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译活在故事里

2016-10-18 00:33
电影故事 2016年17期
关键词:张译保平工匠

张译活在故事里

外套、T恤 花笙记墨镜 帕莎

如果把张译这辈子干过的事都集中写在一本书里,那大概可以取名叫《小淘气和伪不正经》。如果不是张译小时候的一次任性决定,也许他和他的父亲母亲都已遭遇一场轰动当年的轮船沉没事件,冥冥之中,张译的人生自那刻起就掌握在了他自己的手里。喂养的宠物猫超过了7只,有着与外表不符的幽默感,喜欢由着性子做事,在张译的身上读不出什么臣服于生活的“现实主义”,更多的是征服命运的“超现实主义”。大概正是因为血液里流淌着叛逆的基因,他立誓活在故事里,听故事,讲故事,演故事。当这些戏里戏外的故事充满他的生活,大概他会满足地喟叹:我这一生,没白过。

统筹/史志文 采访/张雨虹 摄影/ 赵涤尘 造型/ Elaine 妆发/ Lorraine

当“超现实主义”撞上“魔幻现实主义”

约定为我们拍摄封面的这天刚好是七夕节,晚上九点,完成一档综艺节目的录制后,张译就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摄影棚,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些。面对摄影师的镜头,张译调动起他所有的情绪,摆出严肃、沉思、调皮等各种各样的表情,而他在这过程中表现出的幽默感恰恰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就像他自己说的,“老实”的外貌不过是假象。私下里的他还有很多面有待挖掘,而《追凶者也》中的冷峻杀手,就是其中之一。

最初接触电影《追凶者也》,张译是在北京电影学院的办公室里,那天,他见到了导演曹保平。据张译自己说,当时他和曹导面面相觑,“我不知道我适合什么角色,结果他也不知道”,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过了很久,关于这部电影的消息好像石沉大海,当张译快放弃的时候,曹导约他见面,拍板邀他出演杀手。“或许因为我性格和外形都不像个杀手,导演反而需要我这样的演员来扮演。所以,在电影里,我杀人的那段才会特别有紧张感,看过的人说‘让人大气都不敢出’。这也是曹导的良苦用心。”他的用意和当初陈可辛邀请张译出演《亲爱的》时如出一辙,“陈导问工作人员,‘张译像大老板吗?’他们齐齐摇头,陈导说‘那就是你了’。”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都是极明智的。

电影工作本来就是一次二度创作,编剧是一度,导演就是二度,演员们在拍摄的过程中因为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对手,甚至是不同的服装道具,往往都会有新的灵感注入到这个作品当中。我们最终能在银幕上看到的杀手董小凤,就是这个二度创作的产物。剧本的设置给董小凤的行为逻辑提供了空间,再加上曹保平给这个角色画了一个很大的圈。张译这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不带镣铐地跳舞”,“曹导他真的像乐队的一个指挥,他和我说,‘张译你随便在戏里面去张扬,去放肆,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大不了我是导演我给你收。’所以我很难回答我怎么塑造的,更多的是一个导演对一个演员的信任,一个演员对一个导演的依赖。两人双剑合璧才能把这个人物打通。”

最终的董小凤确实与众不同。这个杀手既憨又狠,拥有极高的“业务能力”的同时,还注重“售后服务”,如果杀错了人他会再免费送一个杀人的机会给雇主。神经质的一面让他成为这部走黑色风格的电影中让人陷入沉思的角色。用张译的话来说,以往的他演戏常常是现实主义的表演方法,但这次他换了一种路数,可以理解为夸张,但又不能用夸张这个词准确地表现出来,有点类似于“魔幻现实主义”。

虽与曹保平双剑合璧创作出了一个往常电影里不常见的“杀手”董小凤之后,但一开始,张译的心里很没底气。他甚至最后在看完成片后,都有点心虚,担心电影上映后自己的角色不能被接受。不过他的好朋友影评人史航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史航在看完片子后,告诉张译,恰恰是因为董小凤这个角色的存在,这部电影才有了《冰血暴》(美国悬疑惊悚电影)式的质感,很“科恩兄弟”,具有强烈的风格感。这下,张译终于可以小舒一口气—这一回合,挑战魔幻现实主义成功。

工匠是这样炼成的

董小凤“面市”之后,有媒体评论他具备的是一种杀手界的工匠精神,姑且不谈董小凤这个人的真正成色,这还是需要等到电影上映之后由观众来评定。但董小凤的扮演者张译对于工匠精神有话说:“我比较尊崇工匠精神,我认为做一个艺术家首先得从做一个匠人、一个手艺人开始。我个人认为,我离一个好的工匠还差得远,离艺术家就更遥远了,因为我的技术还有不成熟之处,还有很多角色很多情况我没有遇见过。我的人生体验和经验也没有那么扎实,我读的书也不够多,所以在这个时候就一定要用这种工匠精神来要求自己。”而张译对于“工匠精神”也有着自己心目中的标准—“精致、雅致、细致”,“我个人觉得这三方面我都差很多,但我知道目标长什么样子,因为我见过雅致、精致、细致的表演。”至于如何完成这个目标,则是另一个严肃的话题,张译表示认真对待每一个角色是一切行动的前提,“从选角色开始就认真对待,到底有没有这个金刚钻,能不能揽这个瓷器活,说什么角色都能演,那是不可能的事。你看这个角色写得好,但未必适合你,你去演,说不定就糟蹋了。所以一开始就要读剧本,研究角色,设置角色,而后体现角色。只有遵循这个原则,才有可能慢慢向做一名‘工匠’靠拢。”

