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GO参与震后灾区社会资本重建的路径研究

2016-06-17 15:10余京津
2016年15期
关键词:社区建设社会资本

余京津

摘要:在震后灾区的重建过程中,很多社区都面临着搬迁、重组和再建,而新建社区普遍存在社区缺乏凝聚力、认同感等问题。NGO组织在参与灾后社区建设过程中,通过重构社区社会网络、推动社区社会参与、强化社区信任关系,走出一条社会资本重建的新路径,对其他类型的社区建设具有创新性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NGO;社会资本;社区建设

一、研究背景

近些年,我国接连发生几起重大地震灾情,对社会和经济发展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在各级政府着力恢复当地社会经济发展秩序、重建震后家园的同时,新社区的发展、融合问题开始引起学界越来越多的关注。地震后的灾区重建,尤其是在重灾区,几乎都是完全新建的社区。这些社区里的居民生活发生了程度不同的变化,旧的邻里网络被破坏,新的邻里关系尚未建立起来,社区中社会资本的缺乏成为当前灾后社区重建中的主要问题之一。

新建的社区中社会资本缺乏,其表现为居民难以从社区得到社会支持,居民对社区缺乏认同和归属感,从而导致社区缺乏凝聚力。从汶川地震灾后重建开始,越来越多的NGO组织以不同的形式参与到社区重建过程中,其中一些组织就着重于新社区社会网络的构建和社会资本的培育,探寻社区社会资本重建路径,给仍在持续的震后灾区重建以很大的启发。

二、社区建设中的社会资本

社会资本从最早由布迪厄引入社会学到现在已经发展的较为成熟,很多学者从不同角度对其进行了理论和实证研究,使得“社会资本”的内涵得到极大的丰富。多数的学者倾向于在微观层面研究社会资本,他们通常把社会资本和个人行动联系在一起,把它定义为自身社会网络中嵌入的社会性资源或者个人对社会关系的投资,个人都可以利用社会资本获得回报实现个体行动。而普特南等人则跳出“社会资本”是与个人紧密联系的常规层面,把社会资本看做社会组织的一种特征,并且包含了规范、信任、网络等要素,着重研究社会资本与社会集体行动的关系。

回归到当下中国的社区建设研究中来,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看待社区建设中的社会资本。首先,社会资本是社区建设的一种工具和手段。社区治理的发展暗含一个基本前提就是丰富的社会资本,以此来实现国家与公民社会的合作(姜振华,2005)。一旦这个前提缺失,社区治理就会出现“失灵困境”现象,培育社会资本成为走出困境的关键(史斌、吴欣欣,2009)。其次是社会资本如何在社区建设过程中得到积累。积累社会资本可以从制度建设、促进居民利益社区化、发展非政府组织、理顺社区内各类主体权利与义务关系等四个方面着手。同时,重建信任关系、社会协调共识性规范、居民的社会网络也是解决社会资本缺失的路径选择(赵廷彦,2008)。第三,社会资本与社区建设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社区建设的关键产物是社会资本,而社会资本培育的重要场所就是社区(孙立平,2001)。于是就有了社区社会资本概念的提出,它既是社会资本在社区这一区域概念上的体现,也是社会资本在社区这一集体概念上的理解,它是指社区成员通过营建本社区的社会参与网络,取得相互之间社区信任,并建立起相互认可的互惠规范,最终取得社区集体行动的一种集体能力。

三、NGO参与灾后社区资本重建的实践

2008年汶川地震救助中NGO第一次以集体形象登上舞台,期间NGO和志愿者数量之多、作用之广,展示了其强大的行动能力,在此后多次突发灾害中,更凸显了NGO在政府灾害救助中合作与补充的重要作用。在众多参与到灾后重建的NGO中,上海热爱家园便是其中一支着眼于灾后社区重建的NGO组织。他们开展了“美丽新家园”项目,旨在实现受灾地区都江堰市龙池社区的社区共建,此项目从2008年开始一直运行到现在,笔者曾多次前往项目所在地,并接触到很多项目工作人员和当地居民,见证了一个重创后的社区一步步走向新生,也经历了NGO组织参与灾后社区资本重建的有益实践。

(一)严重缺乏社区社会资本的新建龙池社区

龙池社区是一个通过随机选房建立起来的崭新社区,原来社区在空间和人员构成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相应的社区社会资本在这一转变过程中也遭到很大破坏,具体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破裂的社会参与网络。地震打破了原有的社会网络,先前的村民组织基本无法发挥作用,相识的邻里好友也因为居住地的分离而减少。作为农民而言,一旦这种地缘关系丧失,将使得他们原本不多的社会资本迅速流失。住进新房的社区居民,邻里之间互不了解也很少往来,社会网络的重建基本处于搁浅的状态。居民普遍对新的社区缺乏归属感,不愿主动参与到社区的公共事务中去。加之随着灾后重建步伐的推进,时间逐渐在抹平人们关于灾难的记忆,大家不再像地震之初一段时间内非常需要通过倾诉的方式排解心理上的震撼和恐慌,获得心灵上的慰藉,而这种倾诉通常通过参加社区活动的形式开展。社区里的个人逐渐转而专注于自家的各种事务。破裂的社区参与网络,导致社区集体行动缺乏动力和相互支持的最典型例子是,2008年龙池人表示无力继续举办已在龙池延续四百多年的传统盛会—天官节。虽然原因包括多方面,但究其根本,还是承载天官节这一个传统节日的旧有社会网络的破坏造成。

