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记忆”主题的小说叙事研究

2016-08-11 22:08赵倩
出版广角 2016年8期
关键词:想象力记忆

【摘要】文学创作中,记忆促成了小说整体叙事功能与手段、现实性与生成性互动。记忆既是文学创作的源头,也是叙事的推动力,是一种充满结构与叙事双重动能的全新形式。勒克莱齐奥《寻金者》借助记忆进行主题性叙述,实现了叙事的整体艺术效果。作者超越客观的描述和对记忆忠实的回溯,试图摆脱时间对记忆和回忆的束缚,让时间与记忆一起成为带有生成性质的因素。

【关键词】克莱齐奥;《寻金者》;记忆;想象力;小说叙事

【作者单位】赵倩,郑州旅游职业学院。

《寻金者》是法国著名作家勒克莱齐奥的代表作之一。小说以主人公寻找宝藏的历程为线索,带领读者走上一条往幸福乌托邦的道路。在如何能够到达幸福彼岸这个问题上,西方作家勒克莱齐奥给出了与东方道家、佛家相近的答案。这个答案对现代人来说,无疑具有醍醐灌顶的警示意义。

记忆和想象力是文学作品创作的原动力和叙事的推动力。首先,文学是一门想象的艺术,是人们在个体时间范围内表达出来的对现实情感、生活的反映。文学是抽象的,不同的文学表现风格不同,其文学意境也有所不同。想象力就是要通过对文学的理解,来实现文学主题的内容复现。其次,记忆与想象力共同推动了作品叙事。缺乏必要的想象性构思,作者就无法赋予作品内容新的生命力,无法形成自身的独特风格,艺术表现力也就无从谈起。再次,记忆同样对文学叙事的产生与发展具有推动作用。记忆在小说创作中是作品主题产生的原动力,也是小说叙事不断前行的助推器。正是由于记忆的卓著贡献,促成了小说整体叙事功能与手段、现实性与生成性互动。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法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勒克莱齐奥的《寻金者》,借助记忆的主题性叙述,实现了叙事的整体艺术效果。

记忆是勒克莱齐奥《寻金者》创作源头,也是小说叙事的推动力。之所以说是源头,是因为作品本身带有极强的家族自传性质。小说的主人公亚力克西只有8岁,他长期与家人生活在毛里求斯岛屿内部,与星星、大海相伴。然而,随着父亲生意失败,家庭走向败落,亚力克西“梦一样”的童年生活宣告结束。之所以说是推动力,原因在于作品采用第一人称的写法,讲述了亚力克西在父亲生意失败后的成长经历。小说的叙事重点落在亚力克西的历险经历,以及在此过程中生发的对希望的巨大憧憬和希望破灭后的失望与决绝。在作者笔下,战争就是亚力克西人生理想走向破灭的重要诱导因素之一,也恰恰是因为战争,使亚力克西与乌玛相逢变得遥不可及。小说对称性的文本结构,就是通过对循环往复的远行、淘金、战争、失落、恐惧等情绪的梳理,将主人公引向童年,引至最为终极的记忆的起点。

小说开篇指出记忆具有的双重性。在作者的心中,记忆深处的声音打开了亚力克西的基本生活面貌,小说的叙事也由此展开,引导我们从此处走向彼处。恰如书中所描述的,在亚力克西的童年记忆中,大海是汹涌澎湃的。大海的轰鸣、涌动体现了巨大的记忆能量,让处于战争中的亚力克西的回忆获得一种全新的生存意义。大海的声音在亚力克西的脑际中回响,抚慰他苦闷的心灵。显然,此处“大海的声音”是一种有力的象征,隐喻自然永恒力量的存在。在作者笔下,大海的声音更多地呈现出一种类似于母亲的声音。这种母亲的声音在主人公童年的记忆世界中,通往另外一个更为温暖和美好的世界。勒克莱齐奥写道,这种类似于母亲的大海的声音始终刻在亚力克西的脑海中、记忆里,呈现为儿时母亲陪他读书、写作、学习的诸多场景,链接了亚力克西与父亲、姐姐等人物复杂而亲密的世界。勒克莱齐奥的叙述步步为营、扎实推进,将一个充满回忆美感的立体世界展现给读者,使读者不自觉地进入作者营造的亚力克西记忆的温暖中。在这个记忆的图景中,亚历克西似乎总在期待着母亲声音的传来。大海舒缓的、充满着节奏感的声音,似乎闪烁着母亲关注的目光,也正是在这个目光中,亚力克西一步步成长起来。母亲讲过的圣经故事等一幕幕地重现在亚力克西的脑海中,也呈现在读者的眼前。然而,当父亲破产的打击到来,整个家庭呈现破败前的窘迫时,“母亲的声音”又似乎开启了另外一种思考与质疑,让批判成为一种全新的记忆路数。

