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止的世界里穿行

2016-06-14 10:13李延风
上海文学 2016年6期
关键词:狐仙屏风天花板

李延风

朝阳夕阳

出城以后,地铁从洞里钻出来,在高架上继续赶路。高架由很多门字形水泥柱支撑。我早上从高架下穿过,看到东边门里套门,有很多个,最里面的门上挂着一个红日。傍晚回来,看到西边门里套门,最里面挂着个红日。

我决定去穿越那些门。我在红日出现在东门的时候,背它而去,往西大步前行。我要在傍晚走到最后一个门。那时候,红日正挂在门上,等我一步踏入,触摸它的时候,它会瞬间退到遥远的地平线。那时候,我的背后是一条长长的空门。我的孩子放学回来,从高架下穿过的时候,会拖着长长的回音喊道:爸爸,有个背影很像你,套在无数个相框里。

那一片明亮的楼群

总有那么些日子,我端一杯咖啡,站在玻璃窗前,望着远处或者不远处的一个楼群。好像都是早上六七点钟的时候,这世界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我的办公室从来都很高,所以我看到的都是楼群的上半部。太阳刚出来,所有楼的一面都很明亮,成了它们的脸。楼群于是像草原上的一群羊,像村边找食的一群鸡,像池塘里悬浮的一群鱼。它们的共同特点是脸都朝着一个方向,其中的一个都比别的高,都在某一时刻完全静止,若有所思地朝拜着什么。

有一天,我端着一杯酥油茶,也在一块温暖的玻璃后面,看着前面一片天空。天空上雾气缭绕,变幻着各种层次,然后其中椭圆形的一处就消失,呈现出一片不变幻的、晶莹剔透的雪山山顶,像一块巨大的金刚石漂浮在洁白的牛奶中。玻璃外山坡上站着的一些人,连同玻璃后的我,都在一刻间变得静止,面朝雪山,脸上映满霞光。

窗子

站在楼道里从门望进去,望穿房间,那边是个窗子。窗子外面有很多楼,楼上也有很多窗子。如果这个窗子不是窗子,是一幅画,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反正我看到的都是窗子。坐在窗子那边看门,门不能是画,因为能看见有人从走廊上经过。癸说,有人走过也可以是画,叫动画。那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看作是画吗?我想想出一个不是画的例子。癸说,你的眼睛的原理跟镜子是一样的,对吧? 我说对,我是学过物理的。镜子是平面的吧?对。所以世界是平面的。那如果我闭上眼睛不用镜子,在外面走,世界还是平面的吗?癸开始沉默。

我在外面走着,拿个拐杖,不睁眼睛。拐杖在地上点着,路上有高有低,路旁有台阶树木。我伸出手摸摸树,是圆的。世界果然是立体的。我的世界没有远处,只有拐杖和手脚能触摸到的地方。我用拐杖在地上仔细探索,记住地形。我的皮肤能感觉到风和热,鼻子能闻到六月的桂花香。我的耳朵能听到声音。

声音也分平面和立体的? 癸说所有的声音都是立体的。他还说所谓立体声是骗人。我说,那什么都听不见的声音是平面的还是立体的? 癸又开始沉默。

看得见的都是平面的,看不见的才是立体的。听不见的都是平面的,听得见的都是立体的。

唢呐声声

冬天总有那么几个极阴的日子。出了门,站在树下抬头,半透明的天是一块冻住的雾气,把树枝也冻了进去,还有树枝上那几只麻雀。墙那边的河边一只喜鹊喳喳了几声,人都不知哪去了,周围也没有别的声音。我的身体内忽然阴极生阳,有一种莫名的清新,遥远的地方就传来一阵唢呐声。

我独自一人在山坡上走着,山坡朝阳。在有太阳的日子里找个背风的地方点一堆火,看那火苗像蚯蚓一样吃草,吃完就钻进了地下。今天没有太阳,我就把领子竖了起来,在那蓬草之间的干土上走。坡那边出现了一个村落,一簇秃树,几堵土墙。晴日里晒太阳的老人回家去了,只留下他们的影子,一律穿着黑色的棉裤棉袄,腰里缠着黑布带。他们保持着各种姿势,有拿烟锅敲鞋底的,有双手抄进袖子里闭目的,还有一个盯着我这个陌生人看。这些影子渗入墙里,不是浮雕,也不是壁画,是一种不曾见过的艺术形式。

我继续在土坡上走,看见毛驴载着穿红袄的新娘,走向对面梁上的窑洞。新郎牵着毛驴,后面一串人,背着嫁妆。两个人吹着唢呐在毛驴前面走着,腮帮子鼓得像含了两个核桃。我仔细看的时候,发现他们都不动,只有声音从唢呐里传出。我走到跟前,忽略了新郎,去看那新娘。她低头盯着毛驴的耳朵,表情适中,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像个兵马俑。我纳闷为什么没有一个女兵马俑。我盯着她看,自己也变成了兵马俑,只有衣角在风中摆动。唢呐声变成了古代的号角,呜呜咽咽。