遭遇危机的社区信任。社区的信任危机一般都是与相关信息的不透明、不对称有关。震后初期,灾区一下涌入大量的物品资金,这些来自政府、民间组织、个人的大量资源,使得遭受不同程度损失的社区居民不可避免的划分成不同的利益群体。不同利益群体就有不同的利益诉求,在居民与政府之间、社区居民之间,因为利益诉求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矛盾逐渐显现。加之新建社区运转过程中很多制度和规则的不完善,这些矛盾在无法按照正常程序解决的情况下,就容易造成谣言和误会的产生,从而消解社区原有的信任感,导致社区居民和政府彼此间的信任出现危机。同时,这个信任危机还出现在帮助龙池重建的NGO与社区居民之间,NGO组织进入社区帮助重建的动机和目的也会遭到质疑。

失效的社区规范。在新社区的重建过程中,社区制度规范明显处于缺失且无效的状态。旧的社区规范因为空间、对象的变化无法产生作用。而新的社区规范尚未建立或虽已建立但还未产生约束力,制度规范处于“失效”状态。以龙池社区为例,社区管理制度、社区志愿者管理制度等具体制度规范不健全甚至完全缺乏。制度和规范的失效,就会导致社区普遍性的价值规范相应缺失,这也是社区信任遭遇的危机的主要原因。

(二)灾后社区社会资本重建的龙池实践

在龙池社区重建的过程中,政府更多承担的是硬件方面的恢复,如居民住房、医疗教育、路政等基础设施,对社区非物质方面的重建顾及较少,这也为NGO的参与提供了施展空间。以上海热爱家园开展的“美丽新家园”社区共建项目为例,该项目期望通过各种活动的开展,通过整合各项资源,重构社区关系网络,强化社区居民的归属感和信任感,在共建共管中培育充足的社区社会资本,实现龙池社区的健康发展。

1、 整合资源,重构社区社会网络

重构社区社会网络,首先是拓展公共活动空间,加强个人与个人、个人与集体之间的沟通。社区公共活动空间的功能是为集体活动提供场地,增加居民互动机会,增强居民对本社区性的认同,形成心理上对该社区的归属感,从而有助于社区关系网络建构,起到培育社区社会资本的重要作用。对于龙池社区的村民来说,传统的社会支持网络已经受到冲击,而新社区独门独户的规划与设计,也让居民之前彼此串门的交往形式。因此新家园项目通过发挥社区公共活动空间的交流作用来改善这一问题,拓展了包括社区文化站、龙池“游客之家”在内的多个社区公共活动空间。为了使这些新拓展的公共活动空间获得居民的普遍认同和接受,项目成员在这些地方开展各类为居民喜闻乐见的集体活动,如在“游客之家”空地上协助组织坝坝舞,各个传统节日上的龙灯队腰鼓队表演,举办居民才艺大赛”等;将龙池文化站免费提供的空房间改造成图书室和公共娱乐场所。这样一来就让居民之间可以在这些社区公共活动空间彼此交流,既对这种公共空间形式产生认同,也能强化地域上和精神上的归属感,使得新建社区的邻里关系网络在其中得到重构。

同时整合多方资源,构建更广泛的社会支持网络。首先是争取政府层面的物资和政策支持。在社区重建过程中,NGO与政府部门的角色是相互补充相互配合的关系,政府部门是政策的制定者和物资分配者,这是其最大优势,但也注定其在重建中更着重于宏观层面上的恢复,对社区居民微观或者非物质层面需求则容易忽视;而NGO组织则可以形成有益的补充,虽然可能力量单薄物资有限,但其可以深入到社区居民内部了解其真正需求并予以关照。第二是与其他外部资源提供者保持密切的联系与合作,这样可以丰富龙池居民获取的资源形式和资源数量。资源形式的多样化有利于社区综合建设和发展,生活其中的居民能力也可以获得平衡性的提高。

2、共建共管,推动社区社会参与

社区建设的关键是调动社区居民的积极性,让他们充分且自愿的参与到自身社区建设中,这样才能在不断的互动中形成紧密的社区关系网络,基于所有成员共同利益的社区集体行为才会更容易产生。而且要推动社区居民以主人翁的姿态深入参与到社区建设的过程当中,不应仅仅停留在参加活动的表面上,这样才能为社区社会参与打下稳固的基础。