恰如法国文学批评家塔迪埃所言,记忆通过回忆的形式不断完成小说叙事的演进,建构起效果的整体结构。勒克莱齐奥对此问题的思考显然并不亚于前者。在他看来,记忆推动小说发展是一种极为自然的现象与规律。类似《寻金者》的表述,声音的记忆推动了结构叙事,保持了回忆的自发性,读者不自主地走进主人公生活的场景。与此同时,记忆中的声音反复出现,既架构起整个小说的结构,也让整个叙述呈现一致性。尤其是随着记忆自发性的展示,赋予小说叙事同样的发展性,让事件、人物与记忆融为一体。显然,勒克莱齐奥在小说中融入了对艺术深度的思考与考究,试图通过小说的叙事来超越对记忆力量、叙事能力的生成。

然而,勒克莱齐奥的写作并非完全忠实于记忆中的世界,也并非描述现实中的客观世界。毕竟,小说可以看作记忆的恢复,但是不能看作记忆的完全复原。尤其是小说中的旅行、爱情、幻想等虽然构成作品基本内容的底色,但作品成功的关键却在于如何超越现实的描摹和记忆的困窘。实际上,勒克莱齐奥的做法旨归就在于对记忆背后文化寻根性质的追寻。在勒克莱齐奥的小说中,凭借记忆的回复与发酵,回忆转换成一种更为大写的“我”的力量。在这种力量中,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叙事走向融合发展、内外结合的历程,主人公的记忆随着事件的发展和时间的演进逐渐投射出种种永恒和不朽的瞬间。换句话说,勒克莱齐奥超越客观的描述和对记忆忠实的回溯,试图摆脱时间对记忆和回忆的束缚,让时间与记忆一起成为带有生成性质的因素。例如,勒克莱齐奥小说叙事的记忆具有复现的特征,目的是让人与事复活。他让记忆导向回忆,借助回忆的形式让人与事复活,重新获得新的场景与意义,从而拓展了记忆,维系了整体生命的维度。小说中,亚力克西在感受到离别痛苦的同时,试图回到过去,回到自己记忆的文化土壤中,在故土里打开记忆,让传说和故事呈现在自己眼前,回响于耳际。另外,除了复现,勒克莱齐奥小说在叙事中还赋予记忆换型,从而使叙事的角度呈现某种可能性,开启了记忆中内容所具有的历史感与时代感,进而较为全面地诠释了现实转换为传奇之后的双重转换技巧。

细读《寻金者》,我们发现,记忆的转换既有助于整体叙事视角的转变,也促成叙事中时空的变化,助推整体叙述者自我感觉的提升,从声音转变为气味,在通感的理念上实现了记忆主体的感性融合,也就是“感官迷醉”。在亚力克西的记忆中,记忆跟随着感到、闻到、听见等词语,实现了主体明确、感觉实在的转换,从而有了全新的生命感觉。也正是借助这种回忆的转换,亚力克西重新拥有乌玛,开启了全新的梦想之旅。显然,通过记忆展开的叙事方式为小说叙事开启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留下了充足的想象空间。

勒克莱齐奥的记忆是一种充满结构与叙事双重动能的全新存在形式。实际上,记忆最核心的作用就在于自身的创造力。在勒克莱齐奥的小说叙事中,这种记忆的作用被定位为内外两种、一明一暗的线索。明线指的是极为明显的层次,比如大海的声音、母亲的声音,然后引导主人公将眼光引向内心丰富的世界,继而呈现一种温暖回忆的家园感触;暗线指的是主人公通过对内心深处声音的追溯,达到了外部世界的全新历险境界。显然,内外两种线索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小说的结构层次,进而生成小说的叙事张力。小说的主人公也正是在这种循环往复的出发、回归及寻找路径中,实现了记忆的多种价值维度建构。