我去找文达,跟文达和他父亲坐在炕上喝酒。炕上一个小桌,一碟炒黄豆,旁边是那个酒仙壶,细细的,下大上小,最上面却敞开着,像个唢呐,坐着一个很小的酒杯。拿下酒杯,倒出酒来轮流喝。酒仙是不能想的,我们都不说话。酒壶立在中央,酒杯在每个人面前传递着。才四点钟屋里就黑了下来。壶里的酒不见完,酒仙还在。

村头一家人办丧事,唢呐吹得震天响。文达父亲过去主持祭祀。门前搭了棚子,点了香炉。儿孙后代们轮流跪拜,文达父亲扬幡招魂,念念有词。酒仙还在,他不发音,别人也不发音,只有唢呐震天响着。灯火蜡烛亮了起来,穿了孝服的人们还在跪拜起身,绕着圈走路,成了黑暗中一个明亮的戏台子。那戏台子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了一盏路灯,冻在冰冻的雾气中。

狐仙

狐仙住在荒野里,洞口是一棵沙枣树,上去蹲在树杈上四处张望,都是沙土蒿草,没有别的树。不远处一条土梁经过,是从前的一堵墙。打墙的时候狐仙从洞里冒出头,只见打地基的人从远方移动过来,长长一队,望不到头。石夯是四方石头,四角有孔穿了绳子,四个人唱着号子,提绳甩到空中,落下打实地基。一声声号子,一锤锤落地,一层层土打上去,唱号子的声音彻夜不息,墙边的砖窑冒着浓烟。打墙的队伍向西移去,留下厚砖包裹的长墙。狐仙过去,飞身上到墙顶,匍匐在地,号子声随着夯锤的节奏在墙里响着。

狐仙在洞中打坐修炼,号角声和马蹄声混合到号子和夯锤声中,从墙里传到洞中。声音渐渐远去,四处安静,火候到了,狐仙从洞里出来,蹲在树杈上。土梁上窑洞人家的孩子坐在梁顶上,正朝这边看来,下面是窑洞,木门黑黑,门前滩地上放着一群羊。狐仙说,还能听到声音吗?孩子说能。我为什么听不到?因为你成了仙。狐仙于是搬到窑洞里,成了老人,在炕上听那遥远的声音在长长的土梁里回响。揭开木头锅盖,一锅土豆冒气,切片晒干,和着风沙一起吃下,喝一碗水。从灶头上望出去,木门黑黑,沙枣树站在从前的洞口。狐仙拄一根红柳棍,朝树下慢慢移去。

我拄着一根红柳棍,沿着土梁走来。烈日炎炎,遍地沙漠。我看到一棵沙枣树,影子投到土梁上,一直投进那个窑洞里。我带着狐仙的记忆走进窑洞,把背来的水和土豆倒进锅里。揭开木头锅盖,一锅土豆冒气,切片晒干,和着风沙一起吃下,喝一碗水。我看着那棵没有狐仙的树,静静地辨别着久远的声音。

天花板

天花板上曾经有很多面孔。学画画的人应该先画天花板。写好飞凤家才算大写家,画好天花板才算大画家。我忘了那时的天花板是什么样子,但上面总有一些小点。那些小点由我任意组合,最基本的组合只需要三个点,一个嘴巴两个眼睛。现在手机上有很多表情,都是一个圈三个点,它们的祖宗就是我说的这三个点。天花板上有时也有线条,可以用作轮廓,就看到一个脸的侧面。天花板是我的秘密。我并不想保密,但他们实在看不出来。我们一家人睡在大炕上,我就说天花板上有很多人,他们谁都不理我。有一次,我在天花板上看到了一个很匀称的脸,甚至包括外面椭圆形的轮廓线。这样匀称的脸是不多见的。但不多久眼睛和鼻子嘴巴就扭曲了,原来一只眼睛和鼻子是两只苍蝇,它们一运动,面孔就变了。墙上也有不少面孔。发现这些面孔是要盯着看的,而且盯着看会发现面孔在变,一个人的一只眼会跟另一个人的鼻子和第三个人的嘴又组成一张新面孔。后来我发现,任何东西盯着看一会儿都会变。写一个字,盯着看三分钟就觉得不像它了。我在地铁上,有个妈妈抱的婴儿盯着我看,我就盯着他保持不动让他看,结果过了一会儿他就大哭。还有,如果你盯着某个地方看久了,不存在的点线也会出来。再后来,天花板上有没有点线,或者有没有天花板都不重要。所以有人在黑板上画一条横线,问你是什么,你应该说是一个人拉着一头牛,人已经走出黑板了,牛还没进来,你只看到了缰绳。如果黑板上什么都没有,那还是一个人跟一头牛,缰绳断了,人已经走远了,牛还在黑板外面吃草。

