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一季桃花烧——高中同学录

2016-09-01 13:54陆诗雨
美文 2016年14期

1.轻轻走过

待到用笔去触及那些过往,无论快乐还是难过,基调总是感伤惆怅,因为它们已经轻轻走过。

要不是白老师的固执坚持,我想我终没有勇气去记下那些惶惶凋零的笑容。在我反反复复地回忆中,它们以一种绽放的姿态沸腾,在这个属于告别的夏季,怒放。

我的世界不断更换着时间背景,曾经身后是笑靥如花的18岁,这是个不需要深沉的年岁,所以我选择用那份赢弱的世俗细细地记起,其间一些人名,一些地方,自不必如高考作文般刻意地回避,就让我这样随性记下吧!

首处用墨的是一个与我相交不深却又让我不能忘怀的人,也许是我们的相处太过戏剧化,一旦提及。喉口便是一阵莫名的酸楚。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我们的关系,也许除了朋友之外,我们还是彼此在另一种生活里的行走吧。

刚进高一的时候,陈谅是第一个被我排除在朋友名单之外的人,原因也单纯,是他肥大的裤管和与学校氛围格格不入的时髦发型。后来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力,他肆无忌惮的玩笑话句句都可以让那时的我脸红半天。憋了半学期的火终于彻底爆发,这也是我十八年来的唯一一次动手打人。为期两学期的冷战让我一度以为我们永远只能隔岸行走,可到现在我还想不清楚在散伙饭上相拥告别的我们俩究竟发生了什么化学变化让彼此的偏执得到化解,让这段珍贵的友谊在乖张中变得深厚。

写回忆录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似乎每一片小小的碎屑都有让胃酸涌入鼻腔的功能,泛滥成灾。我不愿意提及我的室友,她们引发的思绪种种,略带伤感,又有几分激昂。我们应该抱在一起好好哭一场的,我们的辛苦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或许是我们太过幸福,老天才要那样残忍地让高考成为我们心口永远的痛。不过姐妹们,我们努力过不是吗?我们都是优秀的,无论在哪里!收起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收起那些记录我们勤奋的参考书,我们不可以再哭了,不是说好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都要接受,都要好好走下去的吗?我们都是伟大的女孩子,我们中任何一人的学习历程,面对成绩时的冷静,面对失败时的坚强,都值得记忆。如果我们的高考得不到喝彩和掌声,我们就自己歌唱!说好了,要坚强要独立要勇敢要随时随地都可以漂亮地舞蹈,我会为我们自己骄傲!再见了,物理小魔女!再见了,港姐、小悦!再见了,大妈、芳姐!我们受过伤,但那又怎样!我们要努力地活着,和以前一样优秀!

顾天呈,一个好人。一个随时可以分享心事的人,一个了解你却不会给你压力的人。本来我们还可以相处得更加随性一点儿,后来因为避嫌,接触一度减少到零,现在想来着实残忍和无聊。高一时顾坐在我前面,虽然不记得曾经聊过的话题,但那些笑声我想我们都会铭记。顾是一个既倒霉到让人发火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照顾的人,面对他优美的“乌龙球”,即便一肚子火,可又怎么忍心责怪满是无辜又伤病累累的眼睛的主人呢?只是顾,你实在太温和了,希望你的周围永远是柔软,如果不是,那就一定要学会坚硬起来,好好保护自己!

想起她们——王沁、俞吴时,总会在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她们就好像美丽的花儿,善良的心灵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慑力。它召唤你却不轻许你,谢绝你却不惹恼你,让你在光辉里沐浴,又让你染着它的清香一步一回头地离开。她们都是散发着独特魅力的女孩子,追求者的众多自不必说,但从未听闻她们有什么风言风语。她们步履从容,笑容笃定。我欣赏她们面对年轻时感情的态度,专注,神色庄重,对爱感激却决不冒进。

