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狐少年

彭懿

7.天神降临

吃完晚饭，狐孩儿抱着那壶新灌的青稞酒出了家门。花妖悠灵咔玛已经等在门外了。

酒壶已经摆在了大石板上，狐孩儿和花妖悠灵咔玛也躲在灌木丛的后面，就等小青蛙来“咕嘟咕嘟”了。

可是他们等了半个小时，始终没有一点儿动静，狐孩儿不由得悲观地嘀咕：“小青蛙会来吗？”“已经来了啊！”

这个声音听上去十分得意，还透着一点儿捉弄人的意味。

不过，这句话狐孩儿可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用手和手臂加上心听到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声音是顺着他左手握着的那根树枝传到他的手上，再顺着手臂一路传到他的心里去的。

发声的当然不是树枝，而是吊在树枝下面的一只小青蛙！

狐孩儿和悠灵咔玛吓了一大跳，狐孩儿以为手上攥着的这根树枝也是一根魔法棒。

他没有猜错，这根树枝的确是魔法棒，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指挥了，而且种种变化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在他的脑子里发生的。

狐孩儿从那片灌木丛后面钻了出来，迈开大步朝河边走去。

可这不是他自发的行为啊！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牵着他朝前走，就像冬天坐着雪橇从山上往下滑一样，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你去哪里？”悠灵咔玛追了上来。

狐孩儿本来想说“我也不知道”，可他嘴里发出来的是一连串的“咕嘟咕嘟”声。完了，这下不光脚不听使唤，连嘴也不能正常说话了！

狐孩儿一直走到那块大石板前面才停下脚步，接着，他抱起那个铜壶，打开盖子举到了嘴边。他根本没想要喝酒啊！可是他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喝起酒来了！

悠灵咔玛冲上来，从狐孩儿手里抢过那个酒壶：“你会喝醉的！”

狐孩儿摇了摇头：“咕嘟咕嘟。”

这时，那只小青蛙跳到大石板上，它嬉皮笑脸地对悠灵咔玛说：“他说酒壶里装的不是酒，他不会醉的……”

悠灵咔玛瞪了它一眼，大喊道：“闭嘴，我又没有问你！”

小青蛙一愣，可能是从来没有人这么恶声恶气地顶撞过它吧，只见它朝后一仰，四脚朝天地躺倒在大石板上。来到地上这么多年了，别人对它都是顶礼膜拜，又是磕头，又是双手合十，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小女孩敢对它这样大吼大叫。不过，它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尽管十分委屈，可它没有生气，居然低声下气地跟她解释：“我没有骗你，是布谷说的，布谷说那壶里的酒像糖水一样甜……”

“我不需要你传话，我要布谷亲口对我说。都怪你，都怪你用魔法封住了他的嘴……”说到这里，悠灵咔玛的脸突然抽搐[chù]起来，只听“砰”的一声，她把手里的那个铜酒壶摔到了大石板上。她气昏了头，一把掐住小青蛙那滑溜溜、黏糊糊的腰，把它大头朝下地扔进了酒壶里。

好半天，酒壶里没有一点儿动静。

“淹死了？”悠灵咔玛的脸都吓白了。

她拿起那个酒壶，拼命地摇晃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别摇！没听见我在喝糖水吗？”酒壶里的小青蛙叫出了声。

“啊！吓死我了！你还活着，太好了！”悠灵咔玛这才松了一口气，连拍了几下胸口，脸色也由白变红了。

狐孩儿连忙打开盖子，把小青蛙从壶里捞了出来。

悠灵咔玛低下头，小声对小青蛙道歉：“对不起。刚才我太冲动了，差一点儿把你给淹死……”

小青蛙大度地说：“我是一只青蛙，淹不死的。”

“那么，你能让狐孩儿恢复正常吗？”见小青蛙一点儿都没有生自己的气，悠灵咔玛便鼓足勇气，恳求它解除狐孩儿身上的魔法。

小青蛙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它立刻“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指。

