛新赛季若想再夺总冠军，必须重建队伍以实现与魔术相匹配的阵容。而重建的头等大事，就是补强大前锋，盘活内线进攻，以及寻找更强大的后卫来对抗哈达威、尼克·安德森和布莱恩·肖这一铁三角。

有了这个目标，公牛首先在1995年的扩张选秀中交易了人气颇高的B.J.阿姆斯特朗——作为球队的先发控球后卫，他是公牛队首个三冠王朝的重要拼图。猛龙队在扩张选秀中第一个挑走了阿姆斯特朗，随后将他交易到了勇士队。

事实上，公牛教练组早就物色好了B.J.的替代人选：前全明星控卫罗恩·哈珀。早在一年前公牛副总裁杰里·克劳斯就将他签了下来，用以弥补乔丹退役留下的后场空缺。

以高校球星身份出道的哈珀1986年选秀大会第一轮第八顺位被骑士队选中，此后饱受膝伤困扰，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低谷，不过在公牛内部看来，他仍是可塑之才。“我们感觉他如果能恢复到正常状态，还是一个很适合公牛打法的球员，特别是身体条件这方面。”泰克斯·温特说。

然而，哈珀在初到公牛的1994-95赛季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状态，与三角进攻体系格格不入，就在他与球队磨合渐入佳境之时，乔丹的回归又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上场时间，令哈珀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我甚至想过自杀。”哈珀回忆到，毫不讳言地将其称作九年职业生涯的最低谷，“其实那个赛季不好过的也不止我一人，但熬过了那一年，我们都成长了。”哈珀指的是皮彭——整个1994-95赛季他花费了大量时间与公牛的管理层争执辩论。

整整一个赛季的卧薪尝胆磨炼了哈珀的心智，也让他有了为自己正名的动力。输给魔术队之后，“禅师”开始意识到哈珀的重要性，并告诉了他这一点，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哈珀自身的状态能否回归。

“菲尔告诉哈珀，我们希望他成为球队的重要成员，但首先你要找回状态。”温特说，“这对哈珀无疑是个强大的激励，他一直准备着重新上场。”

乔丹也面临着与哈珀同样的问题：打磨日渐生疏的手感、找回消失已久的巅峰状态，以及重新调整心态。而那一年夏天，乔丹还要在好莱坞参演由华纳兄弟拍摄的《空中大灌篮》。

换作其他人和其他团队，教练组恐怕早就对这种影响训练强度的拍摄档期有了异议。但公牛对此却并不担心。“我们相信迈克尔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季后赛输球的梦魇对于乔丹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将公牛的命运扛在自己肩上，习惯了将球队最光鲜的一面展示在世人面前。

“我能理解这种创伤对他的影响有多大，输掉第一场系列赛后，我抱住迈克尔，告诉他‘你带领队伍赢了那么多场球，我从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可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我们的一分子。”那个难熬的夏天行将结束之时，“禅师”在接受采访时说了这样一段话，“他依然是那个迈克尔·乔丹，我相信他新赛季会再度上演传奇。”

谈到新赛季的出场时间，杰克逊表示乔丹要求控制在33到35分钟，“他职业生涯大多数情况下都能保证38到40分钟的时间，但考虑到年龄问题，这个缩减是可以接受的。迈克尔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对现实问题从来都考虑得很清楚，正因为这样他能够包容各种各样的批评和指责，并将其转化成前进的动力，这也是他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

1995年的夏天，对新赛季目标再清楚不过的乔丹拼命练球，就连拍电影的时候也要求片商准备临时球场，方便他在拍摄间隙训练——通常上午8点到中午拍摄电影，午饭后90分钟举重训练，拍摄到晚7点后开始有球训练。那段时间里，这个临时篮球场甚至经常会有NBA球员造访，与乔丹一同训练。活塞球员格兰特·希尔就是其中之一：“与迈克尔同场训练的感觉棒极了，你会学到很多东西。”

不过对于公牛队来说，面临的当务之急，远不止乔丹个人重回巅峰这么简单。

1995年打入季后赛时，总经理克劳斯就曾指出，队伍在前场进攻缺少夺冠所必备的“龌龊手段”。要知道公牛在三连冠时代仰仗的中锋比尔·卡特怀特可是残暴防守的蓝本——不少球员都曾吃过他的苦头。

随着卡特怀特的退休，公牛在中锋的位置上主要依靠威尔·珀杜、卢克·朗利和比尔·温宁顿的组合，媒体称其为“三大怪兽”。然而就理想情况来看，公牛在新赛季确实需要一个能与奥尼尔对抗的中锋，只不过无人可以胜任。“这种体格庞大健壮的中锋在联盟比较稀缺。”“禅师”–说，“他们对球队有着非凡的意义，一时间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

在这种捉襟见肘的情况下，三人组合中身体条件较为出众的朗利成为头号候选。受困于应力性骨折，朗利在1994-95赛季缺席了大半个常规赛，季后赛伤愈复出表现依然低迷，特别是在同魔术的第六场系列赛里，他在最后时刻无人防守的情况下将球扣飞，掐灭了公牛最后一丝晋级的希望。

即便如此，赛季结束后公牛教练组还是考虑与这位26岁的“罪人”续约。杰克逊对朗利持肯定态度：“他天赋很好，已经与球队有了很好的化学反应，在场上无所畏惧，对胜利有着一种强烈的渴望，但并不是那种暴脾气的球员。很多人认为我们需要一名防守凶残的中锋，我觉得在其他位置上比如大前锋或许需要这样的球员。”

在“禅师”看来，新鲜血液的注入意味着让球队变得更有活力，恢复到最为鼎盛的状态，而并非变成“不择手段的地痞”。

就这样，公牛教练组的新赛季一揽子计划里，既有乔丹率队四夺总冠军的承诺，也有皮彭、朗利、托尼·库科奇的日臻成熟，以及哈珀的强势回归，一切似乎都已准备妥当，除了最关键的一点……

“我们还需要一个篮板高手。”克莱门斯说。

他不仅要给眼下这套阵容添点儿刺激因子，还要玩转防守以提升全队进攻效率，并在兵荒马乱的危急关头抢到篮板。这样一个球员，数遍全联盟恐怕也是凤毛麟角。然而总经理克劳斯已经有了目标人选。

2得知自己的更衣室衣柜与一个叫丹尼斯·罗德曼的家伙紧挨着，杰克·哈利并没有怎么在意，他很清楚自己在马刺队不会待太久。

那是1993年的最后一个月，哈利刚刚加盟马刺，七个赛季辗转于六支队伍，他却毫无怨言——不是每个大学时代场均3.7分、4.4个篮板球的菜鸟都能在顶级联盟站稳脚跟的。此前哈利曾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打了三个赛季，并无任何亮眼的表现，能跻身NBA，已经足够幸运了。

1987年的选秀大会上，公牛队在第四轮选中了身高2.08米的哈利。在那个扩张选秀的年代，这对低顺位新人而言已然算是不错的归宿。然而这只是哈利颠沛流离的NBA生涯的开始。

抵达圣安东尼奥的那一刻，哈利心知肚明：自己可以胜任球队第12人或13人的角色——坐在替补席上给队友甩毛巾加油这种事，他实在太擅长了。六年职业生涯的经验告诉他，要想与球队融为一体，不仅要迅速找到状态，更要尽快处理好与队友们的关系。

早在罗德曼到来之前，哈利就对此人的恶劣名声有所耳闻，但他自信能与任何人打成一片，不管你是正人君子，还是一个文身染发、打着耳环的恶棍。

“那天我走进更衣室主动跟他打招呼‘嗨，你好！我是杰克·哈利。”哈利回忆起两人初遇的场景，“他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后来我们在更衣室里的相处模式就是并肩而坐，不说一句话，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三个月。”

哈利对这种尴尬的关系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这是个在全联盟出了名的谜一样的男人。自从1986年活塞选中，罗德曼就成了NBA一个奇葩式的存在。

虽然名声不怎么样，活塞内部对罗德曼的评价还是有许多正面的声音：这是一个喜欢搞怪的大男孩，有时甚至会让你觉得格外贴心。他平时最爱的消遣就是跟一群狐朋狗友去商场的游乐城打弹球——这是罗德曼小时候在达拉斯就养成的兴趣，那时他很瘦小，喜欢在弹球桌边扭着屁股调笑，所以得了一个外号“小虫”，现在长成了“大虫”。他还有一个出了名的奇葩爱好，是当街“散财”。有媒体报道，罗德曼曾把一个流浪汉带回家，给他吃的喝的，让他洗了个热水澡，还给了人家500美金。

这种乐于奉献的一面，让罗德曼看起来更不像典型的NBA球员了。前活塞队友约翰·萨利曾评价他是全联盟极少数的“性情中人”。或许正因为这种特立独行的处事方式，罗德曼的篮球生涯并不体面：没有得过任何的奖学金，没有穿戴、使用过任何顶级的装备，也没有住过奢华的天价酒店。

高中毕业后，罗德曼身高只有1.75米，本以为随便找一份低贱的工作就这样苟活一世，可神奇的脑垂体在关键时刻拯救了他——一年内身高疯长了28公分。20岁时，他的个头已经窜到了2.03米，几乎所有的衣服都穿不下了，除了几件在洗车房工作时发的超大号制服。突如其来的长高，让罗德曼在外人眼中更像个怪物，也让他变得更加孤僻。这种身高只有在篮球场上才显得不那么突兀。于是，篮球场成了他的避难所，也成为罗德曼真正得以发挥身高优势的地方。

1982年，一名家族好友向位于得克萨斯州盖恩斯维尔的库克郡大学篮球教练推荐了21岁的罗德曼，1982-83赛季，罗德曼场均17.6分和13.3个篮板球，但由于学习成绩实在过于糟糕最终被退学。有过短暂的篮球比赛经历后，罗德曼转学到东南俄克拉荷马州立大学。在那里他度过三个赛季（1983-1986），场均25.7分和15.7个篮板球，投篮命中率为63.7%；三次入选全美最佳阵容，篮板球数据连续两个赛季（1984-85，1985-86）高居NAIA榜首。

由于三个赛季场均得分超过25分，罗德曼获邀参加朴茨茅斯选前训练营——这是为即将参加选秀的球员举办的训练营，并赢得最有价值球员，最终引起了活塞队的注意，在1986年选秀大会上将其选走。

罗德曼在1986-87赛季的表现并不令人满意，但他在接下来的一年很快展露出明星潜质，利用防守和篮板优势确立了队中的位置。1989-90赛季，罗德曼场均篮板球在兰比尔之后列全队第二，并帮助活塞队夺得了球队历史上的第二座NBA总冠军。

骨子里的好斗天分塑造了罗德曼粗野的球风。“朋友们都知道我精力过剩，确实如此。”罗德曼也承认这一点，“小时候我就静不下来，有时根本睡不着觉。自从开始打篮球，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这种躁动不安、渴望释放的状态，在罗德曼的步法上就可见一斑：他通常喜欢高抬腿式的跑动，恨不能让每个脚趾都在地上弹起来，脚后跟用力蹬地，在身后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在达拉斯的那段阴暗岁月里，罗德曼在汽车修理厂的主要工作就是撞击挡板。转战NBA后，他把这项技能的精髓运用在了球场上，与出色的身体素质相得益彰，并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勤奋态度，苦练各种投篮技巧。此时的罗德曼虽然年少气盛，却也非常清楚：空有一身勇猛远不够在队内立足，必须全方位拓展技能。而他也确实做到了。

湖人主播奇克·赫恩在看完1989年活塞和湖人的总决赛后，公开宣称罗德曼是NBA最出色的篮板王。当记者把这个评价转述给罗德曼，“大虫”脸上写满了受宠若惊的表情：“最出色的篮板王？我吗？你是说他们把我放在奥克利、巴克利这些人之前吗？”

在戴利提议下，罗德曼从1987年季后赛开始，将篮板和防守作为主攻方向。“我能明显感到自己在防守端的进步。”罗德曼回忆说，“于是我告诉自己，把精力用在自己最想做的事情上。”

1989-90赛季，罗德曼跻身首发阵容，最终帮助球队夺得总冠军。值得一提的是，活塞在当年的季后赛里连续第三年成功阻击了乔丹率领的公牛队，“底特律坏孩子军团”的称谓也在这一年横空出世。

然而在登峰造极的两个赛季后，活塞防守反击能力开始出现下滑，1991年被最终的总冠军公牛队在东部决赛中横扫，1992年虽然打进了季后赛，却在首轮被纽约尼克斯队淘汰。这是六个赛季来活塞队首次未能进入季后赛第二轮。1991-92赛季结束后，主帅戴利辞去了主教练职务，加盟篮网队。对于罗德曼而言，一手建造起适合自己训练体系的戴利像父亲一样，他的离去直接导致了“大虫”活塞生涯的结束。

1993年，罗德曼因合同问题与新任高层闹僵，主动要求将自己交易。当年10月，罗德曼被交易到马刺队。在各种因素的刺激下，初到马刺的罗德曼像是变了个人，他对此解释说：“有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对自己说‘生活真TMD像过山车，前一秒就要坠入低谷，后一秒马上回到舒适区域，就在那么一瞬间，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平衡状态了。”

这种“平衡状态”，更像是新旧两个版本罗德曼的合体：新版罗德曼在圣安东尼奥遍地搜罗文身店、发廊和酒吧，顶着爆炸头宣告自己脱胎换骨；旧版罗德曼依然在场上延续着强硬野蛮的球风。

杰克·哈利，不无诧异地目睹了罗德曼在来到马刺的几个月后坐稳了主力大前锋的位置。

“开始我怀疑他的数据有水分，因为我不信有人能在一晚上抢下20个篮板球。”哈利说，“我甚至开始在场边一个一个的数，比赛中我经常会冲他喊‘已经17个了，还差3个或者‘今天你太差了，只抢了5个！直到有一天，他在某场比赛中突然问我‘我抢了几个了？从那以后，我们才开始有话可聊。”

或许因为哈利只是联盟中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或许这种低调努力又耐心的性格深得大虫认可，不管怎么样，两人在赛季中途终于擦出了友谊的火花。

尽管在普通人眼中，“大虫的世界你永远不懂”，哈利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融入罗德曼那个三教九流的朋友圈，这个日渐庞大的圈子里汇聚着社会名人、模特、发型师、钱币交易商，以及与他萍水相逢却一拍即合的怪人。

没过多久，“哈利是罗德曼的朋友”这件事就在马刺队内人尽皆知。两人的关系单纯又牢固，原因很简单：他们彼此需要。

对于哈利而言，罗德曼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庇护着自己；罗德曼则通过哈利向外界解释并传达着自己的怪诞言行和奇葩感受，特别是在与队友和管理层的沟通上，罗德曼向来不屑于与这些人直接交流，主要是跟他们实在无话可说，特别是与队中头号球星大卫·罗宾逊，更是话不投机。

1994年季后赛，管理层终于尝到了对罗德曼姑息纵容的恶果：首轮对阵爵士队，“大虫”因一次恶意犯规和两次技术犯规，赛季第六次被逐出场，也因此被禁赛三场，直接导致了马刺被淘汰出局。

这一年，马刺迎来了新任总经理格雷格·波波维奇。军旅出身的波波维奇与新教练鲍勃·希尔决定不能对罗德曼放任自流，针对他制定了一整套严苛的约束条款。逆反心理极重的“大虫”并不买账，当得知自己的年薪甚至比一些替补球员还要低，他更加怒不可遏，而球队始终未能履行加薪的承诺。新赛季，罗德曼在一次比赛中向主帅扔冰袋的举动彻底触碰到了高层的底线，开始对他处以长达14场的禁赛。

六周过后，罗德曼似乎有所反省，承诺愿全力以赴打好比赛，这对马刺队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1994年末到1995年初，罗德曼帮助马刺屡战屡胜，但在这段时间内与管理层的分歧始终未能平息：马刺有自己的规矩，罗德曼又不肯让步，以硬碰硬的后果只能是数以万计的罚金。双方一直僵持到1995年季后赛，马刺在西部决赛迎来劲敌火箭队。被罗德曼恶劣行径激怒的马刺高层，在至关重要的第五场比赛将他打入冷宫，马刺输掉了比赛，最终以2比4败北。

