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美学视域下的《火星救援》

2016-08-13 10:03李鑫
电影文学 2016年12期
关键词:接受美学斯科特

李鑫

[摘要]辽远的星空和浩瀚的宇宙总是给人无尽的幻想,人类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向往从未停止,太空探险题材电影应运而生。顶着《地心引力》《星际穿越》等同类影片的票房和热度上的压力,由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火星救援》于2015年底在全球各地上映。影片获得第88届奥斯卡金像奖多项提名,引起强烈反响。文章以接受美学视角,从期待视界的满足、期待视界的突破和期待视界的再建立三个方面,分析接受美学视域下的《火星救援》。

[关键词]《火星救援》;雷德利.斯科特;接受美学

辽远的星空和浩瀚的宇宙总是给人无尽的幻想,人类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向往从未停止,太空探险题材电影应运而生,并随着人类文明进步、科学演进发展和电影技术的不断提高愈发先进和成熟。近十年来,太空探险题材受到更广泛的关注,产生一大批广为人知的科幻作品,如2008年的《机器人总动员》、2009年的《星际迷航:未来开启》、2012年的《普罗米修斯》、2013年的《地心引力》及《星际迷航:暗黑无界》、2014年的《星际穿越》等。顶着《地心引力》《星际穿越》等同类影片的票房和热度上的压力,由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太空冒险科幻影片《火星救援》于2015年底在全球各地上映。影片获得第88届奥斯卡金像奖多项提名,引起强烈反响。文章以接受美学视角,从期待视界的满足、期待视界的突破和期待视界的再建立三个方面,分析接受美学视域下的《火星救援》。

一、期待视界的满足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德国文学理论家、美学家姚斯和伊塞尔创立了接受美学文学理论,强调审美活动的具体性和接受者的作用,提出接受和批评活动的主体性观念,揭示了作家、作品、读者三者之间的辩证关系,特别是揭示了读者接受的能动性方面,从此改变了“作者就是文学作品的上帝”的固有印象。后来,这一理论被引入电影研究领域,人们认识到电影必须遵从接受美学的指导,充分重视起作为接受主体、具有能动性的电影观众,唯其如此,才能实现电影完整的意义解读,并由此促进电影产业的前进和发展。

“期待视界”是接受美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指的是文学接受活动中,读者原先各种经验、趣味、素养、理想等综合形成的对文学作品的一种欣赏要求和欣赏水平,表现为一种潜在的审美期待。影视界对太空探险题材的关注和展现由来已久,反映该题材的作品也数量可观。导演雷德利·斯科特很好地抓住太空探险题材的热度,甚至推迟《异形》续集的拍摄而优先拍摄这部《火星救援》。在大量的同类题材影片基础之上,《火星救援》要满足观众的期待视界,就要与之前同类影片形成鲜明对比。斯科特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因此许多其他太空科幻影片中不可或缺的因素,在《火星救援》中都可以看到。首先是技术手段上的先进性必不可少,随着近些年来电影拍摄手段的飞速发展,电影作品呈现在观众面前效果越来越震撼,科幻影片的拍摄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各种特技手段使得科幻影片中所有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出现的奇幻场景都如在眼前,作为高科技的代表表现形式,3D数字电影成为吸引观众眼球的一个重要因素,《火星救援》自然也不例外,以IMAX 3D格式呈现,通过这种高科技手段把外星球这个对大众来讲陌生而神秘的空间具体化、形象化、生动化,让观众更能身临其境。在视觉效果上,以精致的还原度与出色的构图能力著称的斯科特将火星这个红色星球拍摄得雄奇壮丽,画面长镜头扫过的群山和峡谷以及伫立在荒漠之中步履蹒跚、孤独无助的主角马克.瓦特尼,仅此一幕就满足了观众对于太空科幻的画面预设和期待。而在故事情节上,电影改编自安迪.威尔的同名小说,并完整地还原了小说中故事的基本面貌和脉络,讲述一个失联的宇航员遗落火星,顽强地维持生命并千方百计返回地球的故事,这个故事内容简洁,主线清晰,十分容易被观众接受。