狐孩儿又会说话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被奶奶给骗了！奶奶给我灌的不是青稞酒，是一壶糖水！”

现在，他们三个一起并排坐在那块大石板上。

“你们问吧！”小青蛙开口了，它知道他们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它。

“你是谁？”悠灵咔玛问。

“我是天神。”小青蛙告诉他们。

可是，狐孩儿和悠灵咔玛一点儿都没被吓着，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狐孩儿一边咯咯地笑，一边激它说：“你要真是天神，就变成天神的样子给我们看看。”

想不到小青蛙却回答道：“那我要先回到河里去。”

“为什么？”狐孩儿好奇地问。

“因为除非情况特别紧急，我只有在河里的时候，才能现出天神的原形。你要看吗？”小青蛙没有问狐孩儿，它是在问悠灵咔玛。

“看什么？”悠灵咔玛问。

“看我变成天神的样子啊！”它看着她，温柔地回答，“你要是想看，我就变给你看。”

狐孩儿没有办法不嫉妒，因为小青蛙说这句话时，还是看着悠灵咔玛，根本没有看他，他已经完全被它忽略了。

“好啊，我想看。”

悠灵咔玛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中：“它好像把我当成了某个人。妈妈？

不像，那口气不像是一个小孩在撒娇。女儿？也不像。它到底把我当成了谁呢？”

她还没想明白，一个怪象就出现在神睡河的河面上。河水一下子变得通体透明，像是河底有一块巨大无比的祖母绿宝石露了出来，把整条河都映成了绿色。河水中有千万个绿色的光点在游动，就像萤火虫在水面上浩浩荡荡地飞翔。那色彩不像是这个世界的色彩，仿佛是一种魔法般的颜色，但是看上去一点儿都不让人感到害怕，正相反，让人击节称赏，叹为观止。

接下来，一个更诡谲[jué]的场面出现了。仿佛发生了塌方一样，河面上突然有一个地方凹陷下去，而且越陷越深，越陷越快，当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时，“呼啦啦——”一个庞大的身躯从河水中一跃而起，宛如一条长龙。它没有飞到空中，而是高昂着头，大半个身子露出水面，尾巴还留在河里。它双眼如炬，身体如同千万个小太阳铸造成的一样，光焰万丈，照亮了天空，照亮了大地。它掀起的滔天水浪足有十几米高，像倾盆大雨一样浇到了狐孩儿和悠灵咔玛的身上。狐孩儿他们没有逃，因为他们根本就动不了，他们完全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给牢牢地钉在地上了。

“天神！天神！它真的是天神……”狐孩儿喃喃地说着。他浑身滚烫，就像发烧了一样。

没错，小青蛙就是天神！

“呼啦啦——”同样的声音再次轰响起来，它落回到神睡河里。

河水立刻恢复了平静，光芒也慢慢地黯淡下去，周围又变得一片寂静，静得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过了一会儿，从河那边传来了“砰砰砰”的跳跃声，很快，一个湿淋淋的东西就跳到了他们的脚边。

“嗨，我回来啦！”小青蛙响亮地跟狐孩儿和悠灵咔玛打了个招呼。

“天……天神？”他们哆嗦着，过了好久，才从极度震惊中恢复过来，支支吾吾地挤出一句话，“我们要跪下来给你磕头吗？”

“别叫我天神，我不习惯这个名字，你们就叫我‘渡口老爹吧！”小青蛙的这句开场白，让两个孩子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渡口老爹，渡口老爹……你为什么叫渡口老爹呢？”

“天神不是应该住在天上吗？你为什么会住在神睡河里？”

“你为什么不回到天上去呢？”

……

狐孩儿和悠灵咔玛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之后，终于问不下去了。

“你们还是别问了，让我给你们从头讲起吧！”

不过，在小青蛙正式开讲之前，它先用魔法吹出一股热风，吹干了狐孩儿和悠灵咔玛的衣裳。总不能让他们穿着一身湿衣裳听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