气急败坏的马刺管理层开始急不可待地为罗德曼寻找下家，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寻找合适的球员来取代这位35岁的烧钱怪物，可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克劳斯对这个臭名昭著的怪咖早有耳闻。据他所言，之所以开始关注罗德曼，主要因为助理吉姆·斯塔克一直在自己耳边不停的唠叨。“那年夏天吉姆有一次突然来找我，跟我说关注一下这个人，我说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吉姆马上变成了恳求的语气，他劝我别轻易下结论，先调查一下那些关于罗德曼的负面言论是否真实。”克劳斯回忆，“如果不是吉姆这样坚持，我们根本不会看到那些谣言背后的真相。”

媒体关注的核心问题，还是罗德曼与皮彭的关系。“我没跟丹尼斯说过话。”皮彭承认，“我之前就不跟他说话，所以这也不算什么新闻了吧。”

所幸在此后的两场表演赛里，事态的发展突然有了起色。季前赛第一场，公牛在皮奥里亚（伊利诺伊州第二大城市）轻取骑士队，乔丹砍下18分，罗德曼摘得10个篮板球。

乔丹赛后肯定了新队友的表现：“如果能与队友磨合再好一点并打出连贯性，他一定会爆发。”

罗德曼也对自己成为公牛的一员亢奋不已：“人们会发现这个赛季的公牛更像前进中的马戏团，我期待自己的加入能让比赛打得更好看一些，许多人都想再次看到那个王朝时代的公牛。”

罗德曼所说的并非虚言，此前这支公牛在乔丹皮彭的率领下，赢球主要依靠高效合理的进攻配合有条不紊的防守，而罗德曼的加入令比赛的互动性和观赏性大增，有时真的像是在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舞台，表演性质的打法让人眼前一亮。

“季前赛第一场丹尼斯就进入了状态，不过也犯了不少老毛病。”哈利回忆，“比如把球故意扔到看台上，阻碍比赛正常进行被判犯规，还因为喷裁判吃了技术犯规。每当发生这种状况，我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菲尔的表情——他笑着跟助教克莱门斯说，‘天哪，他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罗德曼很快发现，与之前在马刺每逢训练迟到就被罚500美金不同，“禅师”对他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即便是罚款也只罚5美元。“他迟到个一两分钟，根本没有人管。所以一旦意识到迟到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反而不会再迟到了。”

第一场季前赛结束后，芝加哥太阳报的专栏记者莱西.J.班克斯大胆预言公牛将在本赛季斩获70胜。

罗德曼与球队的化学反应在第二场对阵步行者迎来质的飞跃，每当皮彭失位，雷吉·米勒进攻威胁到公牛的时候，罗德曼总会及时补上，用行动证明他就是公牛高层渴望得到的那个篮板天才+防守悍将。

“我期待着场上出现各种各样的争吵和暴力对抗。”罗德曼说，“这是公牛目前缺少的东西。”

一旦罗德曼以神奇的速度融入队伍，公牛队内的其他问题就只是时间问题了，比如乔丹对自己和哈珀的后场配合有所疑虑，而“禅师”建议他耐住性子继续磨合。经过休赛期的调整，哈珀的状态已经回升了不少，有他在场上足以保证乔丹的持球时间。自从乔丹回归后，皮彭发挥得更加游刃有余，尽管在那一年夏天家务事缠身，季前赛迅速走出阴影的他更加专注和投入比赛了。

在中锋的位置上，朗利对新赛季入选首发阵容的挑战跃跃欲试，老将温宁顿作为替补中锋也是靠谱的内线支柱。为了确保板凳深度，克劳斯还从活塞挖来了罗德曼的好友、低位得分相当可靠的詹姆斯·爱德华兹——这位39岁的老将曾帮活塞夺得两次总冠军，以及组织后卫兰迪·布朗，与史蒂夫·科尔组成后场双保险。此外，这份豪华的替补阵容还囊括了锋卫摇摆人贾德·布伊奇勒、大前锋迪基·辛普金斯，以及来自阿拉巴马大学的新秀贾森·卡菲。

托尼·库科奇被挤到了第六人的位置上，“禅师”曾多次跟他谈话，并搬出了当年凯尔特人队的麦克海尔和哈夫利切克这两位著名的第六人，来强调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库科奇没做太多计较，事实证明，这是一个点睛之笔。

当这些随着比赛推进都能得以解决的问题摆上台面，公牛最大的X因素又回到了罗德曼身上——如果说初到公牛的他还算安分守己、可圈可点的话，等新鲜劲儿过去后，这种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公牛队虽然在季前赛收获了7胜1负的优异战绩，却在揭幕战前损失了朗利——季前赛收官战，他与奇才队的克里斯·韦伯因对判罚起争执而扭打在一起，被判禁赛一场。摄影师抓拍到的照片生动还原了冲突的一幕：朗利挥拳向韦伯后脑勺砸去，队友布伊奇勒则站在一旁呆呆注视着两人。

风波平息后，朗利特意冲洗了一张照片，在上面写道“给贾德：谢谢你的帮助！”并将这张照片悬挂在他的更衣室衣柜上，一时间成为队员们的笑谈。

当然，这只是公牛新赛季开始的一个花絮，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3训练有着神奇的功效，没有谁比蒂姆·格罗弗更深谙其道了。格罗弗正是以此为生：协助球员完成各种物理恢复训练，通过严酷到近乎折磨的枯燥课程挑战他们的极限，激发他们的潜能。没错，他就是所谓的私人训练师。你付给他钱，他来帮你训练。

在格罗弗的客户中，有一个人对成功的渴望比其他人更甚。1995年那个漫长而炎热的夏天，格罗弗就是在陪他训练中度过的。“我没见过谁比迈克尔·乔丹更努力。”格罗弗说。“他不仅要应付各种球场外的安排——拍广告、出席活动、拍电影，还要为新赛季做充足的准备，训练一直是他的首要任务。”

对于乔丹来说，想要卷土重来，重夺当年的联盟霸主地位，休赛期玩儿命般的训练仅仅是个开始。

乔丹马上就要三十三岁了，重新上路的他即将面对的，除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新秀，还有年轻时的自己创造的无法超越的传奇。但残酷的现实是，他已不再年轻，想要超越1986年到1993年间创下的令联盟黯然失色的神话，恐怕是难上加难。

乔丹曾连续七个赛季成为NBA进球最多的球员，并带领公牛队连夺三个总冠军。如今，重新出发的他仍然有年轻时的影子。从训练开始，他又重新踏上了创造奇迹的征程。

“我是那种乐于接受挑战的人。”乔丹说，“我喜欢听人们说我是最棒的篮球运动员。”

“我离开后排名肯定是一落千丈，奥尼尔、奥拉朱旺、皮彭、大卫·罗宾逊、巴克利这些人现在应该都排在我前面。所以我更要参加整个训练营的训练，每一场热身赛都打，每一场常规赛都参加。到了这个年纪，除了更加努力，没有任何捷径可走。这一次，我准备带着整个休赛期的训练成果，打入季后赛。”

1995年春天，乔丹从MLB小联盟回归公牛队，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张张全新的面孔。和训练课程一样，这也成了他需要适应的部分。如果说和皮彭的交情还勉强过得去，乔丹同这些新队友的相处模式却是紧张而微妙。他们当中有些人认为乔丹冷漠而不可接近，可若是不小心把他惹怒，他又会暴跳如雷，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的感受。

“他也知道大家怕他。”杰克逊说。“迈克尔刚回来的那一年，我需要时刻盯着他点儿。他对朗利特别严厉，因为卢克身体条件不错，控球能力又强。想要击败魔术队，我们需要有人能够对抗奥尼尔。”

乔丹收敛了对新队友的火气，但战斗力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休赛期的训练和举重练习上去。因为他深知随着年纪变大，伤病缠身，需要增强体力，以熬过1995-96赛季。但即使这样，重新归来的乔丹仍然锐不可当。

“比赛间歇，那些其他人需要好几周才能恢复的伤病，乔丹几天就能克服掉。”公牛教练团队的奇普·谢弗指出。“他的身体状况实在太好了。”

就这样，乔丹以神速的恢复能力、对队友的克制，以及超凡的敬业精神，惊艳了整个1995-96赛季——而这一切从他第一次开球便开始了。

揭幕战，乔丹在联合中心球馆率领公牛击败黄蜂，个人砍下42分，拉开了胜利的序幕，带领球队斩获五连胜。

罗德曼也被乔丹强势回归的旋风所感染，在公牛客场战胜马刺后，他以一如既往的狂妄口吻对记者说，“也许这么说不厚道，但看看圣安东尼奥的这些家伙们，他们已经有人打算回家靠老婆养着了。”

就在渐入佳境之时，罗德曼的腓肌伤病使他休赛了整整一个月。第四场和骑士比赛前，“大虫”在训练时意外摔倒。“我们当时正在进行投篮训练。”乔丹告诉记者。“我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虽然公牛暂时损失了罗德曼，但乔丹的表现仍然抢眼，当晚砍下29分率队击败骑士；两天后，公牛以110比106力克开拓者，乔丹独得36分。终场前2分28秒两队打成100比100，乔丹在关键时刻突然发力连得六分，率队打出8比0的小高潮，最终赢得胜利。

技术录像显示，比赛临近结束在众人或多或少出现体能问题的时候，乔丹的步伐依然强劲有力，灵活的跑动也成为制胜因素之一——训练课的回报在此时显现了出来。这样的情况在接下来的几周内不断上演，而每当这时，乔丹都会归功于夏天的魔鬼特训。

如果说前五场比赛的胜利来的太过容易，使乔丹有些淡忘了回归球场的初衷，第六场的对手魔术队则给所向披靡的公牛敲响了警钟：哈达威在与乔丹的对抗中占据上风，魔术队以94比88终结了公牛的连胜。

一场失败之后，公牛在家门口连赢两场，然后开启了12天7场比赛的西部之旅。为了打发途中的时间，“禅师”给球员分发了机上读物。乔丹分到的是棒球奇才赤脚乔·杰克逊的故事，替补中锋温宁顿读的是斯蒂芬·亨特的《肮脏的白人男孩》，而史蒂夫·科尔则是托尼·希尔曼的《岁月神偷》。

西部之旅首场对阵小牛，通过加时，乔丹砍下36分助球队以108比102取胜。“他依旧是球场上最耀眼的明星。”小牛队控卫贾森·基德这样评价道。“总是能找到赢得比赛的办法。”

一路北上，第二个对手是马刺。罗德曼本打算在面对老东家时奉上一场精彩的表演，但无奈腓肌伤势迟迟未愈。不过这一次乔丹又创造了奇迹，个人得到38分，同时还有9个篮板和4次抢断。

两天后，公牛遭遇卡尔·马龙率领的爵士——主场作战的爵士队此前已经取得六连胜。乔丹在第四节勇夺15分锁定胜局，全场则得到34分。

“公牛是一支勇猛自信的队伍。”“禅师”在这场比赛后坦言，“人们会对我们呈现出的状态和多变的打法感到吃惊。或者说，他们还不习惯我们这种大幅度的轮换防守战略。这种战略使我们很容易发动进攻，从而抢占先机。”

两天后对阵超音速队一役，公牛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战术，对手在下半场突然加强了防守，虽然朗利砍下21分和10个篮板球，但最终无法扭转败局，公牛以92比97惜败。其实前两节公牛的投篮命中率超过了百分之六十，但下半场众人手感冰凉接连打铁，最后的24分钟里仅拿到28分。

第二天对阵开拓者队的比赛中，乔丹在终场前7秒从萨博尼斯手中断球，一记超远距离投篮命中，将比分最终定格在107比104。整场比赛中，乔丹个人得到33分，皮彭贡献21分和10次助攻。三天后公牛对阵灰熊，乔丹在最后的6分48秒砍下19分，一扫上半场的低迷状态，公牛最终以94比88取胜。12月2日，公牛又大胜快艇队，乔丹个人得到37分，西部之旅以6胜1败的战绩完美收官。

“我觉得自己又找回了那种打球的感觉。”乔丹回忆说。“无论技术还是自信心都回来了。我只需要走出球员通道，按自己的节奏打球就好了。”

投篮命中率曾是乔丹引以为傲的资本，但1995年春天的17场比赛中，他的命中率一度从回归之前的51.1%跌至41.1%。现在他的投篮命中率又回升至49.3%，与此同时，场均得分也从1995年9月的最低值26.9分回升到每场近30分。

芝加哥太阳报的专栏作家班克斯有幸见证了这一切。班克斯做了个统计对比，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乔丹有机会冲击贾巴尔38397分的NBA得分纪录。

“别跟我提贾巴尔了。”乔丹说。“我可没打算打20年的篮球！”

乔丹最大的对手，不是贾巴尔，不是张伯伦，更不是那些年轻的新秀，而是他自己。“就年龄来讲，我确实老了。”乔丹坦言。“但就技巧而言，我觉得仍然能打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人们一直不断问我的一个问题是：一位是打棒球之前的乔丹，另一位是如今的乔丹——你是如何看待这两位球员的？”

“现在，我还常常会被拿来跟之前的迈克尔·乔丹进行对比，在有些人看来，我甚至并未能达到他们对迈克尔·乔丹的期望。但我是最有机会成为他的人，因为我就是他。我在一直努力，一直在进步，而且我很确信，你们中有一些人已经开始相信我了。”

4 1995年11月，公牛队在连续7个西部客场中仅输掉1场，展现出强大的统治力。更可怕的是，这个战绩还是在罗德曼七场全数缺席的情况下实现的。亢奋不已的芝加哥球迷开始尽情地YY：如果再加上大虫，公牛的铁蹄会把西部虐成什么鬼样？！

然而，就在公牛上下翘首期待着罗德曼12月初伤愈回归，他却又惹了麻烦：一组为《花花公子》拍摄的裸照流出。罗德曼在接受杂志采访时暗指乔丹和大牌队友“醉心于名利场”。“我打球很用心。”罗德曼说，“乔丹以前也是这样，可是……现在好像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表演。”

如果换做其他球队，这种针对头号球星的狂妄言论简直就是灾难的开始。可对于心无旁骛的公牛，这只不过是媒体通告屏上的一个小污点，他们能做的就是把它擦掉，然后继续赢球。12月6号，公牛主场对阵纽约尼克斯，罗德曼顶着一头新染的绿毛正式回归。气势汹涌的尼克斯队在新帅唐·尼尔森的指挥下，半场取得了56比43的领先优势。

“这是一场典型的公牛VS尼克斯的比赛，充满了身体对抗。”“禅师”赛后说到，“我们上半场打得太保守，所以后两节必须调动进攻。”罗德曼成了下半场主导进攻的关键人物，他抢下了20个篮板球，乔丹皮彭各得22分，公牛以101比94逆转获胜。

“罗德曼太会调动现场气氛了，看台上那些球迷又喊又跳。”唐·尼尔森赛后无奈地说到。

两天之后，面对做客联合中心球馆的老东家马刺，罗德曼丝毫不留情面，以21个篮板帮助公牛106比87血洗旧主，第二天又在与雄鹿的较量中再次摘得21个篮板。乔丹本场创下赛季个人单场最高分45分，公牛取得六连胜。

在伤愈复出的前三场比赛，罗德曼变态地摘下62个篮板球，加上乔丹和皮彭的犀利进攻和稳健防守，这支所向披靡的公牛令其他球队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四个休赛日后，公牛队迎来了死对头魔术队，后者对公牛保持了四连胜的战绩。这一次公牛上演了完美的反击：乔丹砍下36分，皮彭26分，罗德曼拿下16个篮板，公牛以112比103复仇。

此后，公牛开启了旷日持久的连胜模式，老鹰、湖人、凯尔特人、小牛，接连成为其手下败将，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聚焦在罗德曼对公牛的卓越贡献、“禅师”精湛的执教水准和乔丹的华丽复兴上。到后来公牛每赢一场，“70胜”这个概念就会被搬出来渲染一番；人们期待着公牛能打破湖人在1972年创下的赛季69胜的纪录。就连湖人副总裁、1971-72赛季湖人巨星韦斯特也预测公牛“至少能赢70场。”

