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中的燕子

清晨起来看到一群燕子站在路边的电线上，它们排成整齐的三行。秋风吹来，空气里充满凉意，远处的树木在季节的变幻中渐渐老去，村庄也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素洁起来，丰收的田野在一阵喧闹过后走向沉默。是该动身的时候了，它们在晨风中庄严地等待。

经过一个春天的颠沛流离，经过一个夏日的忙忙碌碌，如今它们充实而丰盈，一个个富态而饱满。当初它们来的时候，历尽千辛万苦的长途跋涉，有的是夫妻同路，有的还是初恋，如今它们已儿孙满堂，一个个洋溢着幸福和满足，就要踏上四季轮回的路。秋日的阳光再一次照在它们身上，这阳光是多么和煦！这村庄是多么的令人留恋！当初它们来的时候，大地绿肥红瘦，麦子正在孕育，布谷声声，耕牛走在田间地头。一年之计在于春，它们也开始构筑属于自己的家。

筑巢！农人的房屋也在发生不同的变化，过去都是灰蒙蒙的草屋，它们只须选上一个檩条就可就势而筑。它们绕梁而栖，卿卿我我，毫无顾忌地谈情说爱，甚至它们的孩子也随心所欲地将屎拉在农人的客厅里、桌子上，但农人是宽容的，从不因此将它们的窝端掉。后来农人的生活好了，茅草房变成了小楼，它们一时无所适从，犹豫后，它们适应了，将巢筑在外面的挑檐下。

经过那么多的风雨和世事转换，它们终于有了一个安乐的家，终于明白了距离的好处，现实的距离、心的距离，保持一段距离真好。它们是吉祥的鸟，在给农人带来春天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自然的和谐；它们生儿育女，农人也生儿育女；它们日出而作，农人亦是如此。虽然有语言上的隔膜，但他们的心是相通的。

燕子和人是最好的邻居了，而麻雀不是。麻雀最初也是寄居在农人的屋檐下，但它们小气，从不知感恩，从不敢正视农人的目光。它们还偷食农人的粮食，即使到了野外，它们也掠食农人的庄稼。所以，当人们建起高楼时，它们就成了真正的流浪者，树上、草丛里、麦秸垛里，到处留下了它们落魄的身影。

燕子是勤劳的，当它们将爱巢筑好以后，不仅会去享受爱情，而且还会享受生活。屋檐是它们厮守的最好见证，河塘是它们播种的必经之处。它们播种生活，播种爱情，它们像人类一样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人生。天阴时它们低飞，掠过低迷的大地；天晴时它们振翅高飞，翱翔于蓝天之上。它们将蛋产在窝里，一只孵化，另一只觅食。一天，两天……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等待过程。只是付出，无需索取，这是何等伟大！

生命的传承不仅是人类所特有的，它存在于一切有生命的物种之中。如果没有传承，生命便会戛然而止。生命的内涵不仅是简单的繁衍生息，它还有更高一级的形式和意义。孤独中学会了厮守，羁旅中学会了兼程；季节变换里学会了轮回，世事变更中学会了适应；在险恶的自然环境里学会与人为善，在风雨飘摇里学会独善其身。这难道不是纷繁世界里最好也是最简朴的自然法则吗？

秋风来了，树叶就要落了。站在电线上的一排排燕子哟，你们难道是在和这片土地默默地告别吗？这里是你们的故乡，也是你们魂牵梦绕的地方。我相信，明年的春天你们一定会再一次造访。

作者简介：王海中，鹿邑县作协副主席，其作品散见于《河南日报》《中国文学》《当代小小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