我想重新找回天花板上面的原始图案。周六早上,我躺在床上看着上面,然而四壁和房顶都很白,我的视力也模糊,看的结果是天花板越来越像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投影仪屏幕。我告诉自己,那里有一个人和一头牛。但每天都是白的,时间长了人就成了白人,牛就成了白牛,缰绳也是白的,他们融入白屏幕,又等于什么也没有。

坐起来穿衣服时不小心碰了一下窗帘,一束细灰落下。那些灰极小,降速很慢,有的横着飘,有的甚至往上走,是上学路上磨蹭和乱跑的小学生。我盯着这些细灰小点看饱,忽然闭上眼睛,把它们全都关起来,像是小时候用箩扣住了一群麻雀。我仔细观察,从前天花板上的图案全在里面。

驿外

院墙一角的一棵灌木树在风中使劲摆动着腰身。我经过那儿,四边环顾,没有一个人,我就决定站在这儿看一会儿。我没有感觉,也没有听觉,只有视觉,于是那棵小树就成了一个女孩,独自在练习舞蹈的基本功,没有声音。

应该是黄昏,在郊外某个被墙圈起来的地里。圈起来应该是为了盖房子,但这里离城那边挺远,望过去灰蒙蒙的,中间没有村店,为什么在这儿盖?我刚才是沿着墙走过来的,数着墙根干枯的向日葵,偶尔也仰头看一下墙顶上垂下来的打碗花,是从外面翻过来的。这里面相当大,可以盖好几个小区。但除了墙就是杂树杂草和野地,什么都没有。对了,连个大门也没有。我忽然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灌木树的枝条细长,仿佛是柳树,黄昏中看不清。枝条在风中摆动,是被风吹起来的长头发。

那也是一个秋天,应该是深秋。本应该是春天,但春天没有这么大的风。十一月底,穿毛衣的季节,外面套一个米黄色风衣。这个时候不穿风衣风就往毛衣里钻。走到一个街上的拐角,忽然一阵风,你便站在那儿走不过来。风卷起长头发,在水平飘扬。我想起了周日在校门口地摊上,我曾经给你买过绑头发的皮圈。

你躲风的身姿弯弯的,我直直地站在驿外断桥边。

是在躲风还是躲我?不要嫌我丑。世界上有个美丑守恒定律,美和丑的量是一定的。一部分人美,另一部分人就丑。我把我积攒下来的一点美都给了你,正好垫高了你的鼻梁和身高,连家里人都没有留意到。在丑美分配上,不要管我。两个相貌平庸的人走在街上,远不如一个很美和一个很丑的人走在一起效果好。

我一个肩膀斜靠在墙上,旁边是一棵大树。我的脚长进了土里,跟树根缠在一起。我的肩膀嵌进了墙里。我转了转眼睛,拧了拧脖子,掉下来一些尘土。我拧过头看园子,是一些联排别墅,看起来黑黑的。前后有车位,零散地停着一些生锈的汽车。

屏风

屏风两边都有画,一边的画看久了,翻过来就是一幅新画。屏风又可以动,靠墙摆了是装饰,往中间一摆就是两个空间,一边摆上方桌椅子接待客人,另一边遮掩了仆从谋士。在楼阁里立个屏风,有人上来题一首诗,淡烟流水画屏幽,只是不知那淡烟流水是窗外的还是屏风上的。

桌子上有一个双面的显示器,可以同时看两个界面,就是屏风。每天接触的人人物物,展示在它上面,它既是真实世界,又是房间的装饰。有时候转动它,有时候得绕着它走。转动它的时候,它里面的人物可以看到房间的一切。但主人有隐私的时候,它就要发挥屏风的责任,静静地立在那儿,帮着把一些人挡在背后。

众多的人事在屏风的两面来来去去,一鉴和栩然却总是占据着屏风上的位置。屏风把她们分在两边,她们彼此从不见面。

栩然把很多照片重叠在一起。那些照片只有风景没有人,有校园草坪,教室里的桌椅,山脚下的小屋,空屋里的床。还有一栋小城边的石头房子,客厅里有一架很大的三角钢琴,栩然无形地坐在那儿弹奏着。上到二楼,往左一拐,是她的闺房,小小的窗子看出去有一大片灿烂的郁金香。一束阳光从小窗进来,却照着一个古旧的屏风,靠着墙,上面雕刻着勤政图,一个官人奋笔疾书,锦衣美人在旁边磨墨。

一鉴站在身后,看着那个屏风说,你喜欢收藏古董?她喜欢。一鉴不知道你说的是她还是他。一鉴走过来,变成一个屏风,上面两个山峰从天而降,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无声的溪水,淡淡的花香,幻化出一个难以辨认的境界,在林间摸索前行,悄悄地问,桃花尽日逐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然后和栩然的一起烟消云散。