公牛的如日中天，也让乔丹在接受采访时屡次被要求对比一下这支公牛与历史上的其他强队。“我时常想起1986年的凯尔特人，比尔·沃尔顿和凯文·麦克海尔还在打替补，光是这条板凳就很难对付了。”乔丹这样回答，“那支队伍里的人在一起打了很长时间，磨合到了极致。我们在这一点上只是个初学者。他们熟悉彼此的胳膊、大腿、手指等身体各个部位，而我们还处在只熟悉手指的阶段。

前公牛助理教练约翰·巴赫曾指出，三冠王时代的中锋卡特怀特喜欢站在防守球员的身后，用刺耳的咆哮指挥队友去盯防某个对手。那支公牛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依赖于卡特怀特的指挥。

“朗利没学会这一点。”乔丹说，“如果他能做到纵观全场，指挥调动我和皮彭的防守，公牛会变得更强。”作为澳大利亚第一位加入NBA的篮球运动员，朗利要做到这一点尚且需要时间。在乔丹看来，朗利足够聪明，“但仍然需要刻苦的训练。”

虽然缺少占据主导地位的中锋，公牛队火力依然强劲。“我们到了一种‘见谁灭谁的状态。”罗德曼这样形容到，“有些对手可能一上来表现得很有威胁，但用不了几招就败下阵来。”

“从媒体的角度看，好像我们戏耍了全世界。”乔丹说，“但我们自己很清楚，每一场都在做出调整。比如上半场有时会掉以轻心，但下半场马上会找到对方的软肋，必要时加强防守。”

对于公牛而言，被拿来与湖人和其他强队作比较在所难免，每一场胜利都令舆论的期望值大增。“我们已经没什么压力了。”战胜小牛后，乔丹说到，“但也不能保证（这种心态）一直持续下去，因为目前这种期望值只是在一点点的扩张，很快大家就会不停地念叨70胜。我想菲尔教练也在头疼这件事，如何让我们在接下来每场比赛中全力投入。”

1993年暂别篮坛之前，乔丹曾多次抱怨常规赛的82场比赛太单调乏味，可重返NBA后，他的看法有了变化：“现在我认为，我们可以从这一场场比赛里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提高球队的化学反应，让队友们互相了解。”

如果非要给公牛在本赛季前两个月里挑点儿毛病，那就是替补队员的状态略显起伏。但即便这样，在圣诞节前的两个主场，公牛还是依靠板凳帮连赢两场，先后战胜了多伦多猛龙队和犹他爵士队。

“我们的替补队员发挥出了预期的水平，这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皮彭在公牛以100比86战胜爵士后说道。在这场比赛中，温宁顿得到16分，库科奇砍下11分和5个篮板球；科尔在对猛龙一战拿下16分，三分球5投4中。

克劳斯和“禅师”对整套阵容的精心调配此时发挥出了功效，每个球员各有所长，在场上都能发挥关键作用——库科奇的外线进攻极具威胁；科尔擅长中距离投篮，控球能力也是可圈可点；布伊奇勒的三分球和防守能力不俗；温宁顿的前场得分能力强，也擅长阻挡犯规；兰迪·布朗防守小个头后卫游刃有余。

圣诞节后做客印第安那，乔丹对公牛慢热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家门口作战的步行者在第一节就打出了气势，半场过后领先公牛24分，并最终将比分定格在101比94，终结了公牛的13连胜。

“禅师”赛后异常淡定，只是建议队员们为下一波连胜做好准备。三天之后，公牛在联合中心球馆以120比93回击了步行者，又拉开了连胜的序幕。

在谈到三角进攻战术时，乔丹曾说这本质上是对球员配合默契程度的考验；如果磨合到位，对对方防守球员的威胁会更大。换句话说，目前的这支公牛并没有真正拧成一股绳，如果能达到100%的合力，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虽说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但整个12月13胜1负的成绩单已经刷新了11月的纪录（12胜2负）。身为总经理的克劳斯功不可没，甚至有人把他比作伟大的“红衣主教”奥尔巴赫。

1988年克劳斯从尼克斯挖来了纯种中锋卡特怀特，其内线力度被视为80年代末90年代初公牛突飞猛进的隐形基石；在投手的建设上，克劳斯先后启用约翰·帕克森、史蒂夫·科尔和布伊奇勒；还选出了适用于公牛阵容的大个头后卫皮特·梅耶斯和哈珀。

回过头看，这些选择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的举动。但能在几年之间不断考察、遴选出适合辅佐乔丹的球员，并令其迅速融入公牛的战术体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克劳斯的模板里，球队只能有一位特权球员迈克尔·乔丹，其余人都是配角，该轮换时且轮换。这种看上去不近人情的职业经理人做派，却能将一支球队运转得风生水起。公牛本赛季风光无限的背后，克劳斯功不可没——夜以继日钻研比赛录像、舟车劳顿跑去偏远大学考察新秀、搭夜间航班赶赴某地，只为了与球迷交流对公牛人员变动的建议，等等。但凡球队有一点一滴的需要，或是未来潜在的某种需求，他都会尽力去满足和实现，不愧为一个完美的运营执行者。早在他刚入行时，这种职业素养就扎根在心里。

克劳斯出生在芝加哥北部的一个犹太家庭，从小开始接触的运动项目是棒球，也最擅长于此。若非大学时代一次意外的肩伤，他的棒球生涯也许还会更长。在布拉德利大学读书期间，他曾客串过某支篮球校队的学生助教，帮教练制订进攻防守图表。虽然不懂篮球，但克劳斯有着运动分析的天赋：利用数据量化的方式判断球员能力的强弱。他使用的最直观的解析模式是建立数据表格统计球员在前场不同位置的投篮命中率，以此界定球员的有效进攻范围。

大学毕业后，克劳斯开始从事棒球球探的工作，那是一段异常艰苦的时光，每年大概有280天都奔波在路上，但他将这些疲劳和压力轻松化解。有趣的是，1961年他在北达科他大学开展球探工作时，还曾接触过年轻气盛的菲尔·杰克逊，当时的杰克逊不仅是校篮球队成员，也是一名出色的棒球投手。

“杰里在运动员的世界里是个谜一样的人物。”“禅师”说，“他虽然不是职业运动员出身，但在判断球员好坏以及职业球队的运营方面，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大家公认杰里挑选人才独具慧眼，这种功夫可不是一两天就能练成的。”

克劳斯与职业篮球最初的交集是在巴尔的摩子弹队，此后又在公牛、太阳、76人、湖人担任球探，在NBA声名鹊起。不少人因为克劳斯不懂篮球而对其球探工作提出质疑，克劳斯曾做出一句犀利的回应：“不是只有鸡才能识别臭鸡蛋。”

在NBA辗转多家球队后，克劳斯做回了老本行担任棒球球探，效力于MLB的芝加哥白袜队。1981年，白袜队被劳斯多夫买下，这位大老板当时就对克劳斯的工作能力青睐有加。1985年，用1600万美元收购芝加哥公牛股份的劳斯多夫想要找一位新的总经理，克劳斯自然成为了他的首选。

“如果不是劳斯多夫，我不会接受这份工作。”在克劳斯眼中，劳斯多夫更像个亲密的朋友。“作为总经理，我担心的并不是队中有乔丹这样的超级巨星，而是与老板的关系。我在白袜队的时候就在劳斯多夫手下干活，对他的人品、性格都有了解。那段时间有很多NBA球队邀请我，都被我拒绝了。”

1985年3月，克劳斯开始担任公牛总经理，在教练团队的组建上进行了两次大动作：聘请三角进攻鼻祖温特出山，两年后又聘请杰克逊出任助理教练，1989年提拔他为主教练。在“扶正”杰克逊之前，克劳斯炒掉了三位教练，每一次都伴随着舆论的强烈抗议，特别是1989年为杰克逊让位的道格·科林斯。

彼时留着一把络腮胡子的杰克逊在CBA执教，也算是小有名气。但在NBA的很多经理看来，他并不是块当主教练的料。即便曾效力于纽约尼克斯、并在大陆篮球协会执教时带出一支冠军球队，这些背景都不足以令NBA的球队感兴趣。“当时我与NBA的惟一联系就是克劳斯。”“禅师”回忆，“他看过我在校队打球，我们也算是有20年的交情了。”

把一支平庸的球队打造成王者之师是异常艰巨的任务，如果队中又有性格迥异的球星，对于球队经理的考验可想而知。克劳斯正是在这样一个处境下起步，度过了无数个煎熬的时刻。比如1994年夏天，克劳斯计划将皮彭交易到超音速，换取大前锋肖恩·坎普和一个选秀权，想要选走坦普尔大学的新秀埃迪·琼斯。不料超音速在选秀日当天突然叫停交易，引发了一系列混乱，令克劳斯的计划曝光于众。

“那段时间我们都要疯了，老板每天接到上百个球迷的抗议电话，最后整个交易都泡汤了。”克劳斯回忆说，“但我确实花费了很多精力，很多事情被牵连进来。如果交易达成，我们也能得到琼斯，那会是个完美的结果。但毕竟这在行做了10多年，这种意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有些人可能注定就跟你无缘。”

本来就对合同不满意的皮彭，对管理层的抵触情绪更加激烈。交易风波之后，媒体开始大肆渲染皮彭和克劳斯剑拔弩张的关系，直到1995年两人关系依然尴尬。“禅师”则认为这种矛盾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杰克逊与克劳斯关系的微妙变化，被公牛老板劳斯多夫看在眼里。然而公牛三连冠的辉煌战绩摆在那儿，令人很难分辨经理和教练孰对孰错。

“菲尔有时对杰里非常不满。”劳斯多夫说，“但杰里是他的老板，每个人都对老板有所抵触。我以前有老板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管菲尔对杰里怎么想，这些都是无关大局的小情绪。”

“我俩确实有些不同。”克劳斯这样解释自己与“禅师”的关系，“如果我和他出现在同一家书店里，我敢保证我们肯定在不一样的（图书）区域。但我的观点是，如果两个人想法总是一模一样，那么必须开除其中一个，留着一个复制品有什么用？”

随着公牛在本赛季初的势不可挡，70胜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克劳斯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说：“对我而言，压力其实是自找的。我自己也希望球队保持这个势头最终夺冠。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家乡干着一份梦想中的工作，这意味着什么。”

1995年的最后一个月，媒体对克劳斯的争议声，随着公牛队的一场场胜利逐渐偃旗息鼓，但这并没有减轻他身上的重担。与球队一起奔波往返、钻研比赛视频、调查潜力球员的背景，每天的工作安排像大山一样横在他的面前。但让克劳斯感到欣慰的是，这支由他组建起来的球队前景光芒万丈，或许即将创造一段前无古人的历史。

5斯科特·皮彭是个不能不提起的名字：他曾为公牛队连续三次问鼎总冠军立下赫赫战功，1992年奥运会又随梦之队夺金，并曾多次入选全明星阵容。

正是因为这样，1996年1月的某次采访中，当皮彭被问到自己篮球生涯哪一刻最为激动人心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要犹豫片刻才能作答。

但“蝙蝠侠”丝毫没有犹豫。他直言自己最为信心爆棚、勇猛无敌的时刻正是当下——此刻的公牛正带着骄人战绩迈入新的一年，向着创造NBA单赛季最好成绩的目标进发。

这种自信心的力量太美妙了。“没有人会料到一支NBA球队能打出这样的节奏。”皮彭说，“我确实非常享受，仿佛又找到了在大学打球的那种感觉。”

这番豪言在1月中旬公牛客场打奇才的比赛中得到了完美印证：皮彭赛前热身刚走出更衣室，便被蜂拥而至球迷所淹没。他们疯狂地喊着他的名字，互相推搡，都想挤上前去，近距离表达对偶像的喜爱。

皮彭在球迷的簇拥下走进场馆，一贯不苟言笑的他脸上难得展现出激动的神色。在NBA闯荡了将近十个年头，你也许会认为皮彭早已对粉丝的热情追捧免疫。但这个赛季的公牛队确与以往不同，他们每到一个城市，必定会受到当地球迷的热情拥戴。也许正是如此，才令这位老将展露出少有的羞涩表情。

但最令人大呼意外的还要数公牛运势的大逆转。毕竟，从皮彭上一次率领深陷管理危机的公牛出征华盛顿到如今，时间仅仅才过去了一年。当时的皮彭面临被交易的危机，与公牛高层矛盾激化，他利用自己的媒体影响力把炮火全部对准了克劳斯。

对于球队的很多人来说，那是公牛队历史上最为灰暗的时刻。

而短短一年后，随着球队的如日中天，皮彭正迎来职业生涯中的巅峰时刻。体育记者们纷纷预测，他获得本赛季MVP几乎毫无悬念。就连乔丹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承认，现在的公牛正是“斯科蒂的天下”。

“他是球队的灵魂。”乔丹在12月接受采访时说，“我现在是负责协助他的。”

这样说也许有些夸张，但乔丹此言不仅是指本赛季皮彭出色的表现，更是指在自己缺席的18个月里皮彭临危受命、独挑大梁所展现出的帅才风范。

和罗德曼经历相似，皮彭的星途也略显坎坷：1983年高中毕业，作为控球后卫，身高1.85米的他比赛经历寥寥，靠着微薄的奖学金，以半工半读的方式进入中阿肯色州大学分管球队后勤工作。

大学的最后一年，皮彭终于守得月明云开，身高臂长的他跻身校际体育运动协会全明星之列，以场均26分、10个篮板球的出色数据开始吸引NBA球探的注意。为了稳操胜券，1987年，克劳斯在进行了一系列交易运作后，首轮第五顺位把皮彭收至麾下。

从出身小镇、上的也是不知名的二流大学，到只身闯荡NBA、与乔丹并肩作战，对于这样的变化，皮彭确实需要时间适应。好在他天赋异禀而且动力十足，很快跻身公牛巨星之列，并为球队摘取三连冠立下了汗马功劳。

1993年10月，乔丹退役的消息如晴天霹雳，打了皮彭一个措手不及。可谁又准备好了呢？乔丹是最伟大的篮球运动员，作为他的接替者，压力可想而知。

一夜之间，球队领军人物的角色落在了皮彭肩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乔丹多年来一直承受的来自媒体的压力。

皮彭不负众望，用1993-94赛季优异的成绩做出了回应，带领公牛在乔丹缺席的情况下夺取55胜，并在季后赛表现强势。但正如杰克逊指出的，这个来自阿肯色州小镇的家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也许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做出那些颇具争议的举动，尤其是在东部半决赛第三场，皮彭拒绝在最后1.8秒上场。

当场上比分变为102平，“禅师”安排库科奇执行最后一攻，皮彭自然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库科奇稳稳将球投中，避免了公牛陷入1比3的不利境地。

正在阿拉巴马打棒球的乔丹通过电视直播观看了这场比赛，对于皮彭的错误乔丹避而不谈。“我非常担心。”乔丹说，“可以想象从那一刻起，会有很多负面的声音向他砸过来。但我理解他，也同情他。”

而皮彭的解释是：“我一直认为生活应该按照一定的轨迹运行，也许我有些完美主义，我希望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一定的方式进展。一旦事情偏离我预料的方向，我就很难搞定，也会变得暴躁。”

也有人为皮彭打抱不平，他们认为，扮演着得分、篮板、防守和传球等多重角色的他，除了一路向前似乎别无选择。如果他打得好，大家会归因于公牛很强；倘若打得不好，大家会对他大失所望。

紧接着，1994年季后赛期间，公牛以皮彭换取坎普的交易变成泡影，又一次加重了皮彭的心理压力。不久大前锋格兰特离开公牛，以自由球员的身份加盟魔术，公牛的实力进一步被削弱。

皮彭坦言，在那段时间里，他吸取了很多沉痛的教训。例如一次中场休息时，他因为对某位裁判不满，砰的一声把椅子摔在了地上。“当时我知道自己又失控了。”皮彭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态度。但很快他便意识到，这件事也许比拒绝上场还要严重。舆论的反应又是一片哗然，皮彭只能独自承受。

赛场之外，他又陷入与克劳斯的口水战中难以脱身。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把公牛拖向痛苦的深渊。

幸而1995年3月，乔丹的回归适时阻止了灾难的发生。虽然季后赛对魔术的惨败令公牛元气大伤，但在那之后，皮彭便下定决心，要在1995-96赛季以全新的面貌示人。

“我只需要享受自己当下所拥有的，不再过分纠结过去发生的一切。”皮彭说。他明白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承受苛责批评，顶住压力在这支伟大的球队中脱颖而出。