灾后重建的主力归根到底还是要依靠当地社区居民自身,外部介入只能起到在灾后重建的初期起到暂时的协助作用,在其完全撤离后,社区要成为为自我管理、自我运转、自我发展的成熟社区。正因如此,NGO组织在龙池开展的社区共建活动不止“授人以鱼”更是“授人以渔”,始终贯彻和强调整个过程中当地居民的共同参与、共同管理和共同建设,充分调动本地居民自身的责任感和能动性,积极培养当地管理人员和志愿者,提高村民各种实用技能水平,丰富社区社会资本存量,确保项目结束后龙池社区依然能实现自我发展。具体实践中有如下方面:一是聘请龙池社区成员兼职参与项目:项目组成员从进入龙池甫一开始,便在寻找当地有潜力参与项目过程的本地居民,后面组织开展的首期电脑培训和猕猴桃种植培训中,的确也寻找到了合适的本地项目兼职职员,她们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出色地完成了工作任务,其自身的社区参与意识和工作能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二是通过村民大会公开选举成立以龙池居民为核心的项目执行委员会。组建项目执行委员会的目的在于克服外来资源输入和本地社区接收的地域、观念差异,本着共同参与、共同建设的理念,激发本地社区成员参与社区公共事务的热情和积极性,并培养和提高其能力。

3、多方协作,强化社区信任关系

一方面,强化社区居民之间的信任。地震以前的龙池社区,自然村之间、行政村之间其实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熟人社会,有很多村民互不相识。因此,在新建的社区里这种“陌生人”的感觉依然存在,再加上救灾物资分配过程中曾经引发的利益纠纷,导致社区居民之间的信任感普遍缺乏。通过上述社区社会网络的重建和社区社会参与的推动,社区居民在广泛而逐渐深入的交流中,相互熟悉、相互了解、彼此间的信任感也在提升。

另一方面,加强社区居民与政府之间的信任。新家园项目注重协调政府和群众的良好关系,在项目实施过程中,利用各种具体活动的开展,搭建居民与政府之间的桥梁,既促进了居民对政府的理解,也让政府对村民的需求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在组建项目执行委员会、天官节筹委会等重要本地组织时,充分吸纳政府代表、基层干部、普通村民,使得不同群体在面对社区共同问题、谋划社区共同利益中,加深彼此的信任

四、社区社会资本重建的“龙池路径”

(一)NGO在社区重建中需要承担多重角色

NGO介入社区建设,其目的性应该更直接、角色应该更多样。在社区社会资本重建的全过程中,既包括了社区关系网络的恢复、社区共同行动的促成也包括了社区信任加强、社区规范的制定等,而这些环节都是大部分NGO组织参与社区重建的重点所在。NGO组织在实现这些元素的过程中,其角色可以是各类资源的直接提供者,也可以是沟通本地社区与外界资源提供方的纽带。NGO的介入不止为社区带来丰富的资源和活动,还致力于社区自身的能力提升。NGO从一开始就要融入本地社区,并以发展社区自我能力为首要任务,协助社区建立自我发展的能力和网络,促进社区社会资本的培育和积累。

(二)利用社区集体行动增强社区认同感

恢复因震灾而中断的龙池天官节就是在NGO的推动下,一次极大增强了社区认同感的集体行动。天官节是旧龙池社区的一个传统节日,有着上百年的举办历史,但因为地震破坏、百废待兴的特殊原因,天官节的正常举办不仅存在物资筹措上的困难,更面临新建社区成员之间彼此认同、彼此信任、彼此合作的挑战。但可以预见的是,它的举办将有利于之前龙池社区集体记忆的唤醒,从而在情感层面提升社区成员的社区归属感。NGO作为各利益群体之间的协调者和整合者,通过积极推动天官节筹委会的组建,达成社区内部的共同规范和合作条件,从而促成了此次集体行动。此后每年的天官节活动都顺利举办,这个承载着社区集体情感的集体行动,让新社区居住的老居民重新找回了认同感和归属感。

(三)发展本地社区社会团体提高社区服务意识

新家园项目充分发挥本地社区团体在发展提供社区自主服务、丰富社区活动形式、搞活社区参与氛围等方面的作用,协助本地居民成立自己的社区团体,如少年志愿者服务队、龙灯队、腰鼓队等,利用社团的力量推动社区居民自发地参与到与自身密切相关的社区事务和活动中。这些社会团体在开展各类丰富活动的同时给龙池社区带来了活力,为龙池社区良好社区服务环境和和谐社区参与氛围的创造提供了有利条件。(作者单位:中国民航飞行学院)

基金项目:本项目得到中国民航飞行学院青年基金项目资助(项目编号:Q2014—016)

参考文献:

[1]赵孟营,王思斌 ,走向善治与重建社会资本——中国城市社区建设目标模式的理论分析[J].《江苏社会科学》,2001(4);

[2]姜振华.社会资本视角下的社区治理.《河南社会科学》[J],2005(7)

[3]史斌、吴欣欣.社会资本在社区治理中的功能分析———以社区治理“失灵困境”现象为视角[J].《科学决策》,2009年(7)

[4]赵廷彦.重建社区社会资本的路径选择[J].《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3)

[5]孙立平.社区、社会资本与社区发育[J].《学海》,2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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