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潮自选诗

2016-11-16 06:43刘春潮
诗选刊 2016年6期
关键词:自传野草向日葵

刘春潮自选诗

刘春潮,画家、诗人。诗歌作品获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办的“全国青年诗人诗歌大赛”二等奖(一等奖空缺)等,发表于《人民日报》《诗刊》《星星》《诗歌月刊》《诗选刊》《民族文学》等报刊,入选各种年度选本。出版诗集《空椅子》《感谢水》《事实如此》(人民文学出版社待出)。2006年结业于“广东省第九届诗歌高级研修班”。2015年结业于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二期少数民族创作培训班。

阿傩的手语

阿傩的手语

一定寓意着什么

不然

我怎会在党可的源头

长跪不起

缥缈的晚钟

一定敲响了什么

不然

黄昏的残阳

为何一片殷红

我双眉紧锁的忧郁

怎和黄沙埋没的词汇

如此相似

我以右肩的信仰为臂

划过沙海

抵达你如镰的岁月

身首异处的伫立

站在历史的背脊

除了沉默

我已一无所有

油菜花开不出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在云南临沧

那里盛产油菜花

密密麻麻的油菜花

肩并着肩一直站到天边

它们中间站着我的父亲母亲

它们中间站着我的兄弟姐妹

它们中间站着我的狐朋狗友

它们中间站着我的初恋情人

它们和其他地方的油菜花不同

它们的个头更高

它们的笑容更憨厚

它们的脸庞更接近太阳

它们金光闪闪

它们土里土气

它们支撑的天空要多蓝就有多蓝

它们至死保持着相爱的姿势

它们和平共处

它们亲密无间

它们坚不可摧

它们比一万个秦俑更强大

它们开满了我的童年

它们开满了我的记忆

它们开满了我的歌声

它们开满了我的身体

我的思想里种满了油菜花

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开满了我的诗歌

可怎么也开不出我的故乡

母 亲

我看到佛

她的微笑很慈祥

像我母亲老去的时候

旁边有一朵干花

它曾娇艳欲滴

像我母亲年轻的时候

而现在 我的母亲

不算年轻也不算老

她不是花 也不是佛

她只是我的母亲

姐 姐

姐姐 我不止一次的经过这里

偌大的剧场

空无一人

我激动得几乎哭出声来

姐姐 你如此这般的忍受着

鲜花掌声还有寂寞

像一只透明的高脚杯

我真想以破碎的方式

将你靠近

场 景

我熟悉这里的一切

通体透明的女子

花一样消失在蝴蝶之中

仰头看天的男子

半边脸恰好投下云的阴影

这样的天气

或多或少有些忧郁

背靠群山的大佛

忍不住笑出真实的声来

野 草

野草野草野草

一窗接着一窗的野草

从火车内望出去

满眼都是野草

在这个每一锄头下去

都能刨出几件文物的北方

野草连着野草

野草们不分彼此

让人猜不出

哪一堆下面住着帝王

哪一堆下面埋着百姓

我所说的向日葵

瓶中的向日葵

它是花

不是向日葵

我所说的向日葵

亲近高山 远离河流

它只固守脚下的一方土地

你可以没有赞美

甚至遗忘

但有人因为它的光芒而闪耀

应该是心怀愧疚

我对它的象征意义并不感兴趣

只是被它的一粒种子所喂养

它不屑成为温室里的玫瑰

它保持山的高度

尽管有人会用光明的镰刀将它收割

在它的世界里

世界本身也是一个花园

没有人能阻止它的迎风和歌唱

一个站在秋天深处的老人

比谁都清楚 要读懂一株向日葵

自己首先就得成为太阳

我所说的向日葵

不是花

它是向日葵

无所谓遗忘

当一个诗人和一株向日葵并肩

站成大地上重要的子民

蚂 蚁

比起命运

它们更关心天气

这些小小的蚂蚁

在骤雨来临之前

搬动一颗颗偌大的米粒

这多像我扶犁的父亲

一生的辛劳

只为修补一件

破旧的农具

它们并不多余

它们不是污点

它们最多只是小不点

它们的生活

因为缺少比喻而生动

谁要是对它们不敬

它们就会爬进谁的心里

这小东西

这大世界

让我想起那个滚石上山的人

看着看着

我就成了它们中的一员

看着看着

我就成了我的父亲