当听闻曹保平是一位以“折磨演员”著称的导演的时候,张译不惊反喜,他期待一次“被打磨”的机会,“我特别期待他能多折磨我,这人安逸的时间久了,骨架都生锈了,特别需要一个人来折磨我,我们北方人把这叫‘挫’,这就和很多人喜欢揉捏的那种泰式按摩是一个道理,浑身的血脉和筋骨打通了,就十分舒畅。我喜欢和曹导合作的原因就是这点。”然而现实并没有如他所愿,“为什么说他没有折磨我,因为此消彼长,我也折磨了他,给他出了很多的难题,我们这是互相折磨。所以说最后我们俩更像是四手联弹一样,一起把这个电影,也把我的角色弹得很有意思。”曹保平在表演手法和人物理解上给了张译很多难题,而张译则是给他摆了很多实际表演时发生的难题:不会骑摩托车,现学现演的成果是摔得断片; 一时冲动答应导演自己可以停住一个飞速旋转的铁轮,赶鸭子上架只能把胳膊肘伸进铁轮造成受伤。不过在张译眼里他给导演出的这些难题都是次要的,如果他可以解出导演的难题,他就会感到特别幸福,“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功夫又长进了一些,所以这个是我们俩合作特别有意义的方面。”既然他这么说,自然有了接下来的问话,“这些难题你都完成了吗?”面对这个问题,张译乐了。“这个将来采访时你得问他,我要是说都完成了,怕他会说其实没有。”

大概就像张译说的,他是渴望能被人“挫”的,加入《追凶者也》剧组就像是进行了一场泰式按摩,拍摄的每一天他都觉得浑身上下特别有劲儿,每天都想去现场和所有人一起克服难题。“夕阳西下,金沙江畔,我们不愿收工,就在那里坐着,听着水声,一起聊聊今天的创作,有一种很浓的学术氛围。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吸氧也是因为这部戏,我本来以为吸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其实不是。还有一次我们在高原,风特别大,所有人一起一直抓住帐篷的支架,感觉人和帐篷随时都会飞出去……”数不胜数的奇妙拍摄体验,让张译充满了不舍,“拍完后发现完全不过瘾,这种体验怎么都不会嫌太多的。”

那个解不开的结

用作品说话,很少直面观众,没有太多商业应酬,张译在圈子里显得与世无争。他一直藏在暗处,让人很容易记住他的角色,却记不住他的名字。“不建议问私生活,因为我不是明星,所以在生活中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在于角色。”他曾这样回应记者的私人问题。不过了解张译还有一个途径,那就是他写的短篇文集。

现实生活中,张译活得挺自我。2013年,他出版过一本文集《不靠谱的演员都爱说如果》,这不是普通的散文文集,更像是一本故事集锦。而这些故事,有的是张译自己亲身经历的,有的是道听途说的,有的则是搜集得到的。张译喜欢听故事,“听故事真的很享受,它是一件能开眼界的事,是一个被动学习的过程,就像看电影,导演和编剧把电影做成什么样子,我们就是被动接受这个信息。”但他更喜欢写故事,“和听故事的被动不同,写故事是一个主动学习的过程,看似是去记录脑中的文字和桥段,其实在记录过程中,很多都是人生经验中没有体验过的。其实无论讲故事、听故事,还是写故事,对我的创作能力都是一个很大的提高。”

故事在张译的生命里占有不小的分量,因为作为一个演员,本身就是一个讲故事,演故事的职业。而电影也是一种讲故事式的表达,大多数风格的电影都是张译喜欢的那盆菜,而他最偏爱的还是童话一类的故事,“我喜欢的童话不是魔幻的,也不是玄幻的,我把这些童话定义为朴素的童话。比方说《楚门的世界》《神奇遥控器》,或者是具有原本精神的《聊斋志异》。”

如果说张译的世界就是一本故事书的话,那在这本书里,猫是绝对的黄金配角。张译的家里有7只猫,每到外地拍戏,他都会在车里备着猫粮。走到任何一个城市,在街角或是村落看到流浪的小猫,他都会停下车,拿出猫粮喂给它们。在张译刚出道的时候,因为拍摄周期不太紧张,他演的角色大多并非主角,所以有的时候一周才能拍一天戏。“那个时候的生活大都是在剧组里休息,可以去海边、沙滩上玩,也可以写写文章,是一个标准的文艺青年。有时候,我还找猫逗,谁家的猫不要了,我收着,我在大连就捡了两只猫。猫在我眼里是很特别的,能和他们一起生活是一种互相陪伴,一种惊喜。猫,是把热闹和孤独最大限度融为一体的一个精灵,所以你看它的时候,有时候会极其温暖,而有的时候会极其孤独。”张译在猫的身上寻找温暖,而猫也成为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伴侣。