“我们比两年前更亲密了。”乔丹说。“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起来。除了篮球，我们还会谈论其他话题。我觉得他真的了解我，而我也很理解他。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随着与乔丹的配合日臻完美，随着公牛所向披靡，皮彭的幽默感好像又回来了。现在的他精神松弛了许多，已经学会面对媒体谈笑自如，有时还会讲一些让人脑洞大开的冷笑话。

“我想着哪天给菲尔放个假。”他说。“要不然就等我们距离70胜还有最后一场的时候吧，那时候可以给他放个假。然后我会让丹尼斯当教练，让乔丹一人砍下100分。”

1996年伊始，公牛队便旗开得胜以100比86力挫过去两个赛季的冠军火箭队，乔丹个人得到38分。1月4日，公牛又在客场以117比93横扫黄蜂。赛后，曾在公牛担任助教的巴赫说，他怀疑“禅师”不会让公牛创下70胜的纪录，正如1992年一样。当时的公牛也曾在常规赛掀起过一阵风暴，杰克逊就曾故意放缓赢球节奏，实行阵容轮换，确保队员都有充足的精力备战季后赛。这种刻意操控胜负的行为甚至引发了NBA高层的担忧。“禅师”后来承认了这一点，并直言1996年还打算故伎重演。

事实上，“禅师”一直担心公牛队被常规赛胜利冲昏了头脑，季后赛战斗力不足。因此如有必要，他打算让球队放缓比赛节奏，但同时也指出，这样做有一定风险。“我甚至还考虑过，要不要改变阵容来调整节奏和打法，防止让队员们提早进入最佳状态。”

而对媒体来说，公牛队的一切都是焦点，而最令人期待的，就是“罗德曼这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引爆。”

罗德曼喜欢公牛，也甘愿为“禅师”效力。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跟乔丹和皮彭并肩作战的感觉——两大巨星训练都很玩命，在罗德曼看来，这是大卫·罗宾逊永远无法理解的。

公牛队敬业又宽容的气氛令罗德曼如鱼得水，即使他的合同还有一年到期，需要寻找新的东家。而公牛也希望以这种方式变相约束罗德曼，令他时刻保持清醒，不敢懈怠。

“最让我开心的是，我和乔丹、皮彭都成了朋友。”哈利回忆到，“比赛之外我们也会一起做很多事情，一起打牌。如果丹尼斯想去吃饭，或者想跟我一起干点什么，而我又正打算跟乔丹和皮彭出去，他就会跟我们一起。他之前的状态要么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要么就‘跟好朋友杰克出去，到后来干脆变成‘跟迈克尔和斯科特一起出去了。”

“丹尼斯很尊重他俩，他们也不介意带着丹尼斯，大家就这样相处了下来。”哈利说，“乔丹和丹尼斯关系更好一些。斯科特和丹尼斯的对话还是仅限于篮球，我很少看到两人一起吃饭。但至少丹尼斯这个赛季跟大家逐渐热络了起来。比如前天晚上，我和科尔、朗利、库科奇一起出去消遣，丹尼斯居然也跟来了。他那晚表现得很放松，最后还主动买了单。我记得大家一开始甚至有些目瞪口呆——丹尼斯竟然能出来跟大家一起玩儿，这简直不可思议！”

1月15号，公牛客场对阵奇才，乔丹得到46分，第四节拿下19分率队公牛队以116比109翻盘。

赛后，面对记者对“70胜”的旧事重提，“禅师”巧妙打起了太极：“每个赛季都会有很多变数，最困难的时刻永远在前面。”最后干脆甩出一句“70胜的奇迹不可能发生”来应对那些咄咄逼人的记者。

公牛众将似乎把教练的断言当成了一种激励。1月18号他们在客场以微弱的优势战胜猛龙，乔丹拿下38分，第四节得到15分。

休整两天后，公牛在联合中心球馆迎来科林斯率领的劲敌活塞队，比赛进行了全国直播。乔丹和皮彭分别砍下36分和22分，以111比96的终场比分向前主帅发出了这样一个信号——公牛已经势不可挡。

第35场胜利来自于尼克斯，麦迪逊广场花园，客场作战的公牛以99比79的分差羞辱了对手，一时间甚至爆出尼克斯主帅唐·尼尔森要引咎辞职的传言。

结束客场作战，回到主场的公牛又接连战胜了灰熊、热火和太阳，把战绩刷新为38胜3负。“我想很多队伍开始对公牛谈之色变。”罗德曼以一种夸张而生动的口吻说到，“估计我讲话这会儿，那些人正一筹莫展‘到底要怎么对付公牛呢？”

1月30号，公牛八年来首次客场战胜火箭，堪称完美的一月的完美收官。“早上的投篮练习结束后，我们开了个小会，我告诉大家，我作为主教练还从未在这里收获过一场胜利。”“禅师”赛后向记者透露了所谓“鼓舞士气的秘诀”。

“从拉尔夫·桑普森还在这儿打球开始，我就不记得我们在这里赢过球了，那可是很久很久之前了。”皮彭补充道。在这场巅峰对决中，他贡献了28分，帮助公牛以98比87取得了胜利。

当被记者问起重新战胜卫冕冠军的感觉怎样，罗德曼给出了这样一番回答：“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冠军了，他们只是火箭队。当然，这是一支实力很强的球队，但到底谁是总冠军，我们6月走着瞧。”

6时间退回到1972年，当湖人队拿下常规赛第69场胜利，主教练比尔·沙曼喊哑了喉咙。

现场人声鼎沸，沙曼只能在教练席上吼叫着指导。“我通常都是这样（场边指挥）。”沙曼解释说。常规赛中段，沙曼声带撕裂，医生嘱咐他一周不能讲话。“这我做不到。”他回忆说，“那个赛季我们是夺冠热门，常规赛才刚刚打到一半。所以我还是照旧大喊大叫，后来导致我不能发出声音了。”

湖人在那个赛季创造历史并最终夺冠，可沙曼接下来的20年与人交流大多只能靠写字，即便用尽全力讲话，也只是几乎听不见的气流震动，沙哑又微弱。

另一位传奇教练奥尔巴赫，更是为了执教生涯不惜燃烧生命的范本。1957年到1966年这十年间，奥尔巴赫率领凯尔特人夺下九个总冠军，然而他40岁刚过就已经满头白发，看起来像比实际年龄老了20岁。

杰克逊自始至终都明白，在NBA执教意味着一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修行，成功永远与付出成正比。“（入这一行）肯定是有风险的，就好比你上了一台名叫‘职业篮球的跑步机。”“禅师”比喻说，“只能向前跑，没有回头路。”

在NBA的名帅里，杰克逊是少有的既能全身心投入，又不被消耗殆尽的教练。曾有记者问他如何保持这种旺盛积极的状态，“禅师”的回答很简单：“你需要找到其他的消遣。”

早在接掌公牛帅印前，菲尔被业内视作一个古怪的老头；当了主教练后，人们才开始了解他的与众不同之处。他少年时曾受到美国60年代反主流文化的熏陶，属于典型的叛逆一代。

杰克逊出生在一个教会家庭，在不断默诵的教义、严格准时的祈祷声中度过了沉闷的童年。当他去北达科他州的威利斯顿高中读书时，和所有憋坏了的美国年轻人一样，菲尔被眼前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所吸引，离开了父母，逆反情绪喷薄而出：留起大胡子、学着驾驶摩托车、抽烟喝酒、离经叛道的信奉禅宗，不亦乐乎地赶着潮流，成了一个地道嬉皮士。

这段往事似乎也可以解释菲尔古怪的处事风格并非刻意为之——少年时代的经历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所持的哲学理念。更重要的是，这是菲尔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是他发泄工作压力的出口。

与公牛共进退的这些年，杰克逊曾有过放下教鞭、全身而退的念头。伴随着跌宕起伏的执教生涯，菲尔在1995年迎来了50岁生日，精力体力日益枯竭，然而摆在他面前的却是重建公牛王朝的艰巨任务。

为了尽快恢复活力，菲尔决定暂时远离篮球，将大部分时间用来完成自己的著作《Sacred Hoops》。书中他认真反思了执教公牛这几年对于自己的意义，并与球迷分享执教心得，以此用来更好的了解自己。

文字与思想有着不动声色的可怕力量。1995年秋天，当新赛季开启时，人们看到了一个满血复活的菲尔。“训练营中期的某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执教这支球队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他说，“丹尼斯的到来是个不稳定因素，但认为这种不可预知的感觉更让人兴奋，看他打球让我找回了年轻时的活力。”

1995-96赛季开始时，联盟裁判罢工，为了弥补人手，NBA从CBA征调了几位裁判。由于规则不统一，那段时间场上经常出现判罚争议，“禅师”每场比赛都要耗费大量精力在场边与轮值裁判理论。但几场过后，他就从争议哨中得到了新的启示。

“裁判做什么其实并不重要，你在场边走来走去又喊又叫一点儿用都没有。”菲尔说，“所以我决定干脆老老实实坐在那里闭上嘴，享受比赛。只要在赛前训练和比赛中暂停的时候给队员们一些指导就好了，而不是在比赛进行中站在场边干着急。”

显而易见，这个方法并不适用于指导罗德曼。所以菲尔有时也会站起来走到场边，用手势和声音给他一些提示——特别是当库科奇乱投三分球的时候。

罗德曼刚加盟公牛时曾在一次采访中如此评价菲尔：“没错，他经常在比赛开始后往教练席上一坐，好像眼前的世界与自己无关。”“那他是你理想中的教练吗？”记者继续问到。“我想是的，他的风格很随意。在他手下打球，好像就是‘上场吧，好好比赛和‘回家吧，好好休息这么简单。”

菲尔时常在训练间隙给队员们讲述白色水牛的传说，要么就分发一些晦涩难懂的书让他们去读，或者在繁忙的比赛周期挤出时间安排一些冥想训练。这些稀奇古怪的执教手法不止一次让队员们摇头窃笑。“他是我们的禅宗大师。”乔丹说，“他把禅宗的很多东西运用到训练和比赛中，对我们很有帮助。”

当然，这些诡异的带队理念并不会得到球员的全部认可，每当这时菲尔的强迫症就会发作，弟子们迫于其威望只能无条件的服从。菲尔曾坦言他喜欢“禅师”这个称谓，因为可以让他显得琢磨不透；他喜欢用自己的莫测高深，使队员觉得紧张。

“菲尔让我变成了一个更加耐心的人，他教我如何参透与队友配合，给他们提升的空间。”乔丹说。

“他是个有趣的人。”科尔说，“他把篮球看成一种游戏，时刻提醒我们篮球本来就应该是好玩儿的，但同时会告诫说这也是工作，不能掉以轻心。”

“他有时也会发火。”科尔补充，“但都是对事不对人。他不屑于发号施令来树立威望，也不会刻意讨好我们，所以能赢得大家的尊敬。”

菲尔当然明白赢得球员们的信任不是件容易的事。“教练和队员的关系敏感又脆弱。”他说，“但我对我的团队有信心，所以他们在这儿打球也很自在。我始终认为，强硬专制的言行不可能树立长久的威望，我喜欢开诚布公，让大家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怎么做，有什么更好的建议都可以提出来，这种论坛式的气氛他们也都很喜欢。”

二月初，公牛队在客场迎战国王和湖人，杰克逊所担心的一大隐患也变成了现实：朗利在对国王的比赛前扭伤了膝盖，库科奇上场没多久就崴了脚踝。

“那段时间我们陷入了一个低谷。”菲尔说，“斯科特扭伤了足弓，卢克膝盖有问题，丹尼斯一个手指头脱臼，他们缺席了几节关键的训练课，总之这些伤病直接导致球队出现了一些分化。我们曾在一场比赛中出现了20次失误，投篮命中率只有45%。”

尽管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公牛还是以20分大胜国王。第二天他们客场迎战湖人——这是“魔术师”时隔四年复出后的第二场比赛，虽然已过巅峰状态，他复出首战仍然砍下19分和10次助攻，率领湖人以128比118击败勇士队，这便得人们对他与乔丹的巨星碰撞充满了期待。比赛中一名球迷冲进场内抱住乔丹的大腿，这个小花絮并没有打断公牛的节奏，最终他们以99比84轻松获胜。

“我以为‘魔术师的回归应该与迈克尔起到一样的作用，但当我亲眼看到他打球的样子，才知道并非如此。”杰克逊说，“他看上去比之前重了30磅。我很清楚迈克尔是经历了怎样的考验才回到现在的状态；一个几年都没碰过篮球的人突然回到NBA赛场，如果没有那些咬着牙捱过来的魔鬼训练和一场场高强度的比赛，不要说身材和体能了，就连膝盖和脚踝都不会听你的。回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休整一天后，公牛继续在客场迎战拉乌夫率领的掘金队，半场结束落后31分，尽管乔丹率队在下半场拼命追赶还是功亏一篑，最终比分定格在99比105，吞下第四败。两天后他们又输给了太阳队，对方当家球星巴克利砍下35分和16个篮板球。这是本赛季的第一个两连败。两场失利有着相似之处：上半场大比分落后，下半场奋起直追，最终以接近的比分输掉。

“两个对手把我们研究得很透彻，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杰克逊说，“我们在落后时打得很好，特别是对太阳那场，几次追平了比分。但迈克尔也会有失准的时候，他在空位的情况下多次投篮不中，如果那几个球进了，我们完全有逆转的可能。”

接下来的对手是勇士队，又是在开局遭遇大比分落后，不过乔丹在下半场率领公牛以99比95顽强实现了逆转，自己的出场时间也创了新高。

“下半场暂停的时候我问迈克尔‘你还要继续打吗？他说‘要。我告诉他‘如果你现在不下场，就得一直打到终场结束，他说‘那我就打到终场好了。”菲尔回忆。“第四节我喊了两次暂停，都是因为担心迈克尔的膝盖。比赛结束后我跟他说‘你知道自己打了多久么？46分钟！”

“这场比赛让我意识到迈克尔已经老了。”菲尔说，“他巅峰时期能打58分钟，打到最后状态还是很好，腿脚像是用黏土塑成的，可毕竟岁月不饶人。”

全明星周末前，公牛队的战绩达到42胜5负，罗德曼落选全明星成为一大新闻。全明星赛在圣安东尼奥举行，那里是罗德曼曾经打过球的地方，虽然在球迷票选中呼声很高，他最终还是没能跻身首发阵容，只能寄望于东部教练的投票来赢得替补席位。

“他很看重这次全明星赛。”哈利说，“我们都祈祷他能入选替补阵容，回到圣安东尼奥的球场上，对那些家伙说‘嗨，看看现在的我！”

然而，教练们连续第四年对罗德曼选择了无视，即便他正走在五度蝉联篮板王的路上。在一档芝加哥的电台节目中，罗德曼大肆抨击这些教练，指责他们耍阴谋联手将自己做掉。公开发泄完满腔怒火，罗德曼选择了在全明星周末去拉斯维加斯度假疗伤。

罗德曼的缺席，使得全明星周末的气氛微妙了许多，官方破天荒安排杰克逊给各支队伍的球星们上了一节公开训练课，让他们体验了一把公牛的基本功训练。雄鹿队的文·贝克惊讶地发现，菲尔让自己做的那些身体练习，都是他自高中毕业后再也没练过的东西。杰克逊还向他们介绍并现场演练了三角进攻。

菲尔已经准备好跟对手们玩心理战了吗？事实上，全明星赛从头至尾都在传递着这样的讯息。比如当乔丹率领东部明星队上半场领先，菲尔在中场休息前故意将他换下，让奥尼尔下半场得以在家乡球迷面前尽情炫技，以接二连三的霸气扣篮high翻全场。但本次全明星的MVP最终还是颁给了乔丹，当现场公布奖项后，阿拉莫球馆里发出一片嘘声。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乔丹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他甚至示意组委会把奖杯发给奥尼尔。杰克逊在比赛中的调兵遣将明显偏向奥尼尔而不是乔丹，意在安抚“鲨鱼”的情绪，使他后面对公牛的比赛中收敛脾气。而在全明星赛前，乔丹为了活跃气氛，曾在介绍球员的环节悄悄走到“便士”哈达威身后，趁其向前迈出一步时，猝不及防扒下了他的裤子：芝加哥人就是让你讨厌不起来——即便我们是死对头。