时近晌午,日头悬在正空中,热漫的风席卷滚烫的马路,想起与王路明并排坐161路公交时的情形,可惜已成过往。不知道他会不会偶尔地记起我,怕多半只是我一个人的回忆,不然他也不会在那样炙热的天气随口说出“我们不会再有联系了”。他已不是第一次说出这样让人寒心的话,倒也不至于让我当即冲动地扬长而去,只是仍会有一阵晕眩。我很少有男生朋友,与他的友谊是我保持得最辛苦的一段。现在想来自己还是很喜欢他的,喜欢他漫无边际地讲些关于时间关于宇宙的猜想和论证,我更乐于做一个忠实的聆听者,点头,傻笑。他总会莫名其妙地不理睬我,我知道如果我不主动开口,那么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就会付诸东流,所以我每次都会找各色的借口和他说话,直至有一次他指责我“不矜持”,所有的委屈以及整夜的眼泪让我下定决心,算了,我已无力支持这样的友情了。

没有人的生活是一直灿烂如花的,比起做作的掩饰,我宁可让自己说得洒脱些。这终会过去。岁月逐渐织成一张温柔的网,轻轻挽起一层灰紫色的雾霭,或会不经意地从缝隙中漏出那一些往日的伤逝,那也就一并当作留给幸福的回忆吧。

所有有关诗性的话题,都离不开她,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小胡。她和她喜欢喝的温吞水一般,没有那种世俗的热情,学不来那些热烈的迎合,我们的相处或许仅仅是浅浅的微笑,轻轻地牵着彼此的手,细细地说着那些女孩子们小小的心事。我们会在寝室里泡茶喝,会畅想未来的家和伴侣,会在湖畔漫步,迎风哼着儿时的歌谣,会坐在草坪上彼此鼓励放声大笑。我们也算是理科生中不多见的浪漫主义者。大多数时候,我们将这种情怀藏得很好,别人对我俩的印象是图书馆勤勤肯肯做题的理科生。这个匆匆的世界,我们永远都不会是孤独的一个人,我们拥有彼此。

很遗憾的是与很多人的相处仅仅只是同一间教室三年的同窗,如陆洲、林晋、姚奇森,如赵伟、汪洋、史维吴,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记叙你们的时候不免有点慌乱。一直固执地坚持认为我们没怎么说过话的原因是位置的问题,相距太远,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们,羡慕你们。看到你们满头大汗地从运动场回来,真的会很嫉妒。有时甚至会幻想和你们中的一个人交换角色,陆诗雨就可以变成另外的一个人,逃了自习课,放肆地奔跑,拖着疲倦而光荣的身体在物理课上呼呼大睡。

即使我们只是擦肩而过,我们也没有任何遗感,青春无力寄托我们的感伤和苍凉,那何不像时间一样学会平静地行走,一路上忘却那些荒芜,放进记忆里的是我们的18岁,没有深沉的年岁!

2.时间背后

散伙饭上发现大家一下子都长大了很多,褪下肥大的校服汗衫,穿上得体的衣服,说着成熟的话,男生们在这个最让人热烈的季节缓慢而健康地拔节,女孩子们拉下干脆的马尾留起了飘飘的长发,我们都没有像今天一样的漂亮过,此时的我们也已经不可能将那些埋首书海的花季雨季重新来过。我们的青春现在才真正肆无忌惮地绽放,只是迟来了一季。而那份被尘封在最鲜活的生命里的最初的狂热和执着已经哨无声息地低调走过。

不得不提起这个人——戚云杰,他的存在总会联系着一大帮人。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大家更愿意叫他鸡哥。这是个难听的外号,可是男生们叫得乐此不疲,戚自己似乎也对这个外号抱着乐观的态度,两个字总比三个字来得省力。很遗憾,我和他相交不深,我见他都比较怵。高一下半学期有一段时间他坐在我的斜后面,但也始终没和他说话。后来没有了优越的地理位置,我开始在较远的地方观察他。其实也不一定是他,我有观察各色人的毛病,也可能他确实好看得特殊,按种群分是黑色群。

他的手最合适“伸手不见五指”这一说,晚上还能混,白天想做点儿损事儿都不容易,对比度相当高。不过他一直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充其量也就逃了自习课打场篮球。凭着不错的成绩和“卖相”,他对小姑娘的杀伤力还是有的,所以有鸡哥自有鸡嫂。