我们看到,小说作者并未陷入记忆的重围而不能自拔,并没有被支离破碎的记忆与回忆所迷惑、击垮,而是始终通过记忆张力的描述,让小说宏观的叙事结构与微观的叙事相互作用,产生了多重的价值。在此当中,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某些带有原型特质的内容。

一是类似于《圣经》的原型与叙事技巧。圣经故事、神话传说都是勒克莱齐奥童年记忆中的催化剂,在我们分析勒克莱齐奥的小说叙事时,此种影响更明显地凸显出来。在小说中,随着亚力克西记忆展开的,恰恰是童年所经历的一切历史现状。我们看到,圣经故事、神话传说汇集成主人公成长的足迹,也涵养了小说的叙事线索,推动小说叙事不断向前。在小说中,我们能够较为清晰地看到偷吃禁果、出卖兄弟、获得救赎等圣经的隐喻,这些故事恰恰是亚力克西童年时期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显然,深刻地印在亚力克西脑海中的故事成为小说叙事前进的助推剂,也暗示着叙事进程与圣经故事之间的耦合性。的确,圣经故事、神话传说长久以来就是西方文学发展的不竭动力和源泉,勒克莱齐奥在小说中通过记忆赋予了故事全新的价值,也构成其小说创作的特色。

二是历史事件的记忆维度。历史既展示社会的发展,也关注个体的命运,却较少追求历史的宏大叙事层面。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小人物,乃至任何一个边缘人都要从自己的视角出发,对重大的历史事件进行反思乃至批判。勒克莱齐奥的小说就在这种战争与历史的回忆中,展现了家族的移民历史,赋予了小说强烈的批判性和反思性。

三是日常生活性质的叙事层面。日常生活是个体最本质的存在,勒克莱齐奥赋予了日常生活更为重要的位置。显然,勒克莱齐奥并不在乎所谓的真实再现,而是更在乎真切的个体体验。恰如小说中对大海声音与母亲声音的描述一样,这种声音的表达催生出小说中生命特质成长的叙述,进而在日常生活层面赋予小说叙事当下的存在感与真实感。在我国一些作家的笔下,我们也能看到类似的关于记忆的叙事。例如陈忠实先生在小说《白鹿原》中,立足关中文化特色和自我生活经历,在作品中使用了大量的带有浓郁地方特点的关中动词,实现了对记忆的关注。如“料就”“试火”“掮”等,让作品具有更多关中地域特色,同时也展示了作者对关中地域文化的深刻把握。

无疑,勒克莱齐奥的《寻金者》中关于记忆跟想象力的创造性应用,对我国当前的文学创作而言具有极强的借鉴价值,启示我们要不断强化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符号体系,唤醒文化的集体记忆,提升民族记忆的人文关怀。首先,要完善民族记忆文化符号体系。既要结合我国文化发展的现状,制定短期发展规划,举办民族记忆相关的创作培训;也要结合文学发展的趋势,加大民族文化记忆的开掘,借鉴其他国家经验,激发广大创作者对民族记忆创造的积极性与热情。其次,要创新传统文化对记忆文学作品的指导作用。中国的传统文化记忆讲究和谐,既要求表达上的恰当、准确、合理,又要保持叙述上的疏密得当、错落有致,不能过于紧促,也不能粗制滥造,失却文学的风格与气骨。同时,要充分重视民族文化的发展语境,提高民族记忆传统表达的技巧,真正让技巧成为并非可有可无的附庸,重视整体的美感。另外,要强化人文关怀,完善记忆与文学符号表达的认知传播。既要通过国内外的不同需求来打造相适应文化记忆宣介活动,也要通过创新理念来提高民族记忆的传承层次与水平。要打破传统意义上的路向,及时发现应用上存在的问题,提供量身打造的精准解决措施。要充分拓展民族记忆相关的文学表达内容探索,如利用多媒体资源播放表达规则,实现文学记忆信息获取的专业化,完善记忆处理的科学化,强化信息呈现的多元化,推进故事有效解读。 此外,我们也要充分认识文学记忆与文化记忆在表达上的整体体势。文学表达要讲究整体风格,这是古而有之的惯例。然而,过于强调体势,则容易走入狭隘的认识中;而不重视体势,则易于落入风格缺失的弊端。只有充分把握和谐匀称,才能最大限度地实现融为一体,打造出民族记忆与现实状况相互制约的文学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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