乔丹在全明星赛期间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采访，他表示公牛能否夺冠取决于下半赛季东部各支队伍将针对公牛做出怎样的调整。“等再碰到那些对手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出来他们各自的打法变化了，当然，公牛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队伍。他们研究我们，我们也研究自己，为季后赛做充分的准备。”

全明星后，公牛主场以111比98大胜子弹队，开启了一轮六连胜的小高潮，随后却被经历了一场交易闹剧后仅有8人可以上场的热火队爆出了冷门——比分是104比113。“我们打得很顽强，雷克斯今天的表现让我想起了杰里·韦斯特。”热队主帅莱利说。查普曼砍下39分，并投中了一连串的三分球。

第六场失利及时给公牛敲响了警钟。他们下一场主场迎来魔术，库科奇表现神勇，23分钟拿下24分，三分球8投6中；第四节一开始更是连得11分，用乔丹的话讲“让板凳席上的那帮家伙亢奋得手舞足蹈”。

终场哨响魔术以91比111完败，队员们个个垂头丧气走回球员通道，他们身后是脸上写满得意的库科奇。“乔丹和皮彭带领我们赢了那么多场，我一直也想为球队做些什么。”库科奇兴奋地说。

二月的最后一场比赛，乔丹贡献35分，库科奇23分，罗德曼摘下24个篮板球，公牛在客场战胜森林狼，成为NBA历史上最快取得50胜的球队。对于公牛队最好的消息是库科奇逐渐找到了存在感，从主力到板凳的落差曾经令他一蹶不振，随着出场时间的增多，这位克罗地亚球星信心已然回归——这种复苏对于公牛恰逢其时，因为更疯狂的战斗马上就要到来。

7从训练营开始，库科奇就发现，自己的首发位置要随着罗德曼的到来而丢掉了。这个克罗地亚的大个子明白，对他而言，新赛季的调整注定漫长痛苦。

杰克逊希望库科奇能够欣然接受第六人的角色，找到合适定位，从板凳席上站出来为公牛的进攻贡献力量。毕竟，库科奇拥有2.11米的身高，控球和传球技术出色，他的存在会让很多球队头疼。再者，库科奇拥有长臂以及细腻的低位背身技巧，很多时候都会让人脑海中闪过凯尔特人大将麦克海尔的影子。

库科奇指出低位背身并不是他平时比赛所习惯的，尽管他有身高。“来这里之前，我从未被当作一个低位进攻球员来使用。”他说。

赛季前半程，库科奇时不时会打出一些不错的比赛，但不够稳定。在防守端，库科奇表现得尤为挣扎，教练组发现在低位与更为强壮的球员对抗时，他总会力有不逮；而对手速度更快的后卫也会轻易突破他在外线的防守，从而破坏公牛的整体防守体系。

对于很多全能的年轻球员来讲，上述这些情况倒也很常见，但库科奇可不这么看。这个26岁的克罗地亚人在欧洲联赛锋芒毕露，是当仁不让的明星球员，他对自己有更高的期待，也渴望在美国取得成功。

“托尼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楚的认识，他想要成为一名全明星，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杰克逊在赛季中途接受采访时表示，“他觉得自己没能获得太多的机会，对于球队的胜利贡献寥寥，没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我想他渴望被需要的感觉。”

“托尼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们则必须不断鼓励他，让他不要沮丧。托尼与那些我们早已见惯了的美国球员有很大不同，很多球员习惯了我们在身后大声训斥，踢他们的屁股，但托尼显然不是这类型。他是那种需要旁人不断去鼓励的家伙，对于批评的声音看得比较重，赛后气氛也会因此变得很压抑。”

“我没办法处理好。”库科奇承认，“有时候在板凳席上感到身体发冷，我会努力去保持热度、集中精力，但却怎么也做不到。我试了很多种方法：比如在比赛临近开始的时候才去热身，躺在场边而不是坐在那里，做些拉伸等等。”

一位记者插科打诨建议库科奇跟杰克逊学点禅宗，“我可不会去尝试。”库科奇说，虽是玩笑话，却多少暗示了他与教练的不同。

然而有的时候，乔丹和皮彭也会不留情面的打击库科奇；强调最多的是希望库科奇的比赛作风能够更强硬一些，适应NBA的身体对抗强度，其余时候则是这两位大哥习惯性的尖锐罢了。某天晚上一场球，库科奇穿了双耐克的乔丹鞋，乔丹看了一眼说道，“你可别给我的鞋子丢人。”

杰克逊的抱怨主要因为库科奇有时在比赛中三分出手时机不太好，一旦他投篮不中，就有可能给对手带来反扑的动力。“我跟托尼谈了谈他通过进攻投入比赛的重要性。”杰克逊说，“我会尝试让他上场就开始进攻，让他感觉自己是球队的一部分。”

“二月初要经历一次西部客场之旅，在此之前我们要在主场打太阳，托尼在比赛中投了一记三分球，那个球其实有更好的选择，他本可以将球传出去。他回答自己已经在球场两端来回折返了五六趟了，一个球都还没有投过，所以觉得有必要出一次手。我们又多聊了一下，聊到如何通过获得一次好的投篮选择，来让自己更好、更快的投入到比赛中来。我认为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我告诉他，‘放开了打，随便攻，只要不是在比赛第四节的关键时刻就没问题。我们会给你创造条件，只要这种方式能够让你尽快融入比赛，能够让你觉得被球队需要，让你找到想要的感觉就可以。”

库科奇是公牛队的国际球员中惟一没有在美国大学打过篮球的，所以适应调整是最困难的。他始终在等待能够早一些、再早一些被换上场；与此同时，随着二月份比赛的进行，皮彭的背部、腿部以及脚踝开始为伤所困，长期磨损消耗不仅添了新伤，还引发了旧疾炎症。他尝试垫增高鞋垫以及其他多种方式来减缓伤痛，“我甚至换了换发型。”皮彭开玩笑说。

玩笑归玩笑，公牛队内部的争论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管理层和教练组希望皮彭能休息休息，养好伤为季后赛做好准备，皮彭则坚持要继续带伤作战。

这种争论就这样持续到了三月，公牛倒是一直在赢球。三月第一天，公牛在主场以110比87击败阿姆斯特朗效力的勇士队，将战绩提升到51胜6负。

“多么翻天覆地的一年。”《芝加哥论坛报》资深记者特里·阿穆尔在一篇文章中如此写道，“一年前，乔丹还跟随白袜队在佛罗里达州的萨拉索萨春训，一年前，B.J.阿姆斯特朗还身披公牛球衣，一年前，公牛仅仅取得28胜29负的平庸战绩。”

紧接着的主场背靠背比赛，公牛队又大胜凯尔特人队，但同时却也多了一份担忧，因为罗德曼又跟裁判特里·达勒姆杠上了。“自从我进入这个联盟以来，他就始终跟我过不去。”罗德曼说。

三天之后，公牛主场115比106击败雄鹿，罗德曼在比赛第三节因一次恶意犯规被驱逐。“那是一个糟糕的吹罚。”杰克逊说。

活塞是公牛前进道路上的又一个牺牲者，公牛102比81大胜，乔丹轰下赛季新高53分，这让活塞主帅科林斯连连摇头。“迈克尔真得太强了。”科林斯说，“他知道何时去全力以赴收下胜利。”

胜利与赞美让人沉醉，公牛多少有些飘飘然，但膨胀的气球很快在纽约爆炸。72比104，公牛遭遇赛季最惨失利，给予他们当头棒喝的是刚刚解雇了主帅尼尔森、前助教杰夫·范甘迪走马上任的尼克斯。

更糟糕的是皮彭脚踝再次受伤，这也再度引发他是否应该休息的争论。“他一直没法摆脱那烦人的伤病。”乔丹说，“重要的是球队团结，我们始终支持他，但他必须保护好身体。70胜不是我们该忧虑的事情，我们想要的是关键时刻所有人都健康。”

这话从乔丹嘴里说出来还是别有一番意味的，因为在进入联盟的第二个赛季，乔丹就曾不顾劳斯多夫和克劳斯的劝阻，执意带伤复出出战1986年的季后赛。那一次管理层自然没有拗过乔丹，“没有任何人比球员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的原则也就此建立。但今时不同往日，公牛目标长远，所以乔丹建议皮彭休息，尽管后者渴望亲自上阵帮助公牛拿到70胜。

1996年3月13日，周三，公牛队医为皮彭做了身体检查，结果表明他的背部没有伤病迹象。但是他的膝盖伤势正变得更糟。皮彭同意休息10天进行调理。

杰克逊考虑将科尔排进首发，但最终他决定调遣库科奇。“斯科特能为我们的防守带来速度与敏捷度。”杰克逊说，“我们希望托尼能够接过重任。”

那天晚上，库科奇首发得到16分，乔丹37分、朗利16分，公牛主场103比86大胜子弹。两天后，库科奇首发24分，乔丹33分，公牛痛宰胖揍造访的掘金。

击败掘金的这场比赛，最大的焦点不是乔丹也不是库科奇，而是掘金后卫拉乌夫，因为他终于同意在奏国歌时起立，打破了长久以来对于美国国歌的无声抗议，要知道他的抗议甚至曾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

不幸的是，罗德曼第二天便抢走了聚焦在拉乌夫身上的目光，在公牛客场险胜篮网的比赛中，罗德曼又一次被驱逐了。比赛第一节，罗德曼被吹罚犯规，他旋即将双手放进球裤中，如此明显的抗议换来的是裁判泰德·贝恩哈特的又一声哨响。罗德曼暴怒，他冲到贝恩哈特面前用头冲撞这位裁判，离场前嘴里大放厥词，还踢翻了场边放饮料的桶和一些座椅。

“撞裁判是场意外。”罗德曼赛后辩解，“每场比赛我都被盯上，我就像是一只豚鼠，场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我造成的。为什么我要被如此区别对待？他们就是想拿丹尼斯·罗德曼做例子，杀一儆百。”

联盟最终对罗德曼处以禁赛6场、罚款20000美元的处罚，罗德曼还因此损失了差不多200000美元。冲突发生时，杰克逊就坐在场边，面露苦笑。但这事让公牛队上下很生气并有一些担忧，乔丹也很恼火。

球队头号篮板手遭逐，乔丹用37分和16篮板球的表现率队攻克新泽西。

罗德曼第二天早上便表达了懊悔之意。他给乔丹打了电话，问了些日常琐碎，这就是“大虫”与众不同的道歉方式。

然而这注定是属于公牛的赛季，即便是遭遇如此挫折，他们也能够转危为安。罗德曼禁赛，皮彭养伤，这让库科奇获得更多时间，让他找到更舒服的节奏。两天之后，公牛在客场4分击败费城76人，库科奇得到21分、11次助攻、6个篮板球，乔丹38分和11个篮板球。这是杰克逊执教生涯的第400场胜利，乔丹用47分钟的上场时间换来的。

回到主场，公牛89比67击退国王，罗德曼发表了一份道歉声明。在此期间，芝加哥当地知名男装品牌Bigsby and Kruthers在紧靠肯尼迪高速公路的户外广告牌上打上了罗德曼的广告，煞是显眼。对于每天在高速路上往返的芝加哥人来说，西装革履的罗德曼与以往他们熟悉的那个花大虫太不搭了，因为格格不入，所以很多司机会放慢速度多瞅两眼。一度导致芝加哥交通瘫痪，警方直呼危险。与此同时，这家男装品牌却是大喜，数日之内风城又增加了数块罗德曼的广告牌，在每一条大道的拐角你都能看到他的肖像。

罗德曼被禁赛，但他在芝加哥的受欢迎程度却不降反升。加盟公牛之前，罗德曼一直身披10号球衣，但公牛已经退役了球队传奇鲍勃·勒夫的10号，联盟因而准许罗德曼身披91号，因为9+1便是10。罗德曼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天晚上离开联合中心的时候将球衣脱下来送给现场一位球迷，此举迅速引发一大批球迷的兴趣，91号球衣也因而成为畅销货。

每个晚上，球馆里到处可以看到举着各式标语牌的球迷，他们渴望吸引罗德曼的注意然后得到球衣。“人们愿意为此将他们的姐妹奉上。”“大虫”调侃道。他送给红辣椒乐队一名成员一件自己的球衣，这支乐队在之后的演唱会轮流穿上91号球衣上台。

在罗德曼禁赛期间，一位球迷曾举起“嗨，罗德曼，把球衣邮寄给我”的标语牌。后来，在罗德曼重新回到场上时，另一位球迷的标语更为直接明了：“罗德曼，把该死的球衣给我，给我！”

罗德曼的禁赛风波过去了，但皮彭的伤病恢复并没有什么实质进展，不过他还是在3月21日匆匆复出，帮助公牛107比86复仇尼克斯取得第60胜，乔丹得到36分、11个篮板球。改打大前锋的库科奇贡献了12分和11篮板球。紧接着，公牛在客场108比109惜败给新军猛龙队。对方的新秀达蒙·斯塔德迈尔得到30分，乔丹得到36分，公牛的战绩变为60胜8负。

公牛随后在主场轻松取得两场大捷，库科奇24分，球队击败老鹰；皮彭22分逐渐恢复昔日状态，公牛106比85战胜快艇。就这样，公牛以12胜2负的战绩结束了稍显喧嚣的三月。

库科奇终于笑了，在顶替罗德曼出任首发的7场比赛中，他场均可以贡献18.9分、6.3次助攻、6.1个篮板球和1.4次抢断，投篮命中率高达51%。

但乔丹显然想让他承受更多压力：“托尼仍然需要提升他的防守技能，季后赛我们需要他的防守。”

“防守是比赛的重要一部分。”库科奇向来视进攻为第一选择，但他并不羞于谈论防守，“我觉得我的防守比第一年的时候好多了。但每一次当我犯了错，他们就会再强调一遍，他们想让我知道……”

8 1996年的4月对于公牛注定是个多事之秋，第一周就遭遇了七天五场的魔鬼赛程；第四场对阵魔术恐怕是公牛整个常规赛里最重要的一场考验。彼时的魔术气势正旺，开赛以来主场36连胜的显赫战绩与公牛堪比瑜亮。从某种程度上说，奥兰多一役的胜者将在季后赛两队的再次交锋中占据心理优势。

而就在这场焦点赛前，公牛首先要在周二赶赴迈阿密客战热火队，周四返回芝加哥易地再战，周五马不停蹄飞往南部对阵黄蜂，周日与魔术的比赛结束后，周一紧接着又要回芝加哥迎战黄蜂——设计这份赛程的人，简直是个虐待狂。

“这些都将是我们书写的历史。”谈到有关压力的话题，乔丹一脸认真地说。

不管这些历史是什么，公牛在商业化运作上已经得到了回报。两大转播商芝加哥WGN电视台和Sportschannel均因为直播公牛的比赛，收视率一路狂飙；公牛队周边商品，特别是乔丹和罗德曼的球衣受到球迷的疯狂追捧，销量暴增。

“我们一直有着数量庞大的球迷，因为乔丹的回归、罗德曼的加盟再加上70胜的节奏，‘公牛热已经成了NBA的标志风景，这股热潮是之前的10倍。” 公牛商务运营执行副总裁史蒂夫·沙沃尔德说。让他更欣慰的是，这股风暴已经扩散到全世界——一车又一车的日本旅行团朝圣般地涌入芝加哥，面对哄抬到最低2500美元1张的主场球票毫不犹豫地买下；争先恐后与联合中心球馆门外的乔丹雕像合影，甚至驱车前往乔丹在芝加哥北部的豪宅，只为远远看上一眼。

每个公牛比赛日的晚上，芝加哥大大小小的运动酒吧都是人满为患，不提前预订根本插不进脚。“生意好得不得了。”当地知名酒吧Hi-Top的老板告诉论坛报的记者，“公牛这次可是玩儿大了！”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次家门口作战，公牛都在不断刷新连胜纪录。从1995年3月30号以100比82战胜凯尔特人，直到1996年4月8日97比98惜败于夏洛特黄蜂，整整一年时间的常规赛中，公牛没有在联合中心输过球；最终纪录被定格在跨赛季的44场主场连胜，联合中心“神话主场”的声誉就此确立，令前来造访的球队闻风丧胆。《今日美国》报曾就“你心中的魔鬼客场”对NBA球员做过一个调查问卷，联合中心球馆以绝对优势拔得头筹——“在那里比赛，意味着你只能束手无策地接受全世界的嘲讽。”