除了与同类题材其他影片对比中产生的预设和期待,《火星救援》还要满足观众对于其影片自身的期待,也就是观众在观影前对影片本身产生的心理预设。这是一部关于太空冒险的电影作品,也是一部救援题材的影片。观众在观看影片前会自然而然将其与这样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灾难、危险、人的意志力、救援者与被救援者的关系,由此产生关于紧张气氛、生命救援等心理预设。影片从一场火星风暴开始,探险团队紧张撤离时,宇航员马克失踪,被遗留在火星。当他从迷离中醒来,宇航服发出声声警报时,人们会将其与自己已有的知识积累和经验基础进行对应,“太空探险”的预设就已经实现了;而猛醒后的马克喘着粗气蹒跚回到太空舱,拔掉刺进腹部的主通讯天线,吼叫着为自己包扎时,观众对于救援题材的预设便实现了。其后影片中马克自救、自强、不自弃,利用各种方法为自己制造食物、水等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并竭力与地球上的美国航空航天局取得联系,直到500多个太阳日之后终于回到地球,救援题材的心理预设便实现了。

二、期待视界的突破

接受美学文学批评理论认为,读者在阅读文学作品时,对于自己期待视野之内的内容往往并不感兴趣,相反,对那些超出自己期待视野的部分却更能产生兴趣。姚斯指出,“假如人们把先前的期待视野与新作品出现之间的不一致描绘为‘审美距离,那么新作品的接受就可以通过对熟悉经验的否定或通过把新经验提高到意识层次,造成视野的变化”。而在影视艺术领域,能够突破观众的期待视界则是比满足其期待视界更高一个层次的追求,也是影片获得成功的必胜法门。

基于以往的太空探险题材影片效果以及观影前对于《火星救援》主题的解读,该影片的心理预设应该是全程氛围紧张、时刻命悬一线的;在剧情上,高难度、高消耗的太空救援命题也势必会牵涉到政治命题、阴谋演绎、利益冲突。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斯科特有意巧妙地回避观众这种期待视界的满足,反而“安守本分”,收藏野心、克制收敛地完成了这部影片。

首先,整部影片基于火星救援的主题,基调是紧张危急的,但是导演有意将这种众所周知的基调内化,反而将影片的气氛制作得淡定平凡,甚至穿插一些喜剧效果。主角马克刚从昏迷中醒来,拔掉刺在腹部的天线,开始坐在电脑前为自己录制视频,他很镇定地交代了自己发生的意外事故,平静地说:“我还活着。废话。不过,我猜对于我的队友以及美航局来说,这可是个惊喜,也是全世界的惊喜……”然后耸耸肩、挑挑眉无奈地自嘲一句:“Surprise!”此刻刚刚满足了对紧张凝重气氛的期待视界的观众绷着的神经突然松开了,同时会惊叹于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现形式:原来太空探险、宇宙救援的题材也可以不那么心惊肉跳,原来面对困境和危险,人也可以镇定地自嘲。在这部重点突出主角火星生存独角戏的影片中,主角马克时不时制造这样的喜剧效果,他在准备种植土豆时对着摄像机说:“我是个植物学家,而火星,将会畏惧我大植物学家的力量!”穿着笨重的宇航服去捡丢弃出去的宇航员粪便做肥料,塞着鼻塞捏着塑封的粪便做鬼脸自言自语:“约翰森,天哪。”要点燃队友的十字架制水时念叨:“对不起马丁内斯”,时不时吐槽队长刘易斯的音乐品位,一次一次地豪言壮志宣称:“我是火星殖民者!”“我是太空海盗!”“我是钢铁侠!”还有贯穿日常生活不离口的“fucking mars”。