你从天空飞来,飞向那一叠无人的照片。最上面的那张有一片田野,几棵树。栩然从一棵树后走出,风摆纱裙,一只手遮在眼前,看着那个像海鸥一样飘来的你。你稳稳地落在她面前,四目相对,眼泪在火焰中燃烧。你拉着栩然奔跑,从一张中奔入另一张,想辨认那些曾经的位置。她跑得胸部起伏,上气不接下气,摔倒在你怀里。她说,我是那千年的狐狸,只因盗取过你初成的丹粒;我还要修炼成白蛇,正等待着你这口飘来的灵气。你们穿过桌椅,穿过草坪,来到山谷里的小屋。她说,等等,我先进去打扫一下床上的灰。等你进去的时候,里面干干净净,她却跟灰一起飞得无影无踪。

你跨出小屋,飞向最后几张照片。你是在夕阳中起飞的,地球跟你同速转动,于是夕阳定在了天空。你降落在郁金香地里。栩然转过身来,左手拿一枝花,右手牵着你,朝那栋房子走去。三角钢琴还在,楼上闺房里的屏风上仍然印着一束斜阳。你说,屏风那边是什么画?她说她从来没看过。

你们一起把屏风转了过来。隐藏了很久的《后庭新婚图》被斜阳端端照亮。脱掉官服和锦衣的一对人儿在屏风前互相凝视。两个玉山的绝壁面对着面,一个上面的箭头指向对面的山谷。然后牵手而行,上了丝绸绣成的草甸,奔跑追逐,又跌入山溪上的小船里。那船在水上任意荡漾,兰舟过处莲花碎,红云起时玉峡开。

一鉴坐在屏风前,看着那一系列阳光下的新婚图。然后她变成一个屏风,上面两个山峰从天而降,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无声的溪水,淡淡的花香,幻化出一个难以辨认的境界。桃花尽日逐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瞬间

我在四楼楼梯拐弯的那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季节。楼梯的墙是白色的,窗子照进来的阳光软软的,投在墙上是淡黄色。窗外楼下的操场上有点断续的人声,整个学校都很安静。该不是在寒假里吧。寒假有些学生不回去,下午四点时出来活动,太阳也是软软的。但寒假的空气应该是冷的,冷空气刺激着我的皮肤,从鼻子进入我的身体,我会感觉到那是冬天的。然而也难说,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只要不开窗户,靠近南边玻璃,同样感觉不到冷。

据说电影是一系列的静止画面。那些画面很快地从投影灯前经过就变成了电影。世界也是一系列静止的画面,我在里面走动就成了动的了。此刻我在楼梯拐弯处不动,世界就停下来等我。但声音没有等我,楼下的篮球场上的声音还在微微地继续。

世界上的很多画面都是曾经出现过的。把那些画面记在脑子里,就成了静态的。于是我在记忆中搜索从前那些与此刻一样的瞬间。午睡睁开眼,从屋里出来,坐在房檐下的台阶上。院子的土地上有砖块画的一条线,房檐的影子已经过了那条线。大人让我影子到那个线的时候叫他们,我没有叫,他们却都走了。东墙上的阳光也是淡黄色的,因为土墙本来就黄。村里传来几声公鸡的叫鸣声。

我跟爷去县城。爷已经不赶集了,还是去县城,六里路。走路毡窝不抬高,在土路上拖一下,我跟在后面,爷一路不看我。太阳也是斜照下来的,土黄色。我知道,在爷的眼里世界也是静止的,所以他不说话,只走路,走在一条土黄色上。土黄色下了一个很长的坡,到了县城里的一条街上。两边的房子都有房檐,房檐下都是黑色的木板门窗。木板门窗都关着,只有街头一家开着,门口炭火烧着铁锅,锅里面汤冒着气。面汤浅黄色,气也是,坐在店里隔着气往外看,一束斜阳就照在青色的石板路上。

墙上的阳光越来越淡,我就下楼梯。楼外没有冷空气,天是浅白色的。我在运动,是在静止的季节中运动。不是冬天,也不是春夏秋,是春夏秋合成的季节,是身体没有感觉的季节。楼前的树都是绿的,但这些树本来在冬天就是绿的。树梢都不动,但树梢在夏天本来就不动。大人不见了,应该是在地里干活。爷穿毡窝,应该是冬天。街上木门关着,是因为集散了。我和爷吃了两碗长面。我不知道爷为什么集散了以后到县城来吃面。街上的斜阳看不到我们,只看到面汤锅里冒起浅黄色的气,和店里黑黑的背景。

我在四楼楼梯拐弯的那一瞬间变得很长,一直到深秋的风把我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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