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人物“始之得从”类型探究

孙刚

【摘要】司马迁人物记述首要关注“知始所以得从”（《史记·韩信卢绾列传》），这是其人物纪传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作用或伏笔或铺垫等等。“始之得从”是对人物出身背景及其起初从师任事的关注和重视。人物“始之得从”是司马迁人物传记写作手法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小见大，见微知著，通过人起初的志向、性格、行为得失、自我修为与其人生命运遭际相互对照，去品读历史人物的命运浮沉。从而可以看出司马迁对人物出身背景的记述是具有朴素唯物特点和进步的历史观的（这其中有些记述充满神秘色彩，但也不乏其特定历史进步意义）。另外，以司马迁的《史记》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史记学”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之所以历来《史记》研究热度持续不退，与其涉及的人生处世哲学有着紧密的关系。

【关键词】史记人物类型；出身背景；从师任事；列传

司马迁《史记》创立纪传体，变以事件为中心史传文为以人物为中心史传文。《史记》五体之中，除“表”、“书”之外，“本纪”、“世家”、“列传”都是以人物为中心。虽然“本纪”、“世家”所记述的对象有帝王、侯伯之不同，但在以人物为中心这一点与“列传”无异，只不过内容重点多放在朝代、世系和邦国大事而已。因此，我们谈论和研究《史记》人物传记的结构方式，自然应该包括“本纪”、“世家”当中的人物传记。本纪、世家和列传中的人物来自不同阶层，上自帝王将相，下至市井细民。所以《史记》以纪传人物为中心势必要关注人物“始之得从”。“始之得从”是对人物出身背景及其起初从师任事的关注和重视，对整个人物命运发展起着暗示和铺垫。“始之得从”是对一个人的成名归因的基本方式，以小见大，见微知著，通过人起初的志向、得失、举动与其人生命运遭际相互对照，去了解历史人物，从而可以看出司马迁对记述人物出身背景的关注是具有朴素唯物特点和进步的历史观的，也可以通过司马迁的视角去了解他的人生观，去窥探当时时政的利弊得失。列传中对于穷闾隘巷市井细民尤为重要，没有先祖的恩泽萌荫和家学泽被，依凭自己后天努力名就功成，具有相当的传奇性和文学性。

一、师从圣贤，受业怪奇

中国古代文化中强调人物的师从关系，名师高徒。韩愈云：“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从师受业在《史记》人物记述中是普遍的，苏秦、张仪皆习之于鬼谷先生；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李斯从荀卿学帝王之术；田叔在乐巨公所学黄老术。韩安国研读《韩子》、杂家说于驺田生所。这些人师从受业不只是狭义的求教于人，而是求教于外物，如老子为周守藏室，对其后来的道家学说成型有着关键作用等等。这类人物的成名多是受到圣人、神人的教化点化，司马迁着重在这里强调师从关系是对尊师重教的儒家文化的肯定，也揭示了当时强调门第关系与时事政治有着紧密的联系，汉武帝任人唯亲的影响下，西汉选官制度重视门第。面对强势的门阀制度，跻身名望，委身门客是当时西汉士人的终南捷径。

二、游学博闻，娴于辞书

这类人娴于《春秋》，长于诸子，或北走幽燕河陇，南游荆越吴楚，或独寄一隅，读书山林，志在天下，多是纵横家。萧何以文无害为沛主吏掾。商鞅好刑名之学，事魏相公叔座；苏秦张仪长于游说娴于辞令，以权变之术纵横诸侯；荀子游学于齐，驺衍之术迂大而闳辩；鲁仲连邹阳好奇伟画策，长于言辩。屈原博闻强识娴于辞令；贾谊以能诵诗属书闻于郡中。《循吏列传》孙叔敖、子产、公仪休、石奢、李离皆为精通刑名法学，且刚正不阿，娴于辞令之辈。西汉中后期，武、宣、元、成各帝都通明经术，为汉代儒学的兴起奠定了基础，这些在《史记》中西汉人物的记述中都有反映，自武帝时公孙弘一白衣而卿相，标志着儒生因通经致用，而进入政府，士人政府逐渐形成。昭宣以后，博士之职几由通经的儒生担当，而且规模逐渐扩大，如《儒林列传》申公、辕固生、韩生、伏生、董仲舒游学博闻，精通六经。《滑稽列传》优孟优旃等皆是能言善辩之辈。

三、隐忍穷辱，事以工商

孟子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出身低微，内无父母荫德，外无贵戚仕宦，游弋闾巷，困窘织履，受尽苦难辱没，穷则思变，隐忍穷辱，事以工商，把握机遇成为一代文武重臣，也成为坊间谈资的话本。李斯有名的“硕鼠在仓不在厕”人生追求；陈平家贫受嫂讥讽，娶张负五嫁女孙等，集资游学求道，遂为丞相；周勃以织薄曲为生，常为人吹箫给丧事。韩信受亭长妻“晨炊蓐食而不为具食的”轻视，以及后来的胯下之辱，发愤图志遂成名一时；勇猛的樊哙曾经以屠狗为事；栾布穷困潦倒为人佣奴，受尽苦难，最终受彭越举荐而成名。公孙弘家徒四壁而后乃发奋志学《春秋》百家言，竟以丞相终；主父偃，因为“家贫，为客甚困而后图志”；司马相如以资为郎，后以事孝景帝；吕不韦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长于经商，洞察世事。

四、任侠尚武，将兵经略

这类人或从小尚勇，喜于武斗，或游走于江湖，任侠使气，或征战沙场，勇猛善战；或研读兵法，长于谋略，后终成一国之倚重。曹参起初就能征善战，有将才。张良暗袭始皇车驾，暗示着非凡人之举；白起王翦开始就展现出善于用兵术的本领；司马穰苴起初就已经流露出武能威敌，善于治军的才干；廉颇为赵国良将。曹沫、聂政、荆轲等人皆尚武任侠。季布栾布的任侠使气；鲁朱家、楚田仲、郭解等为侠崇义。

五、贵人当道，指引荐举

司马迁笔下的这类型人物人生起初就得到好的机遇，贵人当道，授书禁方，言以相术；妻女济财，名望器重；委身门人舍客，受人荐举指引等等，或多或少的给予了他们发展的资本——技艺秘方，为人处世之道。其中授书禁方一类最具有神秘色彩，黄石公“圯上授书”，张良遂成一代智谋。长桑君授禁方于扁鹊；太仓公受禁方于同郡元里公乘阳庆长桑君授禁方。妻女济财一类，刘邦称帝前受过王媪、武负、单父人吕公、萧何、张良等人的协助，布衣到锦帛，亭长至高祖。张耳受外黄富人赏识，以女妻之，厚奉张耳以致千里客。陈馀受富人公乘氏以女妻之，以贤而受高祖赏识。陈平受富人张负五嫁女孫，资以钱财，游学求道。言以相术一类，黥布年少有客相之面术，“当刑而王”心理暗示；韩信受老妇食。张苍受王陵庇护、周昌受高祖赏识。委身门人舍客，受人荐举指引，管仲常与鲍叔游，知其贤遂荐与齐桓公；蔺相如为赵宦者令缪贤舍人，受其推荐；贾谊受河南守吴公及廷尉荐引而受文帝赏识。专诸受伍子胥荐引，而事从公子光。门人舍客一类，李斯受秦相吕不韦荐引而被秦王拜为上卿；刘敬受虞将军禁言高帝而受用；袁盎为吕禄舍人，后被其兄提携；张汤提携朱买臣、王温、杜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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