“如果能让我每天思考,我觉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和张译的谈话是一个有些享受的过程,因为他的话语里有他自己的思考,而非为了电影宣传敷衍了事。但他自己却说,平时的自己很少有思考的机会,“每天的事情太多,有巨大的工作量。对于我来说,我几乎没有生活的时间,一年365天,我基本上360天是在工作,完全是一种精神分裂的状态,每天的睡眠几乎都是在汽车、高铁、飞机上解决的,一直到今天为止,都是这样的一个节奏。但是恰恰我又很享受,因为我曾做过北漂,我很羡慕忙得不得了的那些人,我特别害怕没有工作的时候,心里会紧张。现在不用紧张了,但也养成了习惯。”

在外人看来,被工作完全替代的生活有一些无趣,当生活不再是生活,这个人真的幸福吗?然而作为工作与生活的主导者,张译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没有生活?不会遗憾啊,每个人过的生活都是自己的选择,有的人喜欢远足,喜欢旅行,他们的梦想就是周游列国,走遍世界各地。怎么可能走得遍,你连上海都走不遍。我的梦想就是,在我的身体健康允许的条件下,尽可能多地生活在剧组当中,让我的角色塑造得更加丰富和丰满。和表演有关的一切构成了我生活的意义。”

张译说他尚且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他的属性是什么,他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他总是很容易就了解别人,了解一个角色,他说甚至可能在他离去末了的时候,躺在床上,才有这种醒悟:我张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在那之前,他只是一个听故事,讲故事,演故事的人罢了。

Q&A

Q:电影故事 A:张译

Q:你怎么理解董小凤这个人物?

A: 我相信人性本善,任何一个人,包括电影里电影外的人,不管他是从事什么职业,即使做了坏事,他的初心是好的,没有人在娘胎里就是坏的。所以董小凤也是这样,他的根是好的,他有很多很仗义的行为,包括对自己女人的呵护,即便在他最后即将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他也为自己的心上人操心,这一点其实是蛮让我感动的。

Q:这次饰演的董小凤和你以往角色的最大差别是什么?

A: 以往大多数的电影作品,还是本着现实主义的风格去表演的,一是一,二是二。那么这次不仅是在《追凶者也》里小凤的角色设定,还是拍摄《追凶者也》的手法上面,加上9月底上映的冯小刚导演的《我不是潘金莲》中我演的贾松明,贾松明和董小凤这两个人我都用了比现实主义风格稍大一点的尺寸去表演,这俩人其实不一样,但表演风格却是相同的,都和以往的表演不一样。

Q:你和刘烨有不少的对手戏,和他搭档感觉如何?

A: 刘烨很勇敢,其实关于他的勇敢不仅是在我们剧组听说过,在其他的剧组当中也听过。什么爆炸啊,危险啊,都亲自上阵,弄得一身都是伤。在我们那部戏里也是,即使是在高原上跑,追逐,都很少用替身,他那一阵也是拍了很多需要体力的戏。然后有一次我们在拍打戏的时候,我的枪一下子就蹭到他的鼻梁骨,给他留下了终身磨灭不掉的印记,这让我感到很内疚。

Q: 你在选角色时有什么要求,会挑不像你的角色吗?

A: 我其实大都选择和自己不像的角色,而恰恰最难的反而是选择与自己相像的角色,这个对于我们演员来说,怎么形容呢,更像是灯下黑,是一个盲点。除非你是一个业余演员,因为他们演出的东西和自己是非常像的,甚至就是他们自己。但是一旦你经过了很多年的学习和实践之后,这个时候最难演的恰恰是自己。当然如果这个时候,你敢于选择和自己很像的角色,你也能把它演绎得很好,那么说这个演员不仅仅是工匠级的,更是艺术家级的。

Q: 那你有想过演一次像自己的角色吗?

A: 我尚且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了解别人似乎是很容易,但是了解自己可能要用一生的时间,甚至可能在我离去末了的时候,躺在床上,才有这种醒悟:我张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现在还不知道,所以说既然你不了解自己,那怎么能选择一个和自己相似的角色去演呢?

Q:你觉得自己能吸引这么多导演的特质是什么?

A: 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特质(笑)。在我小时候,我的母亲有很严重的心脏病,所以在她常年的病休中,我在家里不能有太大的响动,所以我小时候经常坐在地板上安静地玩一些我姐姐的玩具,读一些书,没有机会出去玩。因为男孩子比较调皮,出去玩会把衣服弄脏,那个年代没有洗衣机,衣服脏了只能妈妈去洗,用洗衣盆和搓衣板,但这对一个心脏病患者来讲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所以我不能出屋,在屋里也比较安静,所以会比较孤独。虽然有姐姐,但姐姐比我大9岁,我穿开裆裤的时候她已经上学了,我上学的时候她已经上班了,我还没上班的时候,她就已经结婚生孩子了,所以我们很少机会能彼此陪伴。

Q:你现在在表演上还有什么新的诉求吗?

A: 我不会那么快说我有什么伟大的诉求,因为我还没有。只是表演,只爱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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