就单赛季主场连胜纪录来看，魔术是惟一可以与公牛抗衡的球队，因此两队都把4月7号在奥兰多体育场的比赛视为天王山之战。

此前被禁赛六场的他4月初客战热火时顶着一头红毛回归——这已是他本赛季第六次改变头发的颜色了，从红色、金色、绿色、铁锈色、黄色、杂色又回到红色。“我觉得金发最好看。”“禅师”调侃道。

在禁赛的那段时间里，罗德曼接受了NBC电视台《Dateline》节目的系列专访，一名摄像人员对他每天的行踪进行了跟拍，从染发、吃饭、泡酒吧的各种生活画面一一记录下来。看似忙里偷闲，罗德曼的心思却一直没离开赛场。“我需要一段时间的调整才能找回禁赛前的状态。”对热火的比赛结束后，罗德曼用罕见的反省语气接受了采访。“我没指望球队像以前那样器重我，我不在他们一样可以赢球。自己作死总是要自己还的，我只能在比赛中尽最大努力。”

这番肺腑之言固然有理，但罗德曼对公牛季后赛的重要性，“禅师”心里如明镜一般。因此，他决定在接下来的常规赛中继续安排库科奇首发，让罗德曼先在板凳席上韬光养晦，培养他对上场比赛的渴望。

罗德曼回归之夜，乔丹和皮彭分别砍下32分，公牛110比92客场击败热火。两天之后转战芝加哥，公牛又以100比92再下一城，库科奇在这场比赛中得到34分，刷新了个人纪录。

第二天晚上公牛客场对阵黄蜂，一上来就以20比0的比分毫不留情羞辱对手，令客场球迷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眼睁睁看着主队进军季后赛的希望被公牛扼杀。当比赛进入垃圾时间，罗德曼仍满场飞奔着抢篮板，在一次争球时被绊倒摔了个人仰马翻，仍然挣扎着起来想要杀向篮筐。看到这一幕，“禅师”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罗德曼天生属于赛场，是个不折不扣的篮板疯子。

前公牛助教、时任黄蜂助教的约翰·巴赫这场比赛带来了就任公牛时期的三枚总冠军戒指，因为队中有人想要拿来看看。比赛结束后，巴赫从中锋马特·盖格尔那儿要回戒指，攥在手中观摩了许久。在体育馆微弱的灯光下，戒指上的水钻闪闪发光，煞是醒目。“公牛在防守端打得激情四射。”巴赫坦言，“照这样下去，拿到第四枚戒指只是时间问题。”

巴赫的评价在两天后的奥兰多得到了证实。令公牛将帅略感失望的是，没能亲手终结魔术的主场36连胜——此前他们刚刚在家门口负于湖人。奥尼尔因为参加祖母的葬礼而错过了几场球，可就在与公牛的比赛开始后，他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替补席上，但却难以阻挡对手前进的步伐——公牛在朗利膝盖肌腱炎缺阵的情况下，以90比86送给魔术主场两连败。

“禅师”将这场球视作两队季后赛的预演，并提前决定将派身高2.03米、体重102公斤的罗德曼盯防2.16米、150公斤的奥尼尔。

“我在俄克拉荷马玩过顶牛，那些牛得有400到450磅，我一个人对付它们不成问题。”罗德曼说，“很多人不敢对位奥尼尔，但我很期待这种挑战。”

战胜魔术后，回到主场的公牛97比98意外负于黄蜂，跨赛季的44个主场连胜就此终止，但已然证明了他们能与1986年那支传奇的凯尔特人平起平坐了，后者在那一年创下了单赛季主场40胜1负的最好成绩。

接下来公牛又在客场113比100战胜了篮网队，第二天返回芝加哥狂胜76人30分，取得第68胜。“这个赛季好像特别漫长。”罗德曼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打季后赛了。”

周日公牛造访克利夫兰，在这场面向全国直播的比赛中以98比72轻取骑士，乔丹得到32分和12个篮板。至此，公牛以69胜追平了湖人的常规赛纪录。

关于常规赛MVP，皮彭不止一次被问及谁应该获此殊荣，“当然是迈克尔。”皮彭每次都不假思索就给出答案。“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我们跟他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的。”

4月16日，公牛在密尔沃基客战雄鹿冲击“传说中的”70胜——这个曾被很多人视为梦幻般的数字如今近在咫尺，却在舆论眼中失去了悬念，他们只关心罗德曼会染什么颜色的头发迎接这场历史性的胜利。

刚刚解禁复出的那几天，罗德曼听从了“禅师”的建议，将头发染成夹杂着红色漩涡状条纹的金黄色。进入到冲击历史纪录的这一周，他又选择了火烈鸟粉，唯恐球迷看不出自己涅槃重生的决心。

按照皮彭的想法，对雄鹿一役应当在开局就确立领先优势，速战速决缴获70胜。但比赛进程显然没有他想像中的顺风顺水，雄鹿好像憋足了劲儿要当搅局者，直到第三节末尾仍然以微弱的优势领先。

改写历史可以有N种方式，此刻摆在公牛面前的显然是最艰难的一种：乔丹和皮彭本场手感欠佳，两人46次投篮加起来只有16次命中。“很奇怪，那天晚上突然就哑火了。”乔丹事后回忆说。

就像被大半个赛季所印证的那样，公牛真正摧毁对手的武器，归根到底还是防守。第四节一开始双方进入白热化较量，已经在上半场习惯了进攻节奏的雄鹿，刚想喘口气时，仿佛忽然被扼住了咽喉。这一回轮到科尔扮演救世主了——命中关键三分球帮助公牛反超了比分，最后两次罚球全中令雄鹿彻底绝望。

科尔是当时联盟仅有的三分命中率超过50%的两人之一，罚球命中率更是高达92.7%。也难怪当比赛还剩最后13秒，被犯规的科尔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分明宣告着：70胜已经被我攥在手中。

这是一种被经历支撑起来的自信：每天除了正常的训练，科尔还主动加练100个罚球，风雨无阻。“打造一名投手型球员需要很长的时间。”他说，“我从 5、6岁就开始练习投篮，高中在校队里也着重加强这方面的练习。练久了我就慢慢能总结出一套规律，制订更适合自己的训练方法。”科尔早年效力于骑士和魔术，30岁那年加盟公牛，才真正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乔丹曾说过与科尔一起打球很舒服，并经常比赛中制造机会让他出手。

86比80，终场哨响的那一刻，公牛并没有特别亢奋的庆祝方式，但眼尖的人都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皮彭拥抱的第一个人是罗德曼——那个差点儿让他破相的“恶汉”。“我和丹尼斯没什么过节。”皮彭解释说，“场上我们配合得很好，他对公牛的贡献大家都看得到……我们有着相同的目标，就算场下关系没那么亲密，也不能否认我们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

如果你认为公牛只是想用第70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历史地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然而媒体却不肯放过任何“挑起事端”的机会，他们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对雄鹿的比赛后，关于“1996公牛和1972湖人到底谁更强”的争论日渐激烈。湖人名宿韦斯特曾在一天之内接到几十个电话，询问他对此问题的看法。一开始韦斯特还肯耐心作答，后来被问的次数太多了，“简直难以忍受，一听到就想吐！”他回忆到。

哈珀似乎更擅长应对媒体的狂轰滥炸，任凭怎么问，他只是一句：“没有戒指，一切都是空谈。”

季后赛前公牛还有一个目标：单赛季主场40胜1负的纪录。4月18日他们在联合中心大胜活塞，得到第71胜，但不幸的是哈珀在这场比赛中左脚踝严重扭伤。两天后公牛主场迎战步行者，“禅师”索性让乔丹之外的主力全部轮休。乔丹在第四节最后时刻犯规，步行者最终凭借罚球以100比99险胜。

一场失利根本阻挡不了公牛的杀气，常规赛最后一场他们客场103比93战胜子弹队，72胜就此载入史册。罗德曼的好基友哈利在收官战得到了上场机会。赛后，“禅师”还特意邀请尼克斯的老队友、时任联邦参议员的比尔·布拉德利给队员发表了一番演讲。

发表演说前，布拉德利在公牛更衣室门口被媒体包围，让他谈谈这支公牛如果放在70年代，能否与湖人、尼克斯等传奇球队抗衡。“你们看看主力对位就知道了，公牛绝对占上风。”布拉德利笑着回答，“比如当年的尼克斯，如果让我去对位皮彭？那我只能在场上喊‘救命了！”

布拉德利的说辞同样适用于公牛当前的对手们，他们最头疼的问题也莫过于此。

“72-10，这是个不错的数字。”“禅师”在赛后发布会上总结道，他还用了一句巧妙的双关语：“It rings well（听起来棒极了）”（ring还有“戒指”的意思）

五天后，公牛将迎来季后赛的首个对手热火队。“他们已经有点儿迫不及待要挑战我们了。”菲尔说，“到时候可以检验一下他们是否做足了功课。”

乔丹的季后赛首战宣言也掷地有声：“我们输球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自己打败。”

9“禅师”在季后赛前那番霸气言论不是没有原因——公牛的自信源于他们知道如何防守莫宁。这位热火中锋上赛季还在黄蜂队效力，当时公牛季后赛首轮对手正是黄蜂，所以对莫宁有一定了解。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公牛教练组还在芝加哥北部郊区的伯顿中心研究防守莫宁的战术。那间屋子的装潢至今仍保留着浓烈的印第安色彩，因为“禅师”对印第安文化非常感兴趣，走进房间你可以看到一支猫头鹰的羽毛、一条熊爪项链、白色水牛的油画以及北美洲原住民民族首领的照片，只不过焦点却是一台视频监听器。

助教克莱门斯把同黄蜂的比赛视频进行片段分解，做出一份球探报告。他们发现，莫宁在移动时多少有些笨拙，低位持球时，几乎每次都要走步。

温特给出的分析结果是：“这家伙脚太大了，不自觉就会走步。”其中一个视频片段里，莫宁在被三人夹击的情况下选择了就地投篮，结果可想而知。克莱门斯继续评价说：“他太想当英雄了。”

抛开莫宁的这两个弱点不谈，公牛队准备的应对策略还是包夹战术，不让他在低位使出自己惯用的招数。“即便这样，他也很容易造成我们的内线球员犯规。”温特提醒道，这也是一直让公牛头疼的问题。“没关系，我们有18次犯规的机会。”“禅师”说。“但莫宁很擅长罚球，我们应该研究出不让球传到他手里的方法。”温特显然对这个的说法不满。

这种针尖对麦芒的讨论对于公牛的教练团队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但也正因为秉承这样一种批判和开放的精神，他们才能相对轻松地攻克莫宁这道难关。如今再次迎来这位对手，境况却与1995年有些不同：莫宁与莱利强强联手，后者可以称得上是公牛的宿敌。早在执教尼克斯时，莱利就曾和“禅师”抢人并屡次得手，最终将尼克斯打造成一支羽翼丰满实力强劲的球队。转投热火后，莱利又率队在二月战胜了公牛。那场赛后“禅师”明显情绪不佳，特意来到休息室对球员们下了一道死令：“以后别再输给那个家伙！”

“这支热火毕竟不是去年那支尼克斯。”“禅师”自信地预言，“他们没有梅森、没有奥克利，也没有尤因，他们没戏。”

比赛开始前，当主持人喊出莫宁的名字时，联合中心爆发出的嘘声似乎都要将顶棚掀翻；当全场灯光熄灭，来自亚伦派森实验乐团演奏的“天空之眼”（公牛队主场开场曲）响起，看台上再次传来振聋发聩的助威声。随后主持人念出了公牛队的首发阵容，让人略微惊讶的是，“禅师”依然把库科奇保留在了首发阵容中，让罗德曼继续打替补。

热火开场采取了快攻打法，但莫宁除了造成两次打手犯规并没构成什么威胁。此后形势对热火急转直下，他们在第一节吃到三个技术犯规，白送对手29分。因为犯规次数太多，莫宁上半场大部分时间沦为板凳看客，控卫蒂姆·哈达威成为主要得分点，他第二节在内外线砍下20分，帮助热火一度领先。但上半场结束前，公牛的替补兰迪·布朗将比分追至54平。

哈珀在常规赛倒数第二场扭伤了脚踝，但这场比赛中依然首发出场，防守哈达威时进退自如，丝毫看不出伤病的影响，热火在进攻端完全找不到突破口。而莫宁下半场不停地顶撞挑战裁判的权威，直到第四节被主裁史蒂夫·贾维罚下场，更令热火雪上加霜。

莫宁下场前故意走到皮彭面前想跟他理论一番，但于事无补；片刻之后，莱利也因在场边动作太大被罚出场；终场前三分钟，热火的加特林又被罚下场。公牛以102比85获胜，乔丹全场得到35分，22投13中；库科奇得到21分，皮彭13分、8个篮板。

皮彭赛后坦承比赛前自己和队友都有些焦虑，直到站上赛场才明白，他们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

4月27号，第二场比赛打响，著名脱口秀主持人杰·雷诺也来到场边观战。然而那是令人不怎么愉快的一个晚上，喧嚣夹杂着吵闹，成为当晚最显著的标签。莫宁一开场就启用造犯规战术，现场球迷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来这招，不时地嘘声四起；每当莫宁罚球不中，看台上又会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喝彩。

善于把握时机的“禅师”在对手两次罚球间隙换上罗德曼，引发了现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心理压力巨大的莫宁在起哄声中手感全无，连续四罚不中。

这样的开局对热火来说无疑是一记重创，半场之后他们以38比60落后于公牛。中场休息时，哈珀走到场边开玩笑地拍了一下身着便装的热火替补杰夫·马龙，不料却被莫宁用毛巾一把抽开。“我当时可没有心情开玩笑。”莫宁赛后解释了这个小动作。

莫宁之所以这样生气无非是因为乔丹在第二节的惊人表现，那双黑色漆皮球鞋穿在他的脚上好像一对风火轮，助“飞人”以旋风般的速度砍下26分。

但打到第二节后半段，乔丹的神勇状态似乎消耗殆尽，特别是在一次底线反身上篮时被对方球员犯规拽到在地，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倒地一刻乔丹脸上的痛苦表情显而易见——要知道他向来对疼痛有着极高的忍耐度。乔丹缓缓从地上站起，向罚球线走去，这时公牛的训练师奇普·谢弗尔举手要求上场为他检查伤势。乔丹摆手示意自己没关系，但很快就返回休息室接受检查治疗。乔丹离去的背影给在场的球迷释放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信号：公牛可能要遇到麻烦了。虽然乔丹下半场重新回到场上，但能看出背部的伤势对他的状态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防守时的一个轻微转身都略显费劲。

下半场主角换成了罗德曼，他在防守莫宁时因恶意犯规被驱逐出场。除此之外，公牛采取的对策都是放慢节奏和对手周旋，最终以106比75再下一城。本场比赛中热火每一节的得分都不到20，投篮命中率也只有可怜的35%；莫宁只拿到了14分。

“今晚我们的队员好像是为之前打得太猛而专程来道歉的。”热火主帅莱利赛后无奈自嘲，“反正我是这样认为，我们的进攻根本打不开。”

乔丹在第三节只得到了3分，但仍坚持打完了第四节，最终砍下29分；皮彭的表现依然稳健，全场得到24分、8个篮板球和8次助攻。“禅师”在赛后记者会上的讲话很简短，并未谈到乔丹的具体伤情，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们会尽快克服当前的困难。”

两队第三场移师迈阿密，公牛首节得到37分。尽管莫宁在最后时刻攻破了公牛的防线狂砍30分，但为时已晚，热火已是无力回天，以91比112告负。

皮彭在这场比赛送出职业生涯第17次三双：22分、18个篮板球、10个助攻，其中季后赛4次。

饱受背痛困扰的乔丹本场仍然贡献了26分——要知道比赛前一天夜里，他甚至疼得无法入睡。“只要安排我上场，我就会坚持下去。”乔丹说。“现在只要背部一使劲儿，就会感到拉伸的疼痛。我还需要花些时间来治疗，希望可以尽快痊愈。”