鸡哥有个要好的小姐妹,冷倚岚,是个漂亮又有味道的小姑娘。刚进高一的时候我们曾做过半年的同桌,后来因为自习课上讲废话被无情拆散(一直比较不满为什么老师们总爱将那些同学间正常的对话称之为“废话”)。她是我在一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再加上冷为人热情,我们相处地一直比较愉快。冷的身上有明朗的洒脱气质,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家境极优,对很多世俗在意的事都看得很淡。也许是我终不够了解她,解释不了她似乎永不耗竭的热情与她眼里时而落寞的神色闾到底存在着什么隐秘的联系。

反反复复地被一些凌乱的片段纠结了思绪,也许是不习惯对这么在乎的事情以这般平静的语调叙述,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而事实上这些白花花流走的岁月、流走的人,都曾与我在一个舞台旋转了艰辛的三年。我尽量让自己站在时间的背后看故事,以为现在的我早已练就的可以微笑着面对鲜活风景的隐退,而在这样青葱的十八岁的仲夏,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也太过脆弱,一旦触摸到你温厚的手掌,眼泪还是停不下。

杨俊超,你的确是一个极温柔的人。如同你的如女孩般清秀的字迹,你的生活精致得无可挑剔。总会隐隐约约地心疼你,感觉你的无奈不屑与我这个外人说,所以只能退在一旁,希望没有打扰到你梦想翩跹的旅程。作为朋友,在很多时候甚至不敢面对你,于是只能将目光拾起,投向远方。

决定换个人称,一直以来的卑怯让我至今无法直抒胸臆地表达关怀。长长的睫毛覆盖十八岁的印记,那个叫戴珏的女孩儿、书本、红色外套,还有F1……我想问一句,我们经历过什么?答案是记不得了。你的身边从不缺少女伴,我只是其中最普通,最微不足道的一位,但与你的相处于我却会是一段弥足珍贵的回忆。突然想起一个极平常的场景:午后明朗稀疏的图书馆里,我们面对面做着习题。这个平实的场景有一点可笑吗?一点也不!只因为那里有你,我的朋友。

我总是很容易地喜欢上一些极端、鲜明得直指人心的姑娘。她们对抗日益暖昧而麻木的世界具有强大的勇气,不惜把自己揉成苇叶上一滴最坚韧的水痕。洁如称不上是漂亮的女孩子。其实这个年岁的女孩都会在乎自己的容貌,我们对美丽的关怀不再原始地停留在“女为悦己者容”的层面,更多的是对自信、自尊的精心维护。至于是否拥有通俗意义上的漂亮就不那么苛求,在这一点上洁如的洒脱和自持让人很惊叹。中学时代的男生们大多没有好口德,稍微丰满一点儿的身姿都会惹来尴尬不已的绰号。我极欣赏洁如对此的态度,不知道她的内心会不会如我一般的心疼和无奈,但每每此时她依然会与周围的女伴们嬉笑,毫不理会男生们的口无遮拦。这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是极不易的,其中的自尊和隐忍冷暖自知。她也不是从不落泪的女子,能让她哭的唯有感情而已。她是高考大浪中难得的聪明人,在我们除了圣贤书外再无烦事琐心的时候,她依旧可以我行我素,为日渐生疏的友谊落泪,为电光火石的爱情落泪。

我对自己的叙述总是诚惶诚恐。我不愿用任何评论式的语调作人物的简介和评述,手法娴熟如屠夫,剔去血肉,留下整条脊椎骨和横向伸张的肋骨,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希望将那些隐约的背影勾勒而出,仅留下过往人事的淡淡云烟。

人去也,人去画楼中。不是尾涎人散漫,何须红粉玉玲珑。端有夜来风。

3.又过一季桃花烧

依着时间的步履静静地回忆,忽然想起那场雨过后鹅卵石铺成的林荫小道上落满的桃花:湿润、细碎、鲜艳欲滴。笨拙攀爬的思绪忽然翩跹起来,恍惚间感知到了满足。满足,一个平庸又有点儿不好启齿的词。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在匆匆赶去上自习的下午,心血来潮变换了平常的路径,橡胶鞋垫摩挲着光滑的鹅卵石,健硕的小臂一路掠过挡路的嫩枝,大步流星地上坡,享受小心翼翼下坡时不由自主下倾的快感,嘴角微微上扬,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学生。直到开始了下午沉闷的自习,心里也似乎藏着别人知道的香甜秘密,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抬起双脚看看鞋底的一片浅浅的桃花汁液晕染的微红,又忙不迭地放下,好像鞋底润滑着的是我们如绸般的梦境。