此时我和您如此接近

我是说上帝

大 象——致父亲

为了我们全家

我的父亲

把自己扮演成

一只蚂蚁

他不断奔跑

年轻时跑得很快

如今他慢了下来

最终会完全停止

直到他为世界

让出一个身子的位置

我们才知道

原来他是一头被缩小的大象

平 等

父亲的父亲是农民

母亲的父亲是县长

父亲的父亲的坟

和母亲的父亲的坟

自然不一样

一个矮得可以被忽略

一个高得像座庙宇

但在我看来

他们有一点是平等的

生前都是人

死后全是鬼

自 传

封面到封底

只隔着几个女人的距离

一个是我的母亲

她打开我自传的封面

一个是我的妻子

她充实着我自传的内容

一个是我的女儿

她是我自传的插图

还有一个是我的情人

她是我自传的花絮

至于合上我自传封底的人

那是我下一轮的母亲

女 儿

五岁的女儿

经常挂在我脖子上

认真地对我说

我要爸爸永远不老

我要永远陪着爸爸

明知这不可能

我还是感到欣慰

作为我的女儿

她和我如此相像

让我确信自己的生命

正在她身上延续

但作为一个小小的女人

她又和我如此不同

她注定要长大

也一定会离开我

我只希望她小小的男朋友

晚些出现

妻 子

从理论上讲

我想把这三者统一

无话不说的朋友

浪漫放荡的情人

相濡以沫的妻子

但事实上

我做不到

同室操戈太久

敌人也会变成战友

对于将青春交付于我

并决定与我老来为伴的妻子

我只有一句话

“你永远都是对的!”

奢侈的阳光

她们来得悄无声息

仿佛一夜间

站满了整个枝头

这些汹涌的花朵

澎湃之后终会归于平静

这些为结果而来的花朵

注定都是过客

她们过早的步入春天的禁区

也将最先被冬雪覆盖

瞧 多么奢侈的阳光

铺满芒果花的草地

如我日渐破碎的山河

繁花似锦

一片荒芜

一树鸟声淹没了整座城市的喧嚣

每次经过孙文路

我都会被这一树鸟声吸引

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我甚至看不见这些唱歌的鸟儿

它们被浓密的树叶隐藏着

只知道声音从这里发出

孙文路车水马龙

肺叶形的绿叶

在暮霭中洒满夕阳的光辉

偶尔会有迟归的鸟儿

它们口衔胜利的果实

瞬间消失在一棵树的森林里

偶尔也会有鸟儿飞出这片森林

但它们不会在天空中停留太久

盘旋数周后又重新回到了集体的合唱

就这样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一座城市的喧嚣

被一树鸟声淹没

一只专心致志吃草的羊

真的很远

让人觉得孤独的那种远

我从那里经过

无意沾走两袖花香

真的很美

风吹草低的那种美

一只羊在专心致志的吃草

完全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

诗意是你说的

它不理会这些

一只专心致志吃草的羊

它只关心眼前的事物

一只羊在专心致志的吃草

它细细咀嚼着脚下的青草

连同游移在草叶上

细碎的阳光

一次弯腰的经历

我用一根手指

截断一队蚂蚁的去路

从它们慌乱的表情

我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锋 芒

无数次我举起手中的刀

寻找它隐藏在往事背后的锋芒

那寒光犹存的刀口

铁和血早已达成永恒的默契

将刀入鞘的一瞬

我看到了真正的锋芒

兄 弟

兄弟

酒醒后你就要走了

北方的冬天应该比这里冷

你先把这点钱收下

别让你嫂子知道

兄弟

其实也不远

你看这地图

也不过二指宽的距离

哥有空就会去看你

兄弟

你还得赶火车

咱也别喝太多

免得误了行程

提杯 哥俩走一个

乳 名

茶叶在开水中舒展的姿势就是她在床上舒展的姿势

刺鼻的劣质香粉味道没能隐盖她优秀的泥土气质她娴熟地为陌生人献出滚烫的茶和致命的喘息来自深山的药性将不可避免的被男人们用来解酒她的命运是被人轻意喝干随意咀嚼最后吐掉

她清醒的时候喜欢别人叫她“小叶子”

毕竟乳名是离家时家乡送她的唯一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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