影片对故事情节的处理也进行了简化,这一点从大量的影评中都可以看到,观众对于《火星救援》安守本分地制作“硬科幻”这一点十分认可。在正面角度,被困火星的马克对队友的抛弃没有任何猜忌和怀恨,而是理解,并且坚信自己的死里逃生对于队友来说是一个惊喜;在反面角度,地球上的航天局得知马克活着的信息后,也没有按套路演绎一段正反面立场互掐的故事,人们都在积极努力进行救援。在最适合煽情的两个情境中,影片没有大肆扩展以便使主题宏大,而是从容带过,更多地真实展现人的自然反应:其一是马克与地球指挥中心取得联系进行对话时,得知他们并没有将他还活着的信息通知他的团队,他气急败坏地输入了一堆脏话,指挥中心回道:注意用词,你输入的所有内容都在全球直播;其二是救援成功,马克回归团队,队友打趣了一句:“干得好钢铁侠”,而马克则泛着泪光对队长吐槽了一句:“你……你的音乐品位太烂了!”——这种最适合激情进发的环节,影片却适当地收敛了大片电影喜欢升华主题的习惯,一反常态地顺势淡化宏伟叙事风格。影片这一点也颇受好评。

三、期待视界的再建立

正如成语所言:“不破不立”,“破”不是目的,“立”才是目标。接受美学理论更高的一个境界是立定新的审美标准,前文中讲到姚斯关于“审美距离”和“视野变化”的论断,其后他更指出:“因为超出自己期待视野的作品能够给人以审美的新鲜感,它有时甚至校正读者的期待视野,拓展了一种新的审美标准。”也就是说,在一部优秀影片中,观众的期待视界不仅需要满足,需要突破,还需要重新建立。

作为一部太空救援题材的科幻片,《火星救援》最值得肯定的一点在于,它忠实地呈现了许多求生技能和科学知识,从而被观众评价为“硬科幻”电影。影片中没有利用先进的特效技术去大开脑洞,展现人们从未见过也难以想象的神奇画面,这里没有千奇百怪的外星人,没有能够摧毁人类甚至毁灭宇宙的生化武器,也没有什么盖世英雄来拯救地球。它让一个平凡的宇航员发挥聪明才智,从火箭燃料中分解氮和氢,燃烧制水;像每天与我们擦肩而过的环卫工人一样收集垃圾,用这些废弃物播种植物;千辛万苦摆弄太阳板安装设备收集信号与地球航天局联系;为解决沟通问题,他想到并利用了十六进制……这是以往任何一部科幻影片都没有做到的,观众在享受观影乐趣的同时,真正感受到了这部影片对观众的尊重。它没有为了迎合大多数观众对于这些小众科学知识的掌握程度和接受能力限制去虚构事实,其结果是,观众不但接受了这些现实科学的传达,还报以尊重和热情的态度,回应这份诚意。可以说,《火星救援》重新建立了很多观众对于科幻影片中科学知识和生存技能的期待视界,拓展了一种新的审美标准。

《火星救援》对于科幻影片的主题表达也建立了一个新的视野。众所周知,科幻影片除了震撼的画面和离奇的故事情节,通常也都会升华一个生存与幻灭的大命题,以探索人类生存之道、唤醒存亡意识、人与自然环境关系的和谐等高深命题来引导观众思考,来加深观众对于影片的认识,增加影片深度。但《火星救援》只是在结尾处蜻蜓点水地提到:当死里逃生的马克成为讲师站在一群年轻的宇航员中间演讲,幽默地提及被困火星的遭遇,以亲身经历传授给这些新的宇航员如何自处时,他说这就是太空,它不会顺着你,你要么接受,要么去工作……没有什么伟大的想法和举动,你只是一个一个地解决问题;只要你能逐一解决所有问题,你就可以回家了,就这么简单。这是影片的高明之处,它没有被升华主题和宏伟叙事所束缚,而是自始至终忠实于现实,它让观众对“伟大”有了重新的认知。

莎士比亚说,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此言不虚,但是我们可以更进一步说: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零一个哈姆雷特,这第一千零一个哈姆雷特就是作者创作的那个原本形象,因为每一个读者心中的哈姆雷特其实都不完全与作者创作的那个哈姆雷特相同。而好的作者就是要将这个哈姆雷特塑造得既符合读者的期待视野,又有所突破,并能让读者通过阅读作品,重新塑造一个全新的人物形象。电影亦是如此,在满足观众心理预期的前提下,如果能够有所突破,让读者耳目一新,并接受新的期待设定,建立一个新的审美标准,那就是影片的成功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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