何云龙早已声名在外,聪颖漂亮。我原以为男生得到这样的褒奖或许并不是一件特别喜人的事,至少“漂亮”二字在这个崇尚阴柔的视觉社会含义太过复杂了,后来见到他本人又不由感叹传言的不可信竞到了将如此阳光的小伙子较之与李俊基之辈的荒诞地步。印象里的他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碎影:白色的T恤,红色的跑鞋,鸟窝式的头发,艺术气质的三级跳……我已经不能保证这些记忆的准确性了,还好,有一处记忆很深。高三最后的那段时间去阅览室自习,我们曾隔着两张长桌一同静心尽力地备考,偶尔抬头便可以看见彼此疾书的专注,午后温润的阳光轻轻漫过我们年轻的肌肤,即便没有话语,我们拥有回忆。

由着性子叙述凌乱的回忆,顾不得故事的完整性,还好自己没有再现历史的责任感,信马由缰落得个轻松自在。

一直觉得朱兆翔是个极易受伤的人,这也不仅仅是我的主观臆断,“瘸八戒”的外号自不可能毫无根据。很少人喊他的真名了,一个“猪”字省力了事。高中时期的我们不会费心思考绰号的贬义层面,那些无处置放的激情随意地在难听的绰号里大鸣大放。“猪”被称为“三大早餐王”之一,源于“猪”的爷爷奶奶不辞辛苦地每日早起为我班近四分之一同学的早饭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即便是在抗战困难时期“猪”也绝对可以成为党组织优先发展的不但可以密切联系群众又可以动员家族联合劳动的好同志,所以“猪”的好人缘无可厚非。只是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好多年了,也一直不好意思开口问,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豁出去了:兄弟,你到底后不后悔当年在天庭调戏了嫦娥?

其实毕业也不过如此,如同百集长剧的大结局,想象、憧憬里那必是似嗔似喜、又盼又怕的火热高潮,真来了,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预支了欣喜,磨平了兴奋,准备的太充分反而无所谓准备了,随便一个错愕,一切便匆匆煞了尾。所谓悲哀感喟都无从谈起,结束了便是结束了,不是终点,也谈不上起点,更无所谓结果,一切只是刚刚起了个头。

有一句话用在戴珏身上特别合适——“对一切约定俗成的事物不以为然,却在世俗的标准里做了一个通俗意义上的好学生。”对这个漂亮的像瓷娃娃的小徒弟,我总是会隐隐约约地心疼着,不舍得她去经历那些分分合合,那些有可能会刺痛她的漂亮的玫瑰。我甚至不舍得她嘴角弯起的那丝俏皮的微笑,深怕那一盏笑靥会像阳光下的大海一样,铺展着看似平静的光辉,却要藏纳那些不消与旁人道的困厄和苦难。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会不会依旧有人哕嗦地念叨“小徒儿,要心疼自己,要好好保护自己”;我不知道那些在生命磁场中旋转着的影子会不会为你带来新的色彩;不知道那眉梢的一笔有谁画。如果不能逃避,不得不面对那么多的未知,就让我们都坚强吧,努力地学习一种简单明智的生活,嘹望天空并祈祷上帝。其实我们都应该感谢上苍,我们终究还是被时光恩宠过的女孩子,至少在我们低调行走的青春里遇见了彼此,即使是后来的你去了文科班,我们也始终没有消失了凝望,我们身体里藏着的先天的怜悯情怀也可以在这个热情泛滥的年代为彼此的眼泪轻轻叹息,没有其他话语。想起瞿永明的诗:

正如你所看到的

现在我已造好潜水艇

可是水在哪里

水在世界上拍打

现在我必须造水

为每一件事物的悲伤

制造它不可多得的完美

我们是被时光恩宠过的,可以肆无忌惮地矫情,可以酣畅淋漓地哭泣,可以一无所有抱着梦想香甜入眠,可以偶尔逃跑,偶尔写诗。

看高一军训时的照片,再看高三的毕业照,果然是有差别的,他们、她们还有我,都不一样了。可我们是如何成长起来的呢?没有人知道。不过不要紧,因为我们都会记得,我们曾一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