公牛的下一个对手是尼克斯队，后者在这一轮轻松淘汰了骑士队。如果非要在全联盟找一支可以抗衡公牛并阻挠其三角进攻的球队，非尼克斯莫属。

10公牛与尼克斯的东部半决赛到底有多险恶？如果把1996年NBA总决赛比作“公牛号”航班的终极目的地，与尼克斯的对决堪称这条航线中最跌宕起伏的一段——你可能需要准备两个呕吐袋。

当然，从历史记录来看，这个比喻也在情理之中。乔丹时代公牛和尼克斯曾八次在季后赛相遇，每次交手都让人有一种观看摔跤狂热大赛的幻觉。

那段时间尼克斯任期最长的主教练是帕特·莱利，他将尼克斯打造成了一支极具威胁力的球队。1995年夏天，莱利把尼克斯留给弟子杰夫·范甘迪，自己跑去热火做起了救世主。

范甘迪延续了莱利的高强度训练传统，但又有自己的一套治军之道，在他的调教下，尼克斯变成了一支策略与力量并重的球队。“这是一支强硬的队伍。”公牛替补内线萨利评价说，“德里克·哈珀是世界上最好的防守型控卫之一；中锋位置上他们有勇猛沉着的尤因；奥克利和安东尼·梅森就像两头凶残的野兽；得分后卫斯塔克斯季后赛以来状态一直很好，还有那些板凳球员，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最重要的是，这批尼克斯球员已经在一起打了好几年，他们懂得如何给公牛制造压力。但另一方面，公牛也知晓对手的软肋。

“禅师”显然意识到了对尼克斯的每一场都不容有失，于是他将罗德曼重新排回首发阵容，库科奇又坐到了替补席上。

在与尼克斯首场比赛的前一天晚上，罗德曼打扮得花枝招展，戴着一条妖冶的女式围巾出现在自己新书《我行我素》的推介会。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提前向媒体通告了自己将重回首发阵容。这对球迷和记者无疑是个爆炸性的消息——现场人群顿时炸了锅，书店周边被围堵得水泄不通，罗德曼讲话的视频片段很快被传播到芝加哥的各个角落。

“这场我们不能更烂了。”科尔首场赛后一脸失望，“全指望乔丹一个人，其他人几乎没有贡献。”

第二场与第一场惊人相似，但乔丹身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公牛多点开花，打得更加均衡。尼克斯头号得分手还是尤因，前三节砍下23分，但第四节随着公牛在内线逐渐施压，尤因这一节只拿到一分。

本场比赛公牛恐怖的防守让尼克斯几近窒息：不仅被逼出20次失误，还在第四节将近8分钟的时间里一分未得。公牛以91比80拿下第二场胜利。乔丹砍下28分，皮彭19分；哈珀在防守端的表现可圈可点，全场得到15分，赛后他得到了老温特的高度赞赏。

公牛另一个取胜因素是抓下19个篮板的罗德曼，他的复苏对于此时的公牛是极大的安慰。之前对热火的系列赛中，替补出场的他一度跟不上比赛的节奏。到了东部半决赛，公牛迫切需要“大虫”站出来对抗尼克斯前场的“肌肉森林”——以库科奇的身板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更何况他受困于背部伤势，将连续缺席接下来的两场比赛。

四天后转战纽约，尼克斯孱弱的进攻终于有了起色，斯塔克斯砍下30分，比赛打到最后6分钟尼克斯以80比69领先。

这时场边出现了一个有趣的花絮：主裁霍林斯在吹公牛三秒违例时举手示意，却不小心砸到了尼克斯主帅范甘迪的头上，后者被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范甘迪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场上白热化的局势：公牛最后六分钟奋起直追；乔丹命中两个超远距离三分，无视斯塔克斯和梅森的包夹，突破上篮得手，终场前71秒连得8分，将比赛拖进加时。这场比赛又见证了乔丹个人英雄主义的神话：上场51分钟狂砍46分。但这次他没能拯救全队，尼克斯在加时赛满血复活，最终102比99战胜公牛。

压力瞬间转移到公牛这边：乔丹经此一役耗损严重，而距离下一场比赛只有不到24个小时。公牛教练组连夜观看比赛录像，温特将公牛的失利归因于尼克斯顽强的防守。“这场球我们投篮机会非常多，只是命中率太低。”他说。尼克斯球员总是在乔丹或其他队友出手的那一刻肘击阻挠。“他们动作非常快，不管犯规与否，担心的总是我们。”

第四场公牛雪上加霜：库科奇因伤缺阵，乔丹体能消耗大半，皮彭又在上半场扭伤了背，队伍处境异常艰难。乔丹出场40分钟手感冰凉，23投7中。万幸的是，当家球星哑火并不足以击垮公牛，危急时刻三个人站了出来：哈珀全场砍下18分；罗德曼摘得19个篮板并在第四节末送出两次关键助攻；终场前30秒，温宁顿篮下接到“大虫”传球急停跳投打进，助公牛脱离险境。94比91，公牛将优势扩大到3比1。

“那个球是丹尼斯传给我的，当时篮下没人防我，所以很容易得手。”温宁顿平淡的语气掩盖不住兴奋和骄傲，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

如果说公牛在第三场比赛完全交出了篮板“制空权”，到了第四场罗德曼将它毫不留情地抢了回来。“禅师”认为这是取胜的关键因素。

第五场比赛移师芝加哥，尼克斯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公牛虽然手握领先优势，却也受到了伤病的困扰：皮彭背伤尚未痊愈，哈珀肠胃炎发作。幸而这些问题都发生在系列赛行将结束之时。乔丹状态回归砍下35分，帮助球队以94比81轻松获胜。

公牛在第五场比赛第三节就确立了绝对的领先优势，罗德曼虽然在第四节末两次技术犯规被罚下，也并未影响战局。此时比赛已进入垃圾时间，“大虫”走下场穿过尼克斯替补席，将球衣脱下扔向看台。

“我们之前预料到东部半决赛会非常艰难，所以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禅师”赛后发布会上说。

距离东部决赛还有五天的休整时间，接下来的这位对手已经让他们纠结了整整一年。令乔丹复出却失之王座的魔术队，究竟又会带来什么样的考验？

1 1在准备东部决赛的时候，公牛是有些忧虑的。跟公牛一样，魔术在季后赛前两轮同样只输了一场球（首轮3比0活塞、次轮4比1老鹰），两个系列赛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而公牛则被尼克斯累掉了一层皮，球队像一辆行将没油的汽车，随时有可能越不过前面那个高坡。

伤病令人担忧：乔丹、皮彭和库科奇都有不同程度的背部伤势，皮彭的脚踝情况更糟糕，哈珀经历过结构重造的双膝也开始出毛病了。

公牛当然不想失败，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在场上找到更好的投篮选择，远比对阵尼克斯时展现出来的更好。“丹尼斯必须多一些主动进攻的意识。”温特说，“他需要站出来成为进攻端的一个威胁，让对手不敢掉以轻心，而不是让对手放掉他去包夹迈克尔，这种情况下丹尼斯必须让对手付出代价。”

温特也发现了对公牛有利的一面。与魔术的系列赛，公牛在转移球方面定会拥有更多空间和自由，魔术阵中有优秀的球员，也能够在防守端给对手压力，但他们无法像纽约那样保持整场48分钟的防守强度。

相对应的，菲尔希望公牛能够始终保证自己的强度。为了准备比赛，菲尔一方面照例为球员播放魔术的比赛录像，另一方面他还特意挑选了黑色幽默电影《低俗小说》放给球员，想要传达的信息不言自明：他想让公牛像冷血杀手一样干掉魔术。

毕竟，正是这支魔术队在去年的季后赛中羞辱了公牛。菲尔想要点燃乔丹与生俱来的杀手本能，他要将这种态度灌输给公牛全队，要知道他们当中不少人此前从未有过东西部分区决赛的体验，不知道这种高度的空气是怎样一种味道。

另一方面，菲尔又怕乔丹承担太多，从而忽略了队友。菲尔很清楚，他想让球员脑子里有杀手这样的概念，但也不能绷得太紧，张弛有度很重要，至于《低俗小说》，只是他惯用的戏码罢了。

五月十九日，芝加哥联合中心，东部决赛第一场，公牛的球员确实各个都像杀手一样。当天早晨的《芝加哥太阳报》在头版刊文，对罗德曼与魔术的格兰特进行了比较，认为更出色，因为他能得更多分。

还需要别的大招来刺激大虫吗？显然不用了。

系列赛开始之前，格兰特信誓旦旦，他无所畏惧的态度也被视作魔术志在必得的宣言。然而东部决赛第一场，罗德曼仅用三节便将格兰特和魔术的所有想法毁灭。三节时间，格兰特数据栏28万亿的统计令人“瞠目结舌”，28分钟时间里格兰特拿到1个篮板，1次投篮出手投丢还有1次犯规。

格兰特随后在与队友奥尼尔的一次碰撞中肘部过度拉抻下场，从来没有一位NBA球星像格兰特对罗德曼这般，被如此彻底、如此难堪的击溃。

罗德曼抢下21个篮板球，还得了13分，没有辜负教练组要求他在进攻端承担更多的期望。公牛全场篮板球数以62比28完爆魔术，121比83的比分清晰反映了魔术是如何被摧毁的。在朗利与奥尼尔内线肉搏的时候，哈珀、乔丹和皮彭则彻底锁死了魔术其他球员，丹尼斯·斯科特一分未得，尼克·安德森7投全失，只靠罚球拿到可怜的2分。

反观公牛，他们用平衡的进攻取得了开门红。乔丹21分，皮彭18分，朗利14分，科尔和库科奇率领的板凳席也完爆魔术替补，他们各自得到14分和12分。

“他们统治了篮板球。”魔术主帅布莱恩·希尔说，他的脸色甚是难看，“抢篮板除了努力和专注没有别的，是我们接下来必须纠正的问题。”

当被问到他打算如何搞定疯狂的罗德曼时，希尔回答道：“惟一的方式就是派上一个跟罗德曼一样努力的球员，但老实说，像他那样的球员并不多。”

魔术输了球，格兰特则因伤铁定无法继续出战。与之相反，公牛则是喜讯不断，因为打出了72胜史诗般的赛季，所以常规赛各种奖项评选都能看到公牛。乔丹、皮彭、罗德曼一起入选最佳防守阵容，菲尔被评为年度最佳教练，这是他生涯首次获此殊荣。库科奇当选最佳第六人，克劳斯则收获最佳经理荣誉。

当然，最应大书特书的是乔丹荣膺常规赛MVP，职业生涯第4次。

“迈克尔就像米开朗基罗。”“禅师”在MVP颁奖现场说，“没有谁比他更配得上这个荣誉。”

“两三年前，我从未梦想过自己还能站到这个位置上。”乔丹说，“实话实说，我跟菲尔还坐下来聊了聊，我们想找出原因，找出我如何再次站到这个位置上的原因。如果菲尔记性好，他一定记得两年前他无法说服我留下，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当年我做出了退役的决定，那是正确的决定。如今我又做了正确的决定，我选择复出，重新回到芝加哥公牛，作为球队的一部分，与菲尔、斯科特一起带领球队，带领这座城市重回巅峰。”

但想要重返巅峰，公牛还需继续往上攀爬。他们很清楚，没有了格兰特，魔术在第二场会付出更大的努力来反击。公牛必须做好准备，给予回应，他们希望库科奇能够挺身而出，季后赛开始到现在，库科奇在三分线外27投仅1中，这实在不是他的正常水平。

“尽管命中率暴跌，但他想要改变，他觉得自己能做到。”温特谈到了库科奇的外线投篮，“后面的比赛，他会继续投下去。”

作为库科奇的板凳席搭档，科尔在第一场比赛中三分球5投4中，给予魔术沉痛打击，他给库科奇支了个招，“请把球扔给我。”科尔开玩笑说道。

第二场比赛一开始，玩笑便不再好笑了。魔术的反扑近乎疯狂，奥尼尔轰下36分并在上半场连续攻击制造杀伤，等到第三节中段，魔术的领先优势已经达到18分。48比65落后，公牛反倒冷静下来，他们亮出防守杀手锏，在将近4分钟的时间里防得魔术一分未得，一波10比0高潮过后比分变为58比65，此时距离第三节结束还剩3分钟。防守效果如此明显，公牛变本加厉，一次次阻挡了魔术的进攻，随着乔丹12英尺的跳投命中，公牛在三节结束将比分追至67比69。

魔术队员眼中恐慌的表情显而易见。

“我们乱了分寸。”“便士”哈达威承认，他在第一场比赛中轰下38分，这一场只有18分。

第四节刚打两分钟，公牛便将比分反超，但魔术拼死一搏再次以79比76领先。一年之前，公牛被魔术淘汰出局，就是因为在几场比赛的关键时刻战术打不出来，同样的错误他们不会犯第二次。科尔命中一记关键跳投，兰迪·布朗生死两罚全中，公牛靠着令人窒息的防守完成超级逆转，最终以93比88获胜。

在大比分领先的情况下痛失好局对魔术无疑是沉重打击。“我想他们肯定会对此耿耿于怀。”乔丹狡黠一笑，在下半场的绝地反击中，他得到全场35分中的25分。罗德曼15分、12个篮板球，皮彭17分、10个篮板球和9次助攻，与三双失之交臂。

温特则对科尔大夸特夸，“人们总是在说，‘得了吧，他不会得到什么机会，一场比赛他也就投个两三次篮。但我要说的是，如果他得到三四次机会，那就可能意味着他将多投中两个球，而且还可能是三分球。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防守他，他得不到什么投篮机会也是因为对手必须派人专门来盯防他。”

返回奥兰多，魔术的伤病名单却又添了新名字。作为格兰特的替补，琼·康卡克在第二场伤了膝盖，布莱恩·肖则是在第三场的当天早晨扭伤了脖子。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第三场比赛前夜，公牛官员们在球队下榻的别墅悠闲地钓起了鱼。他们并不准备过早庆祝，但晋级形势看上去已是一片大好，只需再赢一场即可。

公牛的更衣室里，罗德曼独自坐在更衣柜前，黑色头布裹着他的发型，双臂合拢，双腿交叉，戴着耳机听着珍珠果酱乐队的专辑。皮彭同样安静地待在一旁，对于更衣室中攒动的媒体显得很不悦，看得出来，他已经准备好彻底打消对这轮系列赛的结果还存有疑虑的人的念头了。只有哈珀接受了赛前采访，对着媒体侃侃而谈。

第三场比赛，魔术的得分被限制在67分，这是引入24秒以来，NBA季后赛历史的第二低得分。皮彭14投11中得到27分，他主导了球队的进攻。

“我们对他们不能有丝毫同情。”菲尔说道。

公牛没有任何同情，尤其是杀手乔丹，他在第四场比赛中轰下45分，公牛也成功横扫对手。素来爱“挑事”的媒体记者认为乔丹这45分颇有深意，纷纷拿此做文章。要知道，乔丹去年春天选择复出的时候选择了45号，未曾想公牛在季后赛第二轮被魔术4比2羞辱，之后乔丹便又将球衣号码换回以前的23号。

乔丹矢口否认为了回击魔术而故意刷分。只是比赛过程激烈，自然而然打到这份上了而已。他的话不无道理，毕竟这一场公牛只是以106比101险胜，他们需要乔丹的每一次得分。

菲尔也强调，这结果并非针对去年季后赛被羞辱的复仇。管他们如何说呢，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公牛再次杀入总决赛，向着总冠军迈进。

“过去四个月我们只专注一件事情，那就是赢得总冠军，这是我们的使命。”罗德曼说。

12时间进入六月，漫长的一个赛季终于迎来尾声，公牛的总冠军之路也仅剩下最后一层台阶，已经隐约能窥见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想要得到戒指，公牛还需要闯过最后一道关卡。

由于公牛在五月底的东部决赛横扫了魔术，而同一时段的西部决赛里，西雅图超音速在大比分3比1领先的情况下，被犹他爵士扳成3比3平，经过抢七大战才最终胜出。公牛赢得了长达9天的休赛期——这对于迫切想拿到六年中第四个总冠军的他们，无疑是一场冗长乏味的等待游戏。

虽然超音速在常规赛取得了64胜的骄人战绩，但公牛夺冠赔率高达10赔1，加冕总冠军看上去只是时间问题。似乎有意借势总决赛，英国的戴安娜王妃在揭幕战前造访芝加哥，开展医疗资金筹集活动。她的到来瞬间将这座城市的注意力分流，也让上层社会的精英人士陷入两难：去菲尔德自然历史博物馆参加戴安娜的烛光晚宴，与尊贵高雅的王妃共舞？还是去联合中心球馆观看公牛的首场总决赛，欣赏乔丹华丽的太空舞步？

即便是乔丹的母亲、戴安娜的忠实粉丝德洛丽斯·乔丹也对这两大撞车事件深感头疼。最后她做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决定：先穿上晚礼服去赴王妃的宴会，中途再换装赶往儿子的比赛地点。“我知道他（乔丹）希望我在现场。”德洛丽斯说。

那些选择了戴安娜的人也不肯就此错过公牛，他们已经决定在舞会中途离场寻找广播和电视，见缝插针地获取赛况。

即便如此，联合中心球馆当天也是座无虚席，仅是来自世界各地凭许可证入场的记者就多达1600人。

全世界的目光聚焦芝加哥，也聚焦到乔丹的身上——这种光环萦绕的感觉对他已是家常便饭。作风犀利高调的罗德曼也成了全球媒体津津乐道的话题。“大虫”在首场比赛以一头乱糟糟的喷漆发型亮相，像一团火焰般的涂鸦；露出的头皮上涂着用红、绿、篮三种颜色写成的象形文字，以及各种诡异的符号。

毋庸置疑，罗德曼一现身就秒杀到了场外的头条。一家爱达荷州的公司甚至在比赛前就地卖起了与他发型同款的棒棒糖。

如果说罗德曼给总决赛平添了音乐录影带的即视感，那么场上还有太多“老歌金曲”的元素，时刻提醒着人们：今年已经是总决赛的第50个年头了。NBA总裁斯特恩特意邀请到已经满头白发的比尔·拉塞尔作为现场解说嘉宾，与他搭档的还有黄蜂主队帅戴夫·考恩斯，以及开拓者名宿莫里斯·卢卡斯。

与公牛的所有对手一样，超音速备战的核心问题还是如何阻击乔丹。后者曾被媒体多次问起，能否在总决赛再度上演空中漫步的神迹。

“我不知道。”乔丹回答说，“已经很久没尝试过了，因为没有人一对一的防我。不过坦白地说，我可能也飞不起来了。但我很喜欢‘不知道、不确定的这种感觉，这意味着我还有可能做到。”

季后赛刚开始时，西雅图主帅乔治·卡尔就派猛龙队前主帅布兰登·马龙紧盯公牛的比赛动态。马龙曾在活塞给查克·戴利当助教，1988年协助制定了篮球史上最传奇的针对个人的防守战术“乔丹规则”，即通过残暴的身体接触、整体联动、快速轮转以及心理因素等恐怖手段，对乔丹进行包夹，给公牛的进攻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卡尔安插他当眼线的目的也在于此，希望能再次找到对付乔丹的完美计划。

“你们需要跟得上公牛的强度，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马龙警告说，“不然可能第一节就大比分落后了。”总决赛首场开始前，马龙入场后路过公牛教练席时故意放慢脚步，开玩笑地给了“禅师”一拳，“禅师”笑着避开，算是打过了招呼。

当超音速队入场时，联合中心球馆内响起了阵阵此起彼伏的嘘声，这种不太礼貌的信号拉开了两队兵戎相见的序幕。超音速队先用身高2.08米的德国前锋施拉姆夫去防乔丹，乔丹在低位一拿球，后卫赫西·霍金斯立刻上前包夹，乔丹并不强行出手，而是助攻给哈珀投中空位三分。

这就是所谓的见招拆招。公牛本场在排兵布阵上也有意外之举，让朗利去防弹跳能力超强的坎普；朗利的身体优势明显占据上风，半场砍下12分。在乔丹难以出手只能传球的情况下，皮彭和哈珀带领公牛打出了进攻节奏，打到第三节领先对手11分。

经历了与爵士的七场苦战后，超音速体能上的劣势开始显露，但作风顽强的他们还是在前三节打完将差距缩小到67比69。第四节库科奇终于爆发，前五分钟内连得10分，特别是在连续两个进攻回合，命中两记三分，其中第二记还造成对手犯规，完成总决赛历史上罕见的“打4分”。

库科奇的飙分令公牛把包袱甩到对手身上，超音速在这一节出现七次失误。最后两分半钟，乔丹独得6分为公牛锁定胜局，公牛以107比90取得总决赛开门红。整场比赛，乔丹拿下全队最高的28分，而超音速的防守策略也让公牛其他人甘之如饴，皮彭、库科奇、哈珀、朗利均得分上双。

超音速队的损失还不只是一场胜利，他们的第三后卫麦克米兰在比赛中受伤，迫使明星控卫佩顿不得不在剩余系列赛的大部分时间里独自承担组织重任。

首场比赛还有一个小插曲：在拼抢篮板时，罗德曼同超音速替补内线布里考斯基纠缠在一起，罗德曼耍了个花招，害对手吃到恶意犯规，随后，裁判又对布里考斯基追加了技术犯规，后者当即被驱逐出场。

卡尔对此非常生气：“丹尼斯在蔑视篮球！”罗德曼则回应：“很多人没有给我足够的信任，昨天就是一个完美的例证，我是可控的。”

卡尔显然忽视了一点：激怒“大虫”对他没什么好处。因为接下来，罗德曼准备了更加残暴的回应。

第二场系列赛，这家伙抢下20个篮板，其中包括11个进攻篮板！这11个进攻篮板平了NBA总决赛的历史纪录，也帮助公牛克服了全场39%的低命中率。

超音速被公牛的恐怖防守逼出20次失误，虽然半场结束他们一度将分差缩小到64比66。第三节又是库科奇站了出来，命中两个三分球将比分拉开，随后又接乔丹妙传完成一记精彩的扣篮。“迈克尔中场休息时冲我发火来着。”库科奇赛后笑道，“他说‘你就这么害怕出手吗？”

第三节结束后公牛81比68领先，但进入第四节命中率低的顽疾爆发，全队攻击力哑火，一时只能依靠罚球得分。超音速将比分追到81比87，但接下来四个进攻回合错失良机，公牛以92比88再度胜出。

0比2落后，卡尔不得不承认罗德曼的重要：“他是一个神奇的篮板手。今晚，他是他们的MVP。”

公牛这边也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哈珀膝伤复发，需要做手术取出积液，这意味着他或许要错过后面全部的比赛了。接下来的三个客场，防守端被削弱的公牛做好了苦战的准备，库科奇将顶替哈珀首发。

超音速打完第二场就连夜飞回了西雅图准备周日的第三场比赛，公牛全队则先各自回家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才从容不迫地赶飞机。

第三战，在西雅图的钥匙球馆，杰克逊发现自己手下远比对方精力充沛，顶替哈珀先发的库科奇进攻火力更加旺盛。公牛打出34比12的开局，半场领先24分，最终以108比86大胜。乔丹前两节就发起猛攻，独得27分，全场拿下36分。更令人惊喜的是朗利的复苏，上一场状态低迷的他全场砍下19分。

“禅师”赛后透露了朗利转变的原因：“周五的比赛结束后，我们就他的问题开了个批判大会。一个人接受全队的指责，我认为没有比这再残酷的场面了，泰克斯和迈克尔索性把他臭骂了一顿。”

如此激进的疗法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总比分3比0，公牛轻松拿到冠军点，季后赛仅输了一场，距离缔造NBA史上最伟大的赛季只有一步之遥。

第四战周三开打，此时公牛的训练馆里已经能嗅到总冠军的气息。媒体们再也按捺不住了，为公牛再次加冕准备了各种报道选题。“公牛与往届传统强队的比较”成为采访中最频繁出现的字眼。

ESPN评论员、开拓者传奇教练杰克·拉姆奇将这支公牛视为史上防守最强的球队。“乔丹和皮彭就在场上就是对手无法逾越的屏障。同他们交手的感觉，就像你被扒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想夺回来却手足无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四场比赛赛前记者会上，老温特对目前所处的舆论环境表示了担忧，他担心“史上最伟大球队”这顶帽子会令队员们飘飘然，从而背上沉重的包袱。

伤病方面，哈珀出场成疑，而超音速传来利好消息：麦克米兰已经可以上场了。

第四战开始前三个小时，NBA官员提前到场进行总冠军颁奖仪式彩排，超音速球员恰好来到场馆热身，场面十分尴尬。

开赛前的例行表演，流行歌手小哈利·康尼克献上了或许是总决赛历史上最乏味冷清的演出：当他在演唱间隙呼吁现场观众一起合唱时，钥匙球馆内近两万人却给出了稀稀拉拉的杂音予以回应。如果这就是超音速今天的状态，公牛夺冠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哈珀赛前主动请缨，但事实上，他脆弱的膝盖也只能象征性地支撑几分钟而已。比赛开始后没多久，超音速球员就发现了这点，公牛也瞬间陷入被动。

坎普在第9分26秒的一记精彩扣篮终于点燃了现场观众的情绪，他们开始起身为主队加油喝彩；这是整个系列赛超音速在主场第一次取得领先。首节结束前1分28秒，麦克米兰的亮相更是给超音速球迷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看台上响起经久不息的助威声。

第二节超音速打起闪电战继续刷分，公牛被对手凶猛的攻势所逼失误连连。老温特有些坐不住了，焦躁地握着笔在战术板上记录着一个接一个的失误。

第四节开始后，“禅师”表情由愠怒转向阴沉，托着下巴凝视前方，脸上写满了无奈。打到一半乔丹被吹了两次运球犯规，“飞人”懊恼地跺了两下脚，此时比赛已经进入垃圾时间，“禅师”索性将其换下场——19投5中，对于乔丹无疑是个耻辱的数据。

第二天公开训练课上，有记者问“禅师”是否担心第四场失利带来的打击。“不会。”“禅师”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就不只是信心的问题了。”

可事态的发展并不像“禅师”说的那样板上钉钉。第五战，哈珀依旧无法出场，库科奇顶替他首发。球员出场前，皮彭在通道里挥拳向朗利胸口轻敲了三下，似乎在暗示说“醒醒吧，大个子！”

显而易见的是，公牛着实想打一场好球，但缺少哈珀的弊病再次暴露出来，少了这把利刃，每一个进攻回合都举步维艰。半场结束，超音速队只出现了两次非受迫性失误。第三节结束，公牛将比分追到60比62，但超音速在第四节打出一波11比0的小高潮，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七分钟时，将优势扩大到80比69。

主队的犀利攻势将现场气氛调动得热火朝天，看台球迷的呐喊声飙到117分贝，有球迷打出了标语，上面写着“滚蛋吧，丹尼斯，别把西雅图弄脏了！”

终场前两分钟，公牛一度将比分追至77比84，但也只能到这为止了。“禅师”用兰迪·布朗换下罗德曼，“大虫”显然对此非常不满，他愤怒地走到场边，嘴里还牢骚不停。哈利试图拍肩安慰，却被他一把将手推开；乔丹和皮彭也是满腔怒火，公牛真的累了。

最终超音速以89比78取胜，钥匙球馆里撒起金色的纸屑，阵仗堪比夺冠。

第六场比赛开始前，哈珀主动要求出战，他为此服用了大量的消炎药。

第六战在6月16日打响，比赛开始前，联盟相关工作人员又进行了冠军颁奖礼的彩排——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一回仪式能否如期举行？

场内国歌奏起的时候，公牛队员仍旧待在更衣室里。随着暖场歌手的演出音乐响起，联合中心很快变成一片沸腾的海洋，观众们呼喊着迎接他们的英雄出场。在球员介绍的环节，主持人每念出一个公牛队员的名字，现场就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令球迷们更加惊喜的是，哈珀终于出现在了首发阵容里。

开球时刻，看台上又发出一阵爆裂般的声音，仿佛从比赛的第0.001秒就提醒公牛要抢占先机。十几秒钟后皮彭一记勾手投篮为公牛首开纪录，观众席再度被点燃，直逼100分贝的呐喊声几乎要将天花板掀翻。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鬼主场：看台上的疯子们不允许公牛在这儿输球。

带伤出战的哈珀承诺上场38分钟，比赛开始后他成了重点保护对象。队医在场边随时待命，一旦哈珀停下来，立刻给他膝盖喷上麻醉剂。随着哈珀的回归，公牛防守端重拾杀手锏，皮彭和乔丹在内线游刃有余。第二节开始，“禅师”索性坐回板凳，双臂交叉淡定观战。距他10米之外，是沿着底线来回踱步的卡尔，双手插袋，一脸愁云。半场公牛45比38领先。

如果说上半场公牛的杀手本色还是半遮半掩，打到第三节才是真正的利刃出鞘。皮彭送出追身大帽，罗德曼接球反身抛投得手，并造成对方犯规。公牛一个12比2的高潮把分差拉到64比47。超音速反扑连得9分，科尔命中一记超远三分球，将对手的气势打压下去。67比58，第三节比赛结束。

虽说有了哈珀死守佩顿，一定程度上解放了乔丹，“飞人”在这场比赛却表现得不尽如人意，手感奇差，19投仅5中。第四节超音速丛林般的翼侧包夹和补位，令乔丹难有上佳的出手机会。在这种血花四溅的肉搏时刻，罗德曼献出了最精彩的表演：他在这一节狂抓了七个篮板——和第二场一样，最终又抢下平纪录的11个进攻篮板，总共抢下19个篮板球。

终场前四分半钟，坎普六犯离场，朗利两罚皆中，皮彭随后命中三分，将全场气氛带向高潮。还剩2分44秒时科尔打中跳投，比分来到84比68，这时看台上的球迷再也按捺不住，掀起一波又一波的人浪，“我们是冠军”的口号整齐划一，响彻球馆。

是的，如果你也是公牛球迷，那么这盛况，如你所愿。1995-96赛季的第100场比赛，即将变成一个幸福的终点。终场前最后一次暂停，公牛拉拉队用尽全身力气扭动热舞，联合中心仿佛被跳动的人群震得颤抖起来，比分牌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倒计时57秒，皮彭接乔丹传球打进三分，一剑封喉。

伟大赛季的最后一个进攻回合，乔丹运球到中场附近再次传给皮彭，后者出手的那一刻终场哨声响起，“禅师”冲进场内拥抱两位弟子。随后，皮彭给了库科奇一个大大的熊抱，然后搂住哈珀，冲这位老队友忘情大喊“你看，梦想终于实现了！”

板凳席上，哈利和卡菲索性脱掉上衣，撞胸庆祝；科尔和布伊奇勒，这对亚利桑那大学的校友，也紧紧抱在一起。与他们相比，罗德曼和“禅师”的拥抱要平静许多，“大虫”似乎听到菲尔对他说了什么，频频用力点头，这时朗利也加入进来，环抱两人，露出澳洲人特有的大笑。

乔丹捡起比赛用球，双手将球举在脑后，穿过庆祝的人潮，冲出摄像机的包围，径直走回更衣室，一个人趴在地板上放声痛哭。

1991年乔丹拿下第一个总冠军，也曾躲到更衣室大哭，当时父亲跑过来安慰；1993年，他抱着老爹肆意喷洒香槟；1996年，他怀里却只有篮球。

“我知道，他在天堂里看着我，他知道我能做到，我想为离开的18个月说抱歉。”乔丹说，“但很高兴能再次站在这里，为芝加哥带来又一个冠军。”

克劳斯和劳斯多夫站在不远处，咧开嘴笑着凝视NBA总裁斯特恩为公牛颁奖。队员们举着奖杯跳跃不已，绕场一周致意球迷。罗德曼半裸的身姿在欢庆队伍中格外扎眼，但此时此刻谁还在乎这些？

“我想，我们可以称自己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球队了。”皮彭欣慰地说道。

在千篇一律的溢美之词中，超音速主帅卡尔给出了最有见地的评价：“这支公牛很像80年代的活塞或凯尔特人，他们作为90年代的球队，能够抱着一种学习的心态打球，是最难能可贵的。”

“传说中的拉里·伯德和‘魔术师时代很伟大，这支公牛继承了伟大时代的很多东西，特别是心态。”卡尔补充道，“我很欣赏他们的冠军之心，也欣赏‘禅师的执教哲学。”

庆祝的热烈氛围还远未消散，乔丹目光已看向下个总冠军。“我还想拿第五个。”他说，招牌